第一百三十五章 罪孽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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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走后,母亲把我拉进屋。世上的母亲最伟大,最好,无论儿女做错了什么事,她们都能宽容。我坐在硬木雕花凳子上,我家的所有家具都有些年代了,不知是哪个朝代遗留下来的,都成古董了。就连房子也是古董,听母亲说过,是明朝祖先逃到这儿定居时建起来的,虽然看上去有些破旧,但在母亲的收拾下,整个屋子整洁明亮,窗明几净。寥明浩坐在我旁边,高跷着二郎腿,脚不停地晃动着,把我的头都晃晕了,身边的人若是徐孟超,他这样不守规矩,我肯定会批评他。可是,眼前的人不是徐孟超,而是寥明浩,我懒得管他,哪怕他把房子晃倒了,我也不会说他半句。寥明浩好奇地打量着我家的房子,对于寥明浩来说,这样古老的房子,他很少看得见,感到新鲜并不奇怪。我向母亲介绍了寥明浩,我说,妈,这是我的男人。在徐镇,说丈夫之类的称呼老人听不懂,在徐镇就没这样的称呼。只有说男人,老人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母亲听我说寥明浩是我的男人,她转过头盯着寥明浩看,我想,母亲肯定在比较,寥明浩到底比徐孟超强到哪里去,竟然让他的宝贝女儿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抛弃自己的男人,选择这个男人。

    寥明浩被母亲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冲母亲笑了笑,大概他也觉得,在长辈面前高跷着二郎腿是很不礼貌的事情,所以,寥明浩把高跷着的腿放下来,两只脚并在一起,双手放在膝盖上,看上去挺老实的样子。他冲母亲笑着说:“伯母好。”

    母亲鼻子哼了哼,并未答应寥明浩。看母亲阴沉着的脸,我知道,母亲对寥明浩这个女婿并不满意,在她心目中,还是那个从小受全镇人喜爱、差点成为一村之长的徐孟超好,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的女儿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一点规矩都不懂。母亲叹了口气,徐瞅着寥明浩问:“难道你不知道我女儿有男人了吗?”

    母亲这一问,把寥明浩问得脸红筋胀,沉默了一会儿,他结巴着说:“我……我知道。”

    “知道你还要做她的男人?”

    “伯母,现在是新社会了,娃娃亲怎么能算男人?”

    “可是,这是我们徐镇的规矩,几千年遗留下来的。”母亲毫不客气地说,“你这样做,让我们在徐镇怎么做人?让我的儿女儿在徐镇怎么做人?”

    “伯母,你们这种思想要不得,封建那一套早该废黜,现在的徐镇不是以前的徐镇了,婚姻自由。”

    寥明浩非但不低声下气,求母亲成全,他反而说起理来,把母亲当作了教育对像。母亲更生气了,她吼了起来:“你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伙,难道怎么做人还要你教我吗?”

    寥明浩被母亲这么一吼,不敢再吭声,低着头,撅着嘴,表现出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但他并没再跟母亲争,大概他也觉得,再跟母亲争下去毫无结果,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僵。寥明浩如果不在乎我的话,他可以为所欲为,可是他喜欢我,在乎我,所以,不敢跟母亲发生更大的冲图,生怕把母亲惹恼了,更不同意我跟他结婚。我本想不吱声,让母亲好好的修理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伙。可是,眼看事情越闹越僵,这样下去的话,可能会无法收拾,我不吱声也不行了。我说,妈,你总不能让我嫁给一个小偷wWw.吧?这样的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我的心痛了起来,像被锋利的东西猛地割了一下。这样污蔑徐孟超、我曾经的男人,我是多么的不乐意,多么的心痛,可是没办法,为了让母亲答应我和寥明浩结婚,我唯有这样做。

    寥明浩听我这样说徐孟超,脸上立刻表现出异样的光彩,他本来对我跟徐孟超就有想法,就希望我跟徐孟超没一点瓜葛。他之所以那样整徐孟超,还不是想彻底断了我对徐孟超的念想。我当然得成全寥明浩,让他如愿以偿。寥明浩紧接着我的话说:“是啊,伯母,你知道徐孟超是多么坏的一个人,他竟然在公交车上偷别人的东西,被开除了公职。曼丽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如果曼丽嫁给他的话,这不是害了曼丽吗?”

    “孟超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人,连根线都不会拿别人的,怎么会去偷别人的东西?”母亲十分肯定地说,“即使他真的偷了别人的东西,他也是曼丽的男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难道你们不懂这个道理吗?”

    母亲的话让寥明浩张口结舌,他怎么也没想到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既然母亲都这样说了,寥明浩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紧闭着嘴,眼睛瞪着像牛眼睛一样大,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我突然哭了起来,哭得十分伤心,哭了一会儿,抹着眼泪,哽咽着说,妈,我不愿嫁给一个小偷,你愿意嫁的话,你去嫁吧。不管怎样,我就是要嫁给寥哥,死也要嫁给他。

    母亲叹了口气说:“可是,你和徐孟超从小就定亲了,还举行了仪式,我们还收了人家的彩礼,你不跟人家结婚的话,你让我和你爸的老脸往哪搁?”

    我哭着说,妈,是你们的面子重要,还是儿女的人生重要?

    母亲大概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叹了口气说:“这该怎么办呢?这该怎么办呢?……”

    徐镇没有休夫一说。即使男方再怎么不是,女方想毁婚,必须经男方同意,如果男方不同意的话,你生是人家的人,死是人家的鬼,依旧退不了婚。即使男方同意休妻,程序非常麻烦,完全带有歧视性、侮辱性。具体步骤是这样的:首先要摆上一盆滚烫的水和一盆烧得挺旺的火盆,由男人手执鞭子跟在被休的女人后面,男人朝女人抽一鞭子,然后说休妻的理由,女方挨了男方一鞭子后,跳过水盆,表明洗过污迹,重亲做人。然后,男人再朝女人抽一鞭子,女人再跳过燃烧的火盆,表明烧灭女人心中的邪念,重新做人后,不会重蹈覆辙。最后一关叫做鬼门关,最为厉害,在一个深塘边竖起一个木架子,木架子上有一根长长的木头,在木头顶端拴着一根长长的绳子,被休的女人绑在绳子上,身上系着一块沉重的石头,然后由人操纵着,把女人放到深塘里,必须经过十分钟才能吊起来。如果十分钟后吊起来,女人依旧还活着,说明海龙王原谅女人了,女人可以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如果女人熬不过十分钟,说明女人罪孽深重,死有余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