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新闻之后,九点钟之前是自由活动时间。大家现在可以串串门,找找自己的老乡说说话什么的。新兵们都跟走亲戚一样你来我往,三五成群的在连队周围活动。
我则是和班副一起坐在器械场的双杠上侃大山。为什么要到这里?很简单,这里没灯,抽烟的话看不清我是新兵。新兵一旦开始训练是绝不允许抽烟的,否则会受到惩罚。具体什么惩罚?呃,从扫厕所到捡烟头,围着操场跑圈到给全连打开水,无奇不有。老兵们招儿太多了,警察叔叔折磨小偷的招儿跟老兵玩新兵的招数相比,简直太纯洁了!
我就和班副在黑暗中抽烟,没人在意。还以为两个老兵在那里,这在老兵里面一点都不稀罕。直到八点半休息号响起,我才和班副一前一后的回到班里。
我拿起脸盆什么的准备洗漱,班副拉了我一把,让我停止。我不明白,不是要睡觉了吗?班副看看班长没注意这边,便在我耳朵边上说:“一会儿还有训练,先别洗,洗了感觉会疲劳的。”
哦,原来还要训练啊。那就不洗了,省的费二次事儿。但是也不能拿了脸盆再放下,那样会有人起疑心的。我脑子一转,拿着脸盆到水房接了点冷水,回来放在班长床边,拿起暖瓶到了点热水,用手试试温度差不多了,便转过头喊班长洗脚。
班长明显感到很意外,从他的眼神里面就看得出来。可能他没想到我这个怎么看都不顺眼的新兵会讨好他。
但是他还是走过来洗脚了,而且表示了很满意我这个做法,因为他说:“嗯,很好。新兵给老兵打水洗脚,这是部队的传统。你们几个要学着点,这个传统是因为老同志在军队时间比较长,为国家付出了很多。新同志刚到,这样做是对老同志的尊重。很好。”
班副在一边笑,对我挤眼称赞我的机灵。然后也说到:“是的,这是咱们军队的传统,大家以后要注意。”
这么一说,城市来的兵当然明白啊。刘垠溪和陈锦雄就赶紧给班副打水,给班长把牙刷牙膏准备好。到了后来,根本就没我什么事儿了。轮不到我,他们就抢着干完了。我就沦落到只能给班长班副大人点烟了,洗衣服?天哪,农村来的弟兄谁说他们没眼色的?他们就是不吭声的把班长班副的衣服给洗了!
好玩儿吧?其实每个新兵班里面都发生这样的事情,机灵的一早就开始给老兵打开水、泡茶、点烟递火、打洗脚洗脸水什么的。不机灵的就跟着学,没办法抢城市兵们的机灵,那就给班长班副洗衣服什么的,也能讨着好。所以呢?我们爱说:不打勤,不打懒,就打不长眼。
再说一句啊,倒不是班长班副贪图享受,真的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新兵、第一年兵要给老兵服务。什么都不为,就因为他比你资格老。军队除了上下级关系之外,还有一条就是资格。
服役的时间越长,威望就越高。经常性的五年以上老兵根本不鸟那种带着红牌的准尉军校生,为啥?因为你在那些五年以上老兵的眼睛里,就是个新兵。别看你转正了是个尉官,不在基层连队混几年,你说句话不见得有老兵管用。
顿时,班里面一片和气,班长班副都笑得合不拢嘴,有人伺候的感觉的确很不错嘛!当年当新兵的时候这么付出,到了现在也得到了回报,所以他们心情大好。
九点钟,熄灯号准时响起。除了哨兵那里还亮着昏暗的小灯之外,各班各连都陷入了黑暗中。
我借口上厕所,出去晃了一下。回来就看到班长班副叼着烟坐在床边上,新兵们都穿着秋衣秋裤趴在地上做俯卧撑。我也没说什么,衣服一脱,跟着做。
班长看我回来了,趴在地上准备做,就说:“你刚才去厕所了,我给你再说一下,俯卧撑做三百个,仰卧起坐三百,下蹲三百,蛙跳三百,做完就可以睡觉了。这是基础体能训练,明白吗?”
“明白。要求时间吗?班长?”我抬起头问道。
“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睡觉,做不完别睡觉。”班长回答。
“明白,班长。”我就趴在地上做俯卧撑,忽忽拉拉的。三百,小意思。不是吹牛,教给你们一个办法,很轻松的就能做完。深吸一口气,憋住,然后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做,你这一口气要估计不错的话,大约就是接近一百个。然后撑起来换气,喘息几下再深吸一口气。我确保你很快就能做完三百。(前提是你以前就很喜爱运动。)
结果我是开始最晚的,结束的最早的。稀里哗啦的把要求做完了,然后就问班长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事儿,没有我就洗漱了。
结果班长一看我这速度,有点儿不情愿。但是今天晚上我的表现让他再找麻烦吧?不太合适,就放过了我。
我就端着脸盆什么的去水房洗漱。班副也借口去厕所来到了水房。
“你刚才做的太快了,有点露了。”
“啊?我不是想睡觉吗?”
“那你也应该和他们差不多时间完成啊。下面你的训练量一定会加大的。”
“算了,反正已经做了,再给我加大一倍我也能做完。”
“话不是这么说的,加大一倍是不会,不过可能会有别的方式,比加大训练量还难做。”
“还有别的招儿?”
“多呢,呵呵。反正你小心点儿。对了,你怎么做得这么快。”
“我常年游泳,从六岁就开始了,每天游泳不间断,一直到十二岁。我的肺活量和身体的肌肉可以承受五百俯卧撑,这是我的极限。”
“哦,看来我也要给你加点料了。”
“不是吧班副,你和班长一起整我啊?”
“不是整你,军队的训练就是要你们超越你们自己的极限,让你们的潜力得到最大的发挥。要不然怎么叫军人啊?”
“我死了算了。”
“行,累死。”
“我逃跑。”
“你可以试试看啊。”
“算了,反正是反正了,我尽力吧。”
然后我端着脸盆回到了班里,班副也在后面跟了进来。黑暗中,班长的烟头一明一灭,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班里面只有新兵的喘息声,我在班长班副的烟头闪灭中和战友们的粗气中,迷迷糊糊的睡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