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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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永别

  公乘的祀堂依旧冷清寂寥,似乎平日中很少有人会徘徊这一方,默默祭奠那些亡魂。祭拜,不过是给他人表演的把戏。神族过了那么多年,已然失去了原有的纯净。

  而沫合进入公乘家族,亦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她只需摘下面纱,就会有下人屏退两侧,低眉顺眼的唤一声"见过二少。"更何况如今的沫泽在这个家族中,已是圣之位,凌驾于生前的沫泽。

  到中庭是必经祀堂的。即便已握紧了拳想要就此而过,却依然不由自主的望进去。白玉的神像,散发着幽雅而淡略的龙延,红木的灵牌立在阳光照射的地方,泛着别样的光泽,而空出的一端位置,想必是哥哥的吧。

  紧咬了咬下嘴唇。

  恨,确实是恨之入骨,却在看到雀尘悲伤的双眸时忘了这一切的不该。其实扶碧她,并没有错的。

  彼时暮四合,荻在中庭开的满眼灿烂,翠楼阁屹立于水光之间,有斑斓的影痕打在壁上,鬼斧神工般如同招揽了仙气的天阁。而扶碧就静静坐在木窗边,神态安逸,是完全不同于她的娇温顺。

  这似乎是第二次静静地注视了。沫合站在楼下,仰望着子被光宠溺的侧脸,削尖的下颚,却没有一丝锐利之。这原本是不属于江湖的姿态,却无奈的辗转于另一番世界当中。

  是时,听得下人熙熙攘攘走过的声音,心中一惊,快步登上楼阁。

  如果被人看到有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即便姿态神采毫不相同,也会引起不小的惊异吧。沫合莞尔一笑,自己果然变了很多。

  "扶碧,许久不见。"推开虚掩的门,一种淡淡的气缭绕四周,顿时觉得心安。沫合环顾四周,看到熟悉的房间布局突然踌躇了许久。

  而子显然一脸惊慌,全然没有了先前的笃定,踉跄几步一把抓住沫合的双臂,"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有多危险知不知道!"

  她轻轻推开子僵住的身体,脸上却依然是淡雅的微笑。似乎这些比起立即要倾吐的事,已微不足道。扶碧,倘若你知道那个相爱的男子现在是何种姿态,你一定会后悔莫及的。

  她转过身,慢慢坐了下来。

  "你,听我说吧……"

  彼时的天气已逐渐转入微凉,有很薄的风打在身上。零星能看到一些不住秋季的悲伤而过早凋零的残叶。雀尘站在阁前,只一伸手,便接到了从天空飘落的荻叶。带着唯的姿势坠落,亦如三年前她决绝的转身。

  叹息,而后突然踌躇了。

  这么久以来,他其实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为何扶碧已过了另一个人的生活,自己却依旧念念不忘。这样斩不断理还乱对彼此又有什么益处。其实要做到的,只是能默然的帮一帮她便好。

  在神台那苍茫的高度上仰望子依然恬静的脸庞。在街市相遇后淡然一笑,这样,便是最好。

  可是又为何,小合那一番话,使自己莫名动了心。

  男子突然嘴角上扬,弧度完而自然。

  小合,是个很好的子呢。仅仅几天的接触,却能使自己感到轻松。虽然她身上同样背负着伤痕,却永远给人阳光的感觉。他想,他没有骗她。在进入洛阳之时,确实有那么良久的考虑过,好好疼惜面前的子。却终究忘不掉扶碧孤寂的背影。

  秋光,转眼之间,已浮现尘迹。

  她看到扶碧明显的抖动了一下。就在刚才,说到"你真的可以和他在一起。"虽然有些心痛,却还是微笑于这个反应。

  只是子再次抬起头时,眸光依旧笃定,坚韧。

  "我,不能。"

  "为什么!扶碧,你知道他……"

  "小合,你爱雀尘么。"

  被这一句话惊得立时后退几步,甚至于有些呆滞的看着子傲然的面容。她明明柔弱到无法住任何事情,明明是那个只能望向雀尘,依靠他的保护的人。只是瞬间,变得如此坚强。原来一直在成长的人,不只自己。

  "我……"

  她的一只手搭住沫合的肩,笑靥如,"如果真的喜欢,就代替我去好好的爱他。我想我们都会幸福的。"

  "不会的不会的!"沫合一把甩掉子的手,"你为什么这样,他对你做了那么多,他那么爱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我,我明明看到……雀尘他在黑的泪啊。"

  最后一句,突然变得毫无底气,甚至如同针芒刺入了最柔软的心底。

  她是看过雀尘的泪,一个强大到可以放出光芒的人的柔弱。年纪尚轻,便已闻名江湖之间,出的奕技与凌驾他人之上的武功,足可以成为响彻整个武林的惊雷。然而这样温和,淡泊的男子,却依然有在黑最无助的底线。

  她听到沫泽的消息后,是那么恨扶碧,甚至有些恨雀尘对她的纵容。而在启程前的那,在黑中久久不能入睡,心中满满的是怨恨与杀意。

  佩剑,踱步在空荡的二楼,听得脚步声是如此紊乱,不安。然而猛然抬首,看到男子房间中不易察觉的光。那时心猛地一紧,她不知道雀尘为了扶碧会做出什么。剑出鞘,在漆黑中闪出骇人的光--如果他有一丝敌意,即便搭上命,也要拼得鱼死网破。

  而后步伐轻盈的飞出楼外,倒悬在雀尘的窗上,却意外的看到了男子的悲怆。

  他斜倚在窗边,半个身子被月光照的明朗而静谧。屋中有淡淡的熏之气缭绕左右,更衬出那般仙人之感。俊秀的面容下,被映照的有些妖异的衣衫,依旧挂着馥郁的质地。薄唇微启,笑容瞬时惨淡无力。

  他端起酒杯,泪簌簌而落。滴在杯中,不知这酒是什么味道。

  沫合也突然一下一下的心痛,仿佛看到了多年前沫泽的悲伤。她静静的等,等待男子醉倒在窗前的一刻,也可以去抚摸他满是泪痕的脸庞。只是这一等,便到了黎晓,等到男子终不曾闭合的迷离的双眼。

  她终于明白,长久以来自己的错误与他人的痛。

  是的,都非己愿,有什么理由去恨一个人,以至伤害他爱的人呢。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无奈,逐渐演变为悲离,让人心碎。

  而沫合,终于暗下了决心,起码要让他们活得快乐,来弥补自己的亏欠。

  "扶碧……"

  眼前的子突然蹲下身,抽泣的泪眼朦胧,让人不忍看下去,而断断续续的传出她清凉的嗓音,更如天阙之声。

  "真正不懂的是你,你从来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他。"

  "我被迫离开雀尘,只为了母亲的遗愿,要把自己的一生葬送给另一个和我根本毫无关系的男子。你想没想过,这是什么样的痛!我曾经尝试着遗忘,自欺欺人的以为忘记了他,他就会慢慢丧失对我的思念,这样对于我们,都好。

  只是那时,握着葬情丹,却没有一丝吃下去的勇气。我把手举得那么近,那么颤抖,一遍遍告诉自己,忘了就好了,忘了就结束了。可却下不了决心,沫合,我不能忘了他啊!"

  扶碧抬起头,泪流满面。

  "我不敢……我不敢忘记雀尘,我爱他入骨,已经无法再回避了。以泪洗面,见到他时明明如此雀跃,却依旧要装作淡泊的神态和他擦肩而过。这一切,你根本不懂。"

  沫合渐渐俯下身,抱住了子颤动的双臂。

  莫名的悲伤,突然寂灭的流转于眸光之中,空明而伤感。在那一刻,来自于扶碧内心强大的压抑似乎也感染了她,让她无力再挣扎这样庞大的爱恋之中,自己奋力做出的一切,对于命运的无奈,忽然如此微弱渺小。

  而此时,屋外连接中庭的碧游廊上也响起了族长爽朗的笑声,伴随着让人心思加重的脚步声,那苍老的嗓音顿然划破了原有的寂静。"小合啊,父亲送参汤来给你补补身子。"

  只一霎那间,沫合再次由分神回过头,想要催促子快些决定时,倏地怔在了原地。扶碧一扫脆弱的眼神,转而先前一向的孤冷凌厉,她缓缓立起身子,嘴角仿佛还缀着嘲弄般的笑容。转眼之间,判若两人。似乎早已稳稳的收起了另一个灵魂,而终于还是在红泪阁见到的傲世子。

  "我想我说明白了,我是不会和你走的。"

  脚步声愈发接近,这一次不等沫合回神,扶碧已然用剑尾顶着她的身体,逼到窗边,彼时朝正灿,明晃晃的灼伤人眼,大片大片空白的光映在子姣好的五上,竟然看不出一丝内心所想。

  微微一用力,沫合已顺着窗棂倾出了屋内。一袭白衣飘荡于空中,带着尤为华的姿态,子眼睁睁的看着窗前的笑靥越发远去,竟一时忘了运用轻功,而木讷的望着她明亮的眼眸。

  双脚踏地之时,忽地看到扶碧重新浮现出的泪光,而嘴角分明带着忧伤淡淡的散开三个字--对不起。

  空气突然清冷起来了。

  她知这一阔别,也许又是久久不能相见。放掉了最珍贵的机会,亦放掉了雀尘的一生及自己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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