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苍天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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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海东洋面,私自外出寻敌的超勇号已经在此游戈三天,其间,除了天上偶尔有海鸥掠过,再之外就零星出现的鲨鱼,除此以外,再无发现,就连平时繁忙的渔船已不见了踪影,想必渔民们都是畏惧日舰的凶残,不敢再轻易出海捕鱼吧。

  “他妈的,东洋鬼子都跑哪里去了?”

  手持西洋镜,于国忠四下搜索日本战舰,可波光四溢的海面上哪还有对方的影子。

  “大人,倭寇是不是逃离这片海域了,要不然咱们搜索这么长时间,怎么会一只也没找到!”

  两眼深陷,胡老六一脸的疲惫,特别是那双眼睛,此刻红得就和猴屁股似的。自从被提拔上?望正头目后,他就十分感激管带大人,把自己从旅顺炮台带出来不说,现在竟然还封了自己大官,这实在是天大的恩遇。

  东北汉子就是朴实,别人给他一个芝麻,他就会还人家一个西瓜。

  感激之下,胡老六是苦学?望基本功,学会之后,他更是事必躬亲,就如此次的出海寻敌,与偶尔才拿西洋境的于大管带相比,出海几天,他就拿着西洋镜搜索了几天,而此时他实在是神疲脑乏,尤其是那双酸涨难忍的眼睛。

  听着对方声音不怎么对劲,于国忠转过身来抬头仔细一看,胡老六那双熊猫眼立刻映入了他的眼底,心痛之余,他走过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关心说道:“下去休息一吧,总这么抗着,就是铁人也受不了啊!”

  连续几天的夜以继日大规模巡航,不仅是胡老六,现在就是其他士兵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也不咂的,要是再找不到狗日的敌舰,就只好返航,一来不能耽误皇帝老子的海阅,二来看着水兵们一个个病怏怏的,他心里也实不好受。无论如何,总不能把士兵们都累垮吧。

  想到这,于国忠又突然想起丁汝昌来,不知道得知自己私自出海寻敌,他会不会气得直跺脚,当然估计那个老东西是不会气死的,毕竟千年王八万年龟啊。

  “大人,这恐怕不太好吧!”

  其他兄弟水兵都还坚守在自己的岗位,而自己却要去休息,这让心地耿直的胡老六很不安,况且他总觉得自己是管带大人的亲信,这是全舰上下都知道的,说什么也要以身作则,带好头,不然自己要是处处搞特殊,那还不坏了大人的名声。

  “哪那么多好不好的,我叫你去,你就去,这是命令!”烦躁不安间,于国忠没能理会手下的心思,他现在也没有那闲情逸致,没有找到满手鲜血的日本战舰,他烦着呢。

  “可~”

  胡老六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于国忠两眼一翻,高声喝道:“你咂这么磨叽呢!叫你去休息又不是叫你去跳海,滚,立马给我滚!”

  在管带大人淫威下,胡老六只好愣愣地离开制挥塔,一路上他还不住观察坚守岗位的兄弟们,他生怕大家说管带大人徇私枉法,纵容亲信。

  其实胡老六多心了,一路上众水兵们对他还是很友好的,这倒不仅因为他是管带的跟班,最主要的还是他这几天的表现让大家很钦佩。谁还没有眼睛啊,飞桥上那个比嘹望手还要尽心,还要忙碌的,不是这位管带跟班还能是谁。

  胡老六一走,于国忠的双眼就死死盯着航海图,他现在正细细分析超勇号走过的地方,黄海内道,黄海南道,黄海东道。

  同样坐在塔台里,翁守瑜、郑文超也是愁眉不展,这出海寻敌已经是第四天了,可到现在为止,他们就是看不见东洋鸟人的踪影。出来就是为了打仗,就是为了复仇,可现在找不到人家,还怎么打啊。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仅是他两人,很多水兵原先卯足的干劲都在消失,因为他们根本就找不到要干的对象。

  船尾甲板上,陈成串、李双、柳二、黑子正坐在那里,无聊地打着黑纸牌。寻敌未果,大是让众人泄气,他们几人自然也不例外。

  茫茫大海确实很壮观,可是就缺少生气,太过孤单乏味,为了找点乐子,精神疲惫间,四人只好玩起已经玩了一百局的破玩意,除此之外,他们还真的无事可做。

  而与此同时,很多水兵也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凝望大海,胡侃乱吹。

  出航前说要打仗,这着实让训练了许久的炮手们高兴好一阵,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机会来了,检验自己真实水平的机会到了,这下终于可以在管带大人面前好好露露脸。大家的想法基本一致,都想用现实的辉煌战果告诉管带大人,自己不是孬种,自己的技术是过硬的,自己的炮是打得正,打得准的,自己的几十军棍绝对没有白挨!

  可惜青天无眼,热情白费,在海上激动了三天,他们居然连一发炮弹也未能放出,一级戒备就解除了,这着实让众人既憋气又泄气,但又无奈。

  不论别人如何,作为一舰之长,淫贼依旧一如既往尽着最后努力。找不找得到日舰,那是天意,至于如何找到,就要靠自己的人为了。

  思考了许久,死了无数脑细胞之后,指挥舱圆圆的透明窗外白光一现,一只偶然掠过的北飞海鸟引起了他的注意,灵光一闪,恍然顿悟,他的双手重重猛砸向海图,兴奋地叫了起来:“黄海北道!难道日本战舰往北边去了?”

  一直以来,超勇号都是在黄海南部打转,因为威海卫附近的渔民们都是在这一区域打鱼,受习惯思维影响,于国忠就想当然地以为日舰也会在这一地区。

  可几天来的现实告诉他,自己想错了,因为这儿根本就没有日本战舰!

  渔民打鱼区域是死的,受船只本身能力和日常习惯影响,他们不喜欢也没有能力再跑到别处。但日本战舰就不一样了,他们拥有快速移动和较长久的续航能力,如果再加上为了隐藏以躲避风险,那他们极有可能就是往北去了。

  “应该没错,”想通了一切,于国忠立马兴奋起来,又可以干小日本了,搓挫双手,他立马对身后的翁守瑜说道:“给我一百八十度大转舵,航向勃海湾,全速前进!”

  “得令!”应承一声后,翁立马将嘴堵到传声筒上,高声重复说道:“管带大人命令,一百八十度大转舵,航向勃海湾,全速前进!”

  接到命令,驾驶舱里,二管轮叶羲恭立刻发出转向操作:“右旋角,一百八十度,航速满节!”

  在舵手姚启人熟练地造作下,舵盘吱吱的急速转动,舰首、舰体也陡然改变了前进的方向,黑烟滚滚间,海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U形符,超勇号稳稳转向后,急速向北,很快消失在黄海南道。

  勃海湾以南,二百多海里处,船帆浮动。

  “爹,你看,今天俺们的运气真好!”拉着沉重的大麻网,渔家子狗蛋高兴极了,快一月没出海,谁曾想这一出海就是一个大丰收。

  “是啊,这一网咱爷俩可算捞着了,谁叫咱大清海美水好呢!这靠近勃海湾的小旮旯里,鱼肥着呢!”

  二三十丈长的大网里,一大群肥硕活溜的海鱼四下乱跳,想要逃离,这可喜坏了狗蛋他爹,这一网可比平常要多得多,作为渔家,再没有比这更喜人的了。

  抬头看了一下南部海面,狗蛋笑着说道:“爹,你说,海花和他爹在那边会不会也打到这么多啊?”

  闻言,狗蛋老爹没好气的砸了一下儿子脑袋,笑道:“没出息!才分开多久啊,就又想海花妮子了?”

  “没,没…想!”狗蛋摸着胖乎乎的脑门,尴尬回道。

  看儿子想女娃的那傻乎样,狗蛋爹叹了口气,儿子已经十七,也该给他提亲了,渔村里年纪和自己娃差不大的,有的甚至都当上爹了。

  瞅瞅人家,再瞧瞧自家,哪个做父母的不愁娃啊!

  虽然眼下时局艰难,家里也没啥捞子钱,但儿子的婚事可是大事,况且老孙家的海花妮子确实不错,俊俏不说还很能干,而且对狗蛋也不错,还是早些和老孙头合计合计把两娃的婚事给办了吧!没办法,儿大不由爹娘,要是海花那妮子被别人抢跑了,那狗蛋牙子还不把自己老两口埋怨死啊!

  “轰!”

  “轰!”

  ……

  在狗蛋爹还在那念到的时候,几声炮响从南部海面传来。

  “爹,你看,南边有炮竹声,还有黑烟!海花那儿不会出什么事吧?”震天的巨响,漆黑不祥的几道烟柱,让傻狗蛋很是不安。

  “啥炮竹,那铁石炮,你爹在天津卫见过,听过哩!海上铁石炮,那就一定是兵舰,没错就是兵舰!”

  见多识广的狗蛋爹笑着纠正儿子的错误,可看了一会南部海面的浓烟,恍惚间,就很不对劲了!据他所知,朝廷兵舰管制很严,从来不会随便开炮,尤其是在这叽里旮旯儿海域,因为这儿的海水并不太深,而且暗礁奇多,船行不便,所以一般不会有兵舰过来。

  难道南边真的出事了?

  似乎意识到什么,狗蛋爹的脸色立马变了,他慌忙间放下救急小船,对儿子叫道:“蛋儿,你驾着小船先回去,爹我过去看看!”

  “我不!我也要去看看海花哩!”

  南边可能出事了,心上人还在那里,此时,狗蛋并不算蠢笨,虽然不知道啥子叫危难之时见真情,但渔家娃的憨厚朴实让他遇事不会退缩,这是渔民之子、大海之娃的血性。

  几经僵持,父子俩里的老子只好同意,于是两人急忙转向,开着小渔船向南驶去。

  其实刚才狗蛋爹并没有完全猜对,是兵舰没错,只不过那不是朝廷的兵舰,因为其舰首和飞桥上悬挂的并不是大清黄龙旗,而是血红色的太阳旗!

  日本战舰西京丸上,鹿野大佐此刻非常高兴,自己领着秋津洲舰一路密秘北上以来,进展顺利,大清国黄海海图已被进一部完善,而北洋舰队各舰的资料和日常活动习惯也被调查得一清二楚。

  令这个家伙最兴奋的莫过是消灭了不少支那人渔船,尤其是那猫捉老鼠一般的过程。先将对方戏弄够了,再将其消灭,这可是个有较高难度的娱乐活动,既要让对方感到害怕而逃窜,又绝不能让其真的跑掉。如果渔船真的跑掉,那大日舰队的行踪就会立刻暴露,处境就会大大的不妙。

  “打旗语给秋津洲,让它别追得那么紧,要让支那人渔船跑开些再追!嘿嘿,只有这样,那些家伙才会觉得自己逃跑很有希望的,等他们觉得自己安全了,大日本舰队对再冲上去,死了死了地,统统干掉他们!”

  怀着恶毒的心思,鹿野笑得非常惬意,西京丸前面,秋津洲正尾随着十几艘支那渔船缓慢前进,作为猫捉老鼠屠杀行动的发明者,他太为自己能想出如此高超的杀人技巧而自豪。所以此刻,他正指点皇家海军学院的高才生,即现在秋津洲舰的指挥官,上村彦之丞,开展娱乐活动!

  秋津洲舰上,司令塔内。

  手拿望远镜,看着前面的渔船慢慢逃离,第一次率领秋津洲出航的上村还是非常紧张,这可是秋津洲下水以来的处女航!事关重大,不容有失,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即使自己面对的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支那小渔船。

  “打旗语,询问鹿野大佐阁下,是否可以追击了?”

  在西洋镜看了好一会,上村对身边的传令兵下达了命令。

  其实秋津洲前面的渔船和刚才相比,并没有跑多远,刚刚过了一刻钟,就以对方那人工蚂蚁速度,它们又能跑多远,所以它们依旧在自己火炮射程以内。

  不过心急、谨慎的上村总是觉得支那渔船跑得太快了,也太远了,要是万一真的让对方跑掉,他很担心大日本舰队就会很快暴光,仅仅两艘巡洋舰组成的侦查舰队,实力太弱,根本就无力抵挡大清北洋水师的全力一击!

  一直以来,早在北洋水师访问日本之时,定远、镇远的庞大身躯和320毫米的无敌巨炮,就给日本民众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惧,当时刚刚上小学的上村自然也不例外,甚至心中还留下了可怕的阴影。所以今时今日,他非常害怕己方暴露,那后果也实在太可怕了。

  过了一会,传令兵回报:“舰长,鹿野大佐回话说,说您…也太…心急了,他让您再等一会。”

  “再等…一会?”

  对此鹿野嘲笑自己的话,上村并没有在意,在下级必须绝对服从上级的日本,这是长官的权力,只是他想不明白鹿野大佐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他不知道渔船跑掉的后果吗?

  想不通归想不通,长官的命令还是必须要遵从,在惴惴不安间,上村只好眼睁睁看着支那人渔船一点一点跑远。

  与东样鬼子们悠哉悠哉不同,秋津洲前面的小渔船上,海花他爹现在可是心急如焚,自己和渔村的十几位邻里一起来外海捕鱼,可谁能想到在这大清海域居然碰上了可怕的倭寇兵船。

  “爹,我好害怕!”

  刚刚十六色的小妮子神色慌张,刚才血腥的一幕可把她吓坏了。

  诚然,传说中的倭寇太可怕了,太凶残了,本来虎子哥哥和他爹好好地在海上捕鱼,“轰”的一声后,他们就消失了,只乘下破碎的渔船帆板还在海上随波浮动。

  “花儿,别害怕,有爹在呢!”

  紧紧将闺女搂在怀里,海花爹也只能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法子安慰闺女,事实上,现在他自己也是怕得要命,对于那那火红的膏药旗,老辈们可都咬牙切齿说过。

  倭寇啊,畜生!

  从大明年间开始,这东洋鬼子可就闻名天下,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恶贯满盈的家伙双手沾满血腥,就没干过一件好事!

  瞅了下船后的倭寇兵舰,又看了看和自己一起奔逃的其他几艘渔船,海花爹心中一阵焦急,依靠帆布动力的各船已经到达了极速,而且今天老天也缺德,居然在中午时分把风速也给降低了,无计可施,他只好搂紧怀里的闺女默默祈祷,苍天保佑!

  “大人,正西北方发现大量黑烟,应该是铁甲船只锅炉发出的!”一把推开飞桥指挥舱门,獠望大副李长生急促说道。

  一路向北,超勇这回是一路盘旋拉大网,来回以S曲线行进,不住扩大搜索面积,经过三天的急航,此刻已到达黄海北道,期间遇到几艘让众人空欢喜的大清火轮。即使如此,大家还是没有泄气,仍旧仔细搜索,四处望风。

  “正西北,黑烟?”

  闻言,于国忠立刻从航海图标旁走了过来,拿起案台上的西洋镜,极目远望。远处,十几海里外,的确有大片黑色烟雾,受风向影响,看不清是几艘船只发出,不过它却很像之前的火轮黑烟。

  “好,看样子,对方是向西北去的,不管是不是东洋鬼子,先追上去再说!传令,左转舵45度,给我开足马力,全速前进!”

  病急乱投医,狗急乱咬人,于国忠此时也好不到哪去,本以为日舰会在这黄海北道,可盘旋搜索了两天,还是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一气之下,胆大包天的家伙当即下令再次向北,向内海。

  他丫的,要是还找不着,大不了把战舰开勃海湾去!

  而此刻远处的滚滚浓烟,让他再次兴奋、疯狂,热血直冲脑门,他现在兴奋之极,毕竟上天又一次给了他一点希望。

  也许某人不知道,正是他“宁愿再错追他一千里,也不愿放过一个东洋鬼子!”的豪言壮行,上天才给了他这次机会。

  “大人快看,太阳旗!”

  饱含热泪,西洋镜里,对方飞桥上的一个鲜红膏药旗特别醒目,对与这个东西胡老六可感慨万千,为了找到这个东西,自己的眼睛可都熬肿了两次。

  “我靠,干你奶奶小日本!原来你个王八犊子跑这来了!难怪爷爷我总找不着你!”

  沸腾,沸腾,于国忠几天来聚集的怒火终于被点燃了,此时一听膏药旗,他的心中就好象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十天,整整十天啊!

  现在不仅是于国忠体温异常,超勇号获知这一消息的所有水兵也是情绪亢奋,战意十足。

  为了搜寻该死的日本战舰,超勇号所有水兵都在这茫茫大海上苦苦漂泊了整整十天,这期间有多少兄弟累倒。夜以继日,高度紧张的情绪又让他们遭受了多少折磨,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谁,还不就是为了前面那该死的东洋鬼子吗?

  “右转舵十度,开快车,全速前进!前主炮装添流弹,侧旋山炮装添暴裂弹,后主炮装添穿甲开花弹,全舰准备战斗!”

  随着于大管带一声令下,超勇号上下立刻忙碌起来,前、后主炮和侧旋山炮很快纷纷转动炮口,效准炮位,片刻之后,三十二门黑乎乎的炮口枕弹待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