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她便去了太师府,将当初去南疆时交给他的那把符咒都要了回来。这些符咒唤作丧门符,若是被贴在谁家门口,那家人便会犹如丧门神进屋一般,人畜难安、事不断,当初道人师父传授她时曾说过,此符切忌乱用,否则会损阴德,那时青羽将符交给太师也是一时之气,出门才三天便后悔了,还好至今琳琅也没答应过任何桩婚事,这些符一张也没用出去过。此时青羽将符都收了回去,却单单拿出一张贴在了兵部尚书鲁彦峰的书房门上,鲁彦峰早先是曹公公的人,最近却与宁太师有所来往,立场一直不太明确,如今他手中持有兵符,朝中两派都在奋力争取,青羽此举也属无奈,但是事关前途,任何忌都抛在了脑后。
事情办妥之后,她然急着回府,而是到了市集,精心挑了一袋子上好的红枣。昨害得那小辣椒将吃下去的菜硬生生都给吐了出来,她面上虽然一副幸灾乐的模样,心头却疼得紧,这些红枣正是要哟制成蜜饯向琳琅赔礼道歉的。
回府之后她亲自一粒一粒将枣核去掉,然后把果肉放入瓷坛,再用极品桂蜜腌放了五日,制成一道桂蜜饯。一打开坛盖桂飘满屋,拣一粒放在口中,不软不硬、口感甜醇、唇齿留。这种蜜饯是青羽小时候在李家学来的独门活,李源走南闯北贩的招牌货正是这桂蜜饯,如今只有丞相府的那位刁蛮千金才有这口福,能吃上侍郎亲手做的独门蜜饯。
青羽将蜜饯装进一只篮子,然后拣了个晚,将篮子放在了琳琅房中,临走时还不忘留下张字条。天亮之后,琳琅起看见了桌上的篮子,她好奇的取过字条,只见上面写道:“探闺把言谈,嘴笨舌贱惹怒颜;惭愧万般悔满心,不敢触威把身现;但愿莫生气,奉上蜜饯表心意;他日功成名就时,灵凤还从窗外还。”间打油诗写得是无赖又可恨,可那句“他日功成名就时”却又让人感觉心头有些隐隐作疼,有丝惊喜又有丝落寞,气也不由消了大半,琳琅心中不由暗暗叹道:灵凤儿呀灵凤儿,你到底是个什么所做的子?功成名就是像说的那样容易么?若是功不成名不就你便再也不回来看我了?她随后拿了一只蜜枣放入口中,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这蜜饯吃在口中满嘴,不知为何,心里却像是丢失了什么,空得让人有些难受……
三天之后,兵部忽然传出一个消息,尚书大人昨日随皇上到西郊打猎,不想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头上摔破条大口,左腿也给摔折了,三个月内根本无法下。如今尚书无法办公,管事的权利只能按着阶交到左侍郎手里,这是开朝以来便定下的规矩,除了皇帝没有人可以左右,从此以后兵部的大印便由青羽掌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由她说了才算,没人再敢对她不闻不问视若无睹,半年以来青羽总算有了丝做的感觉。
自雌了兵部大印之后,她比之前更加勤勉,将三道新的阵法教授全军操演,征兵、训练、铸炼兵器、发放军咙饷等等,不论事大事小,所有军报公务都要亲自过目,两个月下来积在兵部的几大摞文都给批完了,人也已经累瘦了一圈,皇上见她主管兵部还不到三个月便办成了如此多事,心里格外满意,当着众的面赐了她一百两黄金。
其实她这番努力可不是为了那区区一百两黄金,而是要让皇帝知道,比起鲁彦峰来自己更适合掌管兵部,统率全军,现在看来,这两个月来的辛苦总算没白费,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日退朝之后,皇上心头愉悦,特赐青羽和几位大臣一起随同他到御园一游,听说园中添加了一株奇,此唤作“血露”,全身通体血红透亮,宛如冰晶血玉一般。青羽听闻这番描述心头不生出丝疑惑,这莫不是母亲在医经上所注的血露?据说此为世间奇毒,生长在阴山古林血池边上,运送不易,如果真有人能将它千里迢迢运到京城,确实可以称作功劳一件。
众人随着皇上去了御园,那株血露被栽植在御园正中,四周围起一片铁栅栏,就连皇上都不能随意靠近,这是矣,却通体都是剧毒,沾上一丝能将人从骨头到皮毛都化成一滩黑水,随后凝成一片碎冰。众位大臣啧啧称赞,就连青羽这不喜草草的人也不由暗自赞叹,此确实与母亲的笔录所谢差丝毫,当年母亲中了此之毒,幸亏由另一种毒物千年红背蛛的蛛毒才将其抑制住,苦撑了近一年,终于机缘巧合得到了血凤凰的心血,这才将毒给解掉,今日看来这确实名不虚传。
一行人在园中待了近半个时辰,皇上才吩咐众卿家都回去歇息。青羽向皇上告辞之后独自行到了仁安殿,刚要出皇城大门时忽听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道:“卓大人。”
她回头一看,一颗心不由重重跳了一下,只见来人竟是启玄,他站在不远处,嘴角一丝似笑非笑,一身金冠束发黄袍银靴,背后还有两名宫一路侍候,普天下能有这身打扮的还能是谁?青羽脑中一闪,急忙跪下拜道:“下卓青羽,叩见太子。”
启玄呵呵一笑命她起身,随后也朝她弯腰作了个揖,道:“末将见过督军大人。”这话惹得青羽也不由一笑,启玄面上更见神采奕奕,朝她道:“卓大人,下月初二是本宫生辰,不知是否肯赏脸到东宫一聚?”既然太子开口作请,她这做臣子的当然不能拒绝,于是低头再拜道:“承蒙太子抬爱,下怎敢拒绝?到时一定准时拜访。”启玄闻言不由微微一喜,道:“那便这么说定了,到时可别让本宫空等一场啊。”青羽又拱手答道:“下不敢。”启玄这才带人回身离开了。
他刚一走远,青羽面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这东宫太子虽然生得气宇轩昂俊逸不凡,可一颦一笑都令她浑身不自在,如今此人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下月初二那桌宴席只怕会是场鸿门宴,她仔细琢磨了须臾,狠狠将袖一甩,转身匆匆回了自己的侍郎府。
七天之后正是太子的生辰,青羽换了一身蓝衣罩袍,备了一只青玉湘竹笛,拣着时辰踏进东宫大门,宫将青玉湘竹笛接了,引她去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殿房,待她落座后称太子待会儿便到,随后出了殿房,将房门关上。
青羽将这座宫房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此处布置得舒适惬意,房中还有一张大,铺着鸳鸯锦绣的红被褥,不像宴请宾磕地方,倒像是夫俩的恩爱闺房,再看那桌摆好酒菜的桌上,酒杯两只、筷子两双,青羽心头直觉不妙,正要起身离开,门撒然被打了开来,启玄背起双手走了进来,顺手将大门紧闭,青羽只得上前拱手拜道:“下恭祝太子生辰,千岁千岁千千岁。”启玄命她免礼,青羽随即抬头问道:“今日太子生辰之日,为何不见其他文武百?这桌上只备了两只酒杯又是何意?”
启玄却笑了笑,走到桌边将两只酒杯斟满,看着她说:“卓大人冰雪聪明之人,难道还炕出本宫今日这场宴席是独为你一人而设?”
他用“冰雪聪明”这个词,正是暗指他早已知道青羽是人之身的事,青羽凝眉看向他,脑中疾如电闪,思索着脱身之计。启玄见她默不吭声,知道自己所料不错,这卓大人已经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心中泛起一丝喜意,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唤她说:“请大人坐下,陪本宫喝一杯如何?”太子开口,青羽不得不从,只得慢慢坐到了他身边,将酒杯接了,启玄捏着另一只酒杯和她一碰,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来直直的看着她,青羽实在无奈,只得硬起头皮也将酒一口喝了,启玄随即又斟满两只酒杯,举起杯来道:“本宫生辰之日,卓大人不说些什么?”青羽道:“太子洪福齐天,下嘴笨,不敢污了太子圣听。”启玄却丝毫不介意道:“谁说大人嘴笨?当初若不是大人教了本宫那番说辞,苗王怎么肯与朝廷合作?其实大人不是不会说,而是不愿说……”他抬眼望着青羽,青羽也将目光放在他的双眼上,毫不退让,两人凝视了对方片刻,青羽依然不吭一声,启玄看出她眼中轻蔑不屑之意,心中不由窜起丝怒火,将手中的酒喝了,忽然一把将酒杯摔在了地上,青羽依然直直的看着他,面上没有丝毫动静。
过了许久,太子终究还是先将态度软了下来,他深呼了口气,锤了锤额头道:“本宫早已知道你是人,若是想害你的话,你便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青羽却只淡淡地答道:“多谢太子成全,太子之恩下定当涌泉相报。”太子却顿了一顿,轻声说道:“本宫不需要什么回报,本宫……只要你做太子,你可愿意?”青羽身上不由一僵,她万万没想到这炫太子竟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她依然定定的看着太子,口中虽未说半个字,眼神却已分明写上了拒绝二字。太子炫却依然不死心,他两杯烈酒下肚,脸上已经有丝潮红,顾不上君臣之礼男之嫌,扯着青羽的袖子道:“青羽,本宫是太子,将来登基做了皇帝你就是皇后,今后辅助本宫安邦定国、母仪天下,难道这些你都不想?”青羽将他的手从袖上不轻不重的推了开来,起身站立在旁,双手在前恭恭敬敬地道:“臣虽然一介流,但志不在嫁人相夫教子,太子应是出身豪门的大茧秀,太子意青羽实难从命。”
炫太子闻言面上不由渐渐难看,他的食指神经质的敲打起了桌面,这是太子炫从小便有的习惯,每当头痛紧张时,这食滞会不由自主的颤动。两人又沉默了许久,他将牙一咬,语带威胁地道:“若本宫非要娶你为,你又能如何?”只见青羽的目光渐渐变冷,炫太子的身子不由起了丝寒意,两眼仍不服输的望着她,满心都是奢望,却听青羽轻叹了口气说:“青羽不过一名普通子,太子何必苦苦相逼?”炫太子却摇了摇头道:“在本宫眼中你与其他子却是不同,本宫自从知道你是儿身之日起,便立誓要娶你为,你便给本宫次机会可好?”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捏了她的手,将她往上推靠。
青羽见炫太子确实动了真心,心中焦躁万分,将他的手狠狠甩了,捻起支筷子一把扔向殿中大柱,只见那根两人环抱粗细的圆木柱子顷刻间被生生贯穿一个洞,随后那根筷子射入宫房内壁,将内壁也刺穿一个圆洞,深深隐入壁中,力道之大简直便如使了妖术一般。
炫太子惊得半晌合不拢嘴,青羽趁机冷冷地道:“人易得良将难求,太子殿下是聪明人应当明白这个理,青羽身为臣子不敢冒犯太子天威,只想请太子明白一点,若是太子肯放过下,他日在朝中便会多一个衷心有用之人,若是太子依然执迷不悟,下便是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从命,传了出去下最多浪迹天涯,太子却丢了皇室脸面,兴许还会被皇上废黜,两相权衡,请太子自己仔细斟酌。”
听了这番话,炫太子终于静了下来,他仔细思了片刻,只得将胸中火都生生按捺了下去,抚着额头,将袖子一挥道:“行了,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了,大人请回吧。”青羽心头不由一喜,正要告辞出门,却听炫太子又叫住她道:“卓大人,事到如今咱们也算是心腹之交,有件事本宫不得不提醒你。”青羽急忙回头道:“请太子直眩”炫太子看了她一眼道:“近来我从父皇那里无意中听到,他好像有心为你指派一门婚事,以显圣恩,可你的身份……”青羽闻言然由笑了一笑,这事她早已想妥了解决的法子,走到太子面前作了个揖说:“既然如此,那便请太子帮下一个忙了。”说毕,她附耳悄悄对他说了间话,炫太子一听,面当场红了一半,连连摆手说:“这事本宫可牵连不得,若是传到父皇耳朵里,立刻便会废了本宫。”顿了半晌又道:“不过将这谣言散播出去本宫还是能做到。”青羽这才笑着道:“那便有劳太子了,下先谢过太子。”
太子却半晌不语,随后摆了摆手道:“本宫帮你却是另有目的。”青羽听见这话心中不由生出一丝警惕,只听太子轻声又道:“本宫想……一睹大人的庐山真面目,不知大人是否愿意?”青羽闻言不有些为难,可既然太子已经放下娶她为的念头,而且又帮了她一个大忙,这事即使不太乐意也得为之。于是,她将身背了过去,将面具取了后徐徐转过身来,这一看只将太子看得心思恍惚目不转睛,谁说天下人皆不出皇上后宫佳丽三千?面前这人儿之得叫人不敢正视,可刚一移开目光又不由被她吸引了过去,原来有一种能叫人焦躁、叫人惭愧、叫人心有不甘,哪里是凡人子能比得上的?
青羽被他看得浑身不大自在,回身又将面具覆了,朝太子告辞,转身打道回府。
几天之后,京城中忽然又传出一个消息,兵部左侍郎卓青羽其实是断袖之人,先前到南疆平叛时不巧遇上随军征战的太子,他单恋太子许久,结果却被狠心遭拒,前几日到东宫去寻太子时不巧被宫人听见,这才将事情给传了出来。一时间这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众人都不由哗然,难怪当初卓青羽一口拒绝丞相提亲,原来他有断袖之癖,只可惜了那琳琅,生挡若天仙却背上了被人抛弃的污名,谁又想得到这文武双全英明果决的侍郎竟有这种癖好?所以俗语说得好,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老天爷安排的事,凡人又怎么能随便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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