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宇辉进入大学已经一个月了,这段时间他感觉一般,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开学后学校先组织了军训,累了个臭死,教官是个小孩儿,才18岁,个子不高,脸黑黑的,体型好像是个墩子,看上去非常结实。训练起来丝毫不含糊,一点儿都看不出孩子气,一群娇子被他训的倒是服服贴贴的,各种科目也做的有模有样。
有30来个男生被分配由他来训练,先按个头安排了队列,季宇辉个子170多点儿,安排在队伍靠后边儿,他边儿上有一看上去比教官还敦实的还黑的大汉,看上去流里流气的,季宇辉想怎么大学里面还有流氓啊。
然后这一天就是站在队伍里面听教官喊稍息立正向右看齐齐步走立定,大太阳底下给这帮学生晒的,一天下来全废了。回到宿舍,教官还要求大家整理内务。季宇辉可做不了这个,感觉那软棉花就不可能叠成方豆腐,看上去他们宿舍那几个跟他差不多,不过也都耐着心练,搞了半个小时,也都有模有样的。
季宇辉上铺是一个大个儿,看上去很随和,叫赵建刚。
从上铺探出头跟季宇辉说,“季宇辉,我这上铺跪着叠太费劲了,我在你铺上叠吧。”
季宇辉也是个好说话的人,“行,你下来吧。”
季宇辉坐在马扎上点了颗烟,把床铺让给赵建刚。赵建刚跳下来,把被子从上铺?下来,就开始叠了起来。整整搞了十几分钟,被子算合到一起了,但中间折合的地方留的太窄了,被子整个前突后厥。
季宇辉把烟刚扔了,站起来看了看说,“你这豆腐也忒翘了点儿,整个一青蛙爬那儿。重叠把你。”
赵建刚呲牙一笑“这他妈也忒费劲了”说着把被子打开重新开始。
季宇辉看他且得有会儿弄不成,就走出了宿舍,拐弯到临宿舍串门去了,他记得那个流氓应该在这个宿舍呢。进门看到一屋子人都忙活内务呢,就最里面下铺,那流氓坐床最里面,靠着墙抽烟呢。季宇辉呵呵笑着就过去了,那流氓说“来兄弟,抽支烟。”季宇辉客气了一下“妈的刚掐了,实在抽不动了。”那流氓又让了让,季宇辉就接了过来,点上烟坐在那流氓边儿上,顺嘴问“你叫。。。”那流氓说“孙红星,闪闪红星那个,你叫什么?”
“季宇辉,季节的季,宇宙的雨,光辉的辉”
“哦,叠好了?”
“没有,我上铺赵建刚在我铺上叠呢,我就出来溜达溜达,看着就发愁。你是死了心了,干脆破罐破摔,不弄了?”
“哪儿啊,这个简单,我高中军训的时候就练过,等会儿叠叠就好了。”
季宇辉想,我高中也军训过,那会儿就叠不好,还把手艺能留到现在?
又抽了会儿烟,没什么说的了,季宇辉站起来跟孙红星说“走了”,然后抬起头跟宿舍其他人说,“走了,有空到我们那儿串门儿去。”就回到宿舍了。
赵建刚还跟那儿搓被子角呢。季宇辉看了看说“嗯,这个不错,行了,能过关啊。”
赵建刚低着头说“这破角怎么就能直了?一松手就塌了,我都想弄个棍儿支里边儿。”
季宇辉笑笑说,“你快点儿,该我了。”
赵建刚费了半天劲,终于把被子弄他床上去了。季宇辉才开始搞,这活还真不容易,季宇辉留心被子中间留的空隙,两头各折多长,慢慢的叠。扣好后一看还不错,没有爬着像蛤蟆那样。开始整,捏了半天,终于把角都弄直了,结果中间跟赵建刚的被子一样,松手就塌。季宇辉扶了半天被子,最后彻底服了,不弄了,扭脸坐马扎上休息。抬头看到桌子上发的新书,季宇辉顺手拿了4本塞被子里面,又搞了两下。季宇辉看了看,挺满意“终于挺起来了。”赵建刚低头看了看“靠,你小子有才啊。”跳下来就开始找书。
吃了晚饭,教官到各宿舍检查,挨个看了看内务,跟季宇辉床前说,“季宇辉这个被子叠的不错,肯定是下了大功夫了。我再给你们叠一遍。”说着打开了季宇辉的被子,看到里面的书,教官说“嗯,在被子里面放书也是一个好办法,作为新兵是可以这样来叠的。我当新兵的时候大冬天把水泼到被子角上,让它冻起来,一个月后怎么叠被子都是豆腐块儿。”
季宇辉问“那你白天一床被子,晚上睡另一床被子啊?”
教官说“就那么湿着睡,哪儿有两床被子?”
宿舍的李云飞诧言“我靠,那不冻拉稀了。”李云飞大大的个子,脑袋长长的,留着寸头,眼睛炯炯有神,洋溢着聪颖和诙谐,皮肤是季宇辉见过最健康的,在本人种范围内季宇辉从来没见过一个人比他还黑的。
教官三下五除二把被子重新叠好了,当然里面没有放书,季宇辉服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棱有角的豆腐,同时也暗下决心“晚上说啥也不盖被子睡觉”
第二天6点,大家就被叫起来去训练,季宇辉给气的,多长时间没有早起过了,高三最后俩月他就开始睡到快9点才起床了。跑操,走步,站队,搞到7点开始吃饭。8点又开始,季宇辉心里是真腻歪了,训练动作明显开始敷衍。孙红星跟他一样,也是能凑合就凑合。要说他俩挨着这么凑合该挺扎眼的吧,但教官没说什么。这俩拿眼一扫摸,30来人都没劲头了,全敷衍呢。
到9点的时候,教官叫大家休息,唱歌。教大家唱“咱当兵的人”,季宇辉一听,这嗓子没什么音色,就是喊的声音大,30多学生合着楞没压过教官一个人。教官说“咱当兵的,唱歌不要求调门准,唱的好听”
季宇辉跟孙红星说,“这要求也太低了,随便唱歌不跑掉的也得这标准啊。唱歌得音色纯正、气息绵长、声自胸腔,这才算会唱歌”
教官继续说“当兵的就是一个气势,唱歌唱的就是气势,跟歌唱演员不一样。唱出来必须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嗓门要大。”
季宇辉想“是啊,这不同的行业有不同的玩法,同样的事情,要看你什么目的来决定如何做。”
教官问“你们现在都喜欢玩儿什么啊?”
季宇辉说“玩儿街机。高中的时候,我经常跟一同学跷课去玩儿街机。”那是跟陆鹏,算是游戏之交。后来他没上高三,跑南方跟他叔叔做房地产去了,季宇辉想,也许过几年他就成大老板了。
季宇辉问教官“你喜欢玩儿什么?”
教官说“我在家的时候整天就是打架逃学,翻墙头上树,怎么捣乱怎么玩儿。后来家里管不住了,给我放军队来了,让我锻炼锻炼,别的捣乱本事都让部队给我断了,就翻墙头这本事,练的更强了。我们有这个训练科目,就是练上墙。有机会给你们练一个。”
孙红星和李云飞开始起哄了,“现在就练,让我们看看。”
教官推辞说,“训练期间上墙头不合适。”
李云飞叫了起来“叫你练”
大家跟着吼“你就练”
李云飞带头叫“扭扭捏捏不像样”
大家跟着喊“好像一个大姑娘”
李云飞说“大家呱唧呱唧”
大家就一起???的鼓掌,弄得教官“好,我就练一个。兄弟来到贵码头摆场子,求的是一个人和财通,多谢各位老少爷们儿捧场,今天我就在这儿献个丑,假设我练的好,各位又瞧得起我,不用捧咱的钱场,大家都卯足了劲儿,捧兄弟一个人场。”说罢,教官冲着一个3米多的高墙冲刺过去,到墙下抬腿迈在墙上,腿上使劲儿身子就上去了,伸手摸到墙头,上下掼上力,人已经站在墙头了。
这帮人看的?目啊,掌声轰就起来了。孙红星跟季宇辉说,“这小子行啊。”
季宇辉“真练过,你看他那身板儿。”
在这一刻,大家都忘记了这个教官只有18岁。
之后几天季宇辉感觉训练更苦了,教官的脾气也变大了,说嚷就嚷,大家都小心翼翼,力求把训练做到最好。
十五天的军训快结束了,有天训练完,季宇辉往宿舍楼走,二楼有人叫他,抬头看是孙红星。
孙红星说“宇辉,别上来了,等我下去,咱们出去吃吧。”说完就缩回去往楼下跑。
孙红星下了楼,跟季宇辉说,“咱们出去吃吧,叫上教官,咱们喝点儿。”
季宇辉说“你想起什么了?干嘛要出去吃?”
“早想跟你喝点儿酒,这不是教官要走了也,正好,咱们三个喝点儿。”
季宇辉说“那。。。行吧,教官能出来嘛?他们有没有纪律啊?”
孙红星说“走吧,问问去。”
二人来到教官们住的招待所,找到教官的房间,跟教官说“教官,你吃饭了嘛?”
教官说“正要去食堂呢,有事儿找我?”
孙红星说“你不是快走了嘛,我俩跟你挺对脾气,想跟你喝顿酒。”
季宇辉也说“就是,你反正也没吃呢,咱们就别去食堂了,出去找地方喝点儿啤酒去。”
教官面露难色,“我恐怕够呛,这个。。。我们来的时候有纪律,一切活动都要汇报组织,而且,不许出去喝酒。”
季宇辉说“咱们快点儿,找地方一人弄瓶啤酒,喝下去就往回走。”
孙红星一缩脖子“靠,那还别出去了,跟食堂门口站着喝就行了。教官,你跟你领导申请一下,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啊,说这是为了加强团队建设,跟战友们打成了一片,不去的话会伤害战士们的感情的。”
教官倒没有笑出来,喃喃的说“你们等会儿,我去试试”看他的样子,没什么可能性。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不可能,我们团长今天过来了,可能快结束了,要来看看。根本不可能出去。”
季宇辉和孙红星走出了招待所,“可惜”孙红星说
季宇辉说“算了,就咱俩吧,走,找地方咱俩喝去。”
孙红星真是悍将,点了两个菜,伸手就要了5瓶啤酒。
给季宇辉吓的“你喝酒还打包啊?要这么多干嘛?”
“没事儿,喝吧,一会儿就喝完了。”
“滚,喝死啊,我喝不完。”
“剩下的我喝。”
这俩人就着土豆丝,花生米开始喝起来了啤酒,这一喝就是4年酒友,而土豆丝就成了他俩的招牌必点菜,以至于季宇辉多年后在5星级酒店还问“有没有土豆丝,醋溜的,酸辣的味道不好。”
而孙红星的酒量实在厉害,季宇辉一瓶半下去的时候就有点儿不会组织语言了,最后硬喝了两瓶,一看5瓶酒空了,孙红星没事儿。
大学生喝了酒最惬意的就是在校园里面瞎逛,两个人唱着“回到拉萨”,高音部分俩人都有点儿歇斯底里。
三天后,教官真的要走了。晚上,教官跟大家说,今天晚上管的松,大家可以去他的宿舍喝酒,但要熄灯后。季宇辉想,9点再喝,那晚饭吃不吃啊?
晚上10几个男生挤在教官的宿舍里,每人抓一把花生豆,来的时候拿着自己喝水的缸子,现在里面倒上了二锅头。
教官在中间,看上去挺激动的,跟大家推杯换盏。这教官酒量也不错,季宇辉实在喝不了这二锅头,但在这样的气氛下,谁又能不想喝酒呢。
教官说“我这次过来能带你们军训,特高兴。我来的时候就想啊,要是能跟一群大学生在一起玩儿,那得多好啊。你们不知道啊,军队里面苦啊,那是真苦,我们在里面整天干嘛你知道嘛?整天就是训练,现在我是老兵了,算是训练的少了,但不训练了也没事儿干。我们都快憋疯了。跟你们一起,好,高兴,来喝酒。我干了。”
大家争着跟教官碰杯,孙红星宿舍的李涛,长的白白净净的,平日孙红星说什么他就跟着附和,季宇辉老说,他就是孙红星的狗腿子。现在喝的变成了个小红脸儿,抢到前面要跟教官喝一个,拉着教官的手说“教官,你要是有空就常回来看看我们,你们部队到我们这里也就半个多小时嘛。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大家以后常喝酒,你可别走了就不回来了。”教官搂着李涛的脖子,憋着嗓子说“我肯定得回来看你们,你们有空也要看我去啊,我们部队请假太难了。一个月才给一天假。”说着仰脖子把酒喝了下去。这时候季宇辉看到教官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再倒酒的时候,教官已经哭出了声音。那天晚上,很多人都哭了,很多人都醉了,很多人都无法再忘记这个夜晚。
后来教官走了,大家还间或的保持联系,季宇辉和孙红星跟教官走的最近,三个人经常一起喝酒,但后来的一些事情,让这些感情变了。
季宇辉经常想,那个小孩儿当时到底怎么就让我们这些大学生那么佩服了?他训练的时候经常是很粗暴的,居然就没有一个人撂挑子,每个人都那么认真。是因为那一跳嘛?应该是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