荫依微露哀戚,眼神恍惚,仍沉浸在刚才见到杨俊,不,应该是血魅的酸楚中,久久不能回神。
该喜还是该悲?在她终于相信此生无缘再见那个对她呵护备至的人儿时,偏偏出现了与之一模一样的面孔手持利剑对准了她。呵,上苍是存心挑起她心底最深处的那片脆弱吗?若是,那么真如其所愿,顶着那张早已刻在她心版上的面容,不管他是谁,她的心为他而痛。
“荫依,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萧逸臣只盯着衣袖上的红柔声道。
缓缓将那截染红的衣袖撩至肘处,雪白的皓臂上一道鲜红的血口清晰的暴露在眼前,伤口已不再流血,但四周皆是干涸的血迹。
凤眸寒意凛凛,手下却轻柔万分,待仔细的洗净伤口后,掏出随身带着的玉露散,才抬起头压抑着声音对依晴轻言道:“荫依,我要在伤口上撒些药粉,会有点疼,你忍一忍。”玉露散是师傅送他的治伤良药,仅此一瓶,对促进伤口愈合药效奇佳,但药非常强烈,他试过,那火辣火辣的疼不是一般姑娘家能忍受的。
荫依清醒过来,看着血红的伤口,自嘲的一笑。她肯定与这个时空磁场不合,从她来到这里,似乎一直在受伤,如果杨俊知道了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子。呵,哥哥,你看,我还真是不懂的照顾自己的小丫头呢。
猛的紧闭上眼,好一会儿,睁开,已是一片澄然,荫依冲近在跟前的凤眸一笑,点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什么样的痛她没承受过?药粉洒上伤口,一阵火辣辣的灼烧感,她微锁了眉,适应了这种痛后,缓缓舒了眉头,露出轻微的笑,却如此飘忽。
祁天澈看着那缕飘渺的笑丝,心中一紧,错开视线却误落到了荫依颈上了的那道红,心中又是一抽,还有一丝后怕。
“荫依,颈上的伤口还疼吗?也处理一下吧。”虽然伤口不深,但那抹红在雪白的皓颈上格外刺眼,淡雅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
“不用啦,顶多破了点皮,脖子要是包成个粽子怎么见人啊?”荫依玩笑的阻止了萧逸臣想擦药的手,伸手拢了拢衣领,遮住了那丝红,偏头瞄了一眼脸阴沉的宇文赫峻。
宇文赫峻一直沉浸在自责里,暗恨自己当时怎么没能及时撤回那把剑,又恼荫依不顾自己安危挺身而出,更猜忌她和血魅是什么关系竟能让她舍身而出。心疼、懊恼、生气甚至嫉妒种种心绪交织在一起,却只是紧绷着脸,眼睁睁的看着萧逸臣包扎好伤口,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
祁馨儿心痛的看着狂眸里闪过的种种情绪,那每一种都像一把利刃刺向她的心。或许她不够聪明,看不懂其他的情绪,但那种疼惜的眼神闪着爱意,她绝不会看错!因为她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呀!
“你与那个血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竟然为他挡剑,还故意被挟持,帮他逃脱!”断然质问的口气让荫依诧异的看向祁馨儿,杏眸里明显的恨意让她心下一惊。
“没有,不是这样的。”荫依急忙开口辩解,看着祁馨儿丝毫未变的眼神,她暗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因为他长得和我的一个亲人很像,不,”她停了一下,轻轻的摇摇头,“应该说是一模一样,我以为是他,看见王爷的剑要伤他,就想也没想地冲了过去,纯粹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不知何故,宇文赫峻脑中忽然浮现那颗绿泪滴,又想起了那双诡异的绿眸,灵光一闪:“送你项链的人?!”
荫依猛然抬头对上狂眸,诧异的点点头:“是,是我哥哥。”他怎会知道?
“哥哥?!”宇文赫峻惊呼。
“他是你哥哥?!”祁天澈讶然。
“你怎么会有哥哥?!”萧逸臣错愕。
“呵,我有哥哥很奇怪吗?”荫依有些失笑的看着这三人的反应。
祁天澈和萧逸臣相对一视,视线又同时落向宇文赫峻,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透着一丝诧异和疑惑,“可是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是‘孑然一身,无家可归’的呀?”萧逸臣问道。他们的网查不到她的身世,如今她又冒出来个哥哥,怎能不让人疑惑?
荫依低下头,思索着该如何解释这些事情。
“我确是已经无家可归。我父母……早亡,从小就和哥哥相依为命。因为自幼体弱多病,一直都依靠哥哥的精心呵护,给他带来很多麻烦,后来,”荫依顿了一下,“后来,哥哥有了心爱的子,我不想再成为他的累赘,于是我就离家出走了。到现在,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回不去了?”萧逸臣轻轻的问道,纵然寥寥几语,他大概能猜到这中间的故事,为她的体贴感到心疼。
荫依有些落寞的笑了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不能也不想回去。”不愿再过多的解释,荫依垂下眼眸,手掌抚上腰间的一个小囊袋,摸到里面装着的那些碎了的水晶颗粒,才缓缓平复心中的涟漪。
宇文赫峻三人虽不甚明白,却也为荫依语气里的那份哀伤所悸动,不再询问,车内陷入一阵静寂。
“提到那条项链,我还欠你一声抱歉,对不起。”祁天澈瞄了一眼身旁的,真诚的声音打破了车内低迷的气氛。
荫依摇摇头,“没关系。项链的事是我小题大做了。那条水晶项链是哥哥送我的生日礼物,之前从不曾离过身。离开家以后,它就更弥足珍贵了,我一直将它视为哥哥的化身,有它在,就好像哥哥陪在身边,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我也有亲人,也有一个家。所以见它碎了,这点安慰也跟着碎了,我心就慌了。”
荫依叹息着笑了一声,“其实这条项链只是一个形式,一种寄托,寄托着哥哥对我的希望和祝福。若我只是执着于这个形式,岂不是弄巧成拙,辜负了哥哥的一番苦心?所以我不要难过,只要开心的笑着,不管天涯海角,哥哥都能感觉的到,他一定可以感觉的到。”
清眸潋滟,水光滢滢,宇文赫峻心一紧,一阵针刺般的疼。她哭了!尽管眼角依然含笑,却盖不住眼眶里晶莹的泪珠。手掌紧握成拳,什么该死的‘只要开心的笑着’,他宁愿她痛哭出来!
“那为什么我们都中了毒,偏偏你没有?!”追魂般的声音又响起。
荫依一下愣住,猛然间明白了先前一直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原来是这里不对,她居然没有中毒!宇文赫峻他们是事前有所防范,可是她并不知道啊?难道,难道她的血液不仅可以解毒,还可以防毒?!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百毒不侵的体质呢?
“怎么,说不出来?还说你和那个血魅没有关系?!我看你分明就是他们的奸细!”祁馨儿捉住这个把柄不依不饶的逼向荫依。
望着祁馨儿咄咄逼人的眼神,不知为何荫依反倒不慌了,沉淀下所有的思绪,她眼睛眨也不眨的承接祁馨儿的盯视,缓缓开口:
“祁姑娘,并非只有我一人没有中毒,或许,你该问问王爷或者你哥哥为什么。”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哥和峻哥哥会害自己人吗?!这里只有你是外人,来历不明,不是你是谁!?”怒目圆睁,祁馨儿咬牙恨道。
“胡闹!”狂眸一沉,宇文赫峻不悦的瞥向祁馨儿,冷冷的开口,“她是本王的客人,难不成本王眼瞎,辨不得忠奸?!”
“峻哥哥——”祁馨儿恼羞的看着倨傲冷淡的面孔,杏眸一汪哀怨。他明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为什么要这样伤她的心?
“不用说了!本王自有分寸。”宇文赫峻冷冷的收回眼神,眼角滑过一丝轻蔑,她的心思他岂会不知?
“即便不是奸细,她也是一个来历不明的贱人,有什么资格与我们平起平坐!?”痛彻心扉的祁馨儿见那倨傲的眼神分明是不屑,一下被妒忌腐蚀了心,烧红了眼,口不择言的只想纾解心中的痛。
“馨儿!”萧逸臣凤眸如炬,祁天澈俊瞳沉黯,异口同声的大吼,让车外随行的护卫心里一惊。
荫依还没来得及锁眉,一股令人窒息的冷佞笼罩在车内,心一颤,侧首一看,宇文赫峻面冷厉,狂眸怒意汹涌盯住的却是祁天澈,微颤的拳头显示着主人的极力隐忍,有那么一瞬间,荫依感到那双微颤的拳头会不顾祁天澈的颜面,毫不留情的招呼到祁馨儿身上。
原本想说的话哽在喉头,转移视线见祁馨儿悲恸绝的眼神,祁天澈混合了怒气、担忧、祈谅的脸,荫依心中一叹,不想说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敛回视线,清空心绪,垂首闭目不语。
祁馨儿看着那狂怒的眸子,心痛的无以附加。即使如此生气,他看的仍然不是她呵!他怎能漠视她至此?!怎能啊?任两行清泪滑过脸颊,祁馨儿紧闭上杏眸,不再看那张令她心碎的脸。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挣扎在爱恨情愁不能解脱,又何尝不是可怜?痴心如祁馨儿,谁又能苛责于她?
祁天澈心痛的看着的眼泪,又看一眼冷冷别过视线的宇文赫峻,亦痛苦的闭上俊眸。他帮不了馨儿,帮不了啊!
萧逸臣看着众人的脸,心中五味杂陈。怨谁呢?
车内气氛异常凝重,几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言,此后一路无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