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李如萍底下悄悄给了申洋一脚,低声斥道。
“大家好,现在除夕娱乐会正式开始,请我们新组建的文工团先表演节目。大家欢迎。”郑淑香站在前面,大声说道。
说到这个所谓的文工团,原来不过是个走南闯北的草台班子,叫庆梨园。当时在老百姓眼里,唱戏的是个低档行当,王八戏子,走不在人前,是抠人碗底过日子,是个养WWW.soudu.org小不养老的营生,还不如当长工。别看年轻时挺出名,到老也是落个讨吃要饭冻饿死。这还是名角,至于一些二把刀、流程把子,那就更不在话下,唱上一辈子,连个身贯都护不住。
这个庆梨园在县里也算是有点小名气的,因为班子里有个台柱子,叫小凤云,人长得俊俏,唱得也好。可在如今这个战乱年代,长得漂亮也会惹祸上身。庆梨园来到独水镇搭台,就出了事情。小凤云被鬼子加藤夫正单独叫去唱了三天戏,等到庆梨园去接人的时候,小凤云被糟蹋得只剩下一口气,是用门板给抬出来的。
也该着小凤云命不该绝,赶上神飚队打下了独水镇,又被四下看热闹的沈桃发现了,沈桃同情心泛滥,又都是女人,便把她抬到了医护所,捡了一条命。
由于战士们生活单调,余飚又制定了严格的军纪,不准嫖妓,不准扰民,所以老早他就交待郑淑香组织个文工团,排解战士们的情绪。郑淑香得知这个事情后,觉得是个机会,再加上小凤云经此磨难,心灰意冷,也不愿再漂泊受苦。再说留下来,待遇也真不错,经过商谈,庆梨园的大部人都留了下来,文工团也就应运而生了。
河北的人们对于燕赵地方戏曲格外情有独钟,尽管没有梆子戏台上的角儿的深厚功底,唱不出家乡戏高亢明亮的悲腔长调,可是浸染多年,每人随口也能哼唱上几句,自我感觉挺美。在物质极度缺乏的时代,文化生活似乎远远胜于温饱的需求。喜庆节日、庙会、赶集,都少不了“唱大戏”的热闹情景。
由于时间短,文工团并没有弄出什么新节目,演的还是传统的《大登殿》,逢年过节,《大登殿》是少不了的一出戏。在描写唐代民工薛平贵从盲流到皇帝的传奇一生的长篇连续剧《红鬃烈马》中,《大登殿》扮演着大结局的重要角色。好人个个得道,坏人个个倒霉,端的是喜气洋洋。王宝钏在寒窑中苦苦捱过的十八年,有了这么一个安定祥和的结尾,也变得云淡风轻。
戏俗套,但小凤云的表演还是很出彩,一身新做的行头很是漂亮,大红衣服,流苏随风而起,水袖一抖,眉梢眼角亮晶晶,似泪似笑:“寒窑里受罪十八秋,等着等着我就做了皇后!”博得很多男人的热烈掌声。
“这戏得改。”余飚随大溜鼓着掌,嘴上下着断言。
“改,改成啥样。”杜在军收回目光,傻傻的问道。
wWw.“要贴近生活,贴近现实。”余飚深沉的说道:“不仅要给战士们演,还要给老百姓演,要唤起抗日的斗志,要唤起不屈的反抗,这才是好戏。别学王宝钏,傻了吧叽的在破窑里忍了十八年。好日子是自己争取来的,可不是靠忍耐得来的。”
“有道理,很有道理。”申洋赞同道:“这个大团圆确实有些牵强附会,搞不懂两个女人怎么会一下子就变得虚怀若谷,共侍一夫,不好,一夫一妻才是社会的进步吗!”
“成立时间太短,以后慢慢会好的。看下面大家自己的节目吧!”李如萍打着圆场说道。
让余飚感到惊讶的是,青年们的节目还是挺丰富多彩,使人感到新奇的。这里有河南梆子、山东琴书、山西梆子、河北老调、东北秧歌,不一而足,充分显示了来自祖国各地的斑斓色彩。
这帮年轻人,有时兴奋激动地热烈鼓掌,有时又不禁纵情大笑,精神上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
下面的节目也挺精彩,沈桃的舞蹈赢得了不少称赞,李如萍的《大中国》更是获得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大家的节目都很精彩,今天的娱乐会也接近了尾声,现在我们请余司令上台来表演压轴节目。”郑淑香看到娱乐会气氛非常热烈,由于这是她一手操办的,显得特别兴奋,她带着鼓掌请余飚上台。
“见笑了,让大家见笑了。”余飚不断招着手走了上来,笑着说道:“和这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一起过除夕,我感到非常高兴,表演节目对我来说就有些勉强了。不如我给大家耍趟拳脚,这也是我比较擅长的。”
“对,来个童子功,余司令的童子功天下无敌。”杜在军拍着桌子大喊道,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哈哈哈哈,下面的年轻人一阵大笑,几个女生也是面色怪异,捂嘴偷笑。
“这个童子功就免了,我还没练到家,哈哈。”余飚咧嘴一笑,面色一整,深吸一口气,右腿缓缓抬起,先摆了个金鸡独立朝天脚的姿势。然后,右脚收缩,上下踢、点、踹,接着是腾身踢……
要说武术表演,还是以腿法最好看,而且余飚特意组合起来的有甄子丹的动作、泰拳中的动作等等,精彩唬人,也就是纯花架子表演。
“献丑了,献丑了。”余飚一个收势,抱拳四下一揖。
“好,好…童子功果然厉害。”一帮外行看得眼花缭乱,拼命的鼓掌。
“司令别走。”郑淑香一把拉住余飚,对下面的青年们说道:“大家别被司令给骗了,司令不仅武功厉害,唱歌更是一级棒,你们想不想听啊?”
“想啊,想。”底下一片叫喊声。
“司令,唱一个。”“飚哥,来一个。”……李如萍、申洋等人拍着手,笑着跳着鼓动众人起哄。
“司令,众怒难犯,众望所归,您就来一个吧!”郑淑香坏笑着说道。
余飚抓耳挠腮,呲牙咧嘴,搜肠刮肚了半天,冲着大家伙摆了摆手,“我唱歌也行,咱不管跑不跑调,这气势老足了,呆会别吓着大家啊!”
底下传来一阵善意的欢笑。
“中华历史千百年,英雄豪杰万万千,代代人忠肝义胆,精忠报国万古流传。”余飚清了清嗓子,先朗声诵道,然后激昂洪亮的歌声飘扬而出。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别走,再唱一遍。”郑淑香低声在余飚耳旁说道,声音有些激动得变调。
下面所有人都已经站了起来,鼓着掌,激动、振奋、流泪、慨然……,嘴一张一合在笨拙的跟着哼唱。
在这一刻余飚感到巨大的音流与激情在他的血液中涌动着,他愈加慷慨激昂,让日本鬼子在雄混壮烈的歌声中战栗吧,在中国人的血肉长城下嚎哭吧,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跟着千千万万的人在为国献身拼搏!
在很多年以后,曾有参加过这次娱乐会的青年在提到这个令他们永生难忘的除夕之夜时,这样写道:我们觉得血液都冲到了脑袋上,浑身发热,似乎只有猛喊狂唱,才能将所有的激情发泄出来。我们手拉着手围着火堆跳舞,唱歌,然后又举着燃烧的木棍,在镇子里进行火把游行,几乎把镇子里的人都吵醒了,扒着门窗看我们这帮疯狂的家伙……第二天,很少有说话正常的人,都是一副公鸭嗓对着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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