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飞驰如电的易天行已经接近山颠,忽然发现一直追踪的那道细长轨迹猛一转向,消失在一个深邃黑暗的洞穴之中,想起适才的遭遇,眉头一皱,心中暗骂:“妈的,这座山峰哪儿那么多窟窿?!”由于这个洞穴比山腰的那个山洞黑暗,估计里面转折岔路更多,加上也要狭窄一些,心头更是谨慎,一面徐徐走入洞中,一面从怀里掏出枭珠,立有一片耀眼白光应手而生。
借助枭珠的光芒,易天行毫不费力地察探到山洞中银勾子遗留的痕迹,虽然不敢在狭窄曲折的山洞中奔跑,步行速度也不缓慢,发散的气机渐渐察觉到前方的轻微波动,心中一喜,脚下加力,赶上前去。
易天行转过三个弯,不仅气机波动越来越强烈,前方嘶嘶蛇鸣也清晰入耳,脚下一缓,心头念转:“为什么不走了?是死路?还是……”正思索间,一个弯道转过,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一个四面壁封、仅有来路通外的大洞窟。远方枭珠光芒不及的地上,隐隐约约凸出一个岩石一般的黑影,上面银光一闪而逝。
除了银勾子,当地再无一点生物气息,易天行心头大石终于放下,身体一倾,便冲了过去,枭珠光芒照耀下,那个岩石般的黑影映入易天行眼帘,赫然是一个盘膝而坐、鸠形鹄面的老妇人,浑身不着寸缕、肌肤如铁、气息全无,身上虽然没有蛛网,但是满布灰尘,也不知道死了多久,那条银勾子便盘绕在她头顶。易天行见状虽然有些惊诧,却不为所动,白玉剑一挥,疾刺银勾子七寸。
银勾子见无路可逃,也起了拼命之念,身体一缩一伸,便弹身跃起,迎着易天行射去,空中略一扭动,银钩一般的怪尾点在白玉剑的剑脊上,跳起三尺,蛇口一张,一团白气喷向易天行面门。
易天行呵呵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团白气顿时一分为二,没入易天行鼻孔之中,接着将枭珠向上高高一抛,左手闪电般伸出,食、中二指猛然夹住银勾子三寸之处。银勾子要害被制、头不能动,双目怒睁,鼓得如同要脱眶而出一般,身子一翻,缠在易天行左臂之上,蛇尾针一般锥向易天行。
易天行嘿的一声,运气于臂,手臂登时坚硬如铁,银勾子的毒尾刺在上面,刚破表皮,便无法再进。易天行右臂一挥,白玉剑沿着银勾子的腹部划过,顿时腥血四溅。易天行飞快地回剑入鞘,右手闪电般从犹自挣扎不已的银勾子体内取出胆囊,接着左臂用力一甩,真气爆发,将银勾子震飞在地。
易天行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犹如电光石火、快捷无比,等到银勾子胆失身死,枭珠方才轻轻落下。易天行探手接过,随手放在一块凸出的山岩上面,然后将蛇胆放入一个随身的瓷瓶中,走向那个老妇尸体。
走到近前,易天行不禁微微一愣,适才忙于杀蛇取胆,未及细看,现在才发觉那个裸体老妇周围没有任何丝帛麻布的碎片,显然不是衣服年久风化,而是根本没有穿衣,不禁皱眉想到:“这个老妇练的什么武功?竟然不穿衣服?”一面思量,一面运用真气、手呈爪形,在地面一阵挖掘,刨出一个三尺深的大坑,然后伸手去抱老妇尸体,口中喃喃自语道:“无论前辈因何殒命,今日既然碰上晚辈,即是有缘,待我将你入土为安吧。”说话间,手下用力一抬,老妇尸体竟然纹丝不动。
易天行心头暗惊,自己虽然未用全力,但是刚才双臂之力,也不止五百斤,这个老妇干瘪瘦小,怎么会抱不起来?心念转处,潜运真气,再次向上抬举。老妇尸体仍然有如千钧巨石,毫不动摇。易天行终于觉得有异,伸手搭向老妇脉门,一缕温和的真气透过指头,输入老妇经脉之中,察探之下,感觉与寻常输气探病迥异,若说人已身死,真气应该无法在经脉中通行;若说人尚生存,应该感应到对方体内的气机;而现在的情况是输入的真气犹如石沉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一个内功高手在吸收化解自己的真气一般,但是却丝毫没有自身真气流转的迹象,活人似乎无此可能,心头不禁大凛:“怎么回事?怎么反应如此奇怪?”随即想起章郎的异能,心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有气机,未必就是死人,体温更不足以作为证据,设法查明这个老妇的生死,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对自己医术的考验,于是静下心来,一面继续探脉,一面思索这种奇特现象的原因。
过了半晌,易天行脑海中猛然灵光一现:“走火坐僵!”心中这方面的知识如潮水般涌现,越想越像,不禁喃喃自语道:“看来走火的可能,八九不离十了。”说着凝神聚气,右掌掌心向下,朝着老妇百会穴轻轻一拍,掌心果然感到一股轻微若无的热量,如非心有预见,又将自身的气机散发出来感应,定会忽略过去。
易天行此时已经可以确定老妇乃是活人,只是练功坐火,以致身如铁石、气机全无,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心中暗自恃道:“算你运气好,照你的症状,走火程度不仅严重,而且还十分特别,与历代医学典籍中所载诸般走火症状并不完全相同,并非寻常药物可以治疗。如果不是申老师说我性格偏激好胜、练功容易出岔子,将自己珍藏的一粒和脉通气丸留赠给了我,我也只有看着你坐僵在此,而束手无策。”正在打算施救,忽然患得患失起来:“这个老妇来历不明,而且不着寸缕,搞不好是修炼什么邪门魔功弄成这个样子。走火这玩意儿,功力越深厚,症状越严重,看她这个样子,以前一定是个了不得的高手,万一治好了,平白放出一个武功强横、无恶不作的魔头,岂非罪过?而且,我也可能受到无妄之灾。再说,炼制和脉通气丸十分困难,除了药物不容易凑齐,炼丹的天时、地势均有极严格的讲究,药王谷集合一门之力,也仅仅炼成过 一次,只有谷中长老,才能分上一粒,虽然做人不宜自私,但是有此灵丹,终究是个保障,我今天救了别人,以后我若练功走火,谁来救我?” 正欲放弃不管、转身离去,赤身老妇枯槁的样子忽然浮现在眼前,清晰刺眼,随即又挑起另一个念头:“修道之艰险,不仅父母师长日夕提醒,自己这么多年,也是切身体会了的。这个老妇能够练到如斯境界,其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凶险,只不过一念之差,便身化木石、有若僵尸,若是就此死了还好,偏偏神智犹存、身体不能动弹分毫,经年累月,其中寂寞苦闷,几非人所能经。自己没有见到也就罢了,既然见到,岂能袖手旁观、不顾而去?”
易天行心绪如潮,在老妇面前来来回回踱了十几个圈子,几番欲救又止,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妈的,运气没有那么背吧?这个老妇若是正经修道人,我心存私念、畏惧危难、见人身处危难而不出手,岂不是有愧平日游侠自许的心志?就算她以前邪恶歹毒,经此磨难,说不定也能悟透玄机、弃恶从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退一万步,此人凶残暴戾、冥顽不灵,我救她之后,也需多日调养,才能恢复行动,我大可趁她不能行动之机,先行铲除。如果不能分辨其善恶,我也可暗下蛊物,予以防范。先救后除之举虽然浪费一粒和脉通气丸,实在可惜,总比见死不救的好。”心念到此,长吁一口闷气,从怀中一个小盒子里面摸出一粒大如鸽卵的紫红色丹药,捏在手中,仔细端详了片刻,朝着丹药悠悠一叹:“希望这个老妇值得用你去交换。”说罢蹲下身子,掰开老妇的嘴唇,将丹药塞了进去,然后运起一口真气,嘴对嘴地将丹药渡入老妇腹中。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老妇腹中声如雷鸣,接着连放几个响屁,震得身上的灰尘四外弥漫。
一直守候在侧的易天行见状呵呵一笑:“好极了,总算没有判断错误。你要真是死人,我可亏大了!”说罢快步走到洞外,取柴生火,就着随身携带的药罐和药物,熬了一剂调养身体的汤药,一面返回洞中,一面恃道:“唔,先用药调养五天,将这个老妇的神智恢复,以后就靠她自己运功调理了,届时我再赶回去救瑛儿,时间上应该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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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三天的调养,老妇走火的症状已经明显减弱,体内气机渐渐壮大起来,僵硬冰凉的身体也有了体温,虽然触之有如犀象皮革之类、仍然没有常人一般的肌肤弹性,却也不再硬如铁石,看得易天行心头喜悦:“看来可以提前苏醒了。”同时亦不禁暗自心中忐忑:“照此看来,这个老妇的功力之深,异于常理。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是不是应该立即下蛊,以防不测?”
思索之间,易天行已经走到老妇面前。易天行连忙收敛心神,如往日般替那老妇探病,观察完老妇的面色之后,正觉日有起色、满心欢喜,脉门一搭,却骇然发现老妇体内已然恢复的气机竟然又再消失。
易天行心头一震:“怎么会这样?难道昨天的药配错了?不可能啊!”疑惑之间,一面思索原因,一面徐徐缩手,忽然发觉自己的手指宛如磁石见铁一般,牢牢吸在老妇手腕之上,大骇之下,暴喝一声,全力抽手,但是随着自身加力,对方手腕的吸力也随之增强,竟然无法挣脱,同时体内真气一阵激荡,眨眼之间已经失去控制,如同脱缰野马一般,从指尖倾泻而出,流入老妇体内。
易天行心知如果任由真气如此流失,不消一个时辰,自己便会元气衰竭而死,心念疾转,运起百毒神功,面上黑气一现而逝,纳于丹田的毒素立时发散全身、杂入真气之中ObOOkO.cn,灌入老妇体内;同时闷哼一声,左手扬处,一片黑沙撒向老妇面门。
老妇口也不张,不知怎么地发出一声怪啸,黑沙立即反向激射回来,没有一粒粘到老妇身体;易天行本人则感到一股巨大潜力向自己推来,身不由己地倒退三步,方才立定,心脏一阵剧烈乱跳、胸口气血翻腾,不过总算令得手掌与老妇分开。易天行骇然之下,一面以掌横胸、疾速后退,一面洪声怒道:“晚辈与前辈素昧平生,前辈为何害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