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非常素雅,明显是用写意的手法,画的却不是写意最常见的山水,而是仕女图,简单的笔画便将一个女子的身形勾勒纸上,没有工笔的细腻逼真,气度神韵却让我一看便知是谁,画中女子倚栏踏径,含娇欲语,楚楚待怜,让人一见便有拥之入怀的冲动,画中背景是远山幽林,清溪草庐,隐隐透着作画者“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幽远情怀。
“含笑抱得美人归,幽居山林作隐士,”这便是凌奕的梦想么?我摇头轻叹,那为何还要建这芙蓉堡?还要种植那万恶的阿芙蓉?而且,他明知顾清影并不爱他,为何要强求?难道,顾清影难道是自杀的?
我心头一惊,急忙检查自己,转而又摇头微嘲,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并未发现自己有何不妥。难道她是服毒?但为何要选择在新婚之夜,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即便是她不愿嫁他,也不用等到千里迢迢到了这芙蓉堡,选择在洞房花烛那一刻毁灭自己吧?我又摇头否定了自己,两个亲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成亲的那夜死在他面前,毁灭自己的同时,也毁灭另一个人。还有,这世上有什么毒能让一个人魂飞魄散呢?
脑中一片混乱,不知不觉间天际已泛起鱼肚白,灯罩中的烛火轻闪了两下,烛光暗淡下来,白天的劳累,再加整夜未睡,困意上涌,竟不知不觉地伏在案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好沉,隐约做了很多梦,却怎么都记不起来,睁开眼,眼前竟然是熟悉的纱帘,身上的丝被带着淡淡的陌生的味道,外面天色大明,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我翻身坐起,一片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猛然记起昨夜的事,我不是在书房么,怎么又回到了这房间?难道是做梦?再看身上,还好好地穿着昨夜的睡衣,手肘和肩部还隐隐作痛,我不是在做梦。
我起身的响动惊动了外面的人,锦娘掀起内室的丝帘进来,默默看了我一眼,低声道:“小姐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纳闷地看着她:“锦娘,我不是在书房么?”
锦娘微微一顿,眼神有些复杂,半晌才轻声道:“是堡主,他今早见你在书桌边睡着了,将你抱了过来,他吩咐我们别吵醒你。”
“哦,”我愣了愣,那他知道我看了他的画?一丝偷窥了别人隐私的窘意涌上来,我连忙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锦娘将手中洗漱用品放到窗前架子上道:“已经过了午时。”
“那他们已经走了?”我松了一口气。
“是。”锦娘明白我是指的谁,走上来看着我:“堡主说你昨晚摔了一跤,有没有什么不妥?”
我愕住,他昨晚不是醉了吗?怎么知道我摔了,难道是借酒装疯?我有些恼怒,如果他是借酒装疯,故意将我当做顾清影,那就实在是不可原谅。
“该死!”我愤愤地低骂,抬头看道锦娘疑惑的眼神,这才回过神,挽起右臂的袖子一看,手肘一片淤青。
锦娘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也不待我说话,倒出一些在掌心,轻轻帮我抹在发青的地方。不用说也知道这是治跌打损伤的膏药,清清凉凉地很舒服,我也不客气,拉下肩头的衣服,将肩膀也露给锦娘,闭着眼感受那膏药带来的一丝凉意,隐隐还闻到淡淡的不知名的香味。
必须抓紧时间想办法,寻出路了,再这样下去,也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在心里默默想。
换好衣服,洗漱用餐完毕,我唤了锦娘,便出门了。
来到上官燕和褚隽明住过的园子,此时已是人去楼空,朱红的大门紧闭,心里有一丝怅然,如果昨日我露出什么马脚,他们会不会怀疑我?如果他们怀疑我的身份会发生什么事?我失笑地摇摇头,看他们和凌奕有说有笑,其实神情里仍是带了一丝敬畏,即便是怀疑又能怎么样?
正在想着,身后传来响动,锦娘急急将我拉到一侧,我回头看去。
一队身着白衣,腰配长刀的武士,两人一组,抬着数十个红木大箱从我过来的路上正一路行过来。那大木箱看起来该是分量不轻,被他们抬着却脸不红气不喘的,他们仿佛没有看到我和锦娘,神色不变地从我们身旁经过,一路往下行去,速度很快,队形却丝毫不见散乱。
我一怔,这白衣人,红木箱我在哪里见过。心里顿时浮起那日在祭坛里看到的情形,立即明白,他们这是在——运毒?想起前世在电视里看过一些关于缉毒的片子,这阿芙蓉每年三四月开花,未成熟时便将果实采摘下来,然后炮制芙蓉膏,对了,现在是四月,正是他们制毒贩毒的时候。
我想也没想,抬脚便跟过去,却被锦娘一把拉住道:“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去看看。”
“小姐,你不能去。”锦娘神情莫测的盯着我。
“我去看看有何不妥,否则你还以为我能做什么?”我不客气道。见她不说话,我继续道:“堡主并没有让我禁足,只要在这芙蓉堡内,你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锦娘愣了愣,一时找不到反驳我的话,我笑笑:“锦娘你也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吧,只要是这芙蓉堡的人也该都知道,我很好奇,去看看也不行?再说你还在我身边呢。”
“一个人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锦娘语带双关道。
“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不是吗?别跟我拧了,走吧。”我不理她,甩掉她的手,转头便走,还好那队武士是在下山,远远的能看到他们的影子,我一路跟了过去。
锦娘只有跟了上来,最近两天的相处,我对她一直都很和善,她也不好太反驳我,我心里偷笑,只要不跨过他们那根底线,我做什么他们也只有由得我。
来到一个小平台上,清楚的看到脚下那队武士将红木箱一个一个搬进了一个园子,视线不错,我停了下来,看他们有条不紊地将红木箱运进园子,园子门口有一个白衣武士,没有佩刀,正在点数,看样子是他们的头儿。
他们将这些箱子运出祭坛,应该是暂时存在这里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运走,如果他们要出堡……我心里亮了亮,正在盘算有没有可能打听到他们出堡的时间,如果自己可以偷偷溜进去,藏在某个箱子里面……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却吓了我一跳,我赶紧摇头甩开心中天真的想法。高大的影子挡住了我身后的阳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堡主……”锦娘刚要出声便顿住,想来是凌奕制止了他。
我想起昨晚的情形,心头微恼,懒得转身,漠然道:“看风景。”
“这里有什么风景值得你看?”声音还是淡淡的。
一股无名火突然窜上来,这个人难道就没有一点歉意么,昨晚做了那样的事。我骤然转身,阳光刺得我眯起眼,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恶意道:“看什么也比看见你好!”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气愤,也许是怀疑他借酒装疯;也许是为自己昨晚一时的邪念恼羞成怒;也许是知道知道了顾清影并不爱她,自己却无辜做个替死鬼,反正说不明,反正就是意难平,反正就是想打击他。
他怔了怔,仿佛想起了昨晚的事,皱起眉道:“如果你是因为昨晚,我……”
“够了。”我打断他:“如果你想为昨晚的事道歉,我接受,替顾清影接受。”
看着他有些受伤的表情和逐渐升起的怒意,心里没来由的痛快,我恶意的笑着嘲讽他:“至于我嘛,不用你道歉,在我们那里,男女亲热很正常,你要有机会去我那时空,看到在大街上拥吻的,可别吓一跳!”
“你!”他猛的抓住我的手臂,凑近我,眼里燃着熊熊的火焰,咬牙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好痛,我皱起眉,他正好抓住我摔伤的手肘,力气大得惊人,我咬牙忍痛瞪着他,却痛得忍不住泪花在眼里打转。
见我眼里的泪光,他犹豫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松了,眼里浮起一丝歉意。
我在心里冷笑,让你误会了我的委屈,不好意思了。我收回眼泪,揉着手臂,淡淡道:“什么样的女人?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我本来不是个男人?”
看着他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我灵巧地退到锦娘身旁,轻笑道:“走吧锦娘,我们继续看风景。”
也不理背后就要变成利刃的怒气,我拖着锦娘匆匆走了,让他一个人在那里晒怒气吧,心里如出了口恶气般的轻松。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