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老爷指着汤二道:“松手,松手,让他说。”汤二无法,只得退后。这小孩儿接着说道:“今日里是逢大集,师父天不亮就套了牛车,来城里摆卖。徐师兄留下看家,我们几个跟来玩耍。师父带我们去四喜子家摊上吃了酸汤油面呢,啧啧,就听说牛市上来了一大群,都是骏马,可是又不卖的。我们就央了师父去看,师父准了的,还说一会儿自己也去。不成想去了就碰见这个坏人。”
“谁是坏人?”叶大老爷自己已经被这个小孩儿奉为好人,自然想知道这个孩子嘴里的坏人是什么档次。(起点中文网首发http://www.qidian/book/1170234.aspx)
“就是这个黑炭头。”这小孩儿指着柳老儿身后的黑大后生说。这黑后生气的干张着嘴,却是一句话也讲不出。
“他如何是坏人?”叶大老爷又问。
“这家伙言而无信。”这小孩儿接着说道,“我们到了牛市东厢,当中间的大围栏里圈着好多大马。个个比王老伯家里拉车的马高上一头。我们待拔些青草爬到栏杆上去喂他们,就见这个黑炭头打街里骑着一匹大黑马来啦,神气的什么似的。那匹大黑马太漂亮啦,皮毛亮的照得见人影。我三师弟就上去摸了一下,就一下,就被这黑炭头一鞭子抽在手上。我三弟就恼了,把他从马上扯了下来。不成想又给他一拳给打倒在地上。我和老四就要上,我大师兄拦住了,要这黑炭头给老三赔礼,这家伙不肯。大师兄就跟他打赌,他就应了,说好不许抵赖的。”
“有点意思。”叶祖?心里道。又问:“赌了什么?”
“大师兄说跟他单挑,输了他不用道歉;赢了的话,把那匹大黑马叫我们骑一骑。他答应了的,还说要是大师兄真能赢了他,他就算把那匹大黑马送给我们,”说到这里,这小孩儿模仿那黑小子,瓮声瓮气说道:“又能怎地?”
众人又笑了一场。柳老儿眼见这县衙成了说书场,却也没奈何。那黑后生倒是低了头,脸上似乎有些犯红。
“后来呐?”叶祖?问道。
小孩儿说:“后来我们到后边空场院里比过,大师兄上去就踢了这个黑炭头十八脚,把他揍成了这般模样。”
站在旁边的任广听到这里,心里说:“大师兄,定是那徐庆无疑啦,原来是徐庆把这个小子打成了这般模样。嗯,看这小子这块头,想来还不是徐庆那头牲口的对手。早知道应该将混球徐庆一起捉拿归案,怕只怕……”刚想到这里,就听叶大老爷指着黑后生问道:“刚才他说的,可都属实吗?”
“是,是呢。”黑大个扭捏答道。
“打你的人是谁,现在可在这里?”
“当然在啦,就是他!”黑大个指着那个梳着双抓髻的小孩儿叫道,眼神里竟是很有几分畏惧。(起点中文网首发http://www.qidian/book/1170234.aspx)
众人都是“咦?”了一声。叶祖?眯起两眼,上下打量这个像是从年画里走下来的孩子,怎么看也不像啊?疑惑道:“是你踢了这黑大个十八脚?”
这小孩稳当当又施了一礼,抬头直视着叶祖?言道:“是俺。”
“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岳飞。”
ObOOkO.cn “岳飞?岳飞,岳飞!”
岳飞,这两个字,如同一道闪电,砍中了叶祖?的脑门,仿佛一下子把他的脑瓜劈成了两半。许许多多记忆的碎片,猛然浮现在眼前,海量的信息让他的所有脑神经瞬间全部短路了。
此时站在堂下的众人,只见他们的叶大老爷,双手撑着桌案,半蹲半站,两眼空洞,目光散乱,一会儿抿嘴而笑,一会儿大皱其眉。不由得大伙儿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心里嘀咕:“大老爷该不是中了暑热,发癔症了吧?”
过了好一会,这叶大老爷才激灵一下,好像回过神来。用手指着眼前的少年又问:“你真是岳飞?”
少年再次答道:“俺就是岳飞。”
“你父亲是岳和,母亲是姚氏?”老爷连问。
“启禀老爷,您说得一点没错。这孩子父亲是叫岳和,早年不幸失散了,全凭母亲姚氏拉扯长大。”汤二站出来作证,心里不禁打鼓:“这孩子不会还惹下什么乱子了吧?怎么知县老爷知道的这般清楚?”转念又想:“按说不会啊,他娘那么持重本分的人,这孩子平时也是规规矩矩的。”
叶大老爷闻言满心欢喜,心道:“岳飞,我可找到你啦!”可是随即又陷入迷迷糊糊的状态,撂下一句话,再次惊倒众人:“你既是岳飞,那我是谁?”
“老爷果然中了邪,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啦!”众人惶惶不安。
还是那任广老成,小心翼翼提醒到:“老爷是本县正堂,叶祖?叶大老爷。”
“哦,我是叶祖?。”叶大老爷感激的看了一眼任广,心里说:“老子是叶祖?应该是没错,老子原来就叫叶祖?。可是原来那个叶祖?又到哪里去了呢?嗯,这个问题问的好,很有深度。”又想:“这岳飞既然已经找到了,以后的事情待本老爷回去再慢慢参详。眼下还是先把这鸡毛案子给了结了吧!”
熟悉的人还知道一段逸事。传闻叶祖?中了进士之后,回乡省亲,实际跑出去游山玩水,却在夔门不慎失足落水。被人救起后,多日口不能言。后来虽遇异人治愈,但是也落下一个病根儿,发病的时候就会说些谁也听不懂的昏话。好在每次时间都很短,众人也就不太在意。出仕后任职闻检院校书郎,签书奉国军判官。作了一年,却越来越喜欢谈兵论武,还在京师上四军和宣效六军里面结识了不少武人作朋友,实是大违常情。曾布被贬,出知润州之后,叶祖?对于其兄叶祖洽跟蔡卞等人沆瀣一气不满,兼之高俅在禁军中的做法也让他多有怨言,于是自请来到这汤阴小县,一猫就是两年不动窝,到好像是专门等什么人似的。
叶大老爷终于回复常态,又问起其它几个后生姓名,各人不免一一作答。挨打的黑大个唤作牛皋,父亲曾在秦凤路经略使刘仲武帐下任提辖官,早年战死。牛皋一直由柳老丈抚养,视为己出。因其不愿改姓,只能认做侄子。伶牙俐齿的小个子叫汤怀,是里正汤二的独子。被牛皋打的一只眼乌青的高瘦后生名为李显,家里在邻近的内黄县,是开豆腐坊的。躲在后面的小黑胖子王贵,父亲是北关韩府的管家。
岳飞脚踢牛皋之后的事情,叶大老爷也问的清清楚楚。原来牛皋输了比武,没的话说,只好让四兄弟 骑马。李显兴冲冲头一个爬到马上,牛皋心中不忿,使坏放刁,忽地打了个呼哨,那马就惊了,前撅后撩,把李显贯了下来,摔了个四仰八叉。怎成想那匹马意犹未尽,干脆兽性大发,连撕带咬,把牛皋也撂翻,跑了。一路撞的是鸡 飞狗跳,人窜驴号,一群马都跟着往外拥挤。不幸中的万幸,这大黑马好似不死,窜进了边上一条死胡同里,才被闻讯赶来的马铁枪撵上拽住笼头,又狠狠打了几拳,终于给制服了。
叶大老爷听得明白,正待说下个章程,外面有人进来禀报:“北关韩员外府上王管家求见。”
叶祖?笑道:“来得正好,唤了进来。”
王管家走进来,急忙忙见了个礼,上气不接下气就问:“听说小犬他们惹下祸事,还不知大老爷怎么发落?”
叶祖?心道:“怎么发落?难道还让我打岳飞的屁股不成?”嘴上说:“王管家莫急,本县自会秉公办理。”
咳嗽了两声,开言道:“柳老丈管束不当,致使马匹骚乱,惊扰集市,幸而无甚损伤,着赔偿市里挤倒的围栏,踏扁的水槽。马铁匠制服惊马有功,但是教徒不严,不赏不罚。几个后生家胡闹,险些闹出大事。”
说到这里,叶大老爷故意脸色一沉,搞得众人心里是七上八下。叶祖?这才接着说道:“念你们年幼,着马铁匠、柳老丈各自领回,严加管教。今后如若再生事端,本县定然叫你们屁股开花!”
马铁枪、王管家、汤里正见自家子弟无事,都松了一口气,柳老丈也没有话说。众人七嘴八舌都说:“谢大老爷恩典。”
几个孩子脸红红的,想想也有些后怕。岳飞、牛皋彼此看了一眼,都低了头。李显还梗着个脖子,汤怀就叫唤:“下次不敢啦。”
叶祖?又道:“本县如此发落,诸位可有什么话说?”
众人都称颂大老爷明鉴万里,小人们心服口服。
叶祖?笑道:“那就好。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往后你们还要多亲近亲近。”
众人又是连连称是,互相作揖打拱,一时好的似亲兄弟一般。
叶大老爷说了句,那就散了吧。向着任广招了招手,转身晃着折扇,一步三摇,径自往后堂而去。任广屁颠屁颠跟着进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