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慕嘉阳的懒散,楚清欢依然笔直的坐着,似乎生来就是这样。即使聊了这么久,也不见任何疲惫之色爬上他的脸,清冷的说:“初时是这样的,那将军说我没有答应你,你愿意活就跟我走,或者留在这里自己清高。”
慕嘉阳微微一笑,“这将军的性子和媚语很像。”心里已经提了几分警醒,这个楚清欢颇有城府,自己对他的话应当留几分小心才是。
楚清欢和善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讲故事,“那少年当然要活下去,所以就跟着走了。后来少年作战勇敢,还非常善于分析局势,很快就成了将军的左膀右臂,也成为敌人的眼中钉。在一次突袭行动中,为了保护将军这个少年死了。呵呵,那一箭是很准的射向这个将军的,不管他怎么逃都不可能躲开。但是这个少年却毫不犹豫的抱住那个将军,然后死在他怀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慕嘉阳摇了摇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楚清欢心里赞叹,都说这个慕嘉阳是个纨绔子弟,就会跟在曹汾屁股后面做应声虫。如今看来,倒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自己以前当真是小瞧了他,想起刚才慕嘉阳上楼时,自己竟毫无所觉,愈发觉得自己应该试一试这人的深浅。
于是说道:“他有一个要求,在他的墓碑上有个落款,将军答应了。他就死了。”说完,苍白的脸上终于了有了几分变化。慕嘉阳敏锐的扣住楚清欢的波动,心里一动。随即想起那天。在御花园喝酒说起白烨地时候,媚语的表情……
几年前,曹汾曾经开玩笑的说。京里盛传江媚语纳男宠。自己只道是无聊之人地污蔑,难道楚清欢说的就是这事?
慕嘉阳的迟疑同样落入楚清欢地眼中,两人半斤对八两,一样的机敏,一样的精明,一样的深藏不露。楚清欢暗自点头,却依然缓缓说道:“你想知道这个要求么?”
慕嘉阳心思电转。忽然一笑道:“我若说不想知道,您可以不说吗?”
楚清欢道:“可以。”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沉默降临的太过突然,就好像在烈日下的滔滔江水,猛地冰封千里---毫无预兆的。
两人如较劲一般对峙着,良久,慕嘉阳笑了一下。“说吧,关于媚语地一切,我都想知道。”楚清欢并不意外他猜到。礼貌的点点头说:“墓碑上自然写那个少年的名字,落款却是妻江媚语_4460.htm立。”
虽有心理准备,当听到“妻”这个字时,“轰”的一声脑子还是炸了。他宁可是男宠,也不愿是夫妻!慕嘉阳呆在那里,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楚清欢并没有逼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嘴角勾起一道冷笑。
良久,慕嘉阳才苦笑了一下说:“应该是白氏媚语才对吧?
楚清欢没想到慕嘉阳这么容易就接受现实。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是该攻击他血性不足,还是赞美他爱美人如痴如狂?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慕嘉阳依然好脾气的问。只是神色颇为颓唐,眉毛也轻轻的皱了起来。楚清欢想起那些关于慕嘉阳和江媚语地留言,一时有些替慕嘉阳不值。同为男人,他还有点----看不起他。
“我是江媚语的死对头,所以比她的朋友要知道更多关于她地事情。你以为江媚语和京城里的姑娘一样单纯吗?怎么可能!”楚清欢嘲讽的笑了笑,“她身边都是男人,吃在一起住在一起,白烨对她有情,她亦有心,这件事在边境不是什么秘密。白烨是为她死的,她为白烨立的墓就在宣州城外,每年祭扫,你只要一查就可以查出来。你以为,江媚语是个谈情说爱的女人么?”
慕嘉阳垂下眼皮,睫毛下落了一层灰蒙蒙的阴影,“你告诉这些做什么?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么?”
“当然有好处,”楚清欢笑的诡异,可惜慕嘉阳看不见。他打开手边的白纸扇,很突兀地换了一个话题:“为什么这面扇子不着墨色?”
南朝风雅,白扇常有诗词题画,这种素面不着一字地几乎没有。以楚清欢的雅致,和此时地得意,这样问多少有些猫戏老鼠的味道。
慕嘉阳低头想事,没有多说。
楚清欢啧啧叹道,“慕公子的书画也是京城一绝,在下只是在友人家仰视过,若能此番亲见,也算不虚此行。”顿了顿又道,“便是打断骨头也值了。”
慕嘉阳愣了一下,看看白纸扇,无意识的站起来,脱下大氅,走soudu.org到楚清欢面前道:“你要我题字么?”
楚清欢微微一笑,递出扇子……
江媚语站在楼下,听着楼上轻声慢语的讲故事,静静的等着。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自从来到京城,貌似平静的生活下面,除了自己熟悉的钩心斗角外,还多了许多她不了解的东西,甚至连她自己都发生了无法解释的变化。
楚清欢说的没错,白烨是这样来的,也是这样走的。那个将军就是她。她从羡央山杀出来,带着缺粮少草的队伍向北朝发动进攻。她没有选择,后退是死,前进也是死,她只能像父亲一样选择劫掠,待储备充足后,再发动总攻。屯田是好办法,可她没有时间,王程远一定会在麦苗长出来之前砍掉她的脑袋。因为王程远也是无赖,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江媚语这样的无赖在琢磨什么。他知道她恨他,并且随时准备做掉他。这是他那个远在帝都,高高在上的贵妃姐姐不能理解的仇恨和厌恶。所以。江媚语可以乖巧的趴在贵妃脚下做只小猫,却不能希望这样也能博得王程远地一分信任。
白烨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她的身边,后来他们还找到了白燕。媚语记得自己和白燕一起叫他白大哥。然后白烨严肃的说:“你是将军,一定要维持自己地威严。”
他教给她很多,读书写字。甚至行军打仗。但是他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最近的一次就是那次战斗,他抱住自己,铁箭从后背刺入他的胸口。媚语还记得箭头震裂他地护心甲的声音,“叮很脆。然后停住,连血都停住不再流淌。
白烨只来得及说:“媚语,在我的碑上写你的名字好么。做我的妻。”
她只来得及点头,白烨已经没了知觉。江媚语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自己点头?
白烨至于她,是兄长,是亲人,是恩人,是她当时能穷尽形容的最近的人。她立了碑,落款:妻江媚语。她不晓得应该写白氏媚语。那些世俗地规矩套不到她身上,也管不到她。
楚清欢说的对,谈情说爱跟她无关。
移步上楼。脚步忽然变得很沉重,心头沉甸甸,却抓不到头绪。
到了楼上,她看见楚清欢向她微笑着点头,慕嘉阳坐在一边,噙着苦笑看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我被喂药了。”
原来楚清欢递画是假,控制慕嘉阳是真。
楚清欢道:“本来我只想试试慕公子是否会武功?但是刚才慕公子提醒我了,不管会不会武功。吃点东西不要乱动总是最保险的。江媚语。云麾将军,别来无恙啊?”
江媚语看着他问道:“那一箭。是你射的?”
楚清欢笑了,手一摊说:“你看,我可以告诉你这一箭是谁射的,也可以给他解毒,但是我也想请你把我放出去,这怎么办呢?”
“放你,不行!”媚语简单明快的回答。
楚清欢说:“好吧,那就在给他解毒和谁射地这两个之间选一个吧。”
“如果我不呢?我可以杀了你。”江媚语站在楼梯口,好像在街市上买东西,与楚清欢讨价还价。
“哦,那随便吧!”楚清欢好脾气的说,“本来我是想活的,但是你连活地机会都不给我,我干嘛让你满意呢。”
江媚语淡淡的笑了一下:“除了让你死,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楚清欢也笑了,“我既然能让他吃药,自己自然也留了一颗。江媚语,我从来就不信你。”
江媚语终于皱了皱眉头,她想起那些半路自杀的人,楚清欢说的没错,若是他死了,再查叶楼怕是不那么好办。一时间,心里杀意陡起,杀死一个算一个!
可是,白烨说过的话又响在她的耳边:只要是狐狸,就有痕迹留下,不怕抓不住。倒是死人的痕迹,最难找。
白烨黑黑的,说完以后会憨憨的笑笑,露出一口白牙说:“将军,不要怕麻烦,活人比死人能告诉我们更多地事情。”
媚语坐到慕嘉阳曾经做过地地方,手扶在膝盖上,问道:“那楚公子打算怎么办?”
楚清欢看看慕嘉阳,又看看江媚语说道:“叶楼做叶楼的生意,我们不跟任何人结仇,无非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将来江姑娘有用得着地地方自然可以找来。何必非要大家不愉快?”
媚语点点头:“如此甚是,那么楚公子所谓在下的死对头从何说起呢?”楚清欢哈哈大笑,“将军,你忘了你有多少仇人了吧?他们都委托叶楼来杀你,叶楼当然是你的死对头,一定要置你于死地!”
“那我干嘛放你?”
“因为这是生意,”楚清欢放柔了声音,“只要你来委托叶楼,我们就不再是对手。”
江媚语道:“一手托两家?你不怕雇主急了?”
楚清欢笑的更加得意,“不,我们只是价高者得之。”
“多少钱?”
“五万两。”
“没问题。”
“黄金。”楚清欢轻松的报价。
江媚语抬了抬眼皮,翕然一笑:“如此……在下还是费点功夫,捣毁叶楼比较划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