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儿孙自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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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嘉阳道:“她发现孩儿的毛病,说可以给孩儿治好,条件是要孩儿帮她。孩儿想着总这样憋在家里也不行,若是能有人治好孩儿的毛病当然好。所以就答应了。”

    “她要你帮她……”慕汝城的嘴唇开始哆嗦。难怪,难怪江媚语可以次次得手,有自己家这个天生的贼偷帮她,还能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原来,慕嘉阳从小就有偷摸的毛病,也不是品德败坏,就是天生的疾病,他自己都不知道就拿了人家了,别人还不晓得。小时候还能发现,大一些就根本发现不了。如果不是每次自己吓得哇哇哭,慕汝城甚至不知道儿子偷拿了人家东西。这种毛病,对爱面子的慕汝城而言根本无法请人医治,只好常年锁在后院,不让他与人接触。江媚语虽然比慕嘉阳小一岁,可久历江湖,根本不是“深闺”之中的慕嘉阳可以抵抗的!

    soudu.org慕汝城喟然长叹:这是造了什么孽!拼命的想挣离漩涡,可是早在四年前,自己家就已经在漩涡里呆着了!

    慕嘉阳说:“爹,儿子和媚语谈过,她说爹爹如果真的想退隐田园,她建议您趁这次旬查,老王爷也要进京的机会,找老王爷说一下。”

    “老王爷?”慕汝城疑惑的看看儿子,但他毕竟老练,立刻明白媚语的用意。

    他打量着年轻却不再幼稚的儿子。才不过四五年,那个被锁起来的孽子已经变成了状元郎,而且还有了那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朋友,做着他几十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当初,即使嘉阳进入了殿试,他依然认为这不过是曹太傅给他的安慰,从来没想到皇上可以点他为状元。或者,除了那天生的毛病,自己的儿子真的很聪明很有才干?

    慕汝城又是欣喜,又是沉重。也许他真的想一直锁着儿子,然后一肩扛下所有的责任和罪孽,带着这个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不知不觉间,儿子已经悄悄的替他卸去了很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背过身去看着墙上的林下醉饮图,良久慢慢说道,“是啊,找他可能是最合适的。但是如此一来,曹家也会怨我们的。”

    慕嘉阳道:“那到未必,儿子和曹汾关系一向好。这次爹爹归隐,儿子还会留在京城。”

    慕汝城扭头看着儿子,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上下打量了很久,才点点头道:“大了,嘉阳,你终于长大了。你也有自己的主意了,留在京城,万事都要小心。曹家固然有许多不是,终究是我们的世交,有事还可以向你曹伯父请教。”

    慕嘉阳点头称是,膝下隐隐作痛,不知道老爹会不会让自己站起来,悄悄的动了动,看父亲没有反对,便慢慢的站起来侍立在一边。

    慕汝城想了想说:“难道说那江媚语最后也没有把实际战报交给王程远?”

    慕嘉阳点点头:“根本就没有战报,媚语只是告诉皇上,宣州告急,速发救兵。否则宣州失守,国都洞开,我朝将无可守之城!然后……”他咬着下唇说,“雷正峰迟迟不肯出兵,导致宣州危急,并有书信为证,这些爹爹是知道的。”

    “莫非,那信不是雷正峰所写?”

    “是雷正峰所写。北朝合力围堵宣州,并州之兵趁势解围,但是围困解除之后,所剩兵力不足以解宣州之围,甚至不足以守护国门。面对曹王两家互相指责,推卸责任迟迟不肯增援的情况,雷将军愿以一全族之力,促成朝廷出兵。”说到这里,慕嘉阳有些哽咽,“雷将军亲笔写下通敌信,并交代媚语不管曹家王家,谁家肯出兵就帮谁家!”

    慕汝城道,“只是承担失职之责,无需以通敌为借口啊!”

    慕嘉阳道:“王程远不仅想取代老将军,而且还图谋兵权。王家视雷家如眼中钉,必要除之而后快。王程远在皇上面前巧言令色,说雷正峰借口江家没有所谓传国玉玺私藏国宝,有另立之心。皇上竟信以为真,密令除之。所以王程远携密旨与媚语私谈,媚语赶赴并州,报与老将军,老将军这才自洒污水,以身殉国!所谓通敌,不过是子虚乌有,纯粹是王程远搬弄是非所致!”

    原来如此!慕汝城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任他看遍魑魅看透世情,一想起行刑那天,铺天盖地的臭鸡蛋烂菜叶还有唾骂声,想起老将军直至绑缚刑场受万人唾骂仍然双唇紧闭的倔强样子,也忍不住潸然泪下。可叹一世英名,竟――

    曹家自诩正统,王家仗驰有权,可在雷正峰面前,不过都是蝼蚁之辈。这才是真正的抛家舍业,忠心为国!

    慕汝城想了想说:“这传国玉玺的传闻,我也有所耳闻,那江家……”

    慕嘉阳摇摇头,“媚语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只是看王程远的意思,似乎认定一定是有的。而且曹家也认为若要找到玉玺,非江家不可。”

    慕汝城思忖良久才说:“会不会是江媚语以此作为挟制曹王的手段?”

    慕嘉阳摇了摇头,“这样做风险太大,犯不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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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汝城道:“那个江媚语,小小年纪却城府极深。多少仁义之人,宁可自戕也要保一身清廉,死后名声。可是她却让雷正峰自甘受辱,且百年不得翻身,这等心机狠绝,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你敢保证了解她所有的事情吗?又怎知,她是不是另有算计,以至于非要冒这等风险呢!嘉阳啊,你长在富贵家中,不知世事艰难,人心险恶。传国玉玺,只是信物而已。所谓治国,在乎仁君,在乎百姓。区区一个死物,既不能兴国安邦,也不能吊民解困,不过是宵小之辈的贪婪之物,无能之君最后的依傍。以后,为父可能不能为你做什么,唯有这些嘱咐,你一定要记在心里。”

    “是,孩儿受教了。”慕嘉阳躬身施礼,正色说。

    慕汝城点点头,继续说:“江媚语城府极深,又洞察人心,必是看到曹王两家贪婪至极,或用此物牵制两家。我一直觉得这个江媚语很奇怪,明明是王家的人却时不时的让王家尴尬,而且曹家也似不敢动她。初时以为是皇上信任,现在看来也未必如此!唉,这个江媚语――”慕汝城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谁都知道,雷家是江家的恩人,虽然雷正峰叛国,但江家所谓的“大义灭亲”也被人们私下里认为是忘恩负义之举,对江媚语本人的评价自然不会很好。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能做出那么复杂的周旋,背负这么久恶评,依然不声不响,慕汝城不知道该说她好,还是坏!或者,已经不是好坏可以评价的。

    “你们打算怎么办?”慕汝城看着儿子。

    既然他和盘托出,必是参与其中,只是雷家和慕家素来交情浅淡,感受未必如江媚语那般深刻。况且凉薄一些说,往事已矣,他不想让慕家在雷家的旋涡中走太深!

    “媚语说这辈子都不许说出去,儿子自然是忘记了。不过,这么多年,儿子……儿子心里……一直……一直很惦记她。她一个人……太苦了!”慕嘉阳说的诚挚,这也是他心里真的这样想。

    四年前不过是几个月的相处,就经历了那么多的死去活来,看遍了朝中巨佬的翻云覆雨。这四年里,从不敢想不敢回忆,到慢慢咀嚼悄悄梦回,越发觉得这世间能珍惜的不多。等到抢亲之后再见媚语,慕嘉阳才霍然明白自己一直寻找的就是再次站在她身边,相互扶持!这世间,或许能理解她的只有自己,也唯有她才能让自己活的更明白一些。

    “唉,随你们去吧。改日,我和你娘商量个日子,请媒人说亲。三媒六礼,总不能少了人家的。只是日后,你要小心。那江媚语心机太深!”慕汝城长叹一声,挥挥手,他想自己安静一会儿。是他真的老了,还是孩子们长大的太快,为什么他会觉得力不从心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