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睛一看,这位仁兄面白无须,身材瘦削,头戴白色方巾,脚穿青色便履,手拿黑纸花扇,一副斯文书生打扮。
我心中暗笑,听他出言吐语文绉绉、酸溜溜,分明象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文弱书生,可若是正经读书人,又怎会跑到这种地方来装潇洒、凑热闹,可能这就是以前在小说里看到的,那种把下流当作风流的所谓风流才子吧。
我轻笑颔首:“在下不知,兄台可知否?”汗,自己先掉一地鸡皮疙瘩!
书生一听,哂然一笑:“呵呵,在下在来此之前可打听过了,倒略知一二。”说罢,摇头晃脑,颇有些洋洋自得。
“哦?请教兄台?”我状似虚心。
“呵呵,”书生将头凑到我肩旁,好象怕我听不着似的,一把纸扇掩在嘴旁,小声说道:“这尹烟儿原是江南长春馆最出名的花魁,你可知这长春馆是何等地方?”
我摇头以示不知。
书生接着道:“这长春馆可是江南最大最出名的青楼,每年,他们都要从各地精心挑选二十名稚龄少女,专门派人培养她们琴棋书画、歌唱舞蹈,等到这些少女碧玉年华之际,从中选出容貌才艺最出色的四名出来拍卖花红,这尹烟儿,就是今年要出来拍卖花红的四名女子中的一名。”
我作恍然大悟状,慨然叹道:“如此说来,那这尹烟儿必是容貌出众,才艺超绝之人。”
“不错,”书生点头,接着又神秘地凑上来,嘴巴几乎要碰到我的脸颊,小声说道:“我听说,今天连护国大将军都派人来参加竞标了!”
鼻间竟传来些许脂粉香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白脸,我强忍着扭开头的冲动,脖子僵硬着听完他这句话,赶紧侧过身子,强笑道:“哦,那今日可有好戏看了,呵呵呵。”
嗯?护国大将军?貌似在哪里听到过?
凝眉一想,啊!想起来了,那个“活春宫”!
一想到这里禁不住有些脸热,重重吐了口浊气,打开扇子,“唰唰”朝自己猛扇几下,往四下无意识地张望一下。
这一张望,却猛然发现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正冷冽森寒地注视着我,眸底冰冷似有万千霜雪,令人不寒而粟!
呵,怎么又变成一座冰山了,谁又惹着他了?
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赶紧把视线移开,某人变冰山的样子实在不宜多看,否则会让人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此时一个穿得花红柳绿的老鸨满面笑容,摆着腰肢走上高台,先朝下面微微一福,扬声说道:“各位大爷,我们翠红楼请来了江南长春馆最有名的花魁尹烟儿坐阵,今天就在此公开拍卖尹烟儿的花红,一切照老规矩,价高者得!哪位大爷若有意于我们烟儿,就请尽情出价,谁出的价最高,今夜我们烟儿就归谁!”
老鸨话音刚落,下面一片喧嚣。
“咱们要先见见烟儿!”
“是什么模样还不知道呢!”
“让她先上来跳个舞给爷们瞧瞧!”
我暗暗摇头,这都是些什么人呢!万恶的封建社会啊,女人的尊严就这样被无情地践踏!
转头看了看那座冰山,他是不是也是这样一个视女人为弊履的人呢?
此刻他面无表情,沉默负手肃立,,就象一个无意间堕落凡间的神祗,冷眼注视着脚下苍白渺小如蝼蚁的人群。
“今天既然是要各位大爷出钱竞标,少不得要让烟儿出来见见各位,好让大爷们知道咱们翠红楼的姑娘有多美,烟儿到底值不值大爷们出的价。”老鸨说完,笑意盈盈扭着腰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只见从楼里莲步款款走出来一位身着淡黄长裙的妙龄女子,这女子面覆轻纱,无法观其容貌,但从其裸露在外的皮肤来看,却是莹白如玉,细滑如脂,不仅毫无暇疵,还隐隐透着一层珍珠般的光晕;黛眉微蹙,好似凝着淡淡的哀愁和情思;一双幽潭般的黑眸,深不见底,寂然无波。再观她走路,轻盈似蜻蜓点水,娇弱如弱风拂柳,长裙曳地,更显得身姿颀长挺拔,仪态万方。
原先喧闹不已的大厅突然静了下来,无数道热烈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而那女子却恍如未觉,依旧冷静沉着地缓缓走上高台。
只凭这份娴雅淡定的气度,我已经知道这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而她虽以薄纱覆面,但只看她显露在外的轮廓肤质的,已经可以确定这是个姿色不在我之下的绝色女子。
大厅重新开始发出嗡嗡的议论声,气氛愈加热烈起来,已经有人在高声呼喝,跃跃欲试想要准备出价竞标。
那尹烟儿却犹似不觉,优雅端庄坐于高台上的瑶琴前,轻抬素手,按捻挑拨,一曲众人皆知的名曲《知音》,如小溪流水,潺潺而出。
琴声初时清澈淡雅,平静柔和,正合君子相交淡泊宁静的意境,由此可知抚琴人已尽得曲中真味,真真是个兰心慧质的性情中人。可随着厅中的议论声、惊叹声、谑笑声逐渐响起,琴音渐涩,好好一曲宁静祥和的《知音》,在她指下,却生生被奏出凄凉悲怆之意!
琴音为心声,这一刻我深深体会到尹烟儿深藏心底的无奈与悲凉,几乎在这一瞬间,我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标下她。
抬头看了看那个肃立在高处的俊逸身影,他也是个精通音律的人啊,不知此情此景,他心中是何感受?
远远望去,他面色沉着,眸光闪动,不知到底在看向哪里,心中在想些什么。
忽地想起:他见过尹烟儿的真容吗?他见到她的绝色容颜时会是何种感受?他会喜欢这样柔弱却气质姿容才艺俱佳的女子吗?
心中突地如受重击,猛地一颤,转世后第一次,我为自己的容貌气质感到如此的不自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