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通过《华夏文学》鼓吹实学,又担心被人攻击,不过他很快发现,明代的文人对经世致用的实学并不排斥,屯田御史左光斗在拜访时,甚至细细询问了风力水车的情况。
因为《华夏商报》的畅销和影响,李彦早就是名声在外,进京以后有不少人前来拜访或送帖子发出邀请,其中不乏左光斗这样的四品以上的大官。
李彦曾在报纸上鼓吹水田改良,左光斗对他很有好感,不过此人性格过于刚直,对于《华夏商报》后来采取类似于中立的态度很不满意:“君子当明辨是非,而坚守之!岂可如墙头草一般,左右摇摆?”
这话虽然刺耳,李彦也没有太在意,笑着拱了拱手:“左大人所言甚是,不过李某也知道一句话,真理越辩越明,故而《华夏商报》不惧争鸣,是非曲折,自有公论。”
“真理越辩越明?”左光斗拧着眉头,沉声道:“话虽有理,但小人不可理喻,辩也无益。”
左光斗的话语中,表现出对小人的强烈厌憎,以及势不两立的决绝,李彦坐在他对面,也不禁感到有些自惭形秽,也幸亏没做什么亏心事,不然定要坐立不安。
“是,君子当弘扬正气,不过,有时也要考虑结果,毕竟好心办坏事,这样的例子是很多的,一件事并不会因为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就一定会有好的效果,”李彦想了想,试图与左光斗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总不能用道德来评判。
何况,就算东林党自诩正气凛然,在未来还是引起很大争议,君子小人之分。有时候或许真的很难说。
只不过就好像李彦很难接受左光斗的观点,左光斗也拒绝接受李彦的说法,依然坚持他地观点,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虽然认识的杨涟、魏大中等人的身上,就好像经常在网络上发生的那些争论。谁也说服不了谁。
李彦稍作试探便放弃了说服左光斗,毕竟交浅言深,何况对方来访是因为他地名气,而未必有多看重他。
在京城,李彦认识了许多后世耳熟能详的大人物,短短时日便有多位官员、文人、国子监的学生、士绅显贵或拜访、或邀请,让李彦不堪其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索性带上家丁。在北京的大街上游荡。
北京地街头与天津相比。显得更加热闹。旗幡招展。店肆林立。街道更宽。可行人也更多。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沸反盈天。
仔细算来。李彦来到明朝已经四个多月。做地事情不少。但也不多。真正拿得出手地也就是弹子锁和华夏社。其它如风车、车床、轴承等都没有弄出规模。其中固然有技术上地原因。也因为天津这个市场太小。不过十几万人。很多东西都发挥不上作用。
虽然说天津地处漕运地要枢。运河上来往地商人很多。不过比起临清、北京又差了许多。前者是运河与华北地枢纽。南方地商品多在临清上岸。继而辐射华北市场。再往北地话。又多是直接送到北京。天津地作用更多体现在官方地漕运上。特别是为了支持辽东战场。筹集粮饷器具。
在这个交通尚不方便地时代。本地市场显得尤为重要。虽说成功地商人可以将生意做到全国各地。李彦地人手显然不够。缺乏这样地人才。
李彦一路行来。一路琢磨着在北京地发展。弹子锁地潜力已尽。发展空间也不大。出版业虽然能名利双收。不过风险也大。很容易招来非议。得步步小心。必须得发展一种常规地产业才好。
上次与商人们接触。李彦知道这时代赚钱最多地。还是那些常见地商品。譬如布匹、丝绸、粮食等等。无它。就是量多而已。只不过这些行业也是开发得最为充分。李彦没那个实力。也没那个手段现在插足。
李彦看着那些生意很是不错的米行、布店、油坊,渐渐有了想法,他来这里不是单纯为了钱,既然无法直接进入这些行业,那就从周边着手好了记得有则管理案例,说当年美国西部“淘金热”,结果很多人去淘金,真正发财的却是那些做淘金者生意的。
米粮、布匹这些生意都有人在做,李彦来做也不会与别人不同,但他可以做周边,譬如加工粮食、布匹的工具、机器。
李彦发现自己过去执着于机床,还是眼界不够开阔,直到走在北京的大街上,看到那么些店铺,才知道走了弯路。
要了解这个时代加工粮食,以及纺织的工具并不困难,包有才能够搜集到很多有用地资料,而且凭借着《华夏商报》与商人的关系,李彦甚至能去现场,或者弄来实物进行研究。
通常来说,所谓的稻米加工无非就是舂,用人力,也有极少用水力的,面粉的加工是石磨,都只能说是简单的工具。
对于这两种工具,李彦最先想到的就是利用水力,北京与天津不同,周围有不少的山,利用水的落差,建几个水车应该不是问题。
因为有丰富地风车制造经验,造水车对于华夏工场地木匠来说,并不是问题,关键就是水轮的设计而已。
不过受到水力资源地限制,水车的使用范围就会受到限制,未必能够广泛推开。
倒是看到这个时代的榨油机后,李彦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这个时代的榨油机基本都是锲式的,也就是在大树干的中间掏一个漏斗式的空穴,用孔洞引出来,在里面放上蒸煮过的油料,然后用锲子打进去,压榨出油。
榨油的方式就是用悬吊的木柱,不停撞击锲子,使锲子压榨油料。从而出油。
李彦对后世的榨油机了解不多,不过他知道肯定不是撞击式的,这种方式太不合理,后世在使用压榨时,通常是采用螺旋挤进式。
李彦不知道这个螺旋式是不是一定好用。他决定做出来看看再说,如果成功地话,不管是用来开油坊榨油,还是卖榨油机,都会是桩大生意。
至于纺织工具一类的,就更常见了,虽说北方不比南方,不过要找一架纺纱车或织布机也不是难事,毕竟山东与河间府一带就生产棉花。
看到那种手摇式的纺纱车。李彦的第一想法就是将纺纱轮直立起来,并且改成纺锤,如果弄好了的话。那就是珍妮纺纱车了。
在李彦地印象中,近代产业革命最初都与纺织业有关,珍妮纺纱车、飞梭、水力织布机,直到蒸汽机。
想到这些,李彦不禁非常兴奋,如果真的能将这些东西做出来的话,那对生产力的促进,对大明乃至整个世界和历史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怀着激动的心情,李彦连忙从天津抽调人手和工具。他要开创新的纪元。
通政司周围的街巷中,有不少提塘报房,他们往常地活计就是等着六科发出邸报,抄写后送往各地。通常来说,每个省直以及北直隶的州府都会在京城设提塘抄送。
除了这些官方的提塘,还有一些民间地报房,他们都是靠着抄送邸报赚钱,京城有很多想看邸报但有没法从六科看到的,就会从他们这里买。
只不过自从有了《华夏商报》。这些报房的生意就不好做了,毕竟他们只是抄送邸报,这些消息报纸上都有,而且报纸上还有很多邸报上没有的消息。
而且《华夏商报》又便宜,才一分银子一份,他们抄送的邸报,就算是长期的订户,平均下来也要几钱银子一份,这个价格相差太大了。
原本。这些报房还占着位置优势。邸报一出来就能抄送,速度更快。更有时效性,不过华夏社居然搬迁到京城来了,这让他们顿时紧张起来。
“华夏社现在牛了,头天的邸报,第二天早上的报纸就有,这样下去啊,咱们这些报房都关门得了。”
京师提塘报房不少,都有些固定的客户,不过选择报纸地也越来越多了,这几家租了个四合院,等邸报的时候就聚在一起议论。
“这可没法子,人家那可是印刷的,不比咱们手抄。”
“要不,俺们也办份报纸?”抄写邸报十几年的吴铁笔叹了口气,有些舍不得放下这份行当:“听说,那个什么《华夏商报》,一期能卖几千份,一个月就是上千两银子,他们做得,咱也做得啊!”
“吴师傅,不成的,”负责拿邸报的卢游光摇了摇头:“你们去打听打听,别的书铺一分银子才印几页纸,《华夏商报》那可是四张八开足足十六叶的大小,南城的修德坊说了,这要给他们印,算上纸墨刻板,成本都得两三分银,还得印一千份以上,印少了就更贵。”
“仅仅是价格贵也就算了,修德坊地掌柜还说,那么多的内容和版面,光是雕版,就得八个刻工用两天的时间,若是一期要印五千份的话,他们起码得印七八天,七八天?等印出来,还找谁卖去。”
“那就奇怪了,修德坊那么大的铺子也印不了,这个华夏社是怎么做到的呢,看他们的样子,院子比这里还要小呢,”有人不解地问道。
“屁,你知道个什么?”卢游光不屑地撇了撇嘴:“他们在红井胡同的院子,只是采编部,印刷在城南外城的宅院里,据说有好几十个人呢!”
众人是越说越觉得丧气,这些日子地生意已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谁知道今后会是什么样子?
虽然北京是个陌生地地方,不过包有才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很快就将自己当成是这里地一员,活跃地融入到人群中。
只用了几天的工夫,包有才就在这里如鱼得水,还如愿搭上了通政司一位参议的同知的关系,在感情与金钱的双重作用下,对方答应将每天奏疏中有趣而又不是很重要地消息提供给他。
包有才相信。这只是第一步,这要走出了这一步,以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消息,这是他奉命在京城构建信息网的最关键一步。
接着,包有才又开始拉拢起京城的报房。这些报房虽然其貌不扬,也一向被人看不起,不过他们能在京城坚持下去,在邸报的获得、发送等方面,都有些心得。
“说起这个,你们华夏社可不地道!”卢游光喝得满脸通红,借着酒劲大声对包有才说道:“你们报社是好了,可咱们报房地人都丢了饭碗,昨天大家都商量了。怕是要就这么结束呢,都是做了许多年的行当。”
“呵呵,”包有才笑着给卢游光倒酒:“卢兄弟。其实要俺说,这个报房,你们不做也罢。”
“你想想看,你们做这个报房,去借邸报时要被人看不起,去送邸报时更加被人看不起,何苦呢?”
报房为人所弊病,他们不仅抄送邸报,如果碰上某人升官、某人中式之类的好消息。还会抄好了送上门去讨要好处,在很多人看来,报房的人都是煽风作浪,狗苟蝇营的市井之徒。
“你再看看俺们华夏社,刚刚来京城才几天,就有无数官绅来访,或者是发来邀请,就算哥几个走出去,那也是华夏社的采风使。就算是地方上的举人看到了,也是客客气气,”包有才呵呵笑道。
“去你的,你是存心气哥哥是不?”卢游光脸色有些发青,笑着骂道。
“气?哪里会,小弟这是为哥哥你送富贵来了啊!”包有才哈哈一笑,凑到卢游光耳边:“卢兄,要是这华夏社出钱雇你,你愿意去不?”
“愿意啊。不愿意是傻子么?”卢游光嘿嘿笑道。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是,人家为啥会要俺呢?”
“如果要的话。你愿意放下你们现在地报房?”包有才笑着道。
“那个报房?反正是办不下去了,”卢游光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是说你愿意,那么其他人呢?”包有才又问道。
卢游光推了包有才一把:“去你的,报房都没有了,华夏社要真如你说得那么好,那还不是人人抢着要去啊!”在卢游光看来,华夏社与他们这些报房可不同,这年头印刷品属于高档消费品,一份报纸就能换一升多米,而通常的书就更贵了。
《华夏商报》每天都能卖出去几千份,这在他们看来是不可想象地,他们一家报房一天也不过抄写个五六份,有个十几份就顶天了的层次。
而且卢游光也听说过《华夏商报》在士绅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那就是和一些大书院齐名的,哪里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够触碰的?
卢游光有些醉了,将包有才的话都当做了笑话,嘻嘻哈哈地说道。
“那就好,”包有才笑了笑,向卢游光详细打听了报房的情况,然后给李彦说了,并建议在这些人雇请一些作为华夏社的采风使。
“如果他们愿意接受雇用的,就都请过来好了,”正在和木工做活地李彦听了包有才的话,想了想说道。
华夏社本来就缺人,他也不愿意使用那些比较迷糊的秀才举人,这些报房的人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早从事新闻媒体行业的先驱者,他们的经验和工作能力对华夏社都是大有裨益。
李彦决定将这些人都吃下来,而所得到的收获也确实不少,这些人不禁搞情报是一把好手,而且还有些客户,更主要的是他们原来就处在底层,容易接受指挥。除去在城内的华夏社,李彦还在城外买了一套宅院,这套带有东西跨院地三进室宅院,就作为华夏工场在京城的临时基地,这里拥有工场最新式的一套手动木工机床,李彦就在这里指挥木匠制造几种新式的机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