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黄梁梦,辞丹凤;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节取《六洲歌头》
莫问书和谈飞雪离了北辰宫就一路向西而去,十一月的天里,落霜寒风,即便是习武的人也不好风餐露宿,更何况要叫谈飞雪在野地里过,他肯莫问书也舍不得,就算莫问书真舍得,天乙在二人临行前包上的那些银子也不愿意。
莫问书是有心赶路,奈何谈飞雪不配合,总爱走走停停,东西打量,几天下来,两个人倒似是西行冬游,全没有紧张的气氛。只是这一路来,谈飞雪同莫问书的话也不多,偶尔问个两句,更多的时候还是沉默。莫问书虽弄不明白谈飞雪的寡言少语里究竟担上了些什么忧思,他却是因为临到上路前柳姬月的那些话,混着柳姬清当初那些疯言疯语,心里有些不快活。有些话不是不在意,而是问不得。莫问书不敢问,也是真有点不想问。他猜不到那答案,料不到那底细,他就越发的不想知道,然而不能知道个详细,心里就虚空起来,时时现在脸上,弄出副惆怅的样子,谈飞雪见了,心里总是了然。
两人到了个较大的城里,离登封已是不远。汁之地,人流往来,物产丰饶,离京城也是不远。莫问书掂了掂荷包,又看了眼身旁的谈飞雪,拽了他的手就往聚丰楼走去。这聚丰楼原是京城的酒楼大店,如今买卖做大了,扩了客栈出来,东西南北都建立了分家,又以京城的聚丰楼本家京字楼、江南的聚丰楼辉字楼和这一处的聚丰楼豫字楼最为出名。
聚丰楼外观气派,京城的本家深受京喜爱,就连皇帝也赞许过聚丰楼的菜肴,下榻过聚丰楼天字号的客房。而这一处的豫字楼也是样样不输了给京字楼的,传闻这边的天字号客房也当真是个天价,却是绝顶的舒适自在,轻易不给了客人,就算您是砸个千两万两若合不上那身份也是没法入住的。听到这您大概会嗤笑,这做生意的竟讲求这个,却是放着钱不赚么?这您又行外了,聚丰楼空着那天字号也不妨碍他把生意做大,便是这样一手,气派和身价都上去了,又有多少人有那脸面进得了这天字号房?又有多少人有那身份入得了聚丰楼的贵宾?
莫问书走到柜前对正忙着拎算盘的小二道:“两间上房。”
那小二抬起头,脸上堆起个歉意的笑,“哟,客,这还真对不住了,本店如今只有一间上房了。”这小二精明的眼在莫问书身上扫了一遍后又转去了站在旁边的谈飞雪身上,呆了一下后,又笑道:“您二位若不嫌弃,就同住一间吧。”小二嘴里说着,眼睛却还看着身上罩了件紫貂披风的谈飞雪。生意人对银子有种特殊的敏感,他料定这位爷出身定是极好的,问话的这位应该也是不差的,只是同那位玉公子比起来,倒是落了一节。
“飞雪?”莫问书有些为难的转了过来看谈飞雪,虽说同住一间也并没有什没方便,只是莫问书现下有心想同他略略保持些距离,又是真的见过了北辰宫那阵势,只觉得要和人同寝对谈飞雪而言怕是不太习惯的事情。
谈飞雪冷笑一声,却是不答话。莫问书只当他是不愿同住,摇了摇头转向小二道,“那给这位公子一间上房,我随便些就好。”说着就要摸银子出来下定,却是突然被谈飞雪抬手给拦了。莫问书当真觉得奇怪,不知谈飞雪究竟要做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小二见两人意见分歧,也小心的看着谈飞雪,心里暗想这两人能做主的怕是这位看来颇有些难搞的玉公子,当下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细听着。聚丰楼除了菜好酒好客房好,这待人接物也是顶好的,甚少有被客人找茬的,站前柜的小二自然不敢让这蝴声毁在自己手上,豫字楼是三大楼不说,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这边,一个不妥当,怕是明儿就全城知晓,过个几日京里都会知道了。
谈飞雪松开颈里系着的紫貂长披风,解了下来推到莫问书手里,嘴里道,“你让他们掌柜的来,我不同下面的人讲。”
那小二面上一阵尴尬,谈飞雪说的话他听的清清楚楚,心里有气却是做不得声,暗指了跑堂的上去请掌柜的下来应付。堂上坐着的一些人都凝了神打量谈飞雪,见他那身紫貂披风已是华贵,里面那身葱倩长衫也绝不是凡俗裁剪,他人又生的俊秀,举手投足间全是自带的气势潇洒,众人心里猜着他究竟是个什么来头,莫问书却是站在一边暗暗叫苦。他谈飞雪还能有什么来头?不过是北辰宫里养刁了的,到了哪都舒服惯了。真说在外的名声,大约就是欠了江湖各大门派不少人命司的小魔头吧。莫问书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头上有些发昏,这一路他总叫自己别去想,只是现在想起了仍是不舒服的,这谈飞雪却是不把那些当一回事,让他当真为难。他想着,正要开口劝谈飞雪不要这样任着子胡来,免得惹了注目坏了他们上少林的行程,还不等他说话,掌柜的已是匆匆奔了下来,见到绿衣身姿的少年人立在柜前,心下一凛,赶忙加快了脚上的步子,“这位公子……”
谈飞雪听到来人的声音,转了过来,微微一笑,“佟掌柜。”
那掌柜的听他声音,又见了谈飞雪的面容,“啊”的一声惊叫了出来,马上又低了头下去,用力的拨着身旁还在发愣的小二,嘴里念道,“糊涂东西,快去开了天字号的房!快去!”小二被掌柜的说的一阵发傻,回过神来也弄不明白厉害关系,只是跟着掌柜的一起紧张起来,急急忙忙奔了上去,站柜的那个听了,也觉得有些哆嗦,抖着手去翻记帐的本子,却是怎么也拎不过页。
“小的不知……不知公子到来……”掌柜的抬了头看一眼谈飞雪,又去看一边的莫问书,犹豫了半晌却是不敢直呼了谈飞雪的名字似的,只尊敬的称了他做公子。堂内的客人见掌柜的对这少年人如此恭敬,心里都起了好奇,打量的眼光越发多了起来。
“只是路过,佟掌柜不必如此。”谈飞雪却是全不在乎的样子,闲闲的环看了堂内一周,笑道,“如今生意可好?”
“托公子的洪福。”掌柜的小心的答了。莫问书狐疑的盯了谈飞雪看,又去看那掌柜,也和堂内的众人一样理解不了。他原本只当谈飞雪是任脾气,然想他是当真认得聚丰楼的掌柜?可若果只是普通相识,又怎能叫人开了天字房?他的疑问都写在脸上,谈飞雪见了,垂了眼忍不住笑了出来,向着佟掌柜道:“你们大掌柜的几时回来?”
“前两日来寻了帐,现下已是去了京字号,怕是快到了。实是不知公子您来,这……”佟掌柜答的很是惋惜,谈飞雪却是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转了头轻声对莫问书道,“原想让你见一见天玑,他却是先走了。”
莫问书听了,张大了眼终于恍然,原来这聚丰楼竟是七护法的天玑手里的产业。他倒吸一口冷气,皱着眉看谈飞雪笑的得意的样子,北辰宫究竟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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