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 项威之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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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长的挺笨,学起来竟然比我要快。”成了同门的师兄弟后,天枢还是和自己在一起的,为了武艺上的事情,他们没少切磋。天枢免不了损他间,暗地里却练的发奋。开阳觉得自己大约是受了爹从小的教诲,有较好的底子,内功心法总是学的比天枢快。天枢别的比不上他,轻灵的身法却是一等一的好,也应了天枢这个名字,北辰宫轻功最了得的那个人该有的名字。

    “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做什么?”又是一个里,天枢躺在上问着同一屋的自己。

    因为没有想过,所以答不出来。那时候的自己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可知道下个月的比武,我们赢不了久死?”

    屋里还是死一样的沉寂。北辰宫的规矩很多都不近人情,七护法是血的丰碑,只有赢了的那个才能继承名字,才能真正拥有这个名字。

    “我绝对不会死,我也不能死。”天枢那时候这样说着。

    “我杀不了师傅。”

    “没出息。”天枢愤恨的骂了,“都是像你这样想的,所以那几个老东西还在逍遥!我定要杀了师傅,而今之后,也绝不会有人能杀了我。”

    “他是你师傅。”

    “也是我的催命阎王。”

    开阳记得后来他们两个就再也没说话,大概是睡了,或者是天枢不愿理他了。看着天枢每日都更为勤奋的练武,自己也跟着勤练了起来,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大概是同这个人在一起呆久了,习惯了吧。

    比武的那一天,他们两个都醒的很早。开阳还记得自己那一天早上呆看着东方,等着自己这一生最后一抹朝霞。他是没打算赢的,不是打不过师傅,只是道义上,是不好弑师的。项威才是他的名字,开阳不过是个轮流的封号,早晚还要属于另外一个人,现在也还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他,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你打算去死。”天枢的声音在自己的背后响起,回过头的时候看到的是那张经常带着鄙夷神的面孔皱着眉一副寂寞的样子。“项威,你不能死。”

    项威。开阳笑了起来,一直到现在,还记得这个名字,会用这个名字偶尔叫他的人,也只剩下天枢了。他记得天枢那时候对他说,我既然记得了这个名字,久有你这个人活着让我继续喊这个名字,所以你不可以死。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天枢才是最怕寂寞的那个,也是最好心的那个。开阳有点记不清那会儿自己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同师傅决斗的。那个白眉毛的老人对自己很好,所学之武倾囊相授,自己也涌泉相报,赢的很是漂亮。那是自己第一次杀人,心里却空荡荡的,看着沾满了恩师鲜血的双手,却觉得这个教了自己那么些年功夫的老人好象只是个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

    天枢赢的很狼狈。一心求活的他嘴上说的狠绝,下手然如那张刀子嘴一样利索。遍体鳞伤的回来之后,天枢笑着说:“项威,从今以后,这个名字只有我才会叫了。你已经是开阳了。”

    “你笑什么?”开阳还在想着以前的事情,天枢的声音又冒了出来。他手里端着几样吃的,像是对自己的笑很不满似的怒瞪着。

    “想起以前你很心软。”

    天枢危险的眯起眼睛,放了手里的点心到一边,“项威,你很得意是不是?”

    开阳笑着摇了摇头。天枢没有变,自己变了。不过也许,改变了的那个人是自己,然是天枢。“你不要去找宋宁远的麻烦。”

    “我叫你别管这个的。”天枢坐在他身旁,拣了块红豆糕自己吃了起来。

    开阳看着天枢吃糕点的样子,觉得自己也有些饿起来。

    “你从前,是叫什么名字?”

    “天枢。”

    “再往前。”

    “天枢。”

    “你……”开阳皱起了眉头,这些年一直如此,只要提到这个,天枢的答案永远是这两个字。

    “蠢人!”天枢塞了装糕点的盘子到开阳怀里,又愤愤的跑出去了。

    天枢奔到了外面,收住了脚步。从前的名字,那种东西从他决定重新在北辰宫里活出个样子起就不存在了。开阳那个蠢人,一直记得自己叫项威,记得那些过去,又有什么意思呢?项家的事情他听开阳说过,他也私下替开阳查过,是什么人同他爹争斗,是什么人陷害了他大哥,他全都告诉过开阳。可开阳却只是笑笑,说知道了,也不去寻仇。

    “你不想报仇你知道这些做什么?!你不想报仇你记得这些做什么!”天枢记得那时候自己气的恨不得同开阳打一场。

    开阳却说:“我记得就可以了,总得有人记得。”

    “若有人陷害于我!我定要他怨还百倍!”

    天枢说完这话的时候,开阳只是无奈的摇头。后来天枢才知道,开阳一直介怀着自己杀了师傅的那件事情,虽然这是北辰宫的规矩,却也是不好受的记忆。天枢自己也记得前一个天枢死时候那种满足的表情,被自己伤的满身是血。他害怕那种神情,那样子就像在昭示将来的自己,渴求被下一个人杀死。

    “我绝不收徒弟。”天枢那会是这样对开阳说的。可这样的事情,做得了主的只有宫主。

    所以当柳姬月让他们两个照顾谈飞雪的时候,天枢和开阳只觉得自己从一种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里找到了希望。那是个机灵活泼的孩子,虽然任,溶善良。

    天枢很喜欢谈飞雪,每天都小心地守着他,不止是因为宫主的命令,更像是自己愿意亲近他一般。开阳不懂得应付小孩子,尤其还是像谈飞雪这样心思鬼灵又有些任的。于是开阳更多的是被谈飞雪要求着做这做那,而天枢就像是替谈飞雪出主意好有话可讲的那个。

    “你好象很喜欢少宫主。”开阳还记得自己当初这样说的时候,天枢回给他一个冷笑。那一天,天枢半眯着眼睛拈开手里的扇子,轻摇着,然后告诉他。

    “喜欢?他是北辰宫的少宫主,我自然喜欢。只要他听话,将来总是好办的。”

    开阳还记得自己听到那话时无奈的抽了口冷气。天枢这个人,就是这样,算计,想法,他总是有很多不纯粹的东西。可那些东西和他做出来的事情,却又不太一样。

    “少宫主聪明的很,总不会做你的傀儡。”

    “我不用他事事听我的,只要他会顾及我,为我所想就好。”天枢答的势在必得。他也的确做到了。少宫主真的是个善良的孩子,也是个想的多爱操心的孩子。小小年寄少宫主已经会顾及旁人的情绪,会看柳姬月的脸,晓得要维系主人的尊严,知道要学着从容的去应对任何事情。这一点一滴他同天枢都是看在眼里的,偶尔他会觉得,少宫主就像是他的孩子,或者也可以说是天枢的孩子,看着他成长,看着他变成今天的样子,再继续看着他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很多事,是会变的。很多想法,也会变。

    等到天枢又走回屋里来的时候,开阳笑着对他说,“你好象很喜欢少宫主。”

    “自然喜欢,难道你不喜欢?”天枢被他说的莫名其妙,把端着的汤药往桌上一放,“你快些把伤养好,省得被少宫主知道又要担心。他嘴上不说,心里总介意我们。”

    “恩。”

    “你自己喝药,我先去了。”

    “天枢,”开阳喊住了又急着往外奔的天枢,“不要去杀宋宁远。”

    “罗嗦。晓得了。快些养好你的伤!”天枢不耐烦的答应了。

    后来……后来伤是养好了,也瞒了少宫主没让他知道。天枢也真的如答应了自己那样的,没有杀宋宁远,只是……那鱼池子里的遭遇想来也能叫他回味一生了。自然,那都是后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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