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知心强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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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问书同天乙、天璇他们几个被赶在了殿外,都静立着不多话,只是越发想不明白谈飞雪如今这个样子究竟要和摇光说些什么。然而只得一盏茶的功夫,摇光就走了出来,对着天乙道;“他又开始痛了,这下是话都说不出来了,你进去看看吧。”他语调平淡竟是全不担心,天璇听了只觉刺耳,忽得拎了枚银针就往摇光投过去。摇光拂袖撩开,撇了她一眼,又懒得同她多话。天璇心里愤恨也不高兴同他多浪费时间,发足往谈飞雪的殿内奔去。莫问书也要跟进去时,却是被摇光抬手拦了。

    “你是莫问书。”这不是问句,摇光说着,也不等他点头,从袖里摸出张白宣来,“这个给你。”

    莫问书狐疑地抖开那白宣,就见纸上赫然是个悠闲懒散的少年侧卧榻上,那柳绿青衫,那眉眼唇角,自然就是如今正在里面痛的又一次昏死过去的谈飞雪。莫问书只觉得自己的眼是半刻也不愿离了这画,作这画的人想是极晓得谈飞雪的心思,同他极熟的,竟连得他睡时喜欢空握了手的姿态都描得细致。画里的谈飞雪全是个猫一般的懒样,微闭的眼垂着,像是睡了又似乎是要张开,唇角挂着抹淡笑,显然是愉快的样子,只是你合着整幅画看,却会生出种‘莫不是有什么人要遭了殃’的感悟来,只觉得这谈飞雪乐的事情必然是同旁人大不一样的。

    “这个本也该给极爱他的人。”摇光料到莫问书会问他为何要送画予他,也就先自己答了,“只是你总顺着他也不算好事。这北辰宫里顺着他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摇光说着,却又是讽刺一般指了正往这边来的天枢同开阳,嘴里道,“一个两个都当他是落地就碎了的宝物,惯得他半点真话都听不得了。”

    “你……”莫问书只觉得奇怪,他同这摇光是第一次见到,却听他说了如此之多,还全是古怪的话,这人又是北辰宫的什么人,却对他们的少宫主频频出口相责,谈飞雪对他也忍得诸多,当真奇了。

    见莫问书满脸疑问的样子,摇光淡道,“名字你是知道的,便是摇光。说我是七护法里的一个,不过是挂个虚名。我要做的,倒是和他们那些正经事全不同的了。”他这话说完,自己又满是嘲意的笑了起来,末了又对莫问书道,“你若当真为他好,有些事情还得劝得。”他这话说的认真,却又忽而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补了句,“却也不要同他硬伤,那就是个喜欢玉石俱焚的主。”

    只得这样间,莫问书却是觉得这摇光对于谈飞雪的事情却是真正晓得的,只是他还想再问,摇光倒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天枢同开阳正好过来,看着摇光去的方向奇道,“他竟同你说话?给的是什么?”嘴里说着,天枢劈手就夺了那白宣过去,看到纸上画的却是谈飞雪,脸上又现出微妙的神来,转了头对开阳道,“你看看,他如今也不怕了,都这样直拿了出来见人。宫主当真是不晓得的么?”开阳看了也只是摇头,推着他的手要他将画还了给莫问书,却是没说什么。莫问书只觉得二人话里意思古怪,想问又觉得不该知道,于是便住了口不说。

    如此又过了两日,莫问书晓得的只有谈飞雪每过一日,身上的痛处便多出一个来,到了第五日的今天,竟是连手都抬不起来了。那些也都是听说,待到他见了这个人又坐在上靠着时,却是半分失态也瞧不出来。

    谈飞雪自然是个极要强的,许不得自己现出虚弱的样子,又不说他连着痛了五天,竟是有些习惯了一般渐渐不当回事了。只是他身上如今那忽而火烧忽而冰冻的感觉,旁人是当真体味不来的,脑里那嗡嗡直响的虫鸣似乎是轻了,骨头里却像是爬进了万只蚂蚁,像是在他骨里打洞,更像是直逆着不该走的地方乱爬一气。只是他谈飞雪都忍得了,也真是痛惯了,脸虽然青白,额上还渗着些汗,却是变不出什么苦楚的表情来。

    这北辰宫大大小的事情终究还是要有人管得的,柳姬月全不高兴过问,谈飞雪即便是痛的肺疼也是要管起来的,尽管多数的事情都让天乙揽了去配给了七护法留着的几个去分看,有些事情却只有宫主同少宫主做得主,积累了十余天,也到了不得不问的时候。

    谈飞雪闭着眼听天乙将那些事情逐个报了一遍,却也没有去管此时走进来的莫问书。天枢朝莫问书做了个手势就要他往自己同开阳这里站一些来,这时候又听到天乙提到了筑良兵法的那件事情。说是天权那边差人来说已是交了给太子,事情算是完了,梁天德也处理好了,少宫主不必再挂心之类云云。天乙才想翻过这页去说下一桩事,谈飞雪出声道:“天权同那个肖贵是怎么回事,可是查清楚了?”他这话问的天乙一僵,连带着莫问书也有些要跳起来。先前这事他一直是挂心的,只是谈飞雪现下的状态也不好多问,原本只等着他好了再同他细说,却又想起几天前飞雪同他提的广安和尚的事情,如此他才算明白,这人毒发身上虽痛得,脑里竟是半刻没有歇着的。莫问书不有些动怒,只觉得这人是真的不爱惜自己,换个旁人如今痛成这样,怕是嘴里也要成天哼哼,烦管丁点小事的。莫问书想到这个,又觉得之前被那银针刺的手臂瞬的又有些痛起来,他只被那样刺了几下就痛成这般,飞雪身上那些针眼毒行又是如何?才正在心里火着,却听得天乙回了话。

    “回少宫主,只是场误会,如今已是解开。”

    听了天乙的回话,谈飞雪却是冷哼了一声,“什么样的误会大到肖家的人要请动了少林的和尚厘手?”只这一句,天以乖闭了嘴不敢再做声,屋里静得似乎能听到焚从炉鼎里飘出来的声响。谈飞雪张了眼睛看着垂了手等他训话的天乙,却是极轻的开口道,“你想的我知道,就去告诉天权,皇帝的家事自有的是人愿意参合,叫他少管。北辰宫不收这样的摊子。”

    “是。”

    “另一桩事却是叫他定要上心,只那一件是北辰宫也要关心得的。”

    “是,天乙明白了。”这样说得,谈飞雪又闭了嘴,暗示天乙继续报下去,于是那长帐一般的记事簿又开始被翻动着,纸页摩擦的声音里偶尔夹着间谈飞雪轻若梦呓的指示,一本翻完竟是过去了两个时辰!天乙放了那归事的本子到使手里,谈飞雪此时已是不再能讲话,显然精神耗尽,再撑得片刻就要倒将下去。莫问书见他这样,握紧了拳头却没有奔过去。天枢正感到奇怪,就听得他道:“这人,真是叫人急死。他这样宁不下神,显是极伤心脉的,你们都由得他么?!”

    “莫少侠,你这话说的实在好笑。”天枢似是很净同莫问书当真动气,这时候已是很不愉快,出口的话娶不刻薄,“若能替少宫主分得的事情,我们都已做尽。只这一些,虽不是拖不得,却也好过现下不说。你当真以为少宫主愿意闲躺得?!”天枢这话说的莫问书一阵错愕,紧握的拳间似是要滴下血来。他又怎会不知?你即便是真要谈飞雪什么都不过问的只管躺着养神,他也能在脑里思虑诸多事情,倒不若当真叫他烦些事完了也就算了。只是如今这个状态,又有什么人是当真忍心叫他去劳累的?他虽是知道,只是……莫问书只觉得愁上心头,终是长叹了一口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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