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委曲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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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飞雪这第一日在恍然间忽亡缓的也叫是给他熬过去了,莫问书几个在外面也只是干着急,殿外的使受了天乙的命竟是谁也不给放进去。第二天一早,莫问书又是顶着张似乎更为憔悴了几分的面孔跑了过来,即便是进不去,他也要守在飞雪的门外,只盼着能进早知他一丝一毫消息也是好的。

    这第二日的毒发却是让谈飞雪痛的连眼都睁不开了,整颗脑袋像是涌进了千百只苍蝇,只炸得他脑里一片嗡嗡之声,耳朵里却又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一刻不停。那太阳穴的地方已是起了青筋,时不时突跳几下,谈飞雪只觉得他并不是要遭受脑裂之刑,反倒是整颗头都要被吸进一处窄小的容器里,闷得痛得。脑里痛得,胸口却是愈加吸不进气,他只觉得自己开始犯起糊涂,竟是不知究竟该如何吸气,如何动作,那颗心也同脑子一样紧缩着,全像是要聚成干瘪一块似的,郁闷之气堆在胸口,混着那撕心裂骨的感觉又发不出来。谈飞雪痛极,心里怨恨自己脱不得身又做不得反映,竟强抬了手扣了数根碧玉针就往自己脑门上拍。天乙守在一边,见他突然异动,慌忙拦下。待到他悉数打落那几支碧玉针,竟也在眼里聚起了泪光。他知谈飞雪如今已是痛的糊涂,全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却又生生想抗了这邪门刻骨之痛,如此,他只好叫了天璇取些银针来放在手边,却又是遣了人叫天枢去黯玄池再借些毒蛇毒虫来想着或许好让他缓一些经络之痛。

    天枢提了蛇篓来的时候,也将开阳和莫问书带了进来。莫问书见谈飞雪这七日毒发是头一遭,只看到谈飞雪胡乱抓着天乙的手,脸上全是扭曲苦楚的神,额上颈间竟插着几支银针,却混乱的很,不像是天璇施的。才在心里惊奇着,又见到谈飞雪从天乙手边抓了几支银针又往自己脑上刺去,莫问书大惊之下冲了过去,抬手搁了谈飞雪要伤自己的针,银针尽数刺入他的手臂,竟似火烧一般疼痛难熬。莫问书顾不得自己手上的针痛,低了头去看谈飞雪,只觉他眉眼茫乱,气息极是不稳。他才要问,又见得那畔衣角的地方已全是血迹,他只当那是谈飞雪的血,惊讶之下就要去看他手腕,然想一拉之下见到的却是天乙那只已被谈飞雪握的青紫交错的手,谈飞雪痛极的时候指上出力无法自制,竟是深深嵌入了天乙的皮肉里,那些趟下的血水却是天乙的了,只是如此这般,天乙仍是紧握着谈飞雪的手一刻也不放开,任他血肉模糊,脸上竟现出些温耗神来。

    还不等莫问书开口,天乙抬了一直护着谈飞雪背脊的手,撩了那已被汗浸湿了的发到他耳后,嘴里轻声哄道:“少宫主,你痛极便喊出来,莫要伤了自己。”听他这样说,众人又去看谈飞雪,才见他唇上泛着黑紫之气,齿间颤抖,却是强忍着绝不松口的样子。天乙见他思绪已不清明却仍是不愿张口叫痛,只怕他再这样咬紧了牙关会伤及舌齿,竟伸了另一只尚且完好的手到谈飞雪嘴边,动作虽柔然容他抵抗的往谈飞雪的嘴里塞去。谈飞雪扇动着睫毛却是张不开眼,齿间微颤着终是被天乙探了进去,只那一咬之下,一股血气腥甜涌到他舌上,天乙略皱了眉却也忍得破指之痛,由得谈飞雪如此含咬了片刻,吸了口气对天璇道:“你且去取了紫芝汤药来,少宫主多少要喝些,不然定熬不过去。”

    天璇眼角落泪却是站着不动,嘴里哭道:“取来又有何用,少宫主却是不喝。”

    “你去取来就是,自有人能叫他喝得!”天乙似乎动怒,抬了音就吼天璇,末了又转向天枢,“你快快去凤阁喊了摇光过来,就说少宫主如今又是不行,不愿服那汤药,宫主听了自然放人。”天枢听了当下奔出去,一会的功夫就带了个披散着发的貌少年人过来,那少年人身上虚挂着件雪青长袍,竟是连外衣都阑及系好就被天枢拖了过来。这来人便正是被谈飞雪以友相称的摇光。

    摇光脸上淡淡的,提了衣摆走到谈飞雪畔,见那血混着谈飞雪的汗已粘染了一片,皱了眉道:“怎得变成这样,少宫主今日是第几回?”

    天乙并不抬眼看他,全神望着谈飞雪,嘴上答道:“已是七日的第二日了。只是今次凶险竟不输你伴着的那一年,少宫主又不愿服药,还得你劝得了。”

    “我又如何劝得。那一回也是他自己转了心思说想要喝。”摇光听了这话,娶不若众人那般焦急,指了一边的使道,“去取干净的被褥来,衣裳也重拿一套。”说得又是转了眼去看凝着眉全是苦痛表情的谈飞雪,“他最受不得这些,你竟也不及时替他换了。他还总同我说你是最知他心意的,我看倒是他糊涂了。”说得抬手打开天乙同谈飞雪互握着的手,自己捏了过来,轻轻揉了两下,嘴里轻道:“你又何苦这样。叫天璇用药弄晕了你也好过如此这样强忍得,当真是自己要受得这罪么。”

    莫问书在一旁看着摇光如此动作,只觉得心里生出些怪异的感觉,却又说不明白,再不说他此时全心记挂着谈飞雪身上的毒,对着摇光纵有千百思虑不透也都丢到了脑后。然而摇光这话却是让众人都惊讶了一番,天乙更是抬了眼去盯着天璇,似乎大羽怪她竟没有想到过要用药弄晕了谈飞雪这事。只是谈飞雪自己不开口,又有谁当真有那胆子敢做得这事?这话也只有摇光说得,换了旁人,怕是要受上一番责罚。

    身上痛过一番后,谈飞雪只觉得略略有些舒服,微微张了眼却聚不得神,胡乱的瞟了一会,然知为何盯着摇光时怔住了。摇光见他醒来,靠了身体过去探他额头,替他轻轻抹去些汗珠,然想谈飞雪望着他的眼里竟起了些清明的神,就开口问他可是好些了。他只说得这一句,谈飞雪却突然拽了他的手不肯放开,也并不说话,只是眼睛全都看着他,却又像是透过了摇光的样子去见了另外一个什么人似的。摇光见他这样,也很有些惊讶,从前谈飞雪即便同他取笑,也不会如此亲近,眼下他同谈飞雪在一块,却似是比之天乙更亲了。摇光露出丝无奈的笑,轻轻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是被谈飞雪握的死紧。一旁取了被褥来的使见到这样,也不知如何是好,摇光同天乙对视一眼,终是欠身抱了谈飞雪起烂让那使换去汗血凌乱的那一。天乙在一旁看得,只觉得谈飞雪在摇光怀里的神竟是放松了许多,脸上一阵怅然,虽心有不甘却也奈何不得。

    待到摇光轻放了他回榻上时,谈飞雪仍是不愿松了他的手,摇光轻声哄了两句也不见效,几人正在奇怪着,摇光却是突然抬了头对天乙道:“你叫他们都出去吧。你如今也侍奉不得,一同去了也罢。”说着又指了天璇要她把紫芝汤端来拿在手里,全然一副他已作得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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