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行风恨极了逆子的辱没家门。莫问书才一醒就命人将他锁了起来,连莫夫人也劝不动。莫夫人虽然也为莫家的大丢面子而心焦,但她仍然是向着儿子的,只觉得一切错都是谈飞雪引起的。又想到当年那个随心所的谈无笑,莫夫人对于谈家的感情,更是复杂了。
莫问书被关在房中无事可做,只能横躺在上盯着天顶发呆。他脑中想到的全是谈飞雪同他在一起时的场景,他仔细的想每一件事,仔细的回味每一句话,却觉得谈飞雪从踏进莫家大门开始到他离开,竟是没对他说过一句谎话。过去认为理所当然的话语,到了今时今日却只让莫问书觉得谈飞雪的可怕。相处了整整三月有余,他竟然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便不说自己被他所瞒,就连自己那威震江湖的老爹也败在他的手里。谈飞雪没有说过一句假话,却真真切切的将他们骗了个彻底。
莫问书烦躁的翻了个身,眼睛却瞟到了一边桌上搁着的拭雪剑。谈家世宝,谈飞雪竟然就这样丢在了莫家不管不顾,莫问书再一抬眼看挂在一边的经纶,心里更是焦躁莫名。拭雪经纶,本乃一双,可即便剑是一双,若失去了主人,何来的双字呢?想到这里,莫问书终于是从上跳了起来,他一把撩过桌上的拭雪剑,媚抽剑出鞘,只见得拭雪剑身银白,散着微微的寒气,倒的确是毫无透出莹莹绿的迹象。他看着拭雪剑不失笑,他记忆中谈飞雪的爹谈无笑也是个有些冷淡的人,行事也有那么些古怪,不然也不会同妖柳姬清成婚,只是现在想起了记忆中的谈叔叔,与点了他的穴也制服了一众江湖高手的谈飞雪比对一下,忍不住要感叹,那果然是一对父子!
“爹——!爹——!!”莫问书突然转了身到门边,用力的拍着。他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上了锁,并非是他无法用内力打烂了跑出去,只是既然这门是爹锁上的,他就该好好的思过。莫问书也自认的确是有错,他错在丢了莫家的脸面,不该鬼迷了心窍同飞雪做了那等事情。只是现在他有一句话要问,要问问和谈无笑是结拜兄弟至交好友的莫行风!
门外的家仆显然是被莫问书忽然发急的行为吓到了,慌忙叫了个人去请老爷来看。莫行风此时巧在正院练武,本就是心中烦恼无限,听得家仆来报说少爷突然在房里大喊大叫,更是觉得逆子不懂反省,当下一拳击碎了一块假山,只吓得那家仆双腿发软。
莫行风踏着怒步奔到莫问书的门前,大吼道:“混帐!还不知反省!胡乱喊什么!”
“爹!孩儿有事要问!”莫问书却是全然不介意老爹的怒火,脑中只想着他要问的事情,急急地扒在门上,“爹!你当年可被谈叔叔骗过?!”
听了儿子的问题,莫行风更觉得血气冲脑,一阵发晕,“畜生!说的什么混帐话!当真是不知悔改!”说着一掌拍在门上,只听得屋里一阵东西打翻的声音,显然是莫问书被他爹的掌力隔门所伤,踉跄后退了。
莫问书跌坐在地上,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老爹这掌竟是下了五成的功力,若不是他闪的快,怕是真会得个内伤。从小到大,这是父亲第一次打自己,竟然还出手如此之重,甚至不愿见他,隔门伤他,莫问书只觉得心里一片黯淡。然而想到自己那日和谈飞雪的是在武林同道面前给他爹带去的羞辱,他却是觉得自己根本毫无责怪父亲的立场。
莫问书捂了胸口勉强站起,仍是拖着步子走到了门边,他虚望着门上映出的莫行风模糊的影子,咬着牙道:“爹,谈叔叔当年可有骗过你?你是信他还是不信?”莫问书字字如锤,只击的莫行风两耳嗡嗡直响。他亦隔着门看屋里那逆子,恨他事到如今还向着谈飞雪之余,却又觉得这果然是谈莫两家的孽缘。
欺骗……无笑又岂是个安分人?自小捉弄他的事情也就罢了,柳姬清那事却是瞒得他好苦。想到自己那时对谈无笑的信赖,真以为他是要为江湖除害才对柳姬清那般执着,却在看到谈无笑抱住柳姬清的那一刹那土崩瓦解。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一同拜师学艺,谈无笑一直比他聪明,武功也比他进步的快,人前更是一派知礼明事之人,受到大家一片赞誉夸奖,却只有他莫行风知道谈无笑根本不在乎江湖武林的眼光,却是为了谈家的声誉装得那副样子。想到这些,莫行风不得不承认,谈无笑会喜欢了柳姬清,那也不是没道理的,而当年的他正是因为深知谈无笑的内心,所以义无返顾的站在了谈无笑的这一边,助他一起求得众人的理解,然想这一举动倒是为多年后剑雪山庄的灭门埋下了根。无笑!你我兄弟一场,你即便是到死,仍要我为你收拾善后么?
莫行风死瞪着莫问书门上那道巨锁,终于缓缓开口道,“书儿,你要知道这个做甚?”
“爹,我信飞雪。”莫问书一声苦笑,“他这样做定有他的道理,我信他是身不由己!”
“书儿,你当真痴了么!”莫行风不摇头,若只说兄弟执着,他或许会网开一面,只是儿子竟然同谈飞雪做出了那等苟且之事,想到这里,他又是一阵怅然。
“爹,孩儿不孝,累您受江湖众人耻笑。只是孩儿绝不信飞雪是那妖魔邪怪之人,其中一定拥故!爹!您和飞雪他爹是至交,若现在那个人是谈无笑,您也绝不会罢手不管的!”
“畜生!”莫行风听得他的比喻,又是大怒,“不许你再提这事!给我好生闭门反省!”
“爹!飞雪是谈无笑的孩子啊!”
“他也是妖柳姬清的孩子!”
“爹!”莫行风听得莫问书仍在屋里不断喊他,终是怒极,一拂袖就要离开。谁想他才走出了几步,背后竟忽然静了下来,不再有声响。莫行风顿生疑惑,转了头去看,只在这一刻,莫问书的屋门突然四分五裂,从里面被掌力劈开,只见得莫问书腰间佩得拭雪经纶二剑,一脸决然的立在门前,在看到莫行风后,重重跪地,抱拳道:“爹!孩儿不孝!这事若不能找飞雪问个明白,孩儿终是无法释怀!”
“逆子!”莫行风却是被莫问书的举动惊住了,反映过来之后,也动了真怒,抬了掌向他挥去。莫问书也不躲,只跪在那里,眼里写满了坚定,一动不动的望着莫行风。
“老爷——!”莫夫人在听到动静后,慌忙的赶来,只看到莫行风竟像是要亲手击毙自己的亲生骨肉,当下奋身扑去,挡在了莫问书身前。然而莫行风的掌力却在半空中生生的收住,他隔着已泣不成声的夫人,死死盯着那混帐儿子,终是放下了手,哽道:“逆子,你决意如此么?”
“孩儿求爹成全。”莫问书仍是不移开视线,说的字字有力。
‘无笑,这是我欠你的。’莫行风闭了眼,想起谈无笑似笑非笑的样子,又想到他被柳姬清一剑穿心后的冰凉尸体,心里只得一阵苍凉,垂了肩低声道:“你且去吧。若寻得飞雪,便带他回来吧。”
莫问书大喜过望,连忙应了,谢过莫行风后,起身就往外奔去,竟是全然不记得要同为他哭得伤心绝的娘再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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