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敢整事,就叫丫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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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在脑海中预想千万次的重大日子比预期中来的更快,迅速变成事实,然后又迅速地变成回忆。很快,星期天到了,也就是和斧头帮谈判的日子到了。学校门口状元楼里,小虎大声地喊,有好酒好菜的给兄弟们上!

  这是体育学院的丧鸡哥,体育学院的老大,通吃黑白两道。杨雄风给我和小虎介绍一个满脸横肉的一个小子。

  狗养狗养啊,小虎抱拳说。

  有我们丧鸡哥在,这次你放心,来佛杀佛,来神杀神,来一个砍一个,来一百个砍一百个。杨雄风伸手来回做着砍的手势说。

  丧鸡不紧不慢,吧嗒一口菜,哧溜一口酒,一副大哥气派,我期望他弄个什么开战宣言鼓励鼓励我们大家,结果他喝了一口酒,咧嘴眦牙地看着杯子中的酒,吧唧整了一句,这酒有点冲啊。

  这一帮子人在那里山吞海喝,桌子上鸡爪子挥舞地只看见白的影子,跟无影掌似的,兄弟们喝酒真豪放呐,酒撒一半喝一半,看地我头皮发麻,我琢磨着这一顿要得吃掉我们多少银子啊!

  今天兄弟们甩开腮帮子松开裤带子吃,千万不要客气,今天谁要是客气我他妈就跟谁翻脸!小虎恶狠狠地说,按照瓶子的说法小虎在那里打肿充波霸。

  杨雄风说,大家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小虎举起酒杯说,大家吃点,喝点,待会儿还要仰仗各位出力,给兄弟我掏点真活。

  众人高举酒杯,一饮而尽,在那里七嘴八舌说着义薄云天的话,个个跟关二爷转世似的仗义。

  一个兄弟说,虎哥你放心,兄弟你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

  另一个接口说,今天我们非帮你废了那小子不可。

  兄弟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我要是眨一下眼,我就是孙子!

  江湖上也不打听打听我们丧鸡哥是谁。

  听说在北京城里,现在猫很罩啊,他老大朔爷名头更是名震江湖,连中央领导都得给他面子,我听说他杀人,一个小兄弟说,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小瘪三!你说什么呢,我们尚鸡哥怕过谁啊,小小的斧头帮,今天就把他的老窝端平了!众人拍打着那个小兄弟的头数落他。

  真他妈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对,我们这二十多人,个个喝血跟喝蜂王浆似的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狠角,一个顶仨的主。

  咱谁啊,咱出来混的,割头跟理发似的。

  敢整事,就叫丫毁灭!

  对,今天就是他们斧头帮的灭门之日。

  好好的馄饨不吃,想吃刀板面!

  来来来喝喝,今天不把斧头帮灭了门,我们以后就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小虎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壮怀激烈,激动地站起来,端起酒杯说,诸位好兄弟,果然讲义气,能认识大家是我小虎的福气,来来来我敬各位一杯,好兄弟一口闷!

  众人叫嚣着,斧头帮的人真是犯浑,也不打听打听,调戏狗也得看主人啊,连我们虎哥的马子也敢调戏,还有王法嘛?还有法律吗?

  今天让他们有来无回,来一个放平一个。

  待会你们谁也别拦我!不把猫废了我他妈就是你孙子!一个兄弟把酒瓶底磕掉,要冲出饭店,被众人拦住。

  一位兄弟因景生情诗兴大发,支着头在墙角吟起了唐诗,葡萄酒光杯,饮琵琶马上催,古来征战几人回……

  另一位念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到底还都是大学生啊,爱用诗歌来抒发心中的感情。

  杨雄风说,什么丧气诗啊,来来来,我来给大伙念几首涨志气的,两眼一望黑洞洞,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待吾一捣黄龙后,与诸君痛饮尔。

  丧鸡说,来来来,喝喝喝,吃完后兄弟们再去洗个桑拿按个摩,好好痛快一下。

  杨雄风说,对,洗好后,再去钱柜唱个卡拉OK,再找俩妞放松一下。

  我一听就犯晕,赶紧打住说,哎哎哎,诸位兄弟,今天就不洗桑拿了,不是我小气,现在是十二点,一点就要谈判,来不及了,主要是时间来不及,下次有机会我做东一定请哥几个好好玩玩。

  我转头问小虎家伙准备好了没有,小虎从桌子底下拿出一蛇皮袋菜刀。为什么用菜刀,没大砍刀?俗话说钱在刀刃上,你丫省那俩钱。我责怪他。

  不是省钱!不是都是学生么,平时都没怎么砍过人,砍刀使不习惯,菜刀以前在家切菜使过,拿起来顺手,而且我觉得菜刀拿出来PK就感觉是有去和别人拼命的架势,先在气势上压住对方,人贺龙将军以前还两把菜刀闹革命呢。

  众人歪歪斜斜左扶右掺地走出饭店,打了六辆的,跟阅兵队似的浩浩荡荡地直奔目的地紫竹院公园,泛起一路尘土。中午的紫竹院公园,阳光不冷不热,天气很好,在这么好的天气恐怕没有人想被人砍死,但是江湖上每一天都有人被砍死。

  边上的树阴下面,一群退休老干部模样的人合着手风琴整齐地在合唱《洪湖水》,洪湖水呀,浪呀么浪打浪呀,洪湖两岸是呀么是故乡啊……兄弟们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冰激凌像大伏天的狗似的伸着大舌头舔着。

  会不会来啊?有兄弟问。

  我看他们是怕了,不敢来了。

  对,听到我们丧鸡哥要来,吓地不敢出门了。

  对啊,什么叫闻风丧胆。

  丧鸡很享受地舔着冰桶,说,大家小心观察,小心对方使诈。

  正说着呢,一部黑的大奔领头十部轿车,“嘎”地停在我们面前,车里走出来清一穿着黑西装,操着光灿灿的大斧头的年纪轻,跟日本鬼子进村似的,瞬间把我们围住。斧刃在阳光的照耀下射出另人窒息的白光芒。从大奔里出来猫,然后屁颠颠地跑到另一边开门,一个穿着黑中山装的中年男人钻出轿车,五短身材,体形微胖,戴着黑墨镜,墨镜下颧骨处,一条象牙的伤疤泛着死神的光芒,戴着大大的绿玉戒指的手指夹着烟,青的烟在风中飘散,像诡异的幽灵一样消失不见。黑的墨镜中,反射着吓坏了的我们,像一个变形的广角镜头。

  以前我们也就是在学校和小朋友打打小架,我们小庙里的和尚没有见过大庙里的佛,谁也没有见过活的黑社会,见这阵仗,大家都晕菜了。

  边上合唱的老头老太见情形不妙瞬间作鸟兽散,只留下一个老眼昏戴着老眼镜柱着拐杖的老头没搞清楚状况。老先生缓慢地转过身体,从眼镜后面看着我们说,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搞什么啊?

  中年男人边上一兄弟直截了当地说,砍人!

  老头还没有弄明白,特缓慢地说,砍——人?我们是社会主义法制国家,有什么恩怨,交给人民政府解决,怎么能说砍人就砍人呢……

  中年男人有些不耐烦,没等他说完,从边上一兄弟手里撩过斧子,手一挥,一斧子就飞了过去。斧子在空中转着圈,眼看着就要击中老头的头部。斧子如同贝克汗姆的任意球,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的弧线,擦过老头的脑壳,“笃”地钉在了老头边上的一棵杉树上,瞬间停止了转动,酒红的柄震动着,发出“嗡——”的颤音。老头的几根白的头发在空中悠扬地落下。老头缓慢地转过身子,抬起他苍老的头凝视着树上的斧子,然后吧嗒丢下拐杖,撒丫子跑了,矫健地跟一刘翔似的。

  把招子放亮点!这是我们斧头帮抗霸子朔爷。猫头上缠着白纱布,横着脸指着小虎说,朔爷,这个就是打我的师范大学的学生。

  你就是斧头帮朔爷?丧鸡站出来说。

  恩。中年男人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地说。

  我是师范大学的丧鸡。

  没听过。

  可是我听过您的大名,我是您忠实砍迷,今天听说您要到此一砍,我敢不过来支持您。这个墙头草丧鸡,真他妈没骨气!

  猫指着小虎愤恨地说,朔爷,我的……我的一个罩丸就是被他踢裂了,你可要替我做主。

  罩丸?朔爷仗二合尚摸不着头脑。

  猫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袋,表情痛苦地如同人痛经。

  朔爷在猫脑袋上打了一个暴栗,说,妈的没文化就是没文化,还罩丸,那叫睾丸!人群中发出窃笑。说吧,你打伤我小弟这帐怎么算!朔爷对小虎说。

  可是……可是你小弟调戏我马子这笔帐又怎么算?小虎像泄气的皮球,很不自信地说,声音细小地跟蚊子飞过似的。

  什么?朔爷一时没听清。

  朔爷,今天不是我怕你,我看小弟们的事情就交给小弟们自己解决吧。丧鸡见形势不妙,赶忙推卸责任,点头哈腰地说。

  小弟有事情,做大哥的就要替他们出头,什么叫有事你找大哥,不然小弟跟着大哥有什么好处?朔爷不以为然地说。

  猫报仇心切,说,甭他妈跟他们废话,朔爷,砍他们的!拔了他们的气门!

  朔爷对小虎说,朔爷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看在你是大学生,伟大祖国的朵的面上,今个儿就饶你们一命,但是你的一个手指头和一个睾丸今天就姓黄了。

  丧鸡劝小虎说,要不你就把手指头睾丸给朔爷得了,就当不小心摔一跤没了两块肉。

  众人七嘴八舌做小虎的思想工作。

  是啊,咱好汉不吃眼前亏。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逞一时匹夫之勇。

  大丈夫能屈能伸。

  一个蛋不影响以后生育的。

  没蛋总被没命好。

  俗话说好蛋一个好子一个就可以了。

  虎哥,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啊。

  这蛋被朔爷这样的大人物摘了咱也不丢脸。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全他妈的假仗义,我握着菜刀的手心全是汗,我喝道,兄弟们,抄家伙上!出来混宁可被打死,绝对不能被吓死!可是脚还是像是被钉在地上了一样动不了。大家杵在那里不敢动。

  没人敢动。

  小虎一张脸跟放刚蒸笼上蒸过似的,惨白惨白的,指着我们急了,带着哭腔说,没义气啊,什么兄弟啊,什么生死与共啊。然后转过头对朔爷说,你他妈可别把老子逼急了,兔子逼急了都还咬人狗急了还跳墙呢,你把老子逼急了老子就……

  把你逼急了你又能怎样?朔爷冷冷地说。

  把我逼急了,我就……我就我就给你跪下!然后扑通就跪在地上,哀求朔爷:我给你磕头,我给你叫声爷,朔爷,四海之内皆兄弟,五湖震荡合为贵,看在出来混的都是洪门兄弟的份上,您高抬贵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朔爷只简单的说了句,江湖规矩不能破!

  小虎见求饶也没有用,腾地一下站起来,仰天哈哈大笑,看着朔爷矮矮胖胖发福的身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朔爷,您是江湖名宿,我是无名小辈,你们以多欺负少传出去,岂不折了您的面子,江湖事江湖了,咱单挑啊,如果今个我赢你就放我一马,这成吗?

  那如果我赢你呢?朔爷问到。

  小虎想我还打你这老家伙还不是三只手指头捏田螺的事儿,慷慨地说,出来混本来就是一只脚踩在鬼门关里,一只脚踩在监牢里,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你要听清楚啊,我们是一对一单挑啊。

  成啊,咱身子骨好久没有练过了,今个就拿你开练,活动活动筋骨也好。朔爷夹烟的手指一松开,烟头带着烟在空中翻了若干个跟头,掉在地上了,火四射,朔爷恶狠狠地伸出脚,一脚把烟头踩灭。据说大哥杀人前,总是先把烟头熄灭,我看小虎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众人散开围成一个圈把小虎和朔爷围在中间,小虎把拳头捏地咯咯作响,说,死了的球朝上,不死的又一年。

  一阵狂风吹过来,顿时间飞砂走石,遮天蔽日,杀气充斥整个天地间。

  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啊——小虎捏紧了拳头冲向朔爷。

  小虎一把抓住朔爷的中山装的小领子,用力一甩,想把朔爷摔在地上,朔爷一把抱住小虎,马步一扎,把腿一别,小虎险些摔在地上,小虎仗着身高忙放开衣服领子一把揪住朔爷的头发,俩人抱着一起摔倒在地上,在地上揪成一团,左翻右滚,朔爷黑的中山装上小虎的黑皮茄克上,全是尘土。小虎揪着朔爷的头发,朔爷抓着小虎的耳朵在地上打着滚,朔爷疼地咧嘴眦牙的,喝到,疼死我了,你丫松手!

  小虎也疼,喊着你丫先松手!

  你丫先松手!

  你丫先松手!

  你丫先松手!

  你丫先松手!

  你丫先松手!

  你丫先松手!

  你丫先松手!

  你丫先松手!

  你丫先松手!

  你丫先松手!

  你丫先松手!

  你丫先松手!

  你丫先松手!

  你丫先松手!俩人僵着谁也不先放手。

  小虎先求饶,朔爷,您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你丫先松手!

  我放手后,你答应不要砍我的手指头,割我的蛋蛋。

  家有家规,帮有帮法,这是斧头帮的style,不管怎样,今天你的手指头和蛋蛋就是我们斧头帮之物。

  小虎一急,哭出声来,55555555……我的蛋没了,以后怎么娶媳啊,我可是独生子,我家还指着我传种接代呢,我的手指头没了,以后怎么打字,我这作家还怎么当啊?

  朔爷皱眉说,慢着,慢着,你说你是什么来着,你是一作家?

  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作家,笔名狗剩。小虎不好意思的说。

  朔爷笑逐颜开放开了小虎的耳朵,小虎也放开朔爷的头发,两人站起来。朔爷激动地握着小虎的手,说,你仔细瞧瞧,我是谁?

  小虎一脸干笑,疑惑地看着朔爷。

  朔爷摘下墨镜,介绍自己说,不怕,就怕有文化,我干古惑仔之前也是干作家的,我就是二十年前名震文坛的文坛小坏蛋黄朔啊。朔爷的小弟上前拍打着朔爷身上沾着的尘土。

  原来是俩作家打架,怪不得,我以前见小虎打架也不是这么娘娘腔的,同行见同行,两眼泪汪汪!我见机行事走上前去紧紧握住了朔爷的手说。

  朔爷惊喜地问,怎么,兄弟你也是作家?

  我激动地说,是啊。

  小虎一口气地说,原来您就是二十年前名动文坛文坛泰斗德高望重作家楷模艺双绝的文坛小坏蛋黄朔?在下江湖未学,常恨无缘识荆,今日得见法架何幸如之,得罪之处还往海涵!

  不知者无罪,朔爷笑呵呵地说。不过我发现朔爷无论怎么笑,发现朔爷左边有刀疤的脸总是不动的,是那眼眶底下那一刀让朔爷左脸肌肉瘫痪,脸一边横着一边笑着,一张阴阳脸看起来特恐怖也特威严。

  朔爷转身向后朝猫裤裆里一脚飞踹,我再次听到核桃敲碎的声音,猫夹着双腿两手捂着裆部,脸像割一样唰地惨白,倒在地上发出达到时候的叫声。瞧这脚的方位和力度,恐怕这下猫真要变成中国最后一个太监了。斧头帮兄弟一拥而上已经把他按倒在地上,右手按在水泥凳子上,惨白的右手像渔网中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朔爷不要啊!猫连声求饶。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小虎是我兄弟,小虎的马子就是你二嫂,你连二嫂也敢调戏!朔爷挥舞着斧子切下去,小猫一阵惨叫。我闭着的眼睛睁开,发现朔爷没有砍下去,朔爷嘀咕着,不行,万一血飙到马燕丽帮我设计的这套中山装上可不好。立刻有兄弟递上一条白的毛巾,朔爷把毛巾小心地摊在猫的小拇指上,口里唱着“大刀向鬼子门的头上砍去……”一刀就下去,白的毛巾立刻被滢红,朔爷把毛巾拿开,可能是斧子太钝了,没完全切断,猫的小母指还藕断丝连地挂在手上。猫看到自己的在半空中摇拽手指,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妈的这什么破斧子,割都不出血,怎么做事的,出来砍人,斧子也不磨快一点,操!现在出来混的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个不如一个。朔爷教训小弟。

  一兄弟递了一块板砖上来,朔爷拿着砖头在刀背上“啪”地敲下去,猫又一声惨叫。朔爷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捏着猫的手指说,今天让你们开开眼,什么叫斧头帮的style!格里拉酒店里,我们两帮子人像井岗山会师一样高兴,喝成一片。

  我兴奋地说,江湖人称为人不识黄朔,自称英雄也枉然。

  朔爷笑着说,哪里哪里,这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抬举。

  在下初入江湖,大水冲到龙王庙。小虎向朔爷敬酒陪不是。

  朔爷摆摆手说,哎!不知者无罪嘛。

  我问朔爷,二十年前,您从文坛消失匿迹,您怎么干起古惑仔来了?

  朔爷握着酒杯感慨地说,这可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朔爷喝了口酒说,十个大哥九个坎坷,我也是苦出生,小时候没饭吃,吃过树叶啃过树皮,最困难的时候抠出来的鼻屎从来都舍不得扔的,小时候没好好学文化,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我还在街上瞎混,脑子里想着什么时候也能小家乍富青云直上,但是我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当时只能含着热泪去鸭店打工,可是当时是八十年代呐,当时劳动压抑也不知道找鸭,对她们来说,对于鸭的认识就是红烧了好吃!压根儿没这个消费理念,每天我们就把自己洗干净了晾着,坐吃山空,实在干不下去了,最后只好跳河一闭眼才干起了作家。

  我问,那后来怎么又干了古惑仔了?

  要不还我还说跟作家在一起,心里最痛快,我在黑社会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跟他们说这些他们也不懂,今天痛快啊,来来来喝喝喝,小白小虎我们吹喇叭!朔爷抹了抹嘴说道,现在的江湖和以前的江湖不一样了,哪像你们现在赶上改革开放好时光,啥事都能写,我们干作家那是什么年代啊,少男少都把看成骡子马身上烙印子那么残酷的事情,当时我就写写真实地发生在身边的朋友圈子的事,人们纷纷骂我,走街上人朝我扔臭鸡蛋,那帮老家伙整天在报纸上写文章骂我,我那委屈我受大了我……说到这,朔爷嘴一瘪,险些哭了出来,朔爷抽抽鼻子继续说,我爹妈说要是知道我长大了当作家,生出来的时候就把我给掐死喽!我媳嫌我当作家给她丢脸了,跟一个满脸横肉的屠夫跑了,干作家可真是过把瘾就死啊,后来在文坛实在混不下去了,我这一咬牙才干了古惑仔。朔爷看着远方,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仿佛看到自己二十年前一身落泊潦倒的样子。

  但是历史终将抚去您身上的灰尘,露出光芒耀眼的一面。我手搭凉蓬眯着眼睛望着远方,表示光芒很刺眼。

  伟大的作家都是生不得志,因为他们写的东西超出几个时代,您那是为下一个时代写作。我俩拼命给朔爷脚下垫砖。

  朔爷望着远方,说,是啊,也许那个时候我是看不见了,我的儿子也看不见了,我儿子也死了,看不到了,也许你们的儿子还能看到。

  我一挥手说,不用等到那时候了,现在,您的书已经被奉为经典了,我们可喜欢您的书了,您的书对我们的影响是最大!

  哦,真的?说说你们都喜欢我哪本书?朔爷兴致盎然地问。

  只要您写的,我们都喜欢。我和小虎异口同声说。

  那你们都看过我哪本书?

  我们一本都没有看过!

  没有看过还喜欢啊?

  小虎汤是一碗接着一碗灌,说,对,没有看过就喜欢的不得了,要是看过那还了得啊。

  对,朔爷写的就是好!就是好啊就是好!就是好!我学着文革造反派的腔调歪着脑袋嚷,手里酒杯里的酒撒了出来。

  朔爷乐开了,深情地说,青山绿依依,知音最难求,来来来,满上满上。

  我和小虎唱双簧,我说,过去我们只是喜欢你的那些作品,今天见到您本人,才发现您人格的魅力也很大。

  小虎说,现在我们中国作家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您一位了,您看当时那些在文坛上叱咤风云的老作家哪一个现在还被别人记得的,说穿了,都是过眼云烟!而您呢,随着历史的推进,您的名字将越来越光芒。

  我说,您老什么时候重出江湖?我们这些小将们给您呐喊助威,只要您一摇旗,我们立马揭竿而起。

  朔爷摆摆手说,你们年轻人的江湖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再搀和了,都这把年纪了,不想再干这低声下气的活计了。

  三分醉后,我的嘴越来越甜,喝口酒对小虎说:

  现在朔爷不写文章了,不知道您有多么幸运啊,对于写字的人来说,朔爷就是一座山,你看看就在眼前,好像还不是很高,你觉得顺着这条道爬上去也不难,结果爬到半山腰才发现这山可真不矮,咬咬牙齿再往上爬,累的你都觉得要吐血了,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了,你觉得你追上朔爷,可以喘一口气了吧,你再看朔爷还是那一座山,就在你眼前。再从新爬,爬到顶上一看,朔爷还是一座山。层峦叠嶂你知道这成语吧?那就是说朔爷呐。到时候你才恍然大悟,你这辈子也别想追上朔爷,就好比你年纪再怎么大吧你也大不过你爸爸,你孙悟空一个筋斗云翻地再远也翻不出如来的手掌心,枉费心机你知道这成语吧?那就是说包括我在内的其他写字的人呐。

  小虎捣蒜似的点头,表示赞同。

  我喝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又说道:

  朔爷仁义,没有把所有的路都堵死,还给作家们让出了一个题材可以写,就俩字:绝望。因为有朔爷的高度在那里戳着,我们才对“绝望”这俩字深有体会。斗胆夸一次口,写“绝望”,朔爷不见得写得过我。

  朔爷笑着摸着脑门子说,这话我好像我很久以前对别人喷过来着,二十年过去了,今天怎么又回来了,小白,你别给我戴高帽子,我给别人戴高帽子那会儿,你还是液体呢。

  那是那是,别给朔爷戴高帽子,外面的俗人就喜欢戴高帽子,我要是给别人这么捧别人早就高兴地找不着北了,这世上也就是朔爷您一人,还这么笃定,还时刻保持革命清醒的头脑,对我们的糖衣炮弹时刻保持警惕,谁给他戴高帽子还跟谁急,这品德!小虎接口。

  呵呵,你们俩小屁孩有点意思,好久没有这么舒坦过了!来喝喝喝,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闷。我们三人一碰杯子一饮而尽。

  朔爷说,初次见面,本来打算送你们点钱当见面礼。正当我和小虎心里乐,准备沾着口水数钞票的时候,朔爷又说,以前我的帮里小弟什么事情做地好,我就给他们几万,相信我们搞文学的思想境界高,不比那些小混混俗人,君子赠人以言,庶人赠人以金,今天我就大出手,送给你们一句话!

  一句话几万块就打水漂了?我和小虎的心就像在被刺刀狠狠地宰,但是脸上还是勉强挤着笑,连声说朔爷请教诲!

  不管在哪里混,古惑仔也好作家也好,在我黄朔的眼里,整个世界等同就是一个江湖,社会上这兔飞龟走的都是古惑仔,一等古惑仔成佛成仙,二等古惑仔总统书记,三等古惑仔就是我们这种还是被人叫古惑仔的,混的最次的。

  我揣摩着朔爷的意思问,朔爷的意思是,释加摩尼是佛教的抗霸子,耶和华是基督教的抗霸子?这个观点让我们这样思想前卫的人听了都瞠目结舌。

  对,江湖一曾纸,说穿了,在黑社会混讲的还是实力,讲人马多,你要讲义气也要等你先有实力再说。你们混文坛,讲的是销量,谁读者多,谁就是老大,然后你就可以讲艺术了。

  我和小虎纷纷表示赞同,我说,朔爷的话对我们犹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啊。

  小虎说,朔爷一语点醒梦中人啊!为黑暗的文坛发展指明了一条光明的道路。

  那天朔爷喝地酩酊大醉,临行,朔爷紧紧握住我俩的手,说,我吧虽然不当作家了,但是有的时候死了孩子也还来奶,有时候也还爱写个小说啊诗啊什么的,下次有机会一起探讨一下。以后有事报我斧头帮朔爷的名号,我的名号在小北京这一片还算管用,有什么事情你们就言语一声。猫这小子后脑勺长有反骨,日后一定是一个二五仔,我看他不顺眼已经很久了,回去看我怎么拾掇他!

  我俩三孙子似地猛点头。

  最后,朔爷表达了这次饭局的开心以及欢迎我和小虎在方便的时候访问斧头帮,我们高兴的接受了邀请,并祝愿斧头帮势力蒸蒸日上与时俱进,早日成为与黑手党KKK党山口组比肩的国际大帮派。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