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剑踏着比风还轻的步伐,走进了这薄雾袅绕的树林。
树,一棵遮天避日的大树。
树下有一张棕的毯子,毯子上有一张黑的矮桌。
桌上有酒,酒四溢,一闻便知是上百年的竹叶青。
司马傲天坐在桌旁,手中握着一只酒杯。
“嗨!”他向他举了一下手中的酒杯。
“我是不是迟到了。”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习惯早到。”他的唇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弧,顺手提起酒壶倒满了桌上的一个空杯,“要不要来点。”
司马傲天说这句话的时候已把酒杯端到了他的面前。
长孙无剑伸手接了过来。
他微怔,淡淡的看着他:“你跟传说中的不一样。”
他抬眉:“所以它会是传说。”
他一怔,旋即笑了笑:“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一定是件很愉快的事。”
“也许。”他自己拿过酒壶又倒了一杯。
“你不怕我在酒里加东西?”他看着他。
“你会吗?”他把酒倒进嘴里抬起酒杯望向他。
他又一怔,旋哈哈哈大笑道:“如果我告诉别人‘月影无痕’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别人一定以为我有毛病。”
“所以,最好你还是别说。”他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又去拿酒壶。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一只白白净净的右手轻轻的放在了酒壶上。
“这么好的酒,可不能全便宜了你。”他的脸上有一抺淡淡的委屈,象小孩子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但自己又没能力抢回来一样。
“小气!”他低嚷道,可是手却仍旧握着酒壶。
小小的酒壶在两人的一拉一按中,无奈且无语的静立着,谁也不偏,谁也不向。
林风轻拂,风中竟有一种醇浓的酒。
“好酒!”司马傲天轻叹一声,举起左手的酒杯,杯里还有满满一杯酒,他刚才只顾跟他说话而没有喝掉的酒,“好像只有这一杯了。”
“真是。”他伸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酒杯,想也不想的将手中的酒杯凑了过去:“给我一点。”
“你这人真是贪心!”他轻哼道,手往怀里靠了些许,可是长孙无剑的手已经碰到了杯壁。
酒杯一颤,酒洒,酒四溢。
四散的酒像少眼中的泪,悄然而又令人心痛的下坠。
“小心!”他惋惜的轻呼,疾快地伸手一抓,酒从他手里变成点点银光飞了出去。
他一侧一闪,可是仍有几滴落在了他的衣上。
“可惜了我这新做的衫子。”提着衫子抖了抖,司马傲天双眉微敛,竟有点恼了。
长孙无剑向后微退了半步,脸上有点无措,一如正和玩伴嬉戏的孩子突然莫名的被同伴骂了一句般。
司马傲天坐了下来,手中仍旧握着酒杯,杯中却已无酒。
长孙无剑也在矮桌的另一端坐了下来,手中也握着一只无酒的酒杯。
两人对坐不语,像极两个正在赌气的孩子。
温暖的阳光蕴开了淡淡的雾气,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投下点点光斑。
风起,树叶沙沙作响。
地上的光斑怱明怱暗地摇曵着。
司马傲天突然笑了笑:“跟你喝酒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他却抬头看了看太阳,眯了眼:“今天阳光不错。”
他也抬头看向太阳。
这时,风又起,树上有一片树叶晃了几晃挣开树杆的束缚。
在树叶断开那最后一丝牵绊的时候,两个身形突然急掠而起。
目标却都是那片正待掉落的树叶。
司马傲天急掠中一甩手,向着长孙无剑就是一掌。
长孙无剑一侧,一招“月过柳梢头”顺着他的手臂滑了过去,招式未老接着一招“月饮天河”顺着身势向着司马傲天胁下就是一掌。
司马傲天将身一矮,掌风贴着他头顶飞了过去的同时,他一招“蛟龙出海”斜身直取他的双足足三里。
长孙无剑双足一缩,像一条鱼一样向空中滑了出去。
司马傲天身形一长,又往上掠出丈许。
两人在这一掠一闪中已过了数十招,可是那片树叶离树杆还不过寸许。
片刻后只听“嚓”地一声轻响,树叶已被一分为二。
风静,人影静。
两人望着手中的半张树叶,怔了少许,突地望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可否成为朋友?”司马傲天定定的看着他。
“但至少我不想成为你的敌人。”长孙无剑淡淡的。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他看了看他,脸上闪过一丝忧虑。
“不用,我还不至于走不回去。”他淡淡一笑。
“好!后会有期!”他点头冲他一抱拳。
“后会有期!”他也冲他一抱拳,然后转身缓缓出了树林。
司马傲天望着他的背影有片刻怔忡。
树林外极有韵律的了马蹄声和车辙声由远而近。
司马傲天回头,一辆马车已到了近前。
“还好?”驾车的老人勒住了马,望着他的眼里满是关切。
他望着他一笑:“还好。比我料想的好得太多。”
“他呢?”老人走向他,向四周望了望。
“走了。”他缓缓地走向马车。
“真可惜。”老人叹息一声,又向四周望了望,诧异道:“这跟我料想的也差太多了!”
他摇了摇头,轻然一笑,转身缓缓上车。
“你们喝酒了?”当他看见矮桌上的酒壶与酒杯时不由的叫了起来,“而且还是一百二三年的竹叶青!”
司马傲天在心里叹了口气,好笑地一回头,正见他的手去抓酒壶。
他一顿,只见他的手刚碰到酒壶,壶身便像一个细沙城堡一样飞洒在空中,壶盖却完好无损的掉了下来,“卟”的一声撞到了桌上,桌子顿时像一堆烂泥一样滑了下去,风一吹地上只剩下半边破碎的矮桌残骸。
老人一怔,眼里竟是一种说不出的震惊与恐惧。
司马傲天的脸一变,张口竟喷出一口血来,身体也摇摇坠。
老人连忙扶住他,喂他吃了一颗药丸。
“阿天?”他的眼里尽是说不出的担忧。
“没事。”他顺了口气,望着地上散落的尘灰,那些是长孙无剑碰过的酒壶、酒杯和桌,他的眼光一暗,低低的叹道,“我怕是终此一生也难望其项背。”言罢,他又望着长孙无剑离去的方向出了一会神,然后一矮身钻进了车里。
长鞭轻响,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马儿应声扬蹄,一眨眼的功夫马车便绝尘而去。
树下只有那碎了一地的矮桌残骸和那一张棕的毯子彰显着曾经有人来过这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