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伯的英语学得很痴迷,动不动就用英语与王骧对话,我问王骧:“你们以后真的会去美国吗?”
王骧肯定得点了点头,我低头半天:“你们是不是也如小鸟一样,永远飞走了。”
他拉着我的手:“不会的,我们走了也会回来的,不信拉勾好了,如果将来我不回来,那就让我与皮诺曹一样,长个大鼻子。”我方才破涕为笑。
每年的春节,我们都会聚集在奶奶家过年,那年春节,与往常相同,在奶奶家,奶奶家在乡下,那年新翻建了,房屋有三层楼那么高,分为http://www.xk9l/cs/8494.html前屋,后屋,屋子的中间是个四方形的天井,不大,约为八平方,天井里有一口井,那口井的历史悠久,从我出生时就存在.井里的水冬暖夏凉,湛清湛清的,夏天,我们玩得热了,从井里提了水,,直接就着水喝.那滋味,真是清凉透心,特别舒服.
大聚会时,掌厨的是大伯母,大伯母烧得一手好菜,她会自己酿制酒酿,做年糕,那些又松又软又糯的年糕,常常被我们几个孩子一抢而光,每一次,她都要做很多很多,否则,还没到初一,就已经被孩子们吃完了.
大伯母生有两个孩子,大堂姐和二堂哥,大堂姐比我大六岁,二堂哥比我大四岁,其中,大堂姐是他们两人的骄傲,不仅人长得漂亮,书读得好,还练得一手好书法,常常参加市里的比赛,母亲常常对着我说:”你这丫头啊,就是太贪玩了,要是有你堂姐一半,我也就满足了.”我羡慕大堂姐,可是,性格使然,无法做到如她一般.
我们去到奶奶家的时候,大堂姐见到我就来拉我的手:“蜇蜇,你来啦!我带你去看我新买的小兔子。”
堂姐出落得越发漂亮了,大眼睛,黑白分明,长长的睫毛贴在眼睑上处,垂下眼帘的时候,如一只黑色的蝴蝶树着翅膀停着,她的两腮有着天然红,更加显得她皮肤白皙,如果说这些只是堂姐静态的美的话,那么,动态的就是她的长辫,乌黑的头发永远梳得丝毫不乱,光滑如黑色的丝绸,走起路来,长辫在她身后甩动着,如在跳动一般。
那天是大年初二,风和日丽,阳光照得人浑身发暖,吃午饭时,邻居小丁就在门外喊我:”周蛰,吃完饭出来玩哦!”我在屋里哦了一声,匆匆往嘴里扒饭,大伯母说:”蛰蛰,你慢点,别呛着了.”我哦了一声.大伯母端着饭碗,用筷子点点大堂姐与堂哥,:”趁今日天气好,你们把桶里的衣服拿到河边去洗了.”
我先扒完饭跑出去,乡下人家起了房屋,门前浇出一大片水泥地,可以晒谷子,奶奶家也不例外,浇出的地约有五六十平方小朋友们喜欢在这水泥地上玩,一是地方大,跑地开,二是干净,摔倒了拍拍裤子,没人看得出来,母亲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打我,但是,她会时不时的说我,所以,如何瞒天过海是我挺关心的问题.
我们玩捉迷藏,用猜手心手背的方式来决定第一个捉的人,玩了几轮,小丁上一轮被捉到,这一轮要她来抓我们了,我躲在隔壁家的门前,那是正好有个转角,一时很难被人看到,等了一会儿,我没有听到声音,微微探出头往场面上看,小丁背对着我,我捂住嘴暗暗好笑……
突然,二堂哥跑过来,脸色煞白,嘴唇不断哆嗦着,跑上了台阶,跑进了屋。小丁喊了他一声:”周哥哥….”
堂哥并没有理会,很快,有几个大人冲了出来,我看到大伯父冲在最前面,旁边是堂哥,人们吵吵闹闹,有人在说:“准备棉被”“衣服,还有衣服”还有人在叫“快来救人啊!快来救人啊!”场地上的鸡鸭被惊起,叫着到处乱窜,小丁的父亲拉开挡着道的小丁,“去,让你妈去找医生.”我们的游戏被迫中止,一起玩的小朋友都跟在大人后面,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么热闹.
我跑过去,”小丁小丁,怎么拉?”小丁没理我,往自己家跑.我亦跟在人群后,大家都往河边去,有的人已经走到河岸边,拿了竹子在河里搅拌,有人从河边折了竹子,有人折了树枝,往水里掏呀掏,拨呀拨。我看到堂哥指着一个地方,“就是这里就是这里。”那是他们洗衣服的地方,岸边凌乱散着棉衣棉裤。大伯父与邻居几个大人早已经跳入河里,可是,半天也没有人捞到,有人在说:“会不会往下游去了。”有人回答,“已经有人在那里下去了。”……
过年前下过雪,刚刚融化,天气非常寒冷,南方的空气中湿度大,更加阴湿冰冷。也就半小时走右,我们仿佛觉得过了很久,终于有人摸到大表姐,她的眼睛闭着,长发湿漉漉得贴在额上,面上,脖子上,蓝底白花的新棉袄又湿又脏,那是她昨天早上刚换上的,大家急忙把她带到房间,房间很快挤满了人,估计在抢救。屋外的人也跟着焦急,谁也不希望,大过年发生事情,村里很多人,看着堂姐长大的,无人不喜欢她.门里门外,闹成一团,嗡嗡嗡,嗡嗡嗡,我听得头都疼了.
医生来了,进了房间,很快就出来了,大家从他的脸上看不到希望,有人开始叹息,有亲戚开始哭,我不敢相信,昨天晚上,我还与她睡在一个铺上说着话,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还夹菜给我,怎么一会儿工夫,我就再也见不到她跟我说话,对我笑了。
这www.是我第一次见到死亡,灵堂后面的小床,她躺在那里,衣服已经被换过了,她生前,喜欢红色的衣裳,大伯母与母亲哭着天天中文网首发帮她擦洗身子,我害怕死人,并没站在旁边看,隔着房间门,懵懂的我仿佛都能感觉到她们的悲伤,大伯母一边擦,一边说话,”你说过,要考重点高中,……你看中那件衣服,我答应你,等你考到第一名的时候就帮你买,……你怎么不等呢?妈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折磨你妈啊!......你怎么不小心呢,又不是第一次在河边洗衣服,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叫你看好弟弟,没让你自己不小心啊,你这么样,…妈怎么办啊!你起来呀,你陪妈说说话呀,你说啊!”…….那是一种压抑的,悲怆的哭泣。
妈妈在劝她”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可是,她自己也哭停了又哭,哭停了再哭,一次又一次.
贴满福与对联的屋子,换成了灵堂,照片中的她,微笑着,甜美而又青春,奶奶哭得呼天抢地,第一天晚上守夜,大伯母就哭到晕阕,我从未见过大人如此悲伤过。
记忆中的这个年初二,是纷乱的,悲伤的,堂姐永远离开了我们,我很悲伤,哭得很厉害,她一直对我很好,会带着我在村里转,买了洋泡泡给我吹,又会帮我把气球放上天空,她还会带着我去采花,做花环给我戴,我小时侯,被我父亲打,她就拿着手帕帮我擦眼泪,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就这样不见了,老师说善良的人会去天堂,不知道她在天堂好不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