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杏第一次看到鲁沙法时,她有一点不敢确认。毕竟一直是在书上看过的假人,跟真人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当时是在街上。
哈图萨斯的街道非常干净,就像是现代的街道都没有办法相比。
大块的石板严丝合缝,宽敞的街道两旁是统一建造的房子,因家世和门第而有所不同。
周杏最喜欢逛的是市场街。
来自各地的小贩在路边的小棚子里架起一个一个摊子。
有来自亚述的烧土釉的小巧的水壶。有来自叙利亚的贝壳项链,小耳环,小戒指。有来自埃及的染布。
比起每次到太后宫里的商人带来的精品,周杏更喜欢来这里闲逛淘到的小东西。
方槿总是太紧张,把事情想的很严重。周杏叹气。在她看来,现在叶绿素的地位已经是位极人臣了,更别说还有一个修达王子在外面,人气也是如日中天的高。
其实不用那么紧张。反正到最后大家都一起到一个小城里的神殿去过日子就好了。
总是把事情想的很乐观就是周杏的特了。
但她也不是一个笨蛋。她从不独自出门,只要出去,身旁一定会带着几个宫奴。这些宫奴都被洗过脑了,对于她的命令是百分之百的听从的。而且他们也都很强,等闲人近不了身的。
她也没有去接近卡尔王子的天真想法。虽然看书时很喜欢他,不过来到这里以后,在仅有的几次见面里,她发现卡尔殿下不像她想像中的那么平易近人。事实上,他很高傲,看她的眼神里的意思就是把她当奴隶看的。
做为一个奴隶社会的王子殿下,再怎猛蔼可亲也有限。
如果说她本来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幻想,也早早的就烟消云散了。
所以在她的认知中,她是十分明智的一个人滴。
当然这是错的——
当时是有几个奴隶小孩在钱。手脚快得很。
周旋在旁边的小摊子上挑料。有一些巴比伦的胭脂。这种古代的胭脂好像是用植物和矿物来染的。非常浓的味道,而且颜也鲜夺目。
周杏当然不是想用在自己身上,她只是觉得买回去也不错。自从跟在叶绿素身边后,她就没淤操心过钱的问题。这跟在赫帝族是完全不一样的。那个当族长的爹可从来没有把她当亲生孩子看过。每天都要不停的干活。
可能在这里的人不会觉得那是干活。可在周杏看来,每天都要挑水扛柴做饭已经是虐待了。
摊贩的老板点头哈腰的把东西包给她,还赠送了一个非常精致的雕小铜盒子。只要看周杏现在的排场,身前两个五大三粗的宫奴开道,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这种排场,就是贵族家的也没有这么风光。
周杏刚站起来,就看到了前面一个高大的军人拧着一个小孩的胳膊肘儿。
周杏没有热血沸腾的扑过去伸张正义,而是看向旁边的宫奴。
从宫奴那里她知道了那是一伙小。
原来是在抓贼。
周杏没有兴趣看下去。不过她却觉得那个高大的军人有点眼熟。
黑发,黑眼,看起儡严肃正经。
小这种事在哪里都是很招人恨的。所以一会儿不到就围了一堆人在看。
周杏是一见人多就烦,转身走了。不过走在路上她却一直在回想那个军人的样子。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心里存不住事的周杏就要宫奴去查一下这个军人是谁。谁知道宫奴磕巴都不带一个的告诉了她。原来这些宫奴对这些常在哈图萨斯走动的高们哪一个都如数家珍。难道这算是职业要求?
隶属近卫军,战车队队长。
鲁沙法——
有了第一次见面,似乎周杏去市场个三五回就能碰上鲁沙法一回的。而周杏差不多是天天都会去市场逛逛的。毕竟这里的休闲活动太少了。去市场不但有很多来自外地的商品,那些商人也都会舌灿莲一样把这个小东西的来历说得很传奇。沙漠,历险,怪兽,神殿。就算明知是假的,周杏还是听得很开心。
几次以后,可能因为她总是会看鲁沙法,感觉到她的视线的鲁沙法有时会微微躬身向她行礼,似乎把她当成哪一个贵族家中的公主了吧。
又过了几次,鲁沙法来找她说话了。
一开始,周杏也是很警觉的。不过鲁沙法一开口就打消了她的警惕心。
鲁沙法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很客气的躬身行礼。
“请问,你是不是赫帝族的双胞胎?”
“我认识你的,赫帝族的哈娣。她一直很担心你们。”
原来是这样。
周杏松了一口气——
鲁沙法并不会一开始就跟她说很多话。但见到她在市场出现总会过来打个招呼。
一天一天过去,他偶尔会跟周杏说两句话。
“今天哈娣说你们喜欢吃蜜干枣,从赫帝族带烂多。”说完递过来一小袋。“这是她分给我们的,你要不要尝尝?”
周杏当然是拒绝的。
鲁沙法也不勉强,又收回来,只是在离开前说了一句:“有时会不会想念家乡的味道呢?”
周杏就会觉得自己特别没良心。
有时就会说:“今天哈娣发了好大的脾气。只是因为她辛苦厦的衣服不知道被谁给弄脏了。天啊,整个皇太□里没有一个人敢在当时站出来。你以前就那么凶吗?”说完再配上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
周杏很不坚决的被逗笑了。
时间慢慢过去。
渐渐的,当鲁沙法说起哈娣今天生病了的时候,周杏第一次没管住自己的嘴,接话说:“那她现在还好吗?”
本来只是一句很平常的问候,可是放在周杏和哈娣中间就不那么平常了。本来一直以来她的表现就是不想跟哈娣有太多的关系,是一种很警戒的态度。
这一句话打破了警戒线。
鲁沙法开始说更多的话了。
周杏就像是失去了最佳的拒绝的机会一样,在鲁沙法的强硬中渐渐退后。
有一次,鲁沙法明明跟周杏约了要见面,可是却让她等了很久,直到傍晚鲁沙法也没有来。
周杏回到太后宫,心里还放着这件事。在晚饭前,一个宫奴进来传口信,说鲁沙法的小随从救在后门的地方。差点没把周杏吓死!
她可没有把有关鲁沙法的事告诉方槿和叶绿啊!
如果让方槿知道一定会把她的皮剥下来的!
可现在她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说把那个鲁沙法的小随从给赶跑了。
所以她只好出去了,打算把小随从的话听完就赶快打发他走人。谁知小随从过来只说了鲁沙法在一个地方等她,说完就跑了。
周杏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去拉这个小孩子。
她傻眼了。
回去跟方槿和叶绿吃过饭后,她回到房间就开始嘀咕。
去还是不去?
不去鲁沙法会不会在那里等很久。那个小孩子跑太快了,她都阑及拒绝。
要不只让宫奴跑一趟行不行?
但周杏没有那个胆子让宫奴自己乱跑。现在外面一定已经有巡的兵了,抓住游的宫奴,别的不怕,她就怕无法跟方槿交代啊。
宫奴干嘛出去啊?
她派出去的。
派出去干嘛啊?
跟鲁沙法见面。
什么?!鲁沙法是卡尔那边的对不对!!!!!
天崩地裂了。
那就只好她自己去了。就算遇到巡的,也可以说是自己要跑出去的,完全不用说到鲁沙法的事。至于出去干什么?幸好哈图萨斯也有市啊……
市里多数都是舞娘一类的表演团,说她对那个感兴趣也不是很奇怪滴。
周杏做完心理建设,就出去了。
有一就有二,然后里跟鲁沙法见面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时间久了,周杏觉得她以前真是想太多了。事情原本就没有太严重,都是被方槿影响了。
所以当方槿和叶绿真正发现时,她已经可以很镇定的解释这件事了。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她后悔了!
她是个傻瓜!!
天下一等一的笨蛋!!
当她这一次跟鲁沙法见面时,并没于意他选了一个人烟少,偏僻的府院后门。以前更偏僻的地方也去过,不是也没事吗?更何况现在还是白天。
见面时鲁沙法要求她的宫奴站远一点她也同意了,想着可能是有什没想让别人听到的事吧。真是小心眼儿。
鲁沙法身边还停着一辆篷车。她就想可能是里面是有什么人吧。
会不会是哈娣?这几天鲁沙法一直在讲哈娣的事。是不是想让她们俩个见个面?
上次在沙漠里方槿和她骑马离开时,哈娣一直在后面追她们,喊她们,当时她就觉得特别不是滋味。哈娣是一个非常好的。一直很照顾她们,虽然有点凶。
而且要不是因为她们见到了叶绿,这会儿是跟哈娣一样留在卡尔王子身旁的。
一直以来,周杏都非常感的觉得有点对不起哈娣。因为离开她,还跑到与她相对的阵营里去。所以她的确想过有机会的话要跟哈娣好好相处。
虽然现在两边阵营不同,其实叶绿和她们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卡尔王子对着干的。现在就是卡尔王子不相信她们。
如果她可以跟哈娣和鲁沙法搞好关系,让他们去说服卡尔王子那边的人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这样两边也不用一直剑拔弩张的。叶绿也可以带着她们到边境的小神殿去轻松过日子了。
皆大欢喜不是吗?
一直怀抱着这样的想法的周杏在看到篷车里真的是哈娣时,非常快速的送上了一个开朗的笑容。
可是就在这时,后脑传来剧痛!坐在篷车里的哈娣也在此时双手架着她的腋下把她托上了车。后面有一双手托着她的脚,迅速把她团到车中。
疼痛引发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可就是这样,她还是看见了那个在她身后敲了她的头,托起她的双脚的人就是鲁沙法。
哈娣正用双手抱着她。鲁沙法那一下可能是用他的剑的柄砸的,非常有效的让她失去了力气。
可是她并没游厥。
接着她听到篷车外有两声低哑的叫唤,紧接着就是两声锐器刺入人体的闷响。
周杏身体不由得重重一抖。
是跟在她身旁的那两个宫奴。
她几乎可以想像出那个景象。
鲁沙法走到那两个宫奴的身旁,叫他们。刚才掳她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所以宫奴们不可能知道现在出现在他们身边的鲁沙法是怀着恶意的。
都怪她!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那两个来自太后宫的宫奴怎么会相信鲁沙法?怎么会对他没有防备?
当他走近那两个宫奴时,乘他们背过身去的一瞬间,用他刚才敲晕她的剑杀了他们。
干脆利落。
周杏无声的落泪。泪水不停的滑落。那两个宫奴,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从来没有一句话,可是,却从来都紧紧跟在她身后保护她。不管她要去哪里,不管她要去干什么,他们都跟着她。
她曾经觉得身后跟着这样的两个人很威风。她其实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们。她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没有想过问一问。
可是现在他们死了。
现在她才感觉到他们对她的忠诚有多可贵。
比起鲁沙法,比起哈娣,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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