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靖康之变(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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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靖康之变(六)

    ――两入金营国终破

    开封城被攻破之后,开封城内的局势立刻就发生了剧变。先是有愤怒的群众趁乱砍死了金朝派到宋廷来谈判的大使――刘宴(还有另外三名随行官员也被砍死)。

    随后开封城内近30万民众又聚集在军械库一带要求宋廷将武器装备发放给他们,以便能在城内展开巷战。最终军械库还是没有发放任何武器给老百姓。

    在这之后,情绪高涨的老百姓干脆就聚集到皇宫的宣德门附近,要求面见宋钦宗,并且打出口号“誓与金贼共存亡!”

    宋钦宗本人比较孬,面对这数十万的老百姓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紧接着就召开了所谓的御前会议,会议的主题非常简单:大敌当前,何以退敌?民变四起,该如何安置?

    就前一个问题,太难,人家都已经把家门都打开了,要说还能退敌,那就是做梦的时候想想而已。而后一个问题,也很难。在宋朝,我们的政府官员还没有打出“发动群众、依靠群众”的口号,相反,他们对这种大型的群体性事件非常恐惧,数万人围堵着区区一个宣德门,攻入皇宫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很快,聚众闹事的老百姓们搬来了自家的斧头、锄头等工具,将宫门凿开,大量老百姓一下子就涌进了皇宫(注:这里是皇宫外围)。

    一面是十几万的大军在开封外围虎视眈眈,另一方面是数万的老百姓趁机涌入皇宫,要说宋钦宗心里不慌,那也就只能骗骗自己。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在朝臣的建议下,宋钦宗亲自莅临第一线慰问了闹事群众,对他们的爱国情绪给予了高度的认可,充分肯定了他们围杀金朝大使的义举,最终,闹事群众散去。

    等闹事的老百姓走完之后,宋钦宗又必须立刻着手应对城外十几万的金军。在这种节骨眼,金军非常配合,又派了几个使臣来谈判,声称他们愿意退兵。

    眼见这金军给自己台阶下,宋钦宗也很给金军面子,立刻就派出了自己的弟弟齐王和宰相何栗两人前往金军大营谈判。在接到这个命令后,何栗当场吓懵,几次哀求宋钦宗改派他人前往。宋钦宗犹豫不决,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时候,李若水出来客串了把,大骂何栗贪生怕死,在国家危急时刻还不懂得为国效力。考虑到李若水的“骂功”太好,何栗只好前往。

    要说金军善于忽悠,那绝对不是吹的。等何栗和齐王两个人抵达金营之后,金军就表示愿意退兵,还多次重申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说攻打宋朝只是为了借点钱花花而已,只要宋朝肯割让黄河以北的地方,顺手再送几千万两银子花花,他们就立刻退兵。

    这里又得说一下那句老话,这大宋朝啥人都缺,就是不缺傻子。何栗在听完金军的表态回到家之后立刻神清气爽,一反原先惶恐不安的样子,回到家后又是夜夜笙歌。做人能“单纯”到这份上的实在不多。

    当然,何栗老兄在夜夜笙歌的时候,宋钦宗却是一筹莫展,因为金军提出的议和条件里有一条就是要求宋朝的太上皇――宋徽宗老兄去金营莅临指导一下。而且金军还扬言,一日不看到太上皇,就一日不退兵。

    说到这里,我总是很好奇,在金军阵营里面到底是哪个能人异士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想法,要说开玩笑,实在很少有人能开得比金军很大。

    宋徽宗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几乎是当场就吓得腿软(有部分史书说宋徽宗在这一时期变得有点半身不遂,腿脚出现问题了,也就是偏瘫),多次哀求儿子让他不要派自己去金营。

    一边是十几万随时随刻都有可能打进皇宫的金军,另一边是怂得不能再怂的窝囊老爹,两难的局面,唯一的出路,当皇帝当到这份上,够憋屈的。经过一番激烈的心里斗争之后,宋钦宗下诏由自己代表宋徽宗前往金营谈判。

    说到这里,或许会有读者对宋钦宗的这个行为很好奇,要说宋徽宗是孬种,那宋钦宗也强不到哪里去,为什么会在这种危急的时候做出这种决定呢?

    要说清楚这个问题,很复杂,用两个字来说就是――无奈。再加一个副词来修饰一下就是――非常无奈。

    首先,宋钦宗明白一点,皇帝是肯定要去金营的,无论是在任的也好,卸任的也罢,总之必须要派一个皇帝过去。其次,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宋钦宗无法下诏派自己的皇帝过去。虽说宋钦宗是皇帝,而且之前也多次忤逆了老爹的意愿(几次下诏敕令各地官员不得听命于宋徽宗),但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宋钦宗不可能逼着自己的老爹去金营。人活着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多多少少总要考虑一下社会影响,对宋钦宗而言,如果在这种时候把自己的老爹派过去,无异于把自己的老爹推进了火盆,这在一个以孝治国的时代是根本无法理解的事情。所以如果真的要让宋徽宗去金营,唯一的办法就是宋徽宗本人主动表示愿意去金营,否则其他人都没办法逼他去,即使是现任的皇帝也是一样。而在这种时候,宋徽宗也没有发挥先锋模范作用,一个劲地装怂,就是不表态。

    大宋靖康元年(公元1126),阴历闰十一月三十,宋钦宗率领宰相、枢密院等主要官员正式前往金营。

    等宋钦宗一行人抵达金营之后,金军并不和宋钦宗见面,而是把他凉在一边。宋朝君臣深陷敌营,也不敢说什么。

    之后金军就直接派人向宋钦宗索要降表。局势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没有选择余地,宋钦宗的几个随行秘书只好发挥自身才学,费劲千辛万苦写出了一篇符合金军要求的降表(这份投降书的要求比较高,在文体、句式上都有非常细致的要求。)

    等宋钦宗把降表送上去之后,金军又要求宋廷把宋徽宗也请要金营来。宋钦宗无计可施,只好苦苦哀求金军,最后金军才作罢。

    紧接着,金军又要求宋廷在金营里面举行投降仪式。宋钦宗又只好听命行事,在金营里设案,面北叩拜,并且宣读降表,至此,投降仪式才算完成。搞完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之后,金军才同意暂时放宋钦宗回宫。所以从这点上说,宋朝是金朝的藩属是毫无疑问的,即使是后来宋高宗创立了南宋,从法理上也讲也只不过是一个属国而已。

    在回来的路上,宋钦宗回想起这三天遭遇,几次落泪,懊悔之情也是溢于言表,深恨自己当初没有痛下决心和金军决一死战。到了南熏门(开封的城门)之后,看到了一路上在等待皇帝归来的百姓们,宋钦宗再次哭得一塌糊涂,并且大喊一句:“宰相误我父子!”之后才回到皇宫。

    宋钦宗回到皇宫之后不久,金军的小股部队就紧随跟进,向宋廷索要黄金一千万锭、白银二千万锭、绵帛一千万匹,马一万匹,少女10000人……

    金军如此漫天要价,实际上已经完全超出了宋廷当时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前,在第一次开封保卫战过程中,宋廷在开封城内全城搜抢才勉强凑20万锭黄金,如今金军又开口索要一千万锭,即使是宋廷在开封挖地三尺也无法满足金军的要求,其他东西也差不多。

    在这种情况下,宋廷就下诏要求所有的在京官员都出资犒劳金军。

    起先在形式上还比较文明,是让官员主动捐钱,后来一看效果不佳就干脆明抢,几乎所有大臣家中都遭到过洗劫。负责筹资的官员不断被杖责,普通老百姓的境遇就更不用说了。之前在金军第一次围攻开封时,宋廷就已经在全城搜刮了一次,而这一次无异于雪上加霜,许多家庭因此家破人亡(有年轻姑娘的家庭,姑娘也被强征),开封城内一片萧条。

    眼看着开封是真的不行了,一个喜讯传到了皇宫大院内――之前被委任为陕西五路宣抚使的范致虚率领西北10万大军进京勤王。

    这里先抛开这10万大军的战斗力不说,就说这范致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集到10万大军已经很不容易,在平时非紧急战争的情况下,调集10万大军大概要两个月的功夫,现在范致虚用了大概20天的时间就搞到了这么多人,按理说范致虚也真的算是尽力了。

    不过很多时候,尽力办事并不代表一定能把事情办好,至少对范致虚而言是这样的。范致虚带着这10万大军会同西北其他几路大军号称20万进发开封。

    这十几万的人马对抗十几万的金军,按理说打个脸熟应该是没问题的,至少应该能打上像模像样的一个回合。

    不过事实让人很无语,十几万的大军在碰到金军将领娄室之后不战自溃,十几万人马转眼间消失殆尽。

    事到如今,宋廷可以说是连这最后的救命稻草也丢了。

    十二月初一,康王赵构在相州就任天下兵马大元帅,开始召集勤王军。之后又抵达北京(当时宋朝设有四京,分别是东京开封,南京应天府,西京洛阳以及北京大名府)。但直至北宋灭亡仍然没有解救过开封。

    屋漏偏逢连夜雨,京城内又天将大雪,天气奇寒无比,京城内冻死冻伤的不计其数。当时开封城内的府库已经几乎没什么储备物资,只好下令允许老百姓去皇家园林砍伐树木以供取暖。

    靖康二年(也称建炎元年)农历正月初一,又派了两位亲王前往金营犒赏金军,向金军道贺。金军也很懂礼仪常识,也特意派人向宋廷道贺,道完贺之后就要求宋朝立刻割让黄河以北的土地。按说这金军确实有点不近人情,在这大过年,一个喜庆的节日,竟然开口管人家要钱要地,摆明了让宋钦宗无法好好过春节。宋钦宗也没啥办法,只好派出了聂昌、耿南仲、陈过庭三个人和金军一起办理割让手续。

    不过等这三个人到达之后,当地的军民都拒不投降,就是不肯将土地拱手让给金军。尽管宋廷几个中央特派员们前前后后做了很多的思想工作,但当地的军民愣是不吃这一套,几个月下来(就是宋高宗赵构创立南宋之后)也只得到了石州一个地方。

    农历正月初十,金军再次派人索要赔款,但宋廷所筹集到的数目和金军所设定的还有很大的差距,而金军又几次扬言拿不到钱就马上攻城。

    在这种情况下,宋钦宗的两个贴身官员何栗和李若水两人就劝皇帝去金营再和他们商量一下,让他们宽限几天。关于这两个人的行为,一直以来的评价都不太一样,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的话直接导致了宋钦宗一去不回。

    宋钦宗思绪再三之后同意了他们两个人的主张,准备前往金营。临行之前让太子监国。

    当宋钦宗的銮驾到朱雀门之后,闻讯而来的老百姓请求宋钦宗不要前往金营,一些老百姓甚至直接拉住了宋钦宗的衣服拒不放行。此情此景,虽然感人至深,但也已经毫无作用。

    等宋钦宗抵达金营之后,金军又是把宋钦宗先凉了一边,和上次不同的是,上次还有人管吃管喝,而这次是连吃喝都不管,直接就把宋钦宗一行人关押在一个军帐里。十几人被围困在在一起,连正常的生理需求也得不得保障,君臣相拥而泣,情景十分悲壮。

    这时候,随行的李若水就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唾骂,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只好他还活着,就不停地谩骂金军,大骂金军不守信义。后来金军干脆就割了他的舌头。舌头虽然被割了,但破口大骂之功并没有被废,既然骂的不行,就干脆转而怒目相视,在金营里逮着人就两眼恶狠狠地瞪着他,还时不时用手指去挖人家的脸,弄得金军见他都得绕道。后来金军索性就把他的眼睛给挖,顺便也把他的手给剁了,最后李若水死去。

    与此同时,金军派人到开封城内传话,要求宋廷马上筹足所有的钱粮物资,否则就拒不放还宋钦宗。

    开封城内的官员到这口信之后只好又再接再厉,继续搜刮老百姓的财产。但经过前两次的搜刮,京城里已无油水可剐。全城上下搜刮殆尽也仅仅凑足了16万两黄金而已,而其他东西就根本无法凑齐。

    为了能早日凑足金军要求的数量,宋廷官员开始搜刮其他东西以冲其数,少女、歌女、娼妓等都一起被送到了金营,同时送去的还有皇宫里用的龙袍、碗碟、古董、字画、书籍乃至宫廷乐器等也一并打包送入金营。此外,民间还有一些工匠也被强行送进了金营。一时间,开封内又是一阵腥风血雨,被打死、打残的老百姓随处可见,饿死、冻死的老百姓更是不计其数。京城内几乎所有牲畜都被吃光,随后就是人吃人,活人吃死人,强人吃弱者,京城内瘟疫也开始流行。

    在这场洗劫之下,京城内大部分的值钱财物都被送到了金营,根据《宋史》的记载,此次被洗劫的东西包括:车辂(皇家祭祀的专用车)、卤簿(仪仗队),冠服(皇帝、皇后、嫔妃以及其他不同等级皇亲贵戚的朝服、礼服)、礼器、法物,大乐、教坊乐器、祭器、八宝(又称八瑞相、八吉祥,包括:宝瓶、宝盖、双鱼、莲花、右旋螺、吉祥结、尊胜幢、法轮八件东西,藏传佛教视为吉祥之物)、九鼎、圭璧(就是吉祥的玉器),浑天仪、铜人、刻漏,古器、景灵宫供器、太清楼秘阁三馆书、天下州府图及官吏、内人、内侍、技艺、工匠、娼优……,但还是无法满足金军的要求。

    正月十六,大将刘?(gé)抵达金营,刘?就是之前在第一次太原救援战中露过脸的那位爷,南宋名将岳飞的启蒙恩师,和他一起去的还有太学生徐揆的上书。在上书中,徐揆要求金军尽早放回宋钦宗,还代表开封城内的老百姓对金军的暴行给予了斥责。金军也很爽快,直接把他带抓到金营后斩杀。这招敲山震虎使得很不错,此后,宋朝没人敢再向金军叫板。

    之后,金军下诏废除了宋钦宗皇帝的身份,声称要找其他人充当皇帝,又强迫宋钦宗下诏召皇太子、皇后以及太上皇入金营。

    随后金军就派宋钦宗的随行官员回到开封,宣布金军的旨意,并且要求宋徽宗一干人等立刻前往金营。宋徽宗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几次寻短见,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瓶毒药,还被范琼给抢了过去。几经争执之后,宋徽宗服软,同太后(就是宋徽宗的皇后)、亲王、郡王、公主、驸马等近3000多名皇族成员被押送至金营。一路上,所有人都被相互捆绑在一起,队伍浩浩荡荡,延绵不绝,成为落日开封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等这些被押送到金营之后,金军才发现,此次押送的另外两名主要皇族成员没有押来,就是宋钦宗的皇后以及皇太子。这两条漏网之鱼之所以能暂时逃脱不是偶然的,是当时的枢密事孙傅等几个官员一起策划的。他们密谋,打算到民间去找一个和皇太子年龄相仿的人,顺手再多杀几个太监,谎骗金军说皇太子已死。按理说,照当时的情景,这主意也还凑活着。不过找来找去,愣是没有找到替死鬼,老百姓里面没人愿意出这个头。

    而金军方面在发现漏抓了皇太子之后立刻就派范琼等人立刻返回开封,再次抓捕皇太子。范琼带着人一路上搜查,最终将皇太子抓获。随后皇太子就和她老妈一起被押送到了金营。据说临行前,皇太子还在高喊:“百姓救我!”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连皇帝老爹和皇帝爷爷都没能幸免于难,更别说他区区一个孩子了。

    这样一来,当时宋朝皇族支脉里,除去宋太祖赵匡胤传下来的一支以及康王赵构,其他所有成员全部都为金军抓获。

    随后,金军就正式废黜了所有宋朝皇室成员的身份,贬为庶人,并开始着手另立新君。

    大凡在这种关键时候,我们中华民族里总能出几个不争气的汉奸货色。这里的汉奸就以范琼为代表。此人在开封未破之前,和张叔夜两个人大老远看到金军就开始逃跑,回到开封城内后又带着1000名敢死队,说是要渡过护城河和金军决一死战,结果被淹死了500多人,接着又挟持宋钦宗前往金营,然后又押送宋徽宗等人道金营,最后又在全城范围内抓捕皇太子,为人臣子,能做到这个份上,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是怎么读的。所以有一句说得很对,书读得少的不见得坏,书读得多的更不见得好。当他听说金军打算立张邦昌为帝之后,二话不说,立刻就把宋朝的文武大臣召集起来并围在了一起,强迫他们必须签字支持立张邦昌为皇帝。一旦发现有人不签字,立刻就是一顿毒打,不签上自己的大名,就不准回家。经过一段时间的相持之后,大部分官员都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当然有不怕被打死的官员还是有的,枢密事孙傅就是代表。虽说这孙傅指挥打仗不太靠谱,但做人的骨气还是有的。此外,后来名气差得不能再差的秦桧在当时也是挺有骨气的,愣是拒绝签字,马上就被遣送到金营劳动改造。

    一方面金军忙着册立新帝,另一方面,金军在开封城内的发起的一场浩劫正式发展到了顶峰。原先,金军的大队人马还没有进入过开封,虽然金军几次索要钱财,但负责搜刮老百姓的基本上都是宋朝的官员,等宋朝官员凑齐之后再送到金营。现在,反正开封城内已经没有皇帝,政府行政机构也差不多瘫痪了,在这种情况下,金军干脆直接进城开始了烧杀抢劫的行为。开封城外围地带,几乎所有的民宅全部都被烧毁,城内被屠杀的老百姓不计其数,一时间,开封城内死尸堆积,臭气熏天,活生生的一个人间地域。

    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四月初一,金军开始押送从宋朝皇族北上,随同一起押送的还有被抓的工匠、娼妓等总数超过十万。前后共分七批,先后押送到金朝。至此,北宋正式灭亡。

    五月初一,康王即位于南京,南宋正式开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