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筱怡从醒来那一刻起就发现自己没穿衣服,不知身处哪儿,而且见不远处的靠椅上歪着一个男孩,惊慌之余,她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什么,只感到脑子里昏昏沉沉,她问:“我在哪儿,你是谁?”张鸿奇道:“你不是还没醒吧,我是张鸿啊。我们现在旅馆里。”听他这么说,张筱怡把头轻轻摇了摇,努力回想过去发生的事情,好像是回想起来了,但是自己现在这种样子,难道被他怎么样了?她不禁慌张地问:“你……你没对我做过什么吧?”张鸿反问:“你认为我会对你做什么?”张筱怡语塞,只觉得浑身乏力,下意识地悄悄把一只手伸到双腿之间,在私处抚摸了一下,确定那儿没什么异常,才稍稍放下心来,又问:“你整晚就坐在椅子里?”
张鸿觉得好笑,他明白女孩心里想些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都不由得会胡思乱想。他心里想着:“还好我及时收手了,不然现在还真没法交待了。”但见床上的女孩此时又羞又臊,十分娇艳,又觉得自己那番隐忍还算值得,于是说:“是啊,我整晚就坐在这儿,不然还能和你挤一块睡啊?我想你也不愿意。”张筱怡听他说话的语气恳切还有些不满,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心中甚感安慰,但是想到自己的现状,却又羞涩地问:“那……那我的衣服是谁脱的?”张鸿笑了,说:“还能是谁?这旅馆里的服务员多数是男性,我倒是不想亲自动手给你宽衣解带,但总不能借别人的手吧?”话中之意张筱怡听得明白,微微红着脸,仍有余虑地说:“你会这么好心?我可真没看出来。”张鸿冷笑说:“你真当我是坏人啊?我告诉你,昨晚你喝得酩酊大醉,是个正常的男人都想把你‘办了’,而我整夜给你守在这儿,你如果觉得我的人品有问题,那我无话可说。”见他有些怒了,张筱怡不敢再去乱想,轻轻对他说:“你先出去一下好不好,我要穿衣服了。”张鸿一边起身出了门来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睛,心说:“真是好心没有好报,早知道我就把你给‘办了’。”想到这儿,悄悄地笑了起来。过了会张筱怡也出了门来,两人这才离开了旅馆。
清晨的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昨天的晚尘,太阳才刚刚升起来,光华已撒满大道。坐在街边的小餐馆里吃着油条,喝着豆浆,张筱怡拿出手机来看时,里面早已塞满了各种短信,还有各个号码的记录。她逐一阅读着短信里的内容,字里行间全是大家的焦虑和担心。她想到昨天自己不辞而别,而且整夜未归,家人应该都很着急吧。想到这儿她对张鸿辞行说:“谢谢你的照顾,我想我得走了。”张鸿看了看才早上8点多,不舍地说:“怎么急着要走,今天是星期天,不多玩会了?”张筱怡说:“其实昨天我是偷跑出来的,家里人现在该担心了,下次我再约你吧。”张鸿说:“那好吧,我等你电话了。”张筱怡又说:“就算是为了报答你的君子之交,我想,我们还会再见的。”说完留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摆摆手,拎起小包就走。
来到家门口的时候,张筱怡踌躇起来。希望着家人们还在安睡,这样她就可以悄悄地回到自己房里,然后再找个机会和大家说说话,解除大家的担忧。盘算得挺好,但是推开门来的时候,屋里的情况正好和她的希望相反。有人喊起:“我妹妹回来了。”听声音就知道是张子兴了。随着这一声喊,沙发里打盹的人们都有了响应,口里问着“哪里”,眼睛已经看到了驻立在门口的女孩。张筱怡刚发了一下天天中文网呆,已被婶婶抱在了怀中,只听婶婶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地叫着,好像久别重逢那般地高兴。屋里的人除了叔叔婶婶哥哥,连姐姐、姐夫都来了;还有吴广仁一家三口;还有姑亲,舅亲等一干亲戚。大家见到张筱怡回来,像是星星盼到了月亮那样,说不出有多么高兴。
张建政走上前来,语气和缓地说:“宝贝,你出去要和大家打个招呼啊,你彻夜不归,家里人都急坏了,以后不可以这样了,好吗?”听叔叔没有责怪的意思,也没有问她出走的原因,更没问她去过哪儿干过什么,反而多了几分关心,而且留意到婶婶眼角还有泪痕,张筱怡心里突感悲恸,泪水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抱着婶婶嘤嘤哭了起来。李茹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安慰着一边把她带到沙发里坐下来。
张筱怡回来了,所有人的心口大石也都放下来了,这边李茹月抚慰着孩子,那边张建政给亲友们致谢和道歉。大家也都没有怨言,纷纷给张建政道贺,氛围也随之轻松愉悦起来。当中数吴群最为高兴。自从张筱怡出走之后,他又是自责又是后悔,那一整夜他都在胡思乱想,就怕张筱怡在外面生出什么意外。再见到她的时候,幸而她完好无损,吴群总算也可以安下心来。
事情是因为两人而起,吴群难辞其咎,他走到张建政和李茹月面前,内疚地说:“姨父姨妈,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小怡也不会不辞而别,我才是罪魁祸首,请你们不要责备小怡,要怪就怪我吧。”听他这么说,张建政呵呵一笑,说:“我怎么会责怪你们?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小孩子闹情绪是常有的,吃一堑长一智嘛!我相信你们以后会更加理智的。”张建政虽然没有说什么严厉的话,但张筱怡更加心有戚戚,她也说:“叔叔,你骂我一两句也好,不然我心里老是觉得难受。”张子兴从旁打趣说:“哎哟哟,小霸王什么时候也这么礼谦了?别人不骂你还不舒服了?”张建政止住了儿子,笑着对侄女说:“还记得回来就很好啊,说明你还是记挂着家里的。你心里一定也知道错了吧。我们怎么还舍得骂你。”
这时候张筱玲也过来了,把妹妹抓到身边,逗着她的小鼻子,笑说:“小美人,没想到你还会来这么一手,看不出来哦。以后记得把姐姐也喊上,我倒是想瞧瞧你能跑哪儿去?”张筱怡满面羞赧,举着拳头捶打着姐姐说:“真讨厌,你就会取笑人家,疯言疯语的,姐夫也不好好管管你。”姐妹两个又说又笑,又是打闹,厮扭在一块,亲密无间自然比别人多了一层。
既是为了感谢大家的帮忙,也是为了给孩子压惊,张建政特地置办了几桌丰盛的席面款待众人。张家就像是办喜事那样热闹,席间觥筹交错,话语不断,相比在吴家时候发生不开心的事情,这回每个人倒是都尽兴了。
吃饭的时候,孩子们坐在一桌,张筱怡依傍着姐姐坐在上首,张子兴和徐易伟分列两边,吴群坐了对席。两个女孩像平日那样说笑着,看上去心情都还不错;张子兴和姐夫划拳行酒,不亦乐乎;唯有吴群紧锁着双眉,郁郁寡欢。
解铃还须系铃人,吴群的心事因张筱怡而起,能解开他心中郁结的看来也只有张筱怡了。其间,张筱玲偷偷地给妹妹使了几回眼色,还朝着吴群的方向给她努了几回嘴,那意思是让她说点什么宽慰一下那男孩。张筱怡早就明白了,但是碍于情面,迟迟不肯有所行动。耗了一会,吴群先坐不住了,对张筱怡说:“小怡,我们出去说几句话好不好?”张筱怡眨了眨明媚的大眼睛,只看着身边的姐姐。张筱玲却笑起来:“小美人,有人约你去说几句话,怎么不回答人家啊?”张筱怡依然不语,又扭头去看了看不远处的叔叔和婶婶。吴群忽然明白了她的顾虑,起身径自到了张建政夫妇面前,轻声对他们说:“姨父姨妈,我和小怡到隔壁去说几句话可以吗?――你们放心,不会再发生昨天那样的事情了。”那两夫妻点了点头,特意嘱咐了一下,吴群才又回到张筱怡近前,再次邀请。张筱怡本不太情愿,但是经不住那吴群的恳请和姐姐的撺掇,这才和他一起朝外面去了。
还是吴群先开口了:“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光顾着我的感受,没有顾及到你,是我太自私了,真对不起,请你原谅。”张筱怡平静地说:“你不用向我道歉,你没做错什么。是我自己的问题。――你约我出来,不会就是想和我说一声对不起吧?”吴群在脑子里酝酿了一下,说:“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我只知道我已经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你了。”
张筱怡颇感意外,原想着那男孩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以后应该会死心了,没想到他不但没有退却,而且还态度鲜明地表明了他的喜爱之情。但是不管吴群说得如何诚恳和感动,张筱怡都觉得很荒唐,她向吴群挑明:“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但愿我没有听错,或者是你还没有弄明白。我可是一个男人,你说喜欢我、爱我,你不觉得很离谱、很荒谬吗?我可没有心思听你开玩笑。”吴群急忙辩解说:“我说的是真心话,没有一句是假的。昨晚我想了整整一夜。你知道吗?你离开之后我很害怕,才发现,我比任何时候都在乎你。整个晚上我都失眠,我不停地拨打你的电话,盼望着你突然开机。我后悔当时没有挽留住你。我觉得,我的心已经被你掏去了,一旦没有了你,我就没有了心,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了灵魂的躯壳……”说到这里,他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好像在完成一份至关重要的宣言。
张筱怡默默地听完了他的一番表白,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低下头去,双手捂着脸颊,不敢再去看。因为吴群炽热的目光就像三伏天正当午的太阳光,一不小心就会将人烤化。半晌张筱怡才说:“不要发神经了好不好?不知道你有没有听清楚哦?我说我是一个男人。而男人爱上男人,这样的事情合理吗?除非你变成女人。”吴群一怔,突然哈哈大笑说:“那好啊,要是可以的话,我倒也想去尝试一下变性的滋味,没准我们还能做姐妹。”张筱怡骂道:“神经病。”又说:“拜托你先想明白了好吗?吴公子,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可是你们家的‘九代单传’,不是说好了吗,我不能‘以身相许’的,断了你们家的香火,我负不起责任。”所谓的“九代单传”只是食堂里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张筱怡还记得。吴群听她说起,哭笑不得,只好说:“算了,算了,我知道一时之间很难让你相信,你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我。以后我会用行动证明我的诚心。今天就先说到这儿吧,我怕你又跑了,到时候我上哪儿去找你?”张筱怡笑了,说:“既然知道怕了,你还敢胡言乱语,我看你好像是在发高烧,还烧得不轻。”吴群陪着笑说:“那你就当我是胡言乱语吧,时间会证一切。”说完两人又返身回屋。
重又回到席间,张筱玲把妹妹搂过来,搭着她的肩膀小声问:“宝贝,没事吧?”张筱怡嫣然一笑,说:“没事,我们只是随便聊了聊,话已经说清楚了,我想如果他还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难而退了哦。”张筱玲怀疑地看着妹妹,问:“说清楚了?把什么说清楚了?”张筱怡说:“我说了我是男人,我不会喜欢上别的男人。”张筱玲很惊异,笑问:“哦!宝贝,那真是你的真实想法?”张筱怡茫然地点了点头,却回想起了不久前吃饭时候和家人谈到的那个男孩。一想起来,张筱怡心中又开始摇摆,现在她的心里有些零乱,本来已经萌发出想成为女孩的强烈愿望,现在她自己先打起了退堂鼓。她要重新斟酌,好好思量。
张筱玲也不好多问,又捏着妹妹可爱的小鼻子说:“你呀!真正是颗铜豌豆,蒸不熟、煮不烂。以后谁娶了你谁得为你烦恼。”说完轻轻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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