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出西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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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夜。灵曦独自漫步在寂静无人的大街。路灯清冷的光芒把她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这个晚上,她又没有回宿舍睡觉。不过,这次夜不归宿,和以往不同。以往是和一大群所谓的朋友们彻夜买醉寻欢作乐,这次则是有特殊的原因的。

    今天,烨云的一句话让灵曦蓦然警醒。烨云问,灵曦,你有没有感觉到,有时候你并不是你?

    灵曦一直是灵曦。或者说,尽管体内潜伏着附体魔灵,但千年来,直到几天之前,灵曦一直是灵曦。上个星期发生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每次回想起来,灵曦都感到心里一阵阵发寒。

    那天晚上,和一个男朋友(她有过数以百计的男朋友)以及几对情侣在一家咖啡馆聚会,和往常一样喝了很多烈酒——由于本身天生具备神元力,她酒量一向很大,喝多少都不会有丝毫醉意。然后和男朋友热烈地拥吻。吻到意乱神迷时,忽然体内有一股邪异的能量凭空流窜起来,她大吃一惊,连忙运起神元力进行压制。然而那股邪异的能量汹涌澎湃,一瞬间渗进了她的意识。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不得她了。正和男朋友接吻,她骤然用力一咬,咬破了对方的嘴唇。浓浓的血腥味让她愈加兴奋。她狠狠地吮了几下,感觉不过瘾,于是把嘴移到对方的颈下,猛地咬了下去。在咬到对方咽喉的一瞬间,她蓦然警醒,惊叫一声,调动体内所有的元神力冲向意识,然后全力一推,把男朋友远远地推倒在地上。同时她自己也筋疲力尽地软倒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喘着气。

    另外几对情侣闻声停下拥吻,惊讶地看向他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激烈的动作。倒下的男朋友却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难以置信而又有些惊恐地看着灵曦。灵曦咬破他的嘴唇的时候,他已经痛得从意乱神迷中清醒了,然后就发觉灵曦的行为很不对劲。接下来就看到灵曦阴冷而狰狞的神色,以及那淡漠森然、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红色眼眸。他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灵曦出伸手臂,绕过他的后颈紧紧揽着他,伏过来吻上了他的前颈。然后咽喉一紧,巨大的痛觉令他几乎昏迷。刹那间,这一生所有的时光一幕幕从眼前流过。他明白自己很可能就这样死去。他甚至感觉得到生命从被咬的部位迅速流逝。不甘心却无可奈何。然而,接下来,他就被一股雄浑的力道狠狠推开去,横着飞向几米之外,撞在包间的墙壁上,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很不巧,墙上一盏壁灯被这么一撞,在他着地之后,直线下落,砸在了他头上。一缕温热的液体从头顶缓缓滑下。他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惊恐而难以置信地看向同样倒在地上的灵曦。灯光下的灵曦脸色灰白,神情痛苦而惊惶,娇俏的脸庞冷汗涔涔。在座的另外几位情侣见他们两个这幅模样,也有些慌了神,都停止了自己的深情举动,不约而同地连声问,你们怎么了?

    男朋友心里在恐慌地想:她不是人,她不是人……然而,立即有另外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说:不,我是人。我真的是人。今天这只是个意外。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男朋友更加恐慌。这个声音是灵曦的。很明显,灵曦能够读出他的心,并且能够直接通过心和他交谈。居然还说自己是人,这还能算是人吗!?他心惊肉跳,想要大声喊叫,然而灵曦的声音再次从心底响起:不要喊叫。拜托,不要喊叫,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别人。算我求你,不要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答应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男朋友正要喊叫,却被灵曦这么央求了一番。很明显,灵曦确实能读懂人的内心。肯定了这一点,他更是惊恐,甚至全身瑟瑟发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他听到灵曦在他心中悲哀地叹息。然后,他看到一缕暗淡的微光从灵曦口中飞出,向他飞过来。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天晚上,灵曦把那个惊恐的男朋友送进了医院,借口是他被掉下来的壁灯砸昏了。同行的几对情侣对灵曦素来还是比较熟悉的。大家都知道灵曦酒量如海,力气很大,一拳砸倒一个男生是很正常的。明显是男朋友想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被灵曦愤怒之下揍了一顿。至于壁灯把人砸昏,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当然,那个男朋友从医院出来之后,一切和灵曦有关的记忆都消失了。从此他甚至不知道世界上有个叫灵曦的女孩。灵曦不想让大家把自己当成怪物。而那个男生如此惊恐,显然不是能够守得住秘密的人。所以上上之策,就是抹去那个男生和她有关的一切记忆。尽管自己心中有万般不舍。

    接下来的这几天,由于极度空虚,灵曦接二连三地寻找新的男朋友。这几天是她换男朋友最勤的时候。基本上闪电般地确定恋爱关系,隔天就宣告分手,另觅新欢了。连一直袖手旁观的烨云都看不过去了。

    今天是烨云的生日。值得一提的是送给烨云的那本书。

    那本书最初是亿万年前灵曦在冥华界用来记录日常琐事的,有点类似于这阴阳五行界的日记。在冥华界作为神仙,神通广大,根本没必要弄个本子来记录日常事务的,只是岁月无限,难免闲极无聊。所以每天动用神元力在书本上记载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也是一种很有趣味的消遣。不过,后来发生了许多变故,这个日记本引起了无数风波。回忆起那些渺远而不可磨灭的前尘往事,灵曦总是自责痛悔,恨极欲狂。当初她不过是在本子里记载了一些情感纠纷,写下了一些细腻的心理活动。却没想到,不久之后那本日记居然被居心叵测的魔界潜伏者魅姬得到。再后来,整个冥华界风起云涌,飘摇动荡。师妹烨云就是那些风波中最大的受害者。由于某些原因,她被魔界多方追杀,几死几生,最后神元力消耗殆尽,三魂六魄溃散零落,只保住了一丝微弱的元神。亿万年的修为废弃无遗,一切只能从头修炼。然而整个冥华界动荡不已,找不到一处安全的修炼之所,大家只好打开一条空间通道,把烨云仅剩的弱小元神送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就是现在这个阴阳五行界。那是五千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了。因为一切因灵曦日记所载的内容而起,虽然不能全部算作灵曦的责任,但她确实犯有不小的过失。随后冥华界主宰清究起来,就把灵曦逐出了神族。并且说,除非她倾力保护烨云,直到烨云恢复至神渊护法的实力,以此来将功补过。否则永远不得回归神渊。

    灵曦离开神渊之后,到人族和魔族暗访了一番,得知烨云涣散的三魂六魄被那兴风作浪的魔物魅姬收了,封印在当初那本日记里。于是她孤身闯荡魔界,历尽九死一生,夺回了那本日记。只是离开魔界的时候早已身经百战,神元力衰微,被魅姬分出的一缕灵魂追了上来,附在了她体内。

    几千年来,灵曦一直在和附体魔灵争斗,而且一直占着上风的。毕竟,堂堂神渊护法,如果连魔族分离出来的一个单体灵魂都斗不过,说出去不让整个冥华界的人笑死才怪。然而实际情况并不容乐观。附体魔灵一开始就和灵曦的三魂六魄融为一体了。灵曦可以运起神元力压制它,打击它,却不可能消灭它。只要她自己的元神和三魂六魄存在,附体魔灵就必然存在。除非她愿意以自己的彻底死亡来换取同归于尽的结局。

    那天晚上发生的那件事情,终于使灵曦感觉到一种紧迫的威胁。二十年红尘沦落,神元力日渐衰微,附体魔灵日益强大。总有一天,会完全取代灵曦的三魂六魄。到那时,不必说烨云的安危,恐怕这整个阴阳五行界都面临一场灭顶浩劫。那魅姬的狠辣手段,在冥华圣者麾下尚可兴风作浪,何况这阴阳五行界尽是凡夫俗子,恐怕到时候没谁能压制住它。

    今天烨云二十岁生日,灵曦把当年那本引起过惊涛骇浪的日记给了她。那里面封印着烨云的三魂六魄,可以感应到烨云的元神,帮她恢复前世的记忆,恢复神元力。可惜最好的时机还没到来,她还没有能力打开封印,否则定会瞬间恢复至神渊护法的实力。但灵曦已经不可能再等下去了。也许某天一觉醒来,灵曦就已经彻底消失,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长得和灵曦一模一样的魔物。

    把那本日记送给烨云时,体内邪异的能量汹涌澎湃,附体魔灵很不安分地躁动着。灵曦暗暗冷笑:我就把它给烨云了,你管得着吗?等你完全控制了我,烨云已经恢复当年的实力,灭你一百个也不成问题。

    附体魔灵躁动了好一会儿,最后却自己平静了下去。然后,一个声音在灵曦心底响起:哈哈哈哈……你已经输了……你保护不了烨云……现在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哈哈哈哈……

    灵曦顿时如坠冰窟,全身冰冷。那是魅姬的声音。几千年来,附体魔灵柔弱不堪,仅能勉强和灵曦的神元力硬抗着,龟缩于灵曦神识深处的某一角落。而今,这附体魔灵竟然已经可以使用语言,和她正面对话。这是附体魔灵几千年来第一次发出魅姬本体的声音。

    她用意念说:魅姬,你高兴得太早了。有本事你现在阻止我把这本日记给她?

    魅姬的声音再次从心底浮起:好啊……你等着……

    果然,灵曦拿着书的手刚递向烨云,却不由自主地收了回来,缩到背后。她心下又惊又怒,口中却没话找话,问烨云什么时候寻找她的白马王子,不回答就不给她。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异常。

    烨云说,等太阳从西边出来再说吧。

    在这一刹那的工夫,灵曦终于调集全身的神元力压下了不安分的附体魔灵,把封印着烨云三魂六魄的日记本给了烨云。

    然而,心底深处,附体魔灵在诡异地笑着。笑得灵曦浑身发寒。仔细一想,忽然意识到问题在于烨云所说的“等太阳从西边出来”。晚上在学校餐厅点了几个小菜,陪着烨云庆祝了她的二十岁生日,便借口有事要出去一躺,让烨云自己先回宿舍睡觉。

    夜。灵曦离开校园,独自漫步于街道。路灯清冷的光芒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愈加显得落寞。她独自走过大街小巷,路上有几个游荡的流浪狗冲她吠了几声,被她随手施了一个禁声的禁制,估计从此都成了哑巴狗。有几个无赖醉醺醺地拦住了去路,被她不动声色间用定身法定在那里,像是几尊无限逼真的雕塑。他们恐怕要在那里做一夜的塑像,直到第二天太阳出来,那定身法才会自动解除。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