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梦端着换用的药液进来了,“海骄,别跟刀子说个没完,他还没好呢,看把他累着!”
海骄冲她做个鬼脸,“你们天天见面,当然没什么好说的。我难得来看他一次,好不容易挤出个空来,你又唠唠叨叨的,我要是受了伤呀,才不敢要你护理,就你那安静样,闷都把人闷死了!”
大伙笑起来,安琪打量着海骄,“让我看看你这些话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一开口象机关枪扫射,连贯得排练过似的。”
“还经和得起排练?”小猛道:“这样就很有杀伤力了,不敢说她妙语连珠,却称得上鸣鸣惊人!”
洪岩也开玩笑道:“队长,真那样啊,以后有任务尽量把她跟我安排在一起,子弹用光了,可以用她的话来塞枪膛。”
大伙又是笑,海骄则不以为然,她依旧趴在床边,“别理他们,咱们说咱们的。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练气的呢!快说吧,我都等不及了!”
大伙这才知道她缠着刀子是为了这个,众人一时好奇,都静静地看着刀子,也想听听他的奇术。
“这个嘛——”刀子咬着下唇,似很为难。
白草敏感起来,“这可能是人家的隐私,咱们别问了。”
“不不不,不是隐私,只是我——”刀子歉意笑道:“我不知该从哪儿说起?”
“嗐!”海骄不耐烦地一甩手,“你怎么练就怎么说呗!好比我的水底换气法就是在体内置换的,通过对水气的排选,就能供给肺部的需要,然后做吞吐的纳放,一切就搞定了。告诉你吧刀子,水上算你厉害,水底呀,你得甘拜下风啰!”
海骄得意之余大露鄙夷之色,众人对她又爱又恨,只笑她一番自夸后,摇头晃脑地象个钟摆。
刀子却正色道:“这是肯定的,师父说过,我们可以在水里保气,绝不能在水里练气。”
“为啥?”海骄一把抓了刀子的手。
“水里阴阳不全嘛!”刀子悄悄抽回手来,“我们练气要选方位时辰。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并非到处都有、时时俱全。只有在恰当的时间地点,我们才能吐故纳新,合体内金木水火土,练成五气、混合刚柔。”
“那你们怎么练?”海骄用手比划着,“是这么一挥手?还是这么一出拳?还是这么一划臂?”
她这模样不象在求教,倒象个虔诚的信徒,刀子也忍不住笑了,“我们练的是纯阳丹田气,你说的——倒有点象邪门的揉阴聚胸气。”
“丹田?”海骄眼珠一轮,“是不是肚子?”
刀子忍住笑,“差不多吧!”
“这也让我蒙对了!”海骄得意一笑,很快沉下脸来,“说了半天你都练了些什么?别绕山水了,你就一古脑儿倒出来吧,急得人心烦意乱的!”
大伙只是笑,却不愿打岔。
刀子剑眉微蹙、略显哀寂,“其实我也没练成什么,师父说,我虽没泄过元阳,终究荒废了一年。他老人家收我的时候,不象师兄们那样是从襁褓中选的,所以我少了一年的修练,就算长到二十岁也不足两百世功力。”
众人不明白,他解释道:“神鬼门弟子练一年气满十年功,二十年才算出师。师父教给我的是攻守双全气,左手占守,有抚伤、保物、助气、回生、御体、护灵、守梦、延魂、修神、渡亡这十样功道;右手为攻,有破杀、损挫、败死、夺魂、封灵、固体、惊梦、扰神、请尸、除咒这十种功法。不过师父说我元神不足,又练功不勤,所以给我划了戒规。”
“刀子!”雷鸣的大嗓门一响,众人才发现将军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边,身后还跟着小雨和龙儿。只见他几步跨到刀子床边,道:“我原来有一个通神鬼术的队员,她能抵挡子弹、操控人的意念,而且能指挥尸体作战,这些你能吗?”
“将军说的是御体、扰神和请尸这三样功法。我虽学过,但师父的戒规里,不许我无善因而轻使后面两种攻杀。”
众人面露惊羡,小猛道:“难怪那天在圣洞里,你没对我使杀招,可你师父没说不准你御气啊,你怎么不挡我的子弹?”
刀子想笑没笑,“我们隔得那么近,我使御气,你会被自己的子弹杀伤的。”
小猛吃了一惊,“你的御气术会让子弹反弹!可你当时不知我是善是恶,怎么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自保?”
“对啊,为什么?”众人也跟小猛一般不解,全都审问似的盯着刀子。
刀子没被这般“关注”过,他有些害羞,低头道:“那是因为你刚看见我的时候,并没有既时就开枪,我想你不是滥杀的人,应该不是恶人。后来我见你在门边似很犹豫,我想,你可能是不忍心杀我,我又怎么忍心杀你?再后来,我们都出了招,但我听得很清楚,你说的是对不起了,所以我就不想御气,只用了飞刀。”
小猛慨然颔首,“这么说来,你原本是想一手御气一手使刀的,对吗?”
刀子轻轻点头,笑容里掺着歉意。众人各有所思,都觉刀子憨厚得近乎痴傻,又都爱他纯真质朴,因此你一言我一语地赞叹不已。
海骄嘀咕半天,道:“对了刀子,你刚才说你师父给你划了戒规,那是为什么?我还没听明白呢!再说了,你就背地里用了,他也不知道哇!你用得着那么听话吗?”
众人笑指海骄,却听刀子道:“师父给我划戒规是为我好,我因为没能从一出世就开始受气,”说到这里,见大伙又不明白了,他忙解释道:“受气,就是由师辈们轮输真气,因为没能这样,所以元神不足,擅使某些功法容易伤到元体。师父给我划戒规,还因为我练功不勤。我七岁时,有一次逃避功课到外面玩了半天,这在门规里是懈怠罪,所以该受罚。你问我为什么要守戒规,这是没有什么原因好说的,谁会违背师父的话?”
众人点头称道,唯有海骄大笑,“你也太乖巧了!师父的话又不是圣旨。从小到大,我不知违了多少师命?平摊起来,一天总有四五回吧!没见怎样啊,打打屁股罚罚跪,我都习惯了。不过我要是收徒弟,肯定收你这样的,省得麻烦!”
众人好笑又好气,真拿她没辙。
“将军,你一点半有个会晤。”龙儿在一旁轻声提醒。雷鸣这才嘱咐刀子一番,便赶着赴会去了。队员们听取了小猛的安排,也都陆续离去。
病房里只剩了小雨,刚才人群一散,小猛竟没注意花梦哪儿去了,小雨见他东张西望,不由好笑,“小猛哥,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要算什么?”
小猛故作苦状,“我哪能跟你比?龙儿每天或明或暗地跟着将军,你当然不愁见不到他,要是咱俩换换,还不知谁更急呢!”
“你——你怎么知道?”小雨满面飞红。
“知道什么?”小猛佯装不解,“知道你急?还是知道你跟龙儿的事?”
病床上的刀子轻声发笑,小雨臊得要往门外跑,却跟刚进门来的花梦撞个满怀。花梦顺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跑什么?帮我把锅里的粥喂刀子吃了,我有点事想跟小猛商量。”
“一个拿话打人,一个拿事压人,真真配绝了!”小雨斜瞅他二人。花梦浅浅一笑,拉起小猛进了陪护房。
救治所的病房都是一室三间的格局,除了病人的房间就是特护和家属的了。小猛接过花梦倒来的水,却不喝,只定定看着她,“说吧,什么事?”
花梦一字未吐先叹了一口气,“我听刀子说你们要去找什么祖墓,可他身上有病,每天都要发作,那种痛苦让人看了都害怕,他又是个疼死也不吭声的,我想过了,要是真去找祖墓,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小猛从她眼里看到一种决然的坚毅和恳切的期盼,他把她揽在身边:“不行,你不能去。”
“你怎么知道?”花梦先是一惊,随即着了急,“为什么?”
“花儿,”小猛在私底下总是这么叫她,“我说你不能去,是因为我们谁也预想不到会遇上什么情况,虽然有病,但他有保心丹,而且他有既能破敌也能自保的奇术。你呢,虽然可以是他最好的护理,但是危难关头你可能会是我们最大的拖累,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这个我想都不用想就能理解,可是自从听了祖墓的事,我几乎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梦里到处是鬼怪和厮杀,我还梦见——”花梦突然缄口,眼里闪着惊怕的泪光。
小猛轻轻抚她,微微一笑,“你还梦见我死了,对吗?”
花梦极不情愿地点点头,“我知道那是梦,可是不要说在梦里看到你死,就是在脑子里闪过这种念头,我已经受不了了,你不知道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我知道,就象你也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一样。”小猛拭去花梦眼角的泪,他捧起这张玉一般的脸,“你能想象我第一次看到你是什么感觉吗?那不是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太肤浅,不能和我的感觉相配;如果说那叫命中注定,也只能算一种前生的缘份。可是这些都不能尽述我的感觉,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象看到了另一个我自己,因此我确信我们原本是一体的。也因为这样,我才会很坦然地跟你表白。表白并不是想得到一个回应,也不曾害怕遭到拒绝。因为跟自己说话,没有必要顾虑。我也能体会你说的,关乎对方生死的恐惧,因为我真实地经历过,但那不叫恐惧,是另一种死亡。可你知道吗?即便这样,我也没想过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君生我生,君死我死’,这不是爱的真谛,爱人的逝去并不意味着爱情的消亡,活着才能证明爱的存在。能够渺看红尘、超越生死,让爱得到永生的只有人的真情,我说得对吗,花儿?”
花梦没有答复,因为不需要答复,在真情的面前,永远赤露着的心没有疑问。她静静注视着这双星光一样的眼睛,那眼里,有能带她飞越尘世的豪情,有能为她开山辟水的勇气,有能令她心安理得的痴迷,有能让她心甘情愿的狂野,更多的,却是一种能够领着她无畏无惧、无忧无虑、无惊无恐、无生无死的一种,为爱的坚定。
是的,爱情,坚贞的爱情,她永远活在一个没有纷扰、没有繁芜、没有得失,也没有生死的世界里。在那个世界,两颗赤野的心可以分而相系、合而为一。活着,没有阻力;死去,无谓分离。只为他们原本就是一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