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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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只是受了点惊吓,我去开副方子,等她醒了,让她把药喝了,再休息休息,就无大碍了。”我们回到蝶苑,先是把涟吓着了,话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涟就跑去找苏妈妈。苏妈妈知道了情况,就赶忙请了大夫。直到现在,才折腾完。

  大夫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屋子里有些凝重的气息压得我有点难受。我对苏妈妈说:“苏妈妈,您回屋歇息吧,这儿还有我呢。”

  从刚才到现在,苏妈妈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弛下来,沉稳如她,却也像一个普通娘亲一样急切的等待着病重的儿快些醒来。

  谁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风依旧在外肆虐着,吹得院中的柳叶“沙沙”作响。月朦胧却不见繁星点点。一会儿工夫,竟连月亮也消失在无尽的暗中。

  “啪嗒”,外面传来几声雨滴打落瓣的声响。下雨了。

  “苏妈妈,快些休息去吧。”已经开始蔓延,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回事儿,大夫已经煎好药放在了桌上,这里我一个人守着足矣。

  “轩轩,雪儿她......”

  “放心吧。”我覆上苏妈妈冰凉的双手,希望能够把我的温暖传递给她。

  苏妈妈坐下来,掖了掖雪儿的被角,转身离去,涟也跟着离开了。

  烛光里,留下了我和萧哥哥两个人的身影。

  我坐到桌旁,倒了一杯茶。

  桌上的药不再冒热气,屋里三人的沉默变的压抑。谁都不说话,却各有各的心事。

  我将杯盏递到萧哥哥的手中,我早已察觉,萧哥哥有事难以说出口,或者,难以对雪儿说出口。

  萧哥哥接过茶杯,目光却从未自雪儿身上移开。

  依旧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越发的清晰,拍打进我们各自的内心。

  “真的不想说吗?”清风自窗外掠过我们彼此的面颊,有些凉,我不打了一个寒颤。

  听到我的话,萧哥哥微怔,却再清楚不过我话中有意,我看得出他很为难。或许,比我想象中的更为严重。

  我不再逼问,只是坐回到雪儿的边,为她擦拭着额角的汗珠。

  烛火微烁,随风一起轻舞。萧哥哥一身青长袍映出泛黄的光线。手中的茶已变的冰凉,没有丝毫的温度。我们依旧是方才的姿势。

  “对不起,”良久,萧哥哥放下手中的杯盏,双手撑在桌上,背对着我和雪儿,埋头低语:“此次便是最后一次,十日后我将迎娶十格格。”

  我的手停在半空,目光开始空洞。雪儿在我的面前慢慢模糊,指尖的温度渐渐褪去,嘴唇微张,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十日后?迎娶?那雪儿、雪儿怎么办?

  屋外冷风肆虐,伴着雨水打落在窗檐。仿佛一瞬间,一切事物都忘记了心跳。

  我僵坐在沿,眼角有泪水渗出,在黑暗的里熠熠生辉,它顺着我两颊滑过,留下两道痛彻心扉的凉。

  怪不得,苏妈妈可以准许我们出门,怪不得,萧哥哥的脸一整天都没有舒展。

  莫不是他亲口所说,我至死也不会相信这个足以击碎雪儿心灵的事实。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僵持在空中的手无力地垂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好像用尽了我半生的气力。真的,真的没有什么好抱歉的。我和雪儿本就不属于宦贵族。总是豪气如他,也逃不过家族带给他的命运和无奈。皇上的指婚,怎有抗拒之理,更何况,只是为了碟苑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子。不值,当真不值。

  我离开雪儿的榻,瘫软在圆凳上两颊的泪痕已淡去,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哥哥转身,填补了我原来坐的位置,双手支撑在雪儿的身侧,俯身,在她的额角落下一个沉重的吻。呵,这对苦命的人儿啊......

  雨,敲打着三人睡不去的灵魂......

  清晨,慵懒的阳光透过木窗的缝隙在屋内的空气里游荡。闺中,只剩两个人平静的气息。

  当黑已逝,就再也不会有原来的三人。我又该怎样面对他,抑或是她?

  打开房门,独自一人游离在失神的长廊。碟苑早已开始招呼着进门的贵客。我同以往一样,将自己的重量托付给坚硬的栏杆。看着楼下来往的人群,忽感莫名的厌烦。

  不经意间,眼神落在了一个熟人身上。那是......十爷?

  此时的他也在楼下仰头对着我笑,收起昨的感伤,我也回给他一个微笑。不再记得几天前他在屋里耍我。我下楼去,走到他的身边。

  “不是说不想再见我吗?”他还记得那天走时,我对着他的背影破口大骂。

  “奴婢不知是十阿哥,如有冒犯,还请恕罪。”那日从屋里出来,涟就告诉了我刚刚在我面前的是什么人。

  十爷听了,眼里是落寞和无奈。

  “因为我是皇子,所以不可以再像那时那么对我了,是不是?”十爷手中的折扇停驻在空中,眼睛不再看我。

  我一惊,随即轻笑出声,“十爷以为呢?”

  十爷的目光落在我挂满笑意的脸上,“我以为,我错了。”

  “聪明,不愧是十爷。”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折扇,在胸前前后摇晃着。他不想失去我这个敢大声骂他的子,我也不愿意放弃这个能在我面前放下身价的公子哥。

  “雪儿?你们很要好吗?”十爷不再和我玩闹,轻声轻意的说。

  “嗯,我们在一起长大。”虽然我和雪儿八岁才相识,但是待在一起也已五年之久,一起打闹,一起淘气,像亲一样,没有人可以比得过我们之间的情谊。

  “是吗?那......”十爷停顿了一下,“如果她嫁人,你会舍得吗?”

  我收敛起眼中的笑意,疑惑地打量着他。

  “谁要娶?”我是真的感到一阵阵的恐惧。

  “开玩笑的,别当真。”十爷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总觉得,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从雪儿的房里出来,心情一点都没有好转,现在,又莫名奇妙地听十爷开玩笑。想到雪儿,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好吗?”我现在心烦意乱,好想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我的声音也压得很低,轻的像十月的飞雪,还未落地就已融化。

  十爷知道我有心事,不再多说,只是任由我前方带路,他在后面紧随。

  碟苑有三个园子,西厢楼下的院子,也就是雪儿屋下的院子,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谁都不可以随便打理。只有我和雪儿有这样的权利。

  九岁时,雪儿在院中种下了三束牡丹,她说,长大后,她要像牡丹一样,受人怜惜,受人敬重。我还记得她的笑脸在阳光下绽放。我便在光照充足的土地上种下了一棵杨柳,因为,我喜欢柳枝在风中自在飘动的样子,没有约束,没有锢,我更喜欢杨在柔和的阳光里轻歌曼舞,我说,我也要向杨一样,自由自在。

  昨一场大雨,洗刷了整片土地。牡丹的瓣掉落了一地,沾染上泥土的褐,叶子依旧青翠,只是不再精神,无力的垂下脸来。阳光下飘舞的杨,也被无情的打落。脚下的土地上,落满了它们的残蕊。

  这算什么,一场雨,就将它们的毅力全部销毁。

  挺过了冬天的皑皑白雪,竟抵不过天的一场大雨。

  总算理解了古人的借景抒情,望景生悲。我现在,也在这一片残骸中,心生哀伤。

  眼泪又要留下来,怎么办,该用什么制止呢?

  索立在原地,不去管它,让眼泪仅有的一点自由释放。

  好冷,天的风也好冷......

  十爷站在我的背后,看着我落寞的背影。他不再观望,走到我的身前,将我拥入怀中。

  “哭出声来,这样会好受些。”他的声音也很轻。

  好舒服,好温暖,我在这样一个拥抱里,尽情的释放,我的哭声在院子里回荡,也许会惊醒熟睡的雪儿,可是,现在的我,再也顾不上其他,我只知道,雪儿以后的日子里,不会再有以往的幸福,我只知道,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十日后萧哥哥结娶他爱,然后看着雪儿在消沉中一点点的憔悴。

  “怎么可以,上天怎么可以这么对她?”我在十爷的怀中质问着上天,我们彼此都没有做错什么,却要在这里受这种苦。没有人可以这么对她,没有人可以这么对她......

  十爷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背脊,让我哭的好受些。

  日的阳光,打在我的身上,没有一丝温暖,只有他的拥抱能让我在这种时候感到舒服一些。

  看杨落尽,树影斑驳,前感哀愁,后觉凄凉。虽日已进,仍心留忧伤。

  罢了罢了,好歹,让雪儿安心的过好最后十天的快乐。不可以哭,更不可以在她的面前哭。

  “谢谢你,十爷。”我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离开了这片宁静。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