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孟宛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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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高画室距离山下的晏子美术班大约五六百米,很近的路程,单程步行十分钟足矣。

  这是一个清朗的晚上,一轮皎月高悬空中。孟宛若、思笛吃完饭后还要回到山下的晏子美术班画画。九月的晚上,偶有几只秋蝉在枝头有气无力地哀叫两声,给清朗的夜色平添几许初秋的感觉。龙镇的街上行人稀少,经过一整天的煎熬,店家大约也倦懒了,才七点多钟就纷纷打佯,只有街两旁的小摊上还亮着几点廖落的灯火,在夜色中幽冷地闪烁着。她们在街上匆匆地走着,不经意地听着彼此的脚步声,轻轻地在夜色中极有节奏地响着,细长的影子在面前时隐时现。思笛的影子像在跳舞似的,优美极了。孟宛若不由得把目光从影子转到她的身上。天呢,她哪里是在走路,简直就是在跳舞,亭亭玉立的身材婀娜多姿有如风摆杨柳一般地移动着,白皙的椭圆形的鸭蛋脸上镶嵌着一双丹凤美目,流转顾盼,在月色中熠熠生辉,鼻子、嘴、甚至耳朵的轮廓无处不美,尤其是那两条长发辫一直垂到腰际,柔顺地贴着素雅的衣衫,更是独一无二的天然一段风韵,难怪赢得了“古典美人”的美誉,孟宛若真是从心里感叹造物对她的宠爱有加。而思笛也在欣赏孟宛若的影子,她的姿态不像舞蹈却胜似舞蹈,动静相宜极富韵味。表姐的确是气质优雅内涵深厚而又独具个性的,她想,上天对她真是偏爱有余,她不由得移目看了她一眼,她清朗的明眸,清丽的面容,在清寂的月夜里有如清风徐来。她的目光与她的目光在清新的空气中相遇,同时会心地笑了。

  “啊!”突然,她们几乎同时惊叫了一声。

  三个影子,纷乱的脚步声……听,感觉一个人正尾随着她们。

  她们在惊叫的同时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正跟在身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孟宛若严厉地责问。

  “你为什么跟着我们?”思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那个男子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楞住了。缓了缓神,才心平静气地说:“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有意跟着你们,我是到前面的工商行去的。”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我刚出来买饭的,真不巧遇到你们。”

  “哦,真不好意思。错怪你了。”她们有些尴尬。

  “没什么……看你们有点面熟……哦,想起来了,好象经常看到你们从这路过,你们是美校的吧。”

  看来这人并无恶意,她们就点点头。一眨眼就到了工行的门口。那人说:“我到了。你们进来坐会吗?”

  “哦,不了。”说话的同时,心想,鬼才去呢!

  “那你们慢走呵。”那男孩倒挺客气的,走到门口还远远的回头,招着手:“有空过来走走啊。”

  孟宛若不禁暗笑了一阵。心里说,哪天不从这儿走,想不打这儿走都没办法,无路可选了,你说的不是费话吗?

  没想到,思笛竟然也向他挥挥手,等他消失了才说:“表姐,他真的是工行的。长得不错呵。”

  “哎呀!你才十七呀!”孟宛若笑道,“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我打死你……跟你说玩的,你却说这话。我不理你了。”边说边独自向前跑开了。

  孟宛若回想刚才的一幕,真觉有趣。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年后,思笛竟然放弃了学业,跟那个在月夜里不期邂逅的温文儒雅的工行男孩走上了幸福之路。

  到了美术班的破大门口,孟宛若远远地看到思笛正坐在初中班的晏子画室里准备画画,这才放心,转身走进自己的画室。一进门就看见韩江雪两手捧着大瓷碗,一只碗遮住了整张脸,其余的人,说笑的、削铅笔的、画画的,各干各的,没人注意她的到来。

  她悄悄走到韩江雪面前,用手指在他的瓷碗上轻敲两下。韩江雪猛然一惊,碗从手中滑落下来,同时在泥地上转了几圈,最后完好无损地静止不动了。

  “哈哈哈哈!”众人都大笑起来。

  袁猴儿捡起碗,边敲边酸气十足地说:“这真是货真价实的景德镇上好陶瓷啊!”

  韩江雪一把夺过碗来,随便把他撂到在地,终于出了一口恶气。袁猴儿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抬腿想向门外跑,可是突然定住不动了。谢老师和晏子老师正站在门外,一顿训斥一顿大骂过后,画室里罕见的寂静。直到九点整,这一天的课程才告结束。

  仍然是清朗的夜晚,一轮皓月悬在半空,孟宛若和思笛走在更清寂的街上,她们在夜色中返回龙镇小学的宿舍。到了宿舍门口,掏出钥匙准备开锁,隔壁校办手套厂的女工翠玉也回来了,没话找话地说:“回来了。”

  “回来了。”彼此寒暄着正要进屋,翠玉突然折回来,神秘地问:“你们夜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

  “哎!还是不说吧,说了你们就不敢在这住了。”她故意卖着关子。

  “说吧说吧,好姐姐。”思笛央求着,心里充满着好奇和害怕的情绪。

  翠玉干脆把她的房门锁上,走进她俩的屋里,满脸堆笑地问:“好妹妹,我今夜在你们这里住行不?跟我一屋的红玉回家了,我实在不敢一个人住,这鬼地方说出鬼就出鬼。”不管她们同不同意,就直往里走。

  躺在被窝里,翠玉又伸出头说:“你们知道吗,我隔壁屋里两年前吊死过一个女工,也是手套厂的,才二十二岁,漂漂亮亮的,死得好惨啊。”

  “原来真有这事呵!”二人被她说得越来越怕了。

  翠玉神秘地说:“这里经常闹鬼,好多人都看过,在半夜里常常有一个又高又瘦的幽灵在走廊里转悠”

  “什么样子?”

  “哪有人敢看他的脸呵?只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无声无息的,轻飘飘的游荡,恐怖极了!”

  “一个又高又瘦的……我倒经常看过……”孟宛若思索着,“前面教育办公室里有个保管员,六十多岁了,好象又高又瘦的样子……”

  “哎呀,别说了。再说我就不敢睡了。”思笛嚷道,“今夜别关灯!”

  然而,这夜很平静很平常,什么离奇的故事都没有发生。

  翌日,太阳一样的出来,温暖着九月的龙镇。这一阶段,龙镇所有的画室里都在进行着静物素描的写生。

  一个月的光阴转瞬即逝。学艺的日子就这样简陋得一天一天地流逝着,在流逝里写满了最单纯的欢乐,也在孟宛若的心里刻下了今生今世绝无仅有的美好而又淳朴的记忆。

  在记忆的深处,她偶尔会想起去年高三的点点滴滴。在点点滴滴里的记忆里,偶尔会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然后像洗照片一样,逐渐清晰地显影出来,亲切地在她面前微笑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