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英雄小说之中,小说家喜欢把历史的变迁归结到个人身上。我在《镇痛者》当中也是这么操作的,我塑造了四个人,三男一女,用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来侧面描写河镇的二十年巨变。
二十年后,河镇曾经的骨科大夫、矿泉水厂厂长王勇再一次回到河镇,这次他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洪勇,这次他的身份是一个年轻美貌、手艺精湛的理发师。我曾经多次想一个问题,骨科大夫和整容专家之间有什么联系,其实很简单,他们都是雕塑家,把多余的骨头打磨掉,把缺少的骨头找替代品填充上。最后,他依旧藏匿在河镇,藏匿在他自己创造的作品之中,他通过变性也变成了张珍,变成了自己梦中情人的模样。
关于王勇的所作所为,我感觉很欣喜。这是一场建立在现实之上的美梦,看似不切实际,但完全可以由一个疯狂的人在现实社会中实现。几十年前,拉美的作家们都乐此不疲地去发掘这些故事,以及这些故事背后潜在的魅力。我现在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但是我觉得马尔克斯所写的点金术、吸铁石等对于我这个东方人来说丝毫没有吸引力。
王勇之所以这么做,主要原因要归结在张珍身上。因为张珍当年选择了周大龙而没有选择他,从此河镇温文尔雅的骨科大夫王勇就开始拿自己和周大龙比较,因为张珍亲口告诉他,周大龙有男人味。王勇认为自己是文明的代表,而周大龙是野蛮的典型,但张珍选择了野蛮而不是文明。
王勇为了有男人味做了整整二十年的努力,我在这里故意夸大了爱情的力量。因为这不仅仅是爱情在作祟,还有王勇内心的自尊和虚荣,这比爱情更加可怕。
二十年前,周大龙本身也是一个复仇者,只是他回到河镇之后一切变得那般简单,他很快的成为了河镇的一方之霸。仇恨在他身上被美化了,也被缩写了,但新的仇恨正在美好中逐渐被孵化。
王勇不堪忍受,最终选择远离河镇,但是他很快就回来了,而且带回了河镇的矿泉水厂。在接下来的一个阶段里,他完全找回了尊严,周大龙被他完美的还击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他成功取代了周大龙在河镇的地位。
在故事的背后,有王勇所不了解的事情,那是另外一个故事,王勇这个时候丝毫还感觉不到危机的存在,新的策动是在周家父子的内讧中诞生的。周大龙逐渐年迈,他开始变得多疑,在天气炎热的夏天,他一度怀疑自己年轻的妻子张珍与青春期的儿子周传龙有染。于是张珍和周大龙的关系一度恶劣,而周传龙也无法忍受选择离开河镇。
下一个时代,河镇的霸主是周传龙,周大龙的敌人是张珍,王勇则是一个疯子。
周传龙很快也回来了,他带回来的是河镇的盐矿。这次河镇完全发生变化了,因为这个盐矿是全国第三大的井盐矿。周传龙瞬间就取代了之前王勇的地位,王勇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弄疯了。
在河镇盐矿门前的那条宽阔的大路上,人们经常看到疯子王勇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到处捡烂东西吃,他喜欢嘿嘿大笑,声音低沉的像夏天阴霾的天空。这个时候与周大龙关系已经恶劣到无法挽回地步的张珍,看着疯癫的王勇,越发的难过起来。她开始为自己年轻时不负责任的选择而感到后悔,一切都是个错误,在如今的张珍看来。
王勇每次看着盐矿锅炉巨大的烟囱,他感觉到了疲惫,想要扳倒这座烟囱几乎不太可能。于是,他想到了匕首,匕首可以装在袖子里,没有声息的杀掉敌人。
很快,河镇传来了王勇死亡的消息。人们看不到王勇的头,因为他的头像一个炸弹般爆炸了,他躺在公路边睡觉,卡车压爆了他的头。留给河镇人的只有一具无头实体,身上是王勇破烂不堪的衣服。
从此,王勇这个人在河镇历史上被彻底的抹去了。但只有我知道隐藏在其中的秘密,只有我知道王勇没死,而且后来在河镇做了另外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并且成功扳倒了周传龙。
王勇死后,张珍感觉到更加苦痛不安,自责感充斥在她心头。然后此时,整个河镇都传遍了她与继子周传龙有染的谣言,这个女人再也无法忍受,她决定一死证明自己的清白。张珍死了,香消玉殒,河镇一代美人消失了。
随后,周大龙也郁郁而终,他是自然死亡的,只是死的太早。
自此,河镇二十年的四次复仇我都叙说完了,我用了一千字就可以叙说完。但藏在这一千字背后的故事还有很多,我一再强调张珍是河镇美好的所在,这是有原因的,原因需要看这本书的人去发现。
《镇痛者》,这个名字也是有所指的,河镇疼痛的人,给河镇止痛的人,这个人便是张珍,虽然她在河镇二十年风雨历史中显得并不是那么显眼。在这二十年里,周大龙代表了河镇原始的野蛮,王勇身上则具有介于野蛮与文明之间的气质,而周传龙则真真正正地把现代化精神引入了河镇。最终,失落的周传龙说要跟我出去,他也打算整容,他说他会再回河镇,把野蛮带回来。
另外,我想申明的一点是,河镇却有此地。它是我的故乡,我多次在小说中提及。它在这个地球上,有时显得很远,有时却显得很近。
2009年4月9日夜于北京芍药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