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述收回手来，心里敲着乱鼓在门边愣了愣，又转回干爸面前，“假如这真的是邀功，我想求干爸一件事。”
“好啊，”吴长辉似笑非笑，“求我什么都行，你得先说说是怎么把它弄到手的？”
马述越发忐忑，他知道不能把这事说得太轻巧，那样等于在说老爷子低能，但又不能说得太难，那就真成了邀功。他微微直起身子，神色恭敬而沉肃，“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张屠户交出这些证据，所以考虑了很久，后来我想到干爸说过，消除对方顾虑的最佳方法是让他相信你没有恶意，所以我把张屠户和阿敏都约了出来，事情就办成了。”
“是吗？”吴长辉冷笑，“可我那句话你漏掉了一句。”
“是的，你还说过，杀人也如此。”
“这就对了！”吴长辉长声舒气，“那么你认为我派人绑架那个交警，是为了什么？”
马述一脸无奈，“这正是我想求干爸的事，如果只有交出性命才能表示孝心，那我愿意是最后一个……”
“这是什么话？”吴长辉不冷不热地打断马述，“你何不把我的阴谋说得透彻点？说吧，就等你分析了！”
马述在唇上留下一排牙印，神色由恭顺变成赴死的绝然，“好吧我说，你让人绑架黎焱只是虚招，因为没人能正面攻击如风，假如暗杀她，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你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你在如风必定要去张屠户家之前制造了绑架，这样如风就会去救人。先让她得手，然后出其不意地让她中招，但你知道如风能快速应付各种突发状况，所以那颗子弹不管打在她身上的哪个部位，都必须达到致人于死的效果，因此那子弹有毒，这一点我是后来才想到的。”
“好小子！”吴长辉拍手大笑，“那么你想求我什么？杀了你吗？不错，你的分析很对头，但这只能证明我不是个慈爱的长者，可我要告诉你，我做这一切只是出于责任，你应该明白的，我不允许有任何可能存在的威胁会来伤害到我们这个家族的利益，这是一种保护，别人可以不理解，但是你，尤其是你应该明白，因为你是一个孩子的父亲，而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孙子在将来的生活中遭遇波折，甚或毁灭性的灾难！可是谁能给我一个放心的理由，让我相信那些不幸永远不会落到我们家族的后人身上？所以马仔，缔造幸福不是没有代价的，我所牺牲掉的都是我的心头肉，如果你也来遣责我的这种牺牲，那我还能指靠谁来安慰？”
“干爸你误会了，我不是遣责，是请求，我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也能体会你说的痛苦，可是……”马述低下头，努力寻思着该怎么说才更恰当。
“好了马仔，你是想说吉扬吧？我知道你疼他，但他必须死！你以为我不期盼他将来的孝心？我养了他十六年，他是那么的招人喜欢，我的确想过要把倩儿嫁给他，可是天意难违！他父亲留在贵墓里的字迹让我不能再爱他！我曾想过让他们兄弟杀了我，以保证这个家族的安全，可是吉昌竟跑来跟我说他不想报仇，还跪在我面前发誓说他弟弟不知道这一切！你倒说说看，一个能把仇恨埋于心底而且久不爆发的人，该有多可怕？！所以我只能认为他们是要毁掉这个家族，因此马仔，你的干爸不是冷血无情的人，他只是被现实逼得没有退路啊……”
吴长辉掏出手帕擦擦眼角，象个长途跋涉的行者那样，伸长两腿地靠在了躺椅上。
马述知道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了，他悄声退出书房，在院子里烧了那些证据，然后驾车去了一趟医院，最后再回到吴家大院他自己的家里。
这是一幢别墅似的独身楼房，六年前，干爸把这儿指给他们夫妻，肖萍让房前的一块空地成了小花园，后来就成了吴家人嬉戏闲聊的好地方。
马述在花园里兜了一圈，给每棵植物都浇了水，清扫了地上的落叶，这才带着满意的笑进了屋。他从客厅到厨房，再到楼上的卧室，然后是天台的小凉亭，最后是儿子的游戏间，通通看了一遍，仿佛一个游览圣地的旅客，任何一个小角落他也不愿放过，尽管他怎么也看不够，但是谁又能把所有的风景带走？
他怀着怅然的心情冲了个澡，然后换上妻子最近也是最后一次给他买的新装，在镜前犹豫片刻，终于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哦对了，写信！他找出纸笔写道：“我不能忍受生活中没有她，哪怕我的选择是对我儿子的遗弃，但他会在今后的生活中找到慰藉，我却不能，况且我必须陪在她身边，因为我很少这样做，一想到她不久就会离开我，我才知道需要陪伴的人是我呀！所以我决定先到那个世界去等她。在过去那些日子里，都是她每晚亮着灯在等我，而今要去的是个陌生世界，该是我亮着灯等她的时候了。”
马述把信笺端端正正地摆在茶几上，然后掏出个小瓶子，拧开瓶盖，但他迟疑了，他注意到茶几上的花束里枯萎了一片花瓣，妻子是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他重新换了花插才把瓶子里的药喝下去。
药性开始发作时，他拨了吴长辉的电话，“干爸，我愿意成全你的牺牲，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但愿你把它当作一份孝心而不是一个条件，因为我还是想求你放过吉扬，他是最懂得宽恕的！如果你不怪我，请用我的名义找他谈谈，不，你别来，请成全我！还有就是……我……我必须跟你道歉，我骗了你，吉扬中枪后一直在相约酒吧，他伤得很重，我是出于私心才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所以不敢求你原谅，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爸爸……不，我没叫错，你是我的爸爸，还记得一个叫马静的人吗？她是我妈妈，也是你的初恋情人，她死前要我一定设法成为你的干儿子，并且永远不跟你说我是你的亲儿子，可是爸爸，我不得不动用这份亲情，因为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阻止你呀，求你了爸，去跟吉扬谈谈吧，请相信我的判断，他是个用心血去宽待一切罪过的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