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雪下得格外的大,虽说是瑞雪兆丰年,但对人们的出行却也阻滞了不少,因为今年是选秀大年,但凡在京有朋友亲眷的,早早得把秀女送了上来待选,以期早日飞上枝头,光耀门楣,旗人家的女儿比男儿金贵也是因了这个。
这天,奉天城里竟是难得的晴天,舒穆禄蓉宁倚着床头在看书,云杏掀帘子进来:
“姑娘,难得的天气,你也不出去走走,平白憋坏了身子。”
蓉宁抬头看了眼,见云杏手里端着些吃食,皱了下眉:
“又是太太要送过来的吗,下回你回了太太,就说吃不了那么许多,平白浪费了,留给哥儿吃吧。”
云杏走到窗边的台子边,把糕点放下,压低声音略带神秘的对蓉宁说:
“姑娘,东厢今儿又吵了一个早上了,又摔花瓶又砸椅子的。”
蓉宁冷笑一声:“左右不过是进京的事,凭她怎么闹去。”
“听说这回等出了节,太太就要回了老爷要给她讲亲事呢。她天天这样吵,这么大的家竟没了规矩,昨儿,跟太太的香儿悄悄和我说,凭她是嫡出,过了年纪就是过了年纪,左右也就在奉天城里说个亲事。”
听她这样说,蓉宁马上瞪了她一眼:
“你竟跟外人嚼这个舌头?!别人听了还不以为是我的意思!”
这下蓉宁也没甚意思看书,叹了口气,合上书本,愣愣的看着窗外的雪竹发楞。
云杏没想到自家姑娘是这个反映,忙道:
“姑娘如今怎还如此小心,这些天来,太太,老爷无不对姑娘怜惜照顾,想如今,姑娘虽是庶出,可合府上上下下有哪个不把你当正主,反把那大姑娘生生比了下去。”
蓉宁闻此言,叹了口气,看向云杏:
“你怎就不明白呢,如今他们待我好,且不过看在我是秀女的份上,一旦我落选回家,那时候等着我们的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嘴脸了。”
蓉宁看向云杏拿来的吃食,心里略过一丝凉意。
云杏看蓉宁如此,忙过去拉住蓉宁的手:
“好了,我的好姑娘,这以后的事,何苦现在就开始难受,怎么样,到底也还不知...”
云杏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间有小丫头回话:
“二姑娘,太太请你过去。”
云杏掀帘子出去:
“太太没说什么事吗?”
“没说,不过好像是京里来人了。”
“知道了,我马上伺候姑娘过去,你先去回太太。”
蓉宁带着云杏匆匆赶到荣寿堂,眼尖的小丫头,早就打起帘子候着。
蓉宁直直走了进去,看见太太老爷坐在堂上,边上还坐着几个眼生的嬷嬷。太太一见蓉宁进来,忙招呼蓉宁坐下。
那几个嬷嬷起来给蓉宁行礼,蓉宁忙回礼。
蓉宁的父亲乃是奉天城的步军统领,此时这位统领大人看着庶出的女儿,隐约想去那逝去多年,蓉宁那温柔婉约的亲娘,一时竟有些恍惚。
“老爷,老爷?”
太太把他思绪拉回了荣寿堂,
“咳!”
老爷不自然的咳嗽下了,清了下喉咙:
“蓉宁,这是你叔父从京里派来的嬷嬷,你叔父的意思是让你早些进京待选,也可以给你蓉微妹妹做个伴,虽也不舍你那么早就远行,但此是选秀大事,也只能忍痛相送,只望我儿能脱颖而出,光耀我族。”
蓉宁闻言,忙跪下称是,太太示意云杏把蓉宁扶起:
“云杏,你家姑娘此出京中,我与老爷不在身边,你要用心照料,虽叔父家与自家一样,但也要谨慎行事。”
云杏也忙跪下:
“老爷,太太,云杏记住了。”
太太见其如此说道,点头又对蓉宁道:
“明日即是利行良日,你便跟着嬷嬷们去把,到了京中,但凡有甚难事,即可告叔父婶母,也可写信回家,知道吗?”
蓉宁看着堂上的嫡母与父亲,忽的心中一热,泪上凝睫。
京中来的嬷嬷此时站起身来,向老爷,太太行礼,为首的嬷嬷道:
“请大老爷,大太太放心,奴婢们一路上定会好好照料二小姐。”
太太见此点头称是:
“劳烦三位嬷嬷了,蓉宁先回去收拾收拾行囊把,来人那,请三位嬷嬷下去用些酒水吃食。”
蓉宁闻此言,起身告退,三位嬷嬷也退下了。
蓉宁领着云杏回到自己的闺房,一时上上下下皆忙碌起来,一时无旁事。
次日清晨,太太带着合家上下,在府门口送蓉宁,跟着蓉宁去京的除了云杏还有蓉宁的奶娘李嬷嬷。
太太见一切具备,道:
“你父亲因不忍相送,一早就去衙门了,我儿此去,一切皆要小心。”
蓉宁诺诺称是。
众嬷嬷拥促着把蓉宁送上第一辆马车后,自己上了第二辆马车,云杏也跟着上了蓉微那辆车。
此次来奉天接蓉宁,除了来了三个嬷嬷还有两个车夫和两个护院。每辆马车都有一个护院和车夫。
蓉宁上车后,掀来车上的窗帘,与众人再次道别。
马车朝京城奔去。
车上甚是颠簸,云杏扶蓉宁换了个较舒适的位置,然后道:
“姑娘,刚才你发现没,大姑娘没来。”
蓉宁冷笑道:
“你倒也老惦记着她,可惜人家心里没你。”
云杏咂咂嘴巴:
“人家也不是这个意思。”
一时车上无话。
经过两天的早起晚投宿,终于到了京中的府里。
没等蓉宁掀开车帘子,夏嬷嬷等人就上来,扶蓉宁下了马车。
蓉宁抬眼看见舒穆禄府几个金框大字,又见大门旁边蹲着两尊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大门却不开,只有东西角门开着,想比是出入之地,门前罗列着几个华服小厮,心想道,这叔父家果真如太太所言。
夏嬷嬷对着门前的一小厮吩咐:
“快去里边回太太,说二小姐到了!”
随后就扶着蓉宁往西边角门进去。
蓉宁一行人行至正房大院前,正院五间大房皆是雕梁画栋。
台阶之上坐着几个丫头,观其服色,皆不凡。众丫头见其一行人到来,忙起身行礼。
有一着绿色衣裳的丫头,打起帘笼,一边让蓉宁进去,一边笑言:
“太太已经在屋里等着姑娘了。”
蓉宁方进入房间,就看见两个人搀着一个美妇迎上来,蓉宁便知是婶母,欲跪下行礼,早被其拉住
“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
蓉宁在家时便听父亲说过,京中婶母乌拉纳喇氏是内大臣费扬古的女儿,乃当今皇后的同母亲妹,如今一见果真是气派非凡,只见其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身上穿着绣着百花穿蝶的暗银洋缎旗装,脚上的花盆鞋竟也比家中嫡母穿的高出半寸,妆容不浓不淡,粉面含笑,娴静优雅,正可谓予人如浴春风之感。
乌拉纳喇氏正在询问蓉宁家中众人是否安好,只听外间有人笑语
“二姐姐已经到了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