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株荷兰铁,行吗?”妻子颇为疑虑问望着客厅墙角发呆的李之。
李之心中也没有底。局里要提拔一位科长,七八年科员的李之很有希望,同时竞争的有三四个人。怎样才同刘局长更亲近一些呢。送礼吧,送什么呢?太俗,太直接,弄不好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给人的印象太差。不活动活动又坐失良机。冥思苦想中李之看到了客厅的一株荷兰铁。粗硕挺直的干,绝无旁枝逸出,鱼鳞般的皮苍劲有力,干顶一蓬如剑的宽叶,整体形象就象古代帝王出巡用的冠盖。由于照料得当,翠叶一直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刘局长一次偶然经过,到了李之家里小坐片刻,扯得最多的便是这株树,不断询问他是如何寻得、如何培育的。谈到养花种草,土质气候,李之由于兴趣的缘故,自是有一套得意经的。刘局称赞不已,临走拍着李之的肩膀不无深意地说:“好树——你是很有内才的呀?”这着实让李之激动了几个晚上。
同妻子反复讨论斟酌了几个晚上,两人终也没能明白刘局长何以对荷兰铁青睐有加。喜欢就是最好的理由吧。或者是他目光尚浅,无法理解上级的深邃。李之思索三天拟定了妥当的措辞,于是在一个晚上,李之先电话拜访了刘局长后,叫来了一辆三轮车。
之后的几天李之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刘局长如往常一样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正象逢年过节大家都去送个礼拜望一样,太平常了。李之甚至后悔自己的懵懂和吝啬。好在一切平静,只在年终时刘局临时让李之代写了一份总结。科室里就那么几个人,才对本科室的工作熟悉,叫谁写都一样,李之这样想。
终于到了决定人选的那一天。几个局委关起办公室的门来,讨论得很平静,甚至以前几乎要装满的烟灰缸,有的还没能落下烟蒂,没有什么分歧,都推荐李之。李之意料不到上面早已看中他了。一切顺利,他坐上了科长的位置。
新任科长李之,十分感激众领导的一致信任,工作干得十分出色,任务到来时就连春节陪妻子回家省亲都放弃了,当然也是为几位局长分忧,也不时发挥个人特长选购一点上品花草给各位局长送去。不过,他心中也暗藏忧郁,因为他到刘局长家里去拜望或请示时,尽管时时留心,却总也没有发现那株茂盛而特别的荷兰铁的踪迹。是局长并不太喜欢吗?抑或是枯萎了呢?他不敢问,却不能不想,于是只有更加努力的工作,以巩固他来之不易的地位。
好运到来时挡也挡不住。仅过了三、四个月吧,刘局长升任副县长。一位副局顶替了位置后,李之也挪了一下成为副局长。他心里乐得不行,走路腰也直了,肚也挺了,尤其面对妻子说话的语气也敢坚决果断了,许多时候不必再同妻讨论就决定家庭大事。他参加的会议也更多,应酬不断。就在这些应酬中,有人透露了一个秘密:在决定他的命运那个会议上,已经有风声传出来,刘局即将升任,于是先有意图推荐别个的全都临时改变主意,把票投给了他。
因为刘局长叫他写年终总结,就是一个明确的暗示,象秃子头上的虱子。
李之无疑又学到了一个重要的专业知识。他再不是一个懵懂的门外汉,就象俗语说的是根木头立久了也生枝发芽倚活成树了。既入仕途不能临时抱佛脚,亲密的感情和表达忠诚从平时一点一滴小事就要做起,那一次的出山之着纯粹是一步无奈的险棋。于是李之只要到市里出差开会什么的,都一定去拜访朱市长——原来县里的一把手,并且一定捎带上刘县长的问候。据说刘县长也是得到他的赏识的。然而就在一次,朱市长尚未回家,坐在宽敞的客厅里有充分的自由四处打量,看见的东西叫他大吃一惊。
“你猜我看见了什么?”回到家里,李之按捺不住,问妻子。
“美女,电影明星,总不致于是强盗抢银行吧。大惊小怪!”妻子嘴一撇,都是局长了,这么没见过世面。
“荷兰铁,在朱市长家里!”
“你眼睛打岔了。这种树到处都买得到!”
“可我自己养过的与别人不一样。你忘了,我们女儿不是有一次不小心把蓝墨水甩到了树干上,没及时发现洗掉,留下了一块痕迹吗?虽然很淡,但还看得出来。我找机会仔细观察过,痕迹还在,就是我们那株!”
“才一百五十元买的,自己养了两三年。也没什么特别呀。”两人都想不明白,互望着摇头。
“可能这是一种时尚!我们再去买一株吧。”
在花市上转了几圈,李之始终没有见到自己满意的。一个很老道的花主见他很挑剔,便说圃房中还有两株,只是价钱高些。李之答应看了再说价。瞧过后觉得虽比不上自己培育过的那株,也还差强人意,李之便询问价格。
“八百元,一口价。”
“有这么个宰法么?原来哪是这个价?”
“这话见外了。要培育成这个样子,不容易呢。没那个福气的买回去了,不会照料或者环境不好,也要萎蔫发黄。货卖识者。你是行家。这树是有说法的,也就不摆在店面上卖。”
“什么说法?”
“看看,有意考我了不是。这长势,这气派,堂堂皇皇,招吉镇邪,十株里难得培养成一株,叫冠(官)运长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