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某人出现眼前的时候,许多人的第一印象便是:“真是俊美的侍童啊,不知是哪家大人的禁裔?”
当得知对方乃是远近闻名的“美浓麒麟儿”时,众人方才一惊,忙不迭收起不敬的心思。然而时日一久,却觉得这人实在不像是厉害的人物。就以同具智将之名的平手钒秀为例,这人时常“掐指一算”就得出没什么根据却切合实际的判断,而后微笑着不做解释,用肢体语言表示:“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境界差距。”比如稻叶山城之战提前追堵斋藤龙兴之类。
而竹中重治却从无任何架子,只会很有耐心地道出自己推理的方式,为人解惑,无论对面的是歧卓城的织田信长还是门口的卫兵,态度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竹中远江守居然这么快就下山了吗?”虎哉宗乙疑道,“前番与他交谈,闻其雅意,贫僧还以为至少会再过两三年。”
“连和尚可以出世,浪人为何不能下山呢?”钒秀微笑着摇摇头。“贫僧出世是因为确有要事。竹中大人又是为何呢?”
虎哉宗乙的师尖快川绍喜,在织田家进入美浓之前,突然做出决定,应允了武田信玄的邀请。迁入甲斐居住。继承了惠林寺的门迹,而宗乙和尚却依旧留在了美浓,代表临济宗的传统势力与武家打交道,于是他第一个要拜访的就是平手钒秀了。
“依我看,大概是为了织田家的美浓众。”讽秀眼神飘到窗外去。
美浓三人众抱着团的实力过五千人。高于任何一股原有势力,更重要的是,这几年来织田家在这三人手上基本没有取得过什么胜绩。新进的武井夕庵被任命佑笔。据秀政则进入侧近众的行列,在中枢地带也具备了言权,再加上原先就在织田家效力的森可成、坡井政尚等人,呈现出压倒尾张本地人的态势。加之新附者众。两个群体间缺乏交流空间,顿时就有了隐约对立的意思。至少平手是知道有些人私底下抱怨要“让“他们,看看尾张人的利害”
和尚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说到:“这个恐怕需要时日啊。若只凭借一人之力的话。似乎会有些艰难吧。”
“想要让彼此之间心无芥蒂,没有三五年是不可能的。
不过“短期内有人穿针引线,至少可以让上洛的时候不要内耗过多,还是可以做到。”钒秀靠在墙壁上安逸地回答说,“其实关键还是在于歧卓城那里。下层的武士会因一时意气而拔刀。但到了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是不会投入太多精力去做无利之事的。”
“就像尾张都传言说您与贵家的施”左近大人不睦,但是除了互相讥讽之外,其实也没有别的敌对表现。”和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武家之事,并非贫僧想象中那么简单啊。”
“你毕竟不是武家出身”讽秀摇摇头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起身,“和尚,别忘了应允我的事情。”
“可是您打算让一个不是武家出身的人教授令郎吗?”
“我让竹中先生负责教导军学剑道,而你负责诗文礼法,如何呢。”
“这贫僧倒是足以胜任。”
“竹中先生想来也快到了,那就先让犬子拜见恩师吧。”
“贫僧倒也想见见令郎。若是继承您的器量,那就可谓是神童了。”
“哈哈,和尚也会说奉承话吗?”
“父亲夫人。”
不到五岁的言千代丸,被下人带到讽秀身前,而后十分正式地施礼,丝毫不敢轻慢。
“嗯。”钒秀轻轻点了点头,指着左右两边说,“这二位是我给你请来的老师,今后竹中先生负责给你讲授兵书,虎哉大师给你讲授经史,听明白了吗?”
“是。”言千代丸很机敏地侧过身去,对着竹中和虎哉屈身施礼:“见过两位恩师,弟子愚钝,请不吝赐教。”
钒秀暗自点了点头,这话即使是别人教的,不过能在这时候正确地说出来,对一个孩子而言也不容易了。不过这一丝赞耸却没有显露出来。
“还有什么疑问呢?”
“呃”言千代丸还当真想到了一个问题,“父亲大人,我不用学武艺吗?”
“你喜欢学武吗?”钒秀的眼神从他瘦弱的身躯上划过。
“我”即使是年仅皿五岁的孩子。也该知道,弓马是武家立身之道,是以一时不敢说什么。
“不要怕,就算是面对家臣,我也不会因为说错了话而责罚他们,更何况是你呢?””我不喜欢射箭,更喜欢读书。”言千代丸老老实实的回答。
这倒是继承了他父母的爱救
“那这个就不要学了。不过剑道和骑马必须练习。”
“是。”言千代丸伏身拜了一拜,又提问说:”父亲,虎松可以跟我一起学吗?”
虎松,就是那个井伊家的孩子。两人是一起长大,关系很不错。不过那个虎松的身体,相对于同年的孩子却是
“可以。”讽秀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又招来下人吩咐道:“把最西边那间房子整理干净,作为这孩子的书房来使用。”
“多谢父亲。”
言千代丸被下人带出去钒秀立即侧问:“犬子如何呢?”
“沉着淡定,有监物殿您的风范。”竹中赞了一句。
宗乙和尚却没这么客气了:“行事没有什么差错,但也无早慧之相。可谓中上之资。”
钒秀不置可否。
“总之以后就拜托二位了。”
讽秀安排妥当之后,打算进房对阿犬吩咐些事情,不过刚进入家眷居住的内宅,却有个身影从侧面扑了上来。随之是某球形物体落地的声音。
“父亲!”十分清脆的幼女嗓音。
“是雪千代”钒秀微微一笑,转身把抓住自己衣襟下摆的女儿抱进怀里。接着就看到被扔在一旁的彩色球。
“玩蹴鞠为什么不到院子里呢?”
“外面好冷啊。”雪千代伸手去环住父亲的脖子。”砸坏东西我可以是骂你的。”
“父亲最好了,不会骂我的。”
“你这丫头”
钒秀曾经担心过庶长子的问题,不过是长女的话。就不存在这个担忧了。不算那个暂时只会用能掀翻屋顶的哭声来折磨下人的夜叉丸,剩下这一子一女,讽秀下意识就会多疼爱女儿一些,更何况她的母亲在这个男人心里地个也绝不低。作为继承人的言千代丸,更多见识的是父亲不怒自威的一面,而无忧无虑的雪千代却经常能趴在“慈父”怀里撒娇。
武家的女儿本来也是要遵守诸多礼法的,不过在沓褂城里暂时无人管束她。连一向“重礼”的平手讽秀也没有说什么,阿犬与合子她们更不会多话了。反正在尾张这种乡下地方也不愁女儿嫁不出去一一况且愁这个的多半都是母亲。作为父亲很少担心。
“听说您要让言千代去学东西了,虎松会跟他一起去吗?”
“会一起过去。
“啊”雪千代仿佛十分失望,“那就没人跟我玩了。”
钒秀十分耐心地对女儿解释说:“将来言千代丸会继承我的位置,虎松也要成为独当一面的侍大将,把井伊家扬光大,他们是有自己的责任的。可不能像你整天玩乐啊。”
女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而又笑了:“虎松笨笨的也能当侍大将吗?”
“谁告诉你虎松笨的?”
“上次我们学将棋啦,言干代教了两次就会了,我也才三次就会。虎松好几次都不会噢,笨笨的好可如
将棋?
雪千代比井伊虎松大了一岁多,六岁和五岁的孩子接受能力显然不一样。至于言千代丸的年纪反而是最小的,也许他在这方面的确是有着某种天赋。不过讽秀却立即由最后一句话想到一些不靠谱的事情。先贤曾经曰过:每个父亲眼里都有无数个凯觎自己女儿的淫贼
“你很喜欢虎松吗?”
钒秀随口地问了一句。
“嗯!言千代比我还聪明,一点都不可爱啦”雪千代眼神一转,又补充到,“不过我更喜欢父亲。”
应该是多虑了。
“让我跟他们一起学好不好?”雪千代充满期待地问道。
“你也喜欢读书吗?”钒秀明知故问。
“啊!学读书啊”女童的脑袋迅耷拉下去。
“那你希望学什么呢?”
“教我射箭吧!”雪千代眼里冒出小星星来。
让女儿去跟一堆武家子弟学弓马之道?开玩笑么。
这是被谁毒害的?难道有人给她讲了巴御前的故事什么的?钒秀这时候很像做一个扶着额头轻叹的动作,不过由于抱着女儿,抽不出手来
“不行。”
“那剑道啊,长枪啊也可以啦”求求您了”
“那也”讽秀正要拒绝,脑中却突然浮现出某女士的面容,于是开口道:“好吧,我派个人来教你这个。不过不可以天天进来。”
“嗯,嗯!”雪千代如小鸡琢米般点头。
井伊直虎已经有一年时间,每次见到钒秀就会脸色微红,而后正色伫立在一旁,默然无语。一切都源自那次冬狩的遭遇。
不过这次被件到内宅前,只是黯然地叹了一声,却像是心头大石落地般安定下来。
“次郎啊。”钒秀呼着那个多少次都不能习惯的名字,让她进来,“我想要你每月抽几天进城来,教导我的女儿学些武艺,如何呢?”姬武士闻此言先是一怔,继而羞恼道:“殿下您实在不需要用这么借口”
“这不是借口而是事实!”讽秀有些不满更多的是无奈,“难道你是说我的信誉很差吗?”
“不敢…”
“我们东国的“乡下武士。无需太讲究礼法,教女儿学点武艺也没什么不好的。”
“是”
“另外”钒秀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着她,“那种事情又不是上洛,还需要什么大义名分么?”
姬武士把头深深伏下去,以免对视以后会忍不住落荒而逃。
凹:今天身染小恙,只有这么多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