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泛秀不宜出席茶会,但是却不可能不到场。
几十位衣冠华丽的商人,彼此愉快地聊着品茗与和歌这样的话题,但所想的,却是清州町内新的利益分配。
“听说玉越家就要是尾张守的御商了,真是让人羡慕呢。”
“玉越先生的确是清州的中流砥柱……”
“然而玉越先生经营的毕竟是具足屋,尾张的民生,仍是指望阁下啊。”
“岂敢岂敢,在下不过是后晋新人而已,尚且离不开前辈指点呢!”
搁着两道走廊,泛秀仍能听见厅中不住的阿谀奉承之声。
“殿下。”松井友闲瞧了瞧主上的脸色,“不若臣下去管束管束,也免得惊扰了监物殿英灵?”
泛秀缓缓抬起头,面无悲喜,摇了摇头,“算了,不过是些小商贾罢了,先父襟怀四野,不会对他们计较的。”
“是。”松井应了一声,找不到什么话说,于是复又握住佛珠,低声念诵。
泛秀扫了一眼这个新晋的家臣,却是突然有了几份兴趣。
“友闲?”
“殿下可有见教?”
“你平日可曾忌荤腥?”
“并无所忌,亦无所求。”
“这可算是修行?”
“佛法长存于心,并无拘于色相。”
“然则……”泛秀心神一动,“友闲以为本愿寺一向宗如何?”
本愿寺?尾张一向宗声明不显,是以信长对其的态度并不为人知。友闲沉默了片刻,方才答道:“本愿寺大兴土木,厉兵秣马,以佛祖之名,行武家之事……”
“五山十刹,又有哪一家不曾招募僧兵,广置田地?五十步百步耳”泛秀嗤了一声,打断了友闲的话。
“那殿下以为……”松井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力本愿,恶人正机……”泛秀轻笑,“友闲既是信奉曹洞禅,自然对一向宗的法义不以为然吧?然而这两条法理,正是本愿寺盛行之理。”
“无须剃度受戒,无须诵读佛经,只要念颂几句‘南无阿弥陀佛’即可西方极乐。可怜世人,居然困于这等无稽之谈。”
松井言毕,不胜唏嘘,复又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泛秀端坐不语,静待友闲颂读完毕。
“少时听先父教诲,当年莲如上人慈悲为怀,劝令信徒尊崇神佛,循规蹈矩。然而传至今日……”
“殿下可曾见过证如显如二代法主所建的石山寺坊?”
“如何?”泛秀不禁坐直了身_4460.htm子。
松井定了定神,方才缓缓道来。
“石山聚集门徒十万,持械者数千,更有铁炮数百支……”
“……方圆数十里,城郭皆丈余高,沟壑碉堡不计其数……”
“……内设八町一浦,商贾交通,不逊界町、京都,文人墨客,不减骏河、越前……”
“畿内数国,闻三好、六角之名,犹有野士诽薄妄议,闻本愿寺之名,尽皆拜服。”
泛秀面色肃然,继而问道:
“长岛亦属一向一脉,比之石山如何?”
松井沉思片刻,答道:
“吉良、今川皆属足利庶流,今长岛比之石山,犹如吉良比之今川。”
于是沉默无语,良久,门外传来小和尚的唤声,说客人到齐了。于是松井友闲告退而去。
“细节琐碎之处你尽可自行决断,另外,叫竹次郎进来。”
竹次郎出身农户,尽管出仕已有几年,但看上去并没有太多武士的特征,他在外面的话,丝毫不会引人注意。
“殿。”少顷,竹次郎踏进门内,侍立一旁。
“坐吧。”泛秀向身前指了指。
“谢殿下。”多年的旧臣,自然无需拘谨,于是盘腿坐在对面。
泛秀左臂托额,右手敲着身前的茶几。
“伊藤屋和木下……如何了?”
“臣下刚才在厅中听人提起过,既然町人都知道了,想必不会有错。”
“嗯。”泛秀盯着桌上的花纹,头也不抬,“玉越三十郎来了吗?”
“玉越一向不喜与商户结交,今日也只派了一个侄子前来。反倒是……”竹次郎抬眼道,“永井左卫门却是来了。”
泛秀皱了皱眉:“莫非是与香林院一道前来的?”
“正是。”竹次郎答到,“清soudu.org州的町人除经商之外,亦是茶人,而永井左卫门在古渡城也颇具风雅之名。”
“这样啊……”泛秀轻哼一声,“永井虽然奸猾,但却太缺乏眼光了。日后恐怕连现在的伊藤氏都不如。”
反正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索性不去想。泛秀抬头看到竹次郎,却是突然想到别的地方去。
“竹次郎。”
“殿下有何吩咐?”
“小平太似乎对辰之助和小太郎颇有些不满,是吧?”
“这……”竹次郎迟疑了片刻,“小平太只是素来直率……”
“用不着慌张,我又不是在责怪他。”泛秀笑了笑,“只是要说待遇荣宠,我显然对友闲更看重许多,小平太却为何只是敌视另外两人?”
竹次郎对这个问题明显有些意外,他侧首想了想,答到:“松井先生的才能,人所共见,自然也没有什么不服的地方,而辰之助和小太郎他们……”
“如何?难道还怕说出来我会怪罪吗?”
“他们二人,在小平太看来,大概只是得益于裙带吧……”
竹次郎缓缓说道,忐忑地看着主君。
泛秀面色稍有不豫,继而又轻笑几声。
“这只是小平太的想法?还是你自己的?”
“臣下不敢。”竹次郎伏身,但申请却并无如何惊惶。
泛秀看了他几眼,最终摇了摇头。
“小平太他们兄弟生性孤僻,唯独与你相善,以后这类事情,你最好多劝劝他们。”
“是。”
“退下吧。”泛秀挥了挥手。
竹次郎退后两步,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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