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府管领,四国守护,斯波氏第六代当主,左兵卫督义重,应永十二年于尾张筑清州城。历经五十余载,文明十年,成为尾张治所。从此先后成为尾张守护斯波家与下四郡守护代织田大和守的居城。
清州城建于尾张平原的中部,基座深达三丈,其上是一丈五尺高的城墙。墙上每隔丈余的地方建造着一个箭橹,还有数十座哨塔坏绕。曲折的城墙共分三层,最里面的天守建在四丈的石桓之上,高达七层。屋根由从东北运来的木材构成,装饰着千鸟破风和镀金铁?,渗杂了铅(为了抵挡铁炮射击)的屋顶上铺的是琉璃瓦片,奢华与实用并重,是当之无愧的尾张第一城。
从过往的历史来看,这座宏伟的城池并没有给它的主人带来好运。建造者斯波义重丢掉了信浓一国及管领的职位,此后一直衰落的斯波家又接着失去了越前和远江,最终连尾张实权都落入守护代手中。而织田信友弑主成为清州城的主人不足三年,就身死人手。
当尾张的新主宰者,织田信长将居城迁到这里之后,是否会延续前任主人的厄运呢?有不少人希望答案是肯定的,包括织田家的家老柴田胜家、林通胜,也包括信长嫡亲的弟弟信行,甚至包括他的生母土田御前。这对于一个大名而言,无疑是相当悲剧的事实。
撇开这处不谈,信长迁居的举动还是在织田家内部引起了巨大的反应的。居城移向清州,距离上四郡守护织田伊势守一脉的信安信贤父子所在的岩仓城就只有咫尺之遥,统一尾张的意愿昭然若揭。另外,作为支持信长的封赏,地处河东要地的那古野城被封给织田信光,而守山城主则由另一个叔父织田信次担当。
清州城作为尾张百年来的中心,交通便利,商业繁荣,又兼有坚固而华丽的城池,远胜过织田家原来的古渡城,是以座下武士对于迁徙还是乐见其成的。
大名迁居并非简单的工作,但担任亲兵的?秀并没有什么工作可做。正无所事事时他遇到了老熟人木下藤吉郎。身为仓敷奉行的木下工作繁重,他负责征召人手把古渡城中贮存的物资运送到新城,分类归库。要防止物资在途中损毁的同时,他可以调用的人手与时间还很有限。藤吉郎虽然兢兢业业,但仍忙得焦头烂额。没有时间多作寒暄,仅仅打了个招呼他就匆匆离去。
看着大汗淋漓地木下,?秀连连摇头,直呼社会的不公。如藤吉郎这般勤奋而且有能力的奉行只是最下级的武士,而对织田家没有任何贡献的自己仅仅凭着家世就可以领到更高的俸禄。在这样的制度下,各家大名的行政效率也是可想而知的。然而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点,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闲庭信步之间,?秀走到了随池田他们一起去过几次的鲸屋。上次跟着利家匆匆进去,居然没有发现门口挂着的牌子,“七弦撄”的名字算不上特别风雅,但对于尾张这样远离京都文化的僻壤而言,已属难得。
左右无事,不如坐下饮一杯清酒。?秀如是想。移足进门,正见一个低头碎步的少女,?秀侧目一瞟,只觉得分外眼熟。
“平手大人!”眼尖的少女神色稍异,俯身行礼。身为商贾子女,自有不需询问就知道客人身份的方法。眼前的少女十三四岁年纪,虽称不上花容月貌,却别有一番清丽,正是曾有一面之缘的此间主人之女合子。
“嗯。”?秀微微点头示意,坦然受之一礼,“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安排一个小一些的位置就可以了。”
“是!”合子起身答话,仍是不敢抬头,只是躬身引路。
“七重撄”虽然被人称作鲸屋,实则是具备了酒馆和扬屋的功能,除了箱间之外,还有专门沽酒的大厅。此间女子大多只是凭栏卖笑,并不参合那风月之事,用前世的话说,就是勾栏瓦肆的清倌儿。是以?秀来此的罪恶感也少了许多。
跟随合子穿过几个隔间,并未听到响动。想来是迁居在即,没有多少人有这份闲情雅致。与此对应的是在此工作的侍女也少了许多。
“最近的生意不太好吧?”?秀突然出声问到。
“啊……”合子一愣,随即止住脚步,转身答话,“因为上总介大人要迁往清州城的关系,恐怕以后会没有太多大人前来光临的,所以有许多姑娘去了别处谋生……”
“这样的话,令尊以后维持起来也会很艰难吧!”?秀扫了一眼合子消瘦的肩膀,心中涌起一丝怜惜。“说起来倒是奇怪了,我已经来此数次,却从未见到令尊的模样,反而只有合子你一人操持……”
“大人,家父身体不适,已经很久未曾出门了。”合子偏过头,遮住脸上的一丝慌张。
即使这样,也不该让一个如此年幼的少女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啊!?秀如此想着,眼神中就带了几分悲悯。
似乎感受到?秀的目光,合子微笑着抬头:“合子以前学过足以自保的剑道,并不只是任人欺辱的女子,大人不必担心。”
商人之家,哪里学得到什么剑术!?秀心下一笑,却是朝合子点了点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日本的清酒并不易醉,再加之?秀从前世起就酒量了得,啜饮一番之后,方有三分醉意。?秀也不愿多饮,出门而去。
此时已到五月,正属夏日时节。尾张虽然邻近海滨,却也有些闷热。?秀出门不到百步,却见电闪雷鸣,暴雨倾之将至。
“真是……”?秀望天摇头。因为前世生活在干爽宜人的城市,他至今都不适应日本终年多雨的气候。无奈之下,只能重又向来时的方向退去。
刚迈出一步,雨水就倾盆而下,?秀以手遮额,低头急走。
“大人!”行不多时,突然听见一声轻呼。?秀惊讶抬头,只见合子举着伞走了过来,腋下还夹着另一把伞。
合子快步上前,脸上还挂着红晕,“因为知道大人没有带着雨伞的关系,所以……”
“哦。多谢。”?秀并非拙于言辞的人,然而投身于家教甚严的平手家,并没有与年轻女子打交道的经验,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啊……没有事情的话,我先走了。”合子受惊般跳开,跑回屋内。
?秀看着少女的背影,失神片刻,而后微微一笑,撑伞向回走去。
夏日的暴雨,转瞬急停。
夜风吹过,顿时残暑消退,夕凉淅然。5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