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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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三月,雨后初晴,乡野的田地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味。村林小径的樱花树上,残芳迎风轻舞,不舍离去,枝头的水滴缓缓聚集,光影流动,青翠欲滴。山野小径中,稀稀落落的林间,透出一行戴着斗笠的人影,正应了篱落疏疏小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的景致。疾行的路人,却是没有杨诚斋的风雅。匆忙之间,不知多少花叶被撞落于地,化作春泥。

    这便是尾张的春日了。元服后的平手甚左卫门,取名为?秀,被主公信长选为马徊众。因为还没有自己的战马的缘故,?秀骑了一匹家中的老马与哥哥和几个平手家臣同行前往古渡城。

    ?秀的哥哥,平手五郎右卫门久秀,在父亲死后继承了平手家家督的位置。此时前往古渡城,不仅为了弟弟的安全考虑,更是在剑拔弩张的非常时期,表达平手家支持信长的态度。尽管平手家并没有能征善战的武士,但前任家主平手监物殿之名仍足以让尾张人不敢轻慢。

    “很累了,大家休息一下。”作为首领的久秀扬了扬鞭子吩咐到。由于?秀所骑的劣马,行至正午还未到达。

    众人应声下马,跟随着久秀进入了路边的小店。自有精明的伙计上前殷勤地接过马缰。

    “谢谢。”?秀的脸色算不上和善,但也并没有武士的骄横。因为跨越时代的原因,他对这些为生计而奔波的平民并没有什么鄙夷。

    “不要自作主张地喂马,我的战马都是混合着谷子喂的!”平日久秀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君子,但面对平民时却是丝毫不顾及礼节的问题。小小茶肆的老板一连磕了好几个头,生怕怠慢了这位武士大人。

    走入厅中,几个家臣自觉地围在靠外的桌子上,把里间稍高一些的位置留给了家主和弟弟。

    小店中没有什么美食佳肴,所端上来的无非是饭团和蔬菜。唯一让人有些吃惊的是久秀和?秀的桌上有一盘紫菜,想来大概是碰巧从渔民手上买到,用来招待贵客的吧。

    “甚左啊……”久秀抬起头望着弟弟,“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从此之后也要如武士一般自律,不可成为平手氏的笑柄。”

    “是。?秀定当尽心,请兄长放心。”话音低沉,但?秀的脸上却是严肃的。对于这个尽心尽职的兄长,他向来十分敬重。

    “父亲的事情,”久秀压低了声音,“纵使有什么不当的想法,也不可向人透露,否则将有心之人的话柄。”

    “是。”

    “嗯。”久秀将头偏到一边。这个弟弟从小聪敏异常,而且异常早熟,并不需要他太过担心。至于父亲殉义那一晚的失态……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而言,不管多么的沉稳,也无法面对那样的事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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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甚左?嗯,比以前壮多了……”信长箕踞在榻榻米上,对着?秀不断点头。看来是十分满意的。“甚左在家的时候,学过什么本事呢?”

    跪坐于地的?秀俯身道:“回禀殿下,臣下自幼勤修弓马,日夜不辍。又从父兄那里学过术数……”

    “平手爷爷没有教你多读些书吗?”信长不动声色地问到,似乎对?秀的所述并不算满意。

    “读过明国的史书和兵书。”

    “这样啊……既然读过明国的史书,那么,你以为我与明国史上的谁人最为相似呢?”听到史书和兵书,信长的才稍微露出了一丝微笑,但又同时抛出极难回答的问题。

    “这个……”身为臣子非议主君自然是不当的,然而刻意将信长逢迎成三皇五帝般的明君却也显得过于无耻。

    侍立一旁的久秀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信长背后的丹羽长秀,对方回给他的是一个无奈的眼神。这位殿下发起疯来的时候,可是令尊都拦不住的!

    五胡乱华时期,后赵的建立者石勒也曾问过类似的问题。面对臣下“神武筹略迈于高皇,雄艺卓荦超绝魏祖,唯轩辕可比”的奉承,石勒笑曰:“人岂能不自知呢?朕若遇到高皇帝,只能俯首称臣,与韩信、彭越争先后;倘遇光武,当并驱中原,不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磊落,如日月皎然,不能如曹操、司马懿父子那样欺负别人孤儿寡母啊!”

    抛开民族的偏见不谈,仅论为君之量,石勒不愧为一代豪杰。然而东夷蛮邦的一个小地主(站在中国历史的思路上看的确如此)是否有如此的胸襟就不得而知了。

    ?秀思绪飘逸,突然想到前世所玩过的一款游戏中,信长所敬慕的人,正是魏武曹操。

    “魏武啊,仔细想象还有几分相似呢……”?秀喃喃自语了许久,不由眼睛一亮。

    “臣下以为殿下与魏武相似。”?秀躬身答道。

    “哦?为什么不是别人呢?”信长眼神一紧,冒出精光。

    “高祖自幼顽劣无赖,不学无术;汉武不过仰仗前人余荫而已;唐太宗弑兄夺位……”

    “好了好了,我已经听明白了。”信长挥了挥袖子,作不耐状,脸上却是带着笑意的,“与三啊,”信长回头对森可成招呼到,“这个孩子以后就跟着你做我的亲兵吧,俸禄与阿犬他们一样五十贯好了!”

    ?秀下拜谢恩,心下却是想到别处。日本诸家强势大名,远如朝仓大内,

    近如今川武田,都颁布了详细的分国法。而信长殿下却是随心所欲,厌恶法度,仅此一条就足以让重臣不满了……

    “甚左啊,”甫一走出天守,前田犬千代利家就搂住了?秀的肩膀,“刚刚得到五十贯的俸禄,是不是应该对前辈们有所表示呢?”

    话虽是问句,但利家的脚步却是毫不迟疑地向城下的鲸屋走去。

    “利家殿下……”

    “叫我犬千代就可以了。”

    “呃……犬千代前辈……”

    “……你还是叫利家殿下好了。”前田利家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出生尾张而又不喜附庸风雅的利家而言,细究称谓之道实在是件很复杂的事情。

    “今天的人可是不少啊,胜三郎,万千代,与左卫门,藤八弟弟,还有桥助、弥三郎,不知道甚左有没有准备好钱呢?”

    “丹羽、池田、前田、佐佐……”?秀默念着这几个名字,不由得有些恍惚。跟随信长扬名立万的这些亲随,此时都还是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呢。

    “在想什么呢,莫非真的是钱不够吗?”利家笑谑着拍了拍?秀的肩膀,“放心吧,我会帮你了,不会让你为难的……”

    “啊?”醒过神来的?秀拉住了利家的胳膊,“我们快点吧。”

    真是想早点见到那些“名人”呢。5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