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世界是不真实的。
她身边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只留下模糊的印象便匆匆病逝的母亲也好,还有那位在母亲年幼时候一直伺候着她的随从以及他的妻子也好……
她的宅邸,在京都内一个僻静的场所,虽说的宅邸,可是只有一间大屋,院子也非常狭小。
他母亲年轻时是一个美人,据说父亲被母亲的美貌所吸引对她一见钟情,不过貌似仅此而已。
她降生的当天,前去通报消息的随从很失落地返了回来。
北方的东三条府全府上下都沉浸在降生千金的狂喜气氛当中。
对于随从带来的消息,他们只是回道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用特别通报,便把他打发走了。
她天生就是一个文静的孩子。很少开口说话,也从来没有主动去做什么事情。
但是,有一次父亲来的时候提起东三条假的小姐开始学习弹琴了,从那天起,她也开始练习起弹琴,简直就好像不练不行一样,一定和跟自己同一天出生的公主一样似的。
现在想起来,父亲好像能够看透她一样。
一直默默无闻得她,也许就这样悄悄地生活着,悄悄地和某个人结婚,悄悄地生下小孩,不在任何人的记忆里留下印象,悄悄地老去,悄悄地死掉……
直到那一天,她的人生第一次发生了变化。“……”
她的手掌忽然紧紧地握住。
睁开眼首先看到的,使自己一直都很思念的父亲的容颜。还有一位不认识的老者/
就在那一瞬间,她身边所有的不真实,一下子都变得鲜艳而真实起来,她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这样汹涌而出的冲动。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这样压抑不住的感情。
为什么她一直都如此地压抑自己的感情?对自己的存在价值一直都充满否定。
作为别人的替身而成为中宫,以后之一被称为别的名字,但是在她心中却已经接受这个事实。
要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好了,她深信这一点。虽然偶尔在她的心中也会产生一些疑问,但她从来不去考虑那些东西。“……么?”
她从来不知道眼泪如此炽热,感情充满在胸口是如此激动,心脏跳动得好似撞钟一样。
涌出的眼泪使视线模糊了。虽然眼泪很快从眼中顺着脸颊滑落,可是马上又有新的泪水继续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清楚了。
颤动的声音非常吵闹。
吵闹得甚至听不见其他声音。
“……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被贵船的祭神高龙神附身的昌浩,用和平时不同的、充满不可思议的静谧的眼神俯视着晴明。
“……只能够留下性命而已.”
听到这句话,十二神将们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感觉到气氛变化的高淤微微一笑道。
“你们也是知道的——神,没有那么仁慈。”
“高龙神……!”
高淤抬起一只手打断了小怪的话,用她那充满威严的视线注视着小怪。
小怪充满厌恶地眯起眼睛。
虽然是附身在昌浩的身体上,但是她那强大的神奇是无法抑制的。
看到那晚霞般的瞳孔中放出来的危险气息,勾阵用尽最平静的声音开口说到.
“——贵船的龙神,你现在是人类的身躯啊。”
大家都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勾阵。
“不控制住神气的话,人类的身体就会被这强大的神气侵蚀。这一点您一定是很清楚地。”
高淤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翘说道。
“你是指这件事么?十二神将?”
高龙神把右手放在胸前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勾阵。勾阵点了点头,高淤小声笑了起来。
“人类么?确实,从外表来看真的是人类没错呢。不过……”
在她身边一直都表情严肃的彰子屏住了呼吸。俯身在昌浩身上的贵船龙神所救出的凄厉而清冽的神气使她为了自保而不得不出尽全力。
高淤督了一眼身边这个除了强大的“见鬼”能力以外其他都和常人无异的女孩,低声说道。
“不过这样不止一次地释放妖力,以后还能不能保持着人类的灵魂呢?天狐的力量能够使人类身体和灵魂都削弱,再这样放任不管的话,早晚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怎么会”
彰子失声叫道,然后条件反射一样抓住高淤的手腕。
“贵船的神阿,昌浩他,到底会怎么样?”
“藤原公主,即使是神,也并不是全知全能的,也有神无能知道的事.”
高淤轻轻拿开彰子的手,看着一直在旁边闭着眼的晴明说道。
“人的生命,是神所无法插手的领域呢,特别是这个……”
用拇指指了指自己,高淤带着一些自嘲的表情耸了耸肩。
“我们的希望,是想让他能够渡过这次的劫难……对于这一点,我想十二神将应该比我更了解。”
神给他们的选择。要让这孩子生还,渡过这次的难关。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小怪默默看着地面。
导致现在这个局面的,造成这一切后果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侵蚀昌浩生命的这些事情的原因,是腾蛇以前所犯下的那些罪过。这件事情就像一个尖刺扎在他的心上,时常使他痛一下提醒着他过去的存在。
为了使他记得,为了使他无法忘记。
“……!”
这些都是自己的罪过只要惩罚自己就好了,无论什么样的惩罚都可以承受。但是,如果把其他人卷进来也受到牵连的话就是无法接受的了。
勾阵看了一眼在旁边一言不发不停颤抖的小怪,眼睛里闪过一丝震惊,同为凶将得她非常清楚现在的小怪心中到底想着些什么。
责备没有消失他自身的罪恶感根深蒂固,无论经过多少时间也没有办法完全消除。
高淤看了看一眼沉默着的小怪,叹了口气对旁边面无表情的老朋友苦笑。
“你也真是,干吗总这样一副难看的样子。”
天狐晶霞没有回答,高淤没有在意继续说道。
“星星的轨道也脱离了神的掌握。很不凑巧,我又正好没有那种为了打破规定而必须的东西。”
那必须是能够超越神意的东西。
比如说神的力量也无法触及的冥府之人。
比如说,拥有不弱于神的力量的,妖。
看到晶霞眼中现出的杀气,高淤微微一笑,随后很快闭上了眼睛。
凄艳的冲击从昌浩的身体中冲出,直直的冲上云霄。。。天狐凌寿创造出的异界回到天空之后,贵船的龙神就这样消失了。
失去意识的昌浩站立不稳倒了下去。
“昌浩!”
彰子紧张地大叫起来。
昌浩无力地闭着眼睛,脸上全无血色看上去好似非常疲劳的样子。
跑到昌浩身边的小怪咬着牙望向天际。明知道毫无准备的()身会把体力消耗得精光,可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做。不过至少也像以前那样稍微医疗一下昌浩,好让他能够快点恢复吧。
身为神却还经常任性地胡来,完全不考虑昌浩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小怪每次看到她这样做就起不打一处来。
“昌浩!昌浩!求求你,醒醒啊……”
天已来到拼命摇晃着失去意识的昌浩的彰子的身边,轻轻制止她道。
“公主,请不要担心,昌浩只是力气用完了休息一下而已。只要让他充分休息一下的话应该会很快恢复的。朱雀,把昌浩……”
朱雀用暗金色的瞳孔看了看天一点了点头,然后一只胳膊抬起昌浩,轻轻地放到右肩上,昌浩无力地耷拉着的双这随着朱雀的动作来回晃着。
天一看到这个情况,眼睛里带着一点疑惑问道。
“这样的搬运方法会给昌浩的身体带来负担。”
可是朱雀皱起眉头低声说道/
“我的双手只能抱你一个人”
看着面前这个一脸理所当然神情的男人,天一惊讶地眨了眨眼。不过她还是没有再问什么,转过身去朝向彰子那边。当看到彰子脸上的伤痕时,一向温柔的天一不由得悲伤起来。
“马上就给你治疗,请无论如何……”
天一突然停止说话,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包裹在六合灵布之中的彰子,显出痛苦的表情。
她原本漆黑的长发现在凌乱而污浊,脸颊上的伤已经结了迦,周围还留着一圈红黑色的血迹,身上白色的单衣也到处都粘着血迹,满是伤痕的手腕和腿也让人看了心有不忍/
“天一……”
彰子发现天一的心思,天一强忍呜咽对她微笑道。
“身上还同么?回到安倍府以后马上就给您准备洗澡水,那个时候就能把身上的污渍去掉了.”
终于,天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在她的眼里涌出来/。
“因为我能力不足,才让公主受到这样的委屈……”
是的,明明自己就在身边。明明已经答应病中的晴明和外出办事的昌浩会好好照顾彰子。明明大家对自己抱有很大的信任。
没有安倍家族那种驱魔能力的少女,遇到这样的遭遇所给她带来多大的恐惧,是自己完全无法想象的。
“如果当时我再多用点心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请您原谅我……”
“天一……”
不是的,这不是天一的过错,彰子知道,像天一这样温柔的……
不是的,这不是天一的过错,彰子知道,像天一这样温柔的神将是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去责备她的。
“我没关系的,所以不用为我担心,没有什麼原谅不原谅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而且,当时你不是很及时地赶来了嘛。”
“……”
天一注著彰子,然後她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
“——公主,请您无论如何都记住。”
“哎?”
天一掠过彰子的双手,带著非常认真的表情继续说道:
“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话,我天一即使舍弃性命也要保护公主不受任何伤害。”
彰子看著天一认真的表情说不出话来。
这是从来没在天一温柔的脸上见过的,令人害怕的严肃表情。而在一旁听到这话的朱雀愕然地瞪大了双眼。
看到紧张得面无血色的朱雀,勾阵微微皱了皱眉头。
“……”
但是天一却什麼都没有对朱雀说,只是把视线转移到一直在旁边紧张紧戒著的青龙身上。
“把晴明带走。”
“了解。”
青龙低声应道,然後在天後的帮助下把躺在一旁不能行动的晴明背到背上。
天狐晶霞注视著晴明苍白的脸。
“……”
在晶霞静静的双眸深处,浮现出一丝的疑惑,不过那疑惑只是闪现一下便消失了,她慢慢地看了看周围。
“……差不多也到极限了。”
十二神将听到她这麼说,才开始注意到他们身边不知什麼时候开了一道结界。结界的对面已经开始崩溃,黑暗混著阴风汹涌而来,如果四周没有结界保护的话恐怕早就已经被一同卷进去了。
晶霞看了晴明一眼之後,又把目光投向了一动不动的昌浩。
“……虽然能够一时抑制住,但是想要完全地控制下去却非常难,如果不保持著一颗人类的心的话,这孩子就会被天狐的血吞噬。”
一直在昌浩旁边的彰子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晶霞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以後在给他保护吧,这个空间已经……”
四周的黑暗已经越来越浓厚,似乎已经到崩坏的前夕。结界壁一直阻挡著外面的压力。她白银色的头发轻轻飞舞著,到目前为止谁都不曾了解的天狐神力,现在大家都对其有了更深的认识。
“马上就要崩坏了,如果你们有能够返回人界的能力便回去吧。否则,就会死在这里。”
“这不用你说……”
说话的是青龙,他背上晴明的灵体具有和肉体一样的重量与温度。而在人界的晴明真身旁边,应该是有白虎在守护著。
但是那边的护卫只有白虎一个人,如果淩寿趁著现在这个防守薄弱的时候去进攻的话就危险了。
青龙回头对玄武和天後说道:
“开一条路吧。”
“嗯。”
天後点了点头,和玄武一起放出自身的神力。使用晴明的方法打开了一条返回人界的道路。
“——坚持不了多久,快吧。”
青龙带头进去,然後带著昌浩的朱雀和小怪还有天一随後也进了里面。
“公主,快走。”
虽然彰子听到玄武的催促後点了点头,却还是四下张望著。
“公主,怎麼了?”
“等一下,就一会,拜托。”
彰子目光慌乱似乎在四下寻找著什麼,玄武不解地看著她,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这个时候,勾阵对呆立在一旁的章子说道:
“送您到土御门,……中宫?您怎麼了?”
低著头的章子双手放在脸颊上,小声的应道:
“……没……没什麼。”
章子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注意到章子异常的勾阵看了她一眼,在心里萦绕起一股说不出的预感。就当她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被旁边的天后阻止了。
“勾阵,快点!”
天后的银发由於神力的冲击激烈地飞舞著,勾阵点了一下头,然後抱起章子。章子像往常一样顺从地听著勾阵的安排。
经历太多的事情,在现在中宫章子的心中一定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感情吧。彰子之所以能够一直都这麼坚强的挺住,除了她与生俱来的强大‘见鬼’能力之外,还因为她已经经历过太多类似这样的事情了。
而对於普通人来说,这未免太难以承受了。
“再坚持一会就可以了……”
天后向玄武说道:
“玄武,你也去保护中宫离开。”
玄武看著天后,稍微带著些踌躇问道:
“可是,只有你一个人的话……”
天后微微一笑。
“没关系。接下来只有彰子和六合了。”
接著,她用锐利的目光瞥了一下站在旁边的晶霞。
“拥有能够与神将匹敌的强大妖力的天狐,应该是不需要我们十二神将的帮助吧?”
一直在一旁双手交叉注视著彰子的晶霞,对天后充满敌意的视线冷冷地回应道:
“确实,无能的神将的力量,只不过增添些麻烦罢了。”
“你……”
“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直到时机成熟为止,要一直保护晴明。”
晶霞的双眸闪烁著深不可测的光芒,从里面散发出来的威严压迫得天后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时勾阵开口说道:
“时机?是指……”
“那麼……”
“是说只要保护好晴明,到时候就能救他吗?”
对於勾阵的问题,晶霞静静地回答道:
“这一切,都要看天命的安排。”
六合站在好像在寻找什麼的彰子的身後保护著她。
也许是因为有自己的灵布包裹著,使她的伤痛感觉减轻了吧,否则以她的伤势是绝对不可能有这样轻松的样子的。
只要回到安倍的府邸,天一应该就能够把她身上的伤完全治愈了吧。不过灵布的抑制能力也是有限的,恐怕也快要到达极限了,无论如何现在都不能再滞留在这个空间里了。
彰子一定能感觉到六合一直都在她身後默默保护著她,一直都没有回头,一定是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吧。
她在天狐所设的结界中来回焦急地走动著。
六合瞥了一眼天后。
一直在张开著通道的天后,带著一脸催促的表情看著六合与彰子,这个时候她也注意到彰子的异常表现。
六合稍微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彰子公主,究竟……”
“找到了!”
彰子叫了一声之後,在天狐所张设的结界前面蹲下身去。
“猿鬼,独角鬼,没有事吧?”
一直在地上颤抖著身体的两个小鬼听到彰子的呼唤马上抬起头来。
“啊,公主!”
“我们,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就在两个小鬼的身後,崩坏的异空间正在一点点地接近,而他们两个却被眼前看不见的结界挡住无法再前进一步。
把手往前伸过去,能够确实地感觉到结界壁的存在。彰子用手亲自确认这一点之後,回身对晶霞请求道:
“拜托您,把这两个孩子也放进来吧。”
“那不过是两个没用的小鬼罢了。”
“可是,他们毕竟也帮助过我们啊。而且如果昌浩知道他们死掉了的话,也一定会悲伤的。所以,求求你……”
原来如此,彰子一直在寻找的原来是被凌寿利用,把自己骗到这个异空间来的这两个小鬼。如果就这麼把他们扔在这里的话,他们一定会死在这里的。所以她才这麼努力在寻找他们。
看到彰子恳切的目光,晶霞无奈地耸了耸肩。接著就在一瞬间,贴在结界壁上的两个小鬼一下子被转移到了彰子的脚旁。彰子抱起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麼事情的两个小鬼,向六合道歉道:
“对不起,我……”
“道歉的话等回到安倍府再说吧,现在要紧的是赶快离开这里。”
六合制止住她的话,彰子默默点了点头。
六合带著彰子和一直在通道入口处等待著的天后一起离开了这个即将崩坏的空间。
就在他们脱出的同时天狐的力量也一起消失了,这个被凌寿创造出来的异空间发出巨大的声响完全崩坏掉了。
*****
当彰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景色。
“……这里,是安倍府吗?”
“是的,来吧,把那两个小鬼放下,我们进去。”
听到天后催促话语的彰子,把两个小鬼放到地上。可是两个小鬼却都一起抓住她的衣襟不肯放手。
“杂鬼们,快回自己家去。”
六合低声说道。可是两个小鬼却摇了摇头不肯离开。
天后的眼中现出一丝凶光。她的头发也开始散发出水的波纹。
“在现在这种特殊时候,并不想与你们有什麼纠缠。你们到底在想些什麼?”
虽然话的内容并不是非常严厉,可是她的语气却非常尖锐,两个小鬼好似被天后的威严吓到一样,缩著身子颤抖起来。
彰子蹲了下去对两个小鬼说道:
“怎麼了?我没事的。”
“……公主……对不起……”
“我们……我们……”
让您受到了这样严重的伤害,而且遭遇了那样可怕的事情。
虽然我们深信不论怎麼样的危难,昌浩都能够把他们赶跑,但是仍然非常地害怕。而且虽然信任著昌浩,可是受伤的话一定仍然很痛。
“傻瓜。”
彰子笑道,然後用她那满是伤痕的手轻轻地摸著小鬼们的脑袋接著说道:
“傻瓜……我没事的。现在已经不痛了,而且已经不害怕了。”
“别说这样逞强的话了。”
从里面传出一句像孩子一样尖锐的声音。
是刚才先他们一步回来的小怪。不知什麼时候他已经出现在屋外,那如晚霞般的眸子里闪现出危险的光芒。
猿鬼和独角鬼一看到它出现马上吓得浑身发抖。
眼前这个小怪的本来面目他们是非常清楚的。彰子好像还不知道他的本相,可是他们却完全不敢告诉彰子小怪原本是什麼样子的。
全身覆盖著白色的长毛,脖子周围有一圈好像勾玉一样的突起。长长的尾巴和耳朵,额前带有像莲花一样的红色纹样。四肢前端带有五祇黑爪,那锐利的爪子甚至能够将这些小鬼们在一瞬间撕成碎片。
彰子把头转过去道:
“小怪。”
“快点进来。就算周围已经布下了结界比较安全,可是一直在院子里的话还是很令人放心不下。”
小怪摇了摇尾巴继续严厉地说道:
“而且昌浩要醒了,见不到你的话会担心的。快进去看看他吧。”
看到小怪出来,天后便隐身离开了。虽然小怪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麼,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两个小鬼终於松开了彰子的衣角,彰子起身向昌浩的房间走去。
目送彰子离去之後,小怪瞥了一眼站在院子里面的两个小鬼。
“——今天我因为碰到了很多不顺心的事情所以现在很不爽,你们识相的话就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听到小怪这麼说的两个小鬼,垂头丧气向著院墙走去,一跃而上到墙头站住,然後回过头来看著小怪。
“怎麼了?”
小怪皱著眉头质问道。猿鬼小心翼翼问道:
“……我们,还能再来吗?”
独角鬼也带著哭腔问道:
“是啊,还允许再来吗……”
看著眼前这两个战战兢兢的小鬼,六合不可置否地瞥了小怪一眼。
一直不耐烦地沉默著的小怪,摇了摇尾巴耸了下肩膀道:
“——问昌浩和彰子去吧,我怎麼知道。”
这个府邸是安倍家的,作为十二神将没有权利决定这里的任何事。
“那麼,那麼,要是晴明的孙子和公主答应的话就可以了吗?”
“是吧!”
小怪转过身去走开了。
“随便你们好了。”
目送小怪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屋子里面之後,猿鬼和独角鬼带著非常高兴的表情跳过院墙离开了。
一直观察这边的六合轻轻叹了口气,接著,一直隐身的天后出现在他他旁边。
“六合,晴明有话要我转告你。”
六合黄褐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疑惑。甩了下茶褐色的头发转身面向天后。
“晴明?说了什麼?”
在事情发生巨变之前,晴明留下的嘱咐。
“如果,守护昌浩的道反丸玉有什麼异变的话——”
第二章
四周非常寂静。
“中宫,今天晚上的事情,请您不要对别人讲。”
自称是阴阳师的式神二人,留下这句话後便消失了。
只一瞬间,她便已经身处幔帐之中了。
貌似没有人发觉到她被带到了异空间之中。整个土御门都被包围在静静的深夜之中等待著黎明的到来。
章子悄悄向帐外望了望,被很多层帐台巧妙围绕起来的幔帐之中没有一点动静。从外面吹进来的微风时而将挂起的竹帘吹得轻轻摇动,幔帐也会随之有一点轻微的摇摆。
章子缩起肩膀两手抱住双腿,慌张地躲到幔帐深处。
总是被侍女们梳理得非常整齐的发髻,现在显得非常凌乱,这一点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章子为了确认一下而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发,当确认之後她的脸上不由得充满非常惊讶的表情。
“……这……不是……梦。”
章子的低语使得这件事情的现实感更加强烈。
这不是梦。
自己曾经经历非常可怕的事情。一个令人讨厌的奇怪僧人把自己带进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而就在自己几乎绝望的时候,眼前出现了那个少年的身影。章子闭上眼睛。
本来自己都已经带著必死的信念,完全没有想到那个少年会出现。可是,现在自己却平安无事又重新返回了这个土御门殿。
那是——安倍昌浩,因为有他的保护。
为了守护那个约定而来保护我的。
“……约……定。”
——那个约定了要保护你的阴阳师。
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拂晓,他说过这样的话。而且,他又再次被召到土御门对章子说过。
——阴阳师就是为了保护土御门的公主存在的。
他果然没有违背自己的约定。
“……可是……!”
章子摇了摇头。
那个约定,是他和谁约好的呢?不是和章子。他只是和某个人约定好了要保护自己而已。
是谁呢?是那个和自己有著相同面容的少女。
章子紧紧地抓住衣角,低声自言自语道:
“……为……什麼?”
明明说好了要保护我的,为什麼又把我放下不管而离开了呢。为什麼在他身边,会有那个女孩子的存在。
你不是说好了要保护我的吗?
已经冲到嘴边的话语,可是却完全说不出来。胸口好像被一种感情冲击著看要崩溃了。
为什麼。为什麼。
抓住衣服的手指,渐渐开始变白。
章子咬著嘴唇低语著。
“为什麼,为什麼你会在她身边……!?”
*****
你为什麼回来了?他被突然而来的呵斥弄得有点混乱。
——然後,他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的。
心中不可控制地开始凌乱起来,不停地骚动。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回来了吗?其他人的声音也开始传来。
可是,他激动起来。
——越来越担心了,为什麼大家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不知道原因,他从前天开始就一直被安排在旁边的一个小寺院里面住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在他离开得时候,明明大家都微笑著送他走的,临走时还不忘对他说快点回来之类的话。
本来他以为在回来的时候会得到大家同伴的微笑相迎,可是现在大家的脸上却都充满了敌意。
一股悲凉的感觉涌上心头,接著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绝望。
这已经是无法避免的命运了。
他是为了守护全族的人而去面对无可选择的命运。
快点离开这里。有人从後面推著他说道。
——不要,我不要!我要留在这里。
要是可以的话,明天我就走。至少让我再在这里和大家过一晚。
不行。大家都带著拒绝的表情。
好了好了,告诉过你赶紧离开这里吧。还有再也不要回来了。
快点。
快点离开这里。
平常一向温柔的女孩也带著可怕的表情驱赶著他。
在场面逐渐混乱的时候,他的腿旁出现了两个幼小的身影。
好可怕,好可怕哦。大家都带著可怕的表情。
不要走,好可怕哦,我要和你在一起。
他蹲下身去抱住两个小家伙。
——不走,我不走。我会和你们在一起的,所以别哭了。看,承是按莉的哥哥吧,你再哭可要被妹妹笑话了哦。
小男孩带著泪眼点了点头,而更小的妹妹则紧紧抱住他的腿不肯放手。
带著恐怖的表情看著他们三人的大人们,不停向外面张望。
——怎麼办啊,爷爷。大家都很奇怪呢……!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影冲到人群之中。
我去找了逃跑的路,但是没有用。完全被包围了。已经出不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後,大家一齐望向他。
四周陷入一片沉默。
他有一种预感。
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著。
他的脚指碰触到了一样东西。据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祖父的祖父从大陆带来的一族的秘宝——
他的祖父对他说过,绝对不能打开。绝对不能动,绝对不能出声。祖父话中带著非常严厉而且非常认真的语气。
刺耳的声音甚至能够把鼓膜冲破。
这连续不断的声音到底是什麼,他完全无法理解。
不,其实他是知道的,不过他完全没有办法承认罢了。
这轰鸣,是妖怪的吼叫声。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吼叫,是那种临死前得悲鸣声。
耳边听著妖怪的悲鸣,他的脑海里再一次出现祖父的声音。
——这,就是你所要继承的东西。
他脚趾碰触到的,是一个用陶制造的冰冷的瓷。瓷口用特殊的土封闭住了,那里面封印著的便是他们一族世代看守著的东西。
——绝对不能打开,也不能把他打坏。必须一生都要守护著它,而且还要世代相传。
耳边又传来妖怪那恐怖而丑陋的声音。
“你失败了。”
“这要用你的血来偿还!”
好像互相碰撞著的两个声音,使痛苦不停在他周围蔓延著。
妖怪的低语直接传到他的意志里,久久的在他脑海中回响。
好似一把利刃直刺在他那冻结了的心上,使他鲜血直流。
在他的心中,不停地呼唤著家族同胞的名字,一直一直在呼唤著。
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声音来回答他。他的脑海再次出现了面带不安的双亲的面容。
——这次的事情,稍微有点棘手呢。
可是,为了能够使我们安稳地生活下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必须去做。
——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另外一个温柔的声音充满担心地说道。
——这次的事情做完以後,你最好还是隐退了吧。
耳边又响起了稍微有些严厉的叔父的声音。
接著是年幼的弟弟和妹妹的笑声。
——早点回来哟。
——记得给我们带礼物哦……
第三章
感觉已经麻痹了,无法判断究竟过了多少时间。
柜子并不是密封住的,所以他能够感觉到外面的变化。
在只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狭小而黑暗的空间内,鼻子闻到的是一股铁锈的味道。
噗通,心脏在跳动。
——……爷……爷。
他低声呓语著,心情便得慌乱起来。
柜子的盖子上面似乎被什麼沉重的东西压著。
孩子拚尽全力把盖子挪开一点,使自己从里面能够脱身。
随著盖子被挪开发出的沉重声响,还传来了有水珠滴落的声音。
从坏掉的帘子缝中,透进来皎洁的月光。
不过即使没有这月光,他也能够清楚地看到周围所发生的一切。
因为他刚才一直被封闭在黑暗的空间中,眼睛已经适应了周围的黑暗。而且他的祖父也曾经教过他在黑暗中也能视物的法术。
黑色的污水流了一地。
而自己的族人屍横遍地。
刚才还残留在鼻子前面的铁锈味被晚风徐徐地带走了。
茫然的呆立在原地的他,脚边触碰到了一个陶瓷。
他慢慢低下头去,弯下腰伸手将瓷拿起。
“为……什麼……”
顾不上擦去流过面颊的泪水,他低吟著。
压在大柜盖子上的爷爷,被人从背後刺入锋利的武器早已死去。
他抱著陶瓷踉踉跄跄地在屋子来回走著。
他的一族,居住在远离京都的深山之中。所以,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些事情,一定不会被任何人发现而就这样过去了吧。
“爷爷……总会有人知道的,我见证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虽然不知道为什麼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是他知道族人所庇护的贵族的名字,他知道把这个危险的工作托付给他们族人的那个男人的名字。
他停下脚步。
刚才还紧紧抱著他不放的两个小孩子,现在就躺在他的脚边。
他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水里,把瓷放在一边。失去一只胳膊的弟弟抱住身下的妹妹。妹妹除了胸前正中被利刃贯穿以外便再没有其他的伤痕。
完全没有被鲜血弄脏的容颜。和因为苦痛与恐惧而扭曲的弟弟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异常安详。
——好可怕哦,好可怕!
可是。
“……承……果然是哥哥呢……”
抱起身上还残留著馀温的兄妹二人的亡骸,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哭了出来。
为什麼大家都只保护自己。
为什麼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发生了什麼,为什麼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们一族具有特殊的能力,将这能力灵活运用的话便能够预知未来所发生的事情。
可是,为什麼因为这一点就要把自己全族的人都如此残暴地全部杀害呢?
他把双手按在血污之中,飞溅而起的黑色水珠沾到他的脸上。
他的祖父曾经教过他,通过染在手掌上的鲜血来获得信息。
这就是一族的族长代代相传的法术。
而现在他作为一族的末裔,不得不担负起这个责任。
“为什麼……?”
他痛苦地呻吟著。
他从流动的鲜血中看到了一切。
“这就是你向为了你而使用法术的一族的回报吗……藤原……!”
浸在血污中的瓷,微微动了一下。
——是啊,把这一切铭刻在心里吧……!
被封印的东西开始不停骚动起来,扰乱了他的心弦。
无法忘记,不能忘记。
我和你有过这一样的经历。
无论如何,不管使用什麼样的手段也好,一定要……
从那异空间重新返回人界,需要耗费相当大量的法力。
“可恶,这个混蛋妖怪……”
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废弃寺庙中,丞按蹲坐在大地上大口咽着气。
他面如土色,额头上现出大滴的汗珠。丞按摘下斗笠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按着胸口平静了一下呼吸。
噗嗵,心脏仍然在剧烈地跳动着,屏住呼吸以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起来,。
——……
遥远的地方,幼小的孩子正微笑着。
在他眼前孩子的影像消失了。月亮下浮现出的是那死去的孩子的幼小的容颜。
他的心灵在一次被眼前的景象冲击了。
男人用充血的眼睛瞪视着天空。
“还没有结束……”
丞按全力控制住身体内所散发出来的冲动,然后冷冷地说道。
“已经……要到时机了……”
在时机成熟前,暂且安稳一些吧。
接着,他体内激烈的冲动渐渐稳定下去。
丞按深深呼了一口气,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
虽然全身都被包裹在黑暗中,可是在他破裂的皮肤中渗出来的血仍然散发着鲜红的颜色。在这漆黑的深夜里,他更加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是妖怪的这一事实。
“……等等……”
在他的视野里,忽然闯入一个黑影。
丞按无言地转过脸去面对着黑影。
在一片漆黑的庙堂中,妖异不知何时出现在柱子旁边,正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丞按。
双方沉默地对视了片刻,丞按用充满杀气的目光盯着对方,而凌寿只是用冰冷的表情回应,接着冷冷一笑道。
“……怎么?只有一点能耐?”
“赶紧给我滚蛋.”
对于丞按得怒气,凌寿用不屑的声音答道。
“我可是来告诉你一个有趣的消息的.”
凌寿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观察着丞按的反应。可是眼前的怪僧还是想往常一样,一言不发地斜睨着眼前的天狐。
对眼前的这个怪物真的不能掉以轻心。
必须抓紧时间,如果中宫“彰子”被带进皇宫的话就晚了,皇宫的结节设置森严,绝对没有再次出手的机会。
如果在她进宫之前没有搞定,丞按的计划就完全泡汤了,只要能够使计划成功,他的生命及时完全被黑暗吞噬也毫不在意。
本来,自己的生命早就应该丢掉了。到现在就算死掉也完全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丞按充满疑惑地督了凌寿一眼。
这个妖到底在想些什么?完全琢磨不透。不过他所拥有的妖力却完全凌驾于自己之上。
要是这个妖怪能够把自己的仇人干掉就好了,让他帮忙来干掉自己的仇人的话,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那么,也应该利用一下他吧。
“说说看……”
对于丞按出言不逊的催促,凌寿微微动了动嘴唇,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是却没有发出声音。
凌寿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然後放开了手。
他的长发好像自己有生命一样,自动围成一个圆圈。紧接著在那个圆圈之中显现出了影像。
“给你也看看这个……你应该知道这是什麼吧?”
在圆圈之中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凝视著影像的承按眼睛里显示出异常惊讶的神情。
“什……麼……!?”
看到承按的表现和自己预想的一样,天狐不禁笑了起来。
是的,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因为你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你才抓错了猎物,反而叫真正的猎物从你手里下逃跑了。
几乎有著一样容颜的两个少女。
穿著白色单衣双手抱肩表情痛苦的少女。
披著黑色长布坐在什麼人旁边的少女。
承按像被雷电击中一样的叫道:
“中宫……有两个……?”
披著黑色长布的女孩脸颊上,能够看到一道像是被什麼东西抓过的伤痕。那伤痕应该是承按所放的幻妖所造成的。
承按开始回忆起在异空间内所发生的事。
自己将抓住的中宫“彰子”拘禁在魔法阵里,就当要在她身上施放魔物的时候,那个碍眼的阴阳师出现把自己阻止了。那个拥有十二神将的安倍家小孩。
——他确实说过,我来保护中宫!
虽然当时的战况非常紧急,可那小子仍然保持著冷静的判断。一边明确地指挥十二神将,一边将中宫“彰子”从魔法阵中解救了出来。
而再次出现在承按面前的时候,中宫“彰子”却是自己一个人。
在她身边完全看不到安倍家小孩和十二神将的影子,而那女孩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著承按。
承按惊讶的瞠目结舌。
居然有两个面容一模一样的少女。
察觉到负伤少女危险而赶来的安倍家小孩,那小子当时说什麼来著。
对於刚才一直都称呼为“中宫”的女孩,这次他却只叫“彰子”。
而且和刚才的冷静表现完全不同,这次他控制不住而引发出令人恐惧的天狐之血的力量,那小子把承按设置的不破结界粉碎了。
在那之後又发生了什麼事情,自己就无从得知了。
承按握著锡杖的手开始发力,杖上的小环因为力量的波动而发出微微的声响。
承按追问道:
“那个才是真正的中宫?”
有著同样的容颜,同样声音的两位少女。
承按压抑不住眼中的怒火,瞪视著凌寿道:
“你一定知道的!哪一个才是中宫‘彰子’?回答我,凌寿!”
承按用锡杖指著凌寿,站起身来。
在他身体内一股强烈的力量汹涌起来,承按的眼中散发出令人恐惧的光芒。
凌寿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道:
“怎麼?……哟,突然激动起来了呢。对於她们俩哪个才是真的我一点也没有兴趣,所以确实不知道。不过……”
凌寿眯起眼睛指著两个人影说道:
“没有受伤的这个被送到土御门去了,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如果你感兴趣的话,自己去调查一下吧。那麼……”
天狐转过身去对承按摆了摆手。
“再见了,承按。”
“等等!”
语音刚落,承按的锡杖已经指到了凌寿的右手前。
天狐背後散发出来的气息立刻变得冰冷而剧烈起来。
凌寿回过头去看著承按。
“……怎麼了?”
承按微微一笑说道:
“这个伤是怎麼回事啊,天狐?难道说你的妖力还不如人类吗?”
看著承按那略带嘲笑的双眸,凌寿现出怒气道:
“……人类的臭毛病吗?别多嘴。”
“被我说中了吧?”
承按把锡杖收回。头发也落了下去,两个人的影像瞬间消失了。
第四章
身体和想的一样没有办法活动,昌浩只能任由自己就这麼躺著。
虽然很想起身,可是却完全使不出力来,所以除了躺著什麼也干不了,只能自己在心里光著急没办法。
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小怪那如晚霞般的眼睛正注视著自己。
啊,小怪。发什麼呆呢?
看到昌浩醒来的小怪用前爪重重地敲了他一下。
就在昌浩想抗议的时候,眼前忽然掠过一片金黄色的光芒。
“……感觉怎麼样?好了点吗?”
比晴朗的夏日天空更加清澈的眸子里,现出痛惜的目光。昌浩不由得语塞,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天一继续温柔的问道:
“身上还有哪里疼吗?你感觉?”
再次被天一问到的时候,昌浩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是无法动弹。
因为使不出力气,所以即使想要抬一下手都非常的困难。身上并没有什麼感觉疼的地方,不过现在想要摇摇头都是做不到的,於是昌浩只能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没……事……”
说完这句话之後昌浩感觉更加疲惫了。
望著屋顶深深呼吸了几次之後,昌浩一下子想起了前段时间所发生的那些事情。
“……!?”
昌浩拚尽全身的力气向四周看了看。
周围一片黑暗。只有空气包围著自己,这里是自己的家。
昌浩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本来用力抓著爷爷衣襟的手现在空空如也,一点也使不出力量的手指无力地张开著。
“爷爷……爷爷怎麼样了?”
天一把手放在因为紧张而呼吸急促的昌浩肩上,安慰他道:
“请放心,晴明的天命现在得到了一些延续。他现在还很安全。所以,请不要担心”
昌浩看著天一,低声重覆道:
“……还……活著?”
天一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请放心。多亏贵船的祭神高龙神网开一面。”
昌浩用嘶哑的声音嘀咕道:
“……高淤……吗?”
那个散发出严厉而清冽的神气、给人以恐惧的威压感,还时常随意地留给人无情的选择的高龙神,有时候却也比任何人都大慈大悲。
虽然昌浩全身的力量都用尽了。
可是,毕竟他还活著。毕竟希望还没有完全消失。既然神还给留下一条生路,那就一定还会有办法。
长出了一口气的昌浩,张开了眼睛。
“彰子呢?天一、朱雀,彰子呢?她没事吧?”
天一和朱雀面面相觑。看到他们的样子,一种焦躁的感觉在昌浩心中漫延开来。
昌浩拚命坐起身,用胳膊支撑起身体,呼吸急促地凝聚起全身的力量。
他的手腕正好压住小怪的尾巴。
“呜哇!”
看著眼前浑身无力的昌浩,小怪赶紧对他说道:
“马上就会过来了,稍微等一下。”
小怪转过身去,耸了耸肩膀。
昌浩昏迷的时候,小怪一直都担心著昌浩的安危。而当看到他醒来之後,小怪却突然激动起来。
如果释放出天狐的力量的话,就会夺去昌浩的生命。
可是明知如此,他却还是释放出了天狐的力量,全力打破了怪僧所布置的结界。完全不顾自己的性命。
对於昌浩当时的心情小怪是理解的。那个时候昌浩之所以有那样的选择也是迫不得已,现在自己也这麼认为。
可是,就这麼简单舍弃自己生命的做法,却是非常不可爱啊。
小怪带著一脸愁苦的表情嘟嚷道:
“真是一点也不考虑别人的心情呢。”
拜托,以後千万不要再这麼轻易就撇下性命啊。
焦急地赶到昌浩房间的彰子,脸颊上带著一道明显的伤痕。
看到这个情况的小怪,皱起眉头说道:
“……喂,彰子。”
“嗯?怎麼?”
感觉小怪的语气有些奇怪的彰子,停下脚来问道。
低头向小怪望去,发现他的脸上充满了认真的神情,彰子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怎麼了?小怪?”
“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彰子惊讶地点了点头。小怪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真是非常少见。
“他现在,正处在危急紧要的关头。一步踏错便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小怪那晚霞般的双眸向屋子里面瞥了一眼,彰子知道小怪著话所指的是昌浩。
彰子默默等待著小怪继续把话说完,小怪好像在考虑著到底应该怎麼讲一样组织著语言。
“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动摇过自己的信念,这很好。不过,这也不会是永恒不便的……意识到的话就会发现那不过是短暂而且易碎的。有些时候那些不愿意接受的事情总是会到来的。”
——爷爷……我不要你死……!
彰子的耳边再次回响起昌浩那撕心裂肺的悲鸣。
躺在旁边一动不动的青年。十二神将们称呼彰子第一次见到的这个青年为“晴明”。
当时因为扶著满身伤痕的昌浩而没有仔细考虑这件事情,现在回忆起来,多少有点奇怪的感觉。
安倍晴明应该是已经年过八十的大阴阳师。彰子平时见到的晴明是那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了。
忽然间,彰子想起前几天遇到过的昌浩的哥哥。他的相貌和那个青年倒是有些相似。
可是,为什麼昌浩要叫他‘爷爷’呢?
不过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就算是有这些疑问也没有办法提出来吧。
彰子整了整披在肩头的深色灵布,开口问道:
“……那个时候你们大家围著的人是,晴明……?”
小怪张大了晚霞般的瞳孔,惊讶地说道:
“……哦?原来你一直不知道啊”
彰子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後看到眼前的小怪一脸困惑的神情,用前爪搔了搔头,目光四下游弋著。
“……没有什麼特别需要隐瞒的事情吧?”
小怪把两个耳朵背了过去,没回身地说道:
“可是也没得到允许可以告诉别人……”
低声说完这句话之後,小怪不经意地笑了起来。
“不过事到如今被发现了也没办法呢。他就是那个人。”
看了看马上出现在自己身後的勾阵,小怪一脸无奈的表情,微微笑著的勾阵对彰子说道:
“正如你所说的,那个人就是晴明。使用离魂之术使自己的灵体脱离身体,就会以那个姿态出现。”
“……这样啊……”
彰子所不知道的事情一定还有很多吧。不过那些没有必要让她知道的事情就那麼放著好了,而那些必须要让她知道的事情,早晚都是会告诉她的。
小怪一脸蹩脚的表情望著勾阵说道:
“中宫章子怎麼样了?”
“已经平安地送她回去了。玄武到晴明那里去了,我就回这里来了。”
“哦哦。”
小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直到昌浩恢复为止,应该多在土御门殿安排些守卫才好。这里因为有安倍家世代的传承和晴明所设置的结界的保护所以应该没什麼问题。可是土御门殿那里只有昌浩布下的结界而已,对於天狐来说,要破坏那个结界实在是易如反掌。
“昌浩怎麼样?”
“张开眼第一句话就是‘爷爷怎样了?’听说爷爷没事之後就问‘彰子’倒是把自己的安危抛到脑後了。”
“这就是他的性格嘛。”
勾阵笑道。小怪郁闷地瞥了她一眼之後继续对彰子说道:
“……总之,彰子……”
彰子望著小怪。
眼前这个白色的小东西盯著自己,用充满真挚感情的语气继续说道:
“对於那个总是不顾个人安危的傻瓜,我们的话他八成是不会听的。你才是最後的关键。”
又顿了顿,小怪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晴明也是这样顽固的人……不管我们做式神的如何讲,他都是不会听的。现在昌浩才十四岁就跟他一模一样了。真是,让人头疼。”
也许这番话是完全出自内心的吧,小怪边说著边皱起眉头现出一脸的愁苦相。紧接著,勾阵也补充道:
“彰子公主,请您无论如何都要记住。不管我们如何的说,如何的出尽全力,最後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勾阵用略带有点自嘲的口吻对彰子说道:
“不要忘记,到最後能够打动人的,只有人的心……怎麼样,小怪。这样说可以了吧?”
最後一句话,是勾阵说给脚边的小怪听的。
小怪歪了歪嘴,无言地耸了下肩膀。就算是对勾阵的解释默许了的意思吧。
虽然勾阵平时都是称呼小怪为“腾蛇”。但是彰子并不知道小怪的本来面目,所以勾阵大概也不想让她知道吧。
小怪就是红莲这件事情,昌浩,晴明,勾阵都知道。而彰子大概一生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吧。
“——”
小怪用非常不爽的眼神向上看著勾阵,虽然以他的性格来说看别人的时候都是俯视的,但在目前这个状态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何况旁边还有什麼都不知道的彰子在场。
勾阵轻轻地抱起咬牙切齿的小怪放在肩头,一边小声的说道:
“……有什麼抱怨就直说。”
“没什麼——不过勾阵,小怪可不是你能随便叫的。”
勾阵早料到小怪会这样说,於是不可置否地笑了笑,转身就对彰子说道:
“那麼,公主。耽误您的时间了,昌浩还在等著你吧?”
在安倍府中的一位老人,一动不动地躺在某间屋子里。
在那位老人旁边,一脸警戒表情的白虎正襟危坐着。
刚刚赶开的玄武把屋内巡视了一圈之后,好像感觉到非常困惑
的样子皱起眉头说到。
“白虎,晴明呢?”
“这里。”
白虎所说的是晴明的肉身。确实,安倍晴明的肉身确实在这里。
“不,我说的是本应和青龙在一起的晴明的灵体。”
身形魁梧的壮年神将用手拍了拍身边的床板,示意同伴坐下。
看起来看孩子年纪差不多的神将按照示意坐了下来,白虎叹了一口气道。
“灵体,被运到异界去了。”
“什么?就是我们刚从那里回来的异界吗?”
白虎双手交叉点了点头。作为十二神将中体格最魁梧的一位,他的手腕就有玄武小腿的那么粗。
“青龙跟他在一起——而且在异界里天空和太裳也在。为了召唤青龙而专门做好了准备。”
※ ※ ※ ※ ※
青龙带着晴明的灵体返回人界,就是不久前的事。
感觉到青龙的气息的白虎抬起头时,正好看到青龙背着晴明降落在他面前。
而当白虎看到在青龙背上晴明的气色的时候,也不由得心里一凉。
虽说他还没到天命终结的时刻,但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办法挽救回来了。听到青龙这么说,白虎的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了。
青龙把晴明的灵体从身上放下,看着一动不动躺着的晴明皱起眉头。
接着,他抱怨道。
“这个混帐东西。”
“怎么了?趁着别人失去意识的时候骂他也没什么意义。”
青龙看了一眼白虎继续说道。
“我们都不会解开离魂之术啊。”
※ ※ ※ ※ ※
听到这里,玄武不禁也惊呆了。这是完全超出他预想以外的事情。
白虎摸了摸惊讶得说不出话的玄武的头,接着说道。
“晴明的法术,具有各种各样的种类。而且其中杂揉了人类和天狐的能力,要解开他的阴阳之术的话必须是阴阳师才行,否则就会发生危险,特别是现在这样的状况......”
白虎瞥了晴明一眼。
“这种离魂之术,若不是有他这样能力的大阴阳师恐怕谁也解不开吧。真是进退两难。”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在异界滞留的天空的声音。
“——把灵体,带到这里来。”
担任着十二神将统帅的天空对束手无策的二人下达了命令。
“把晴明带到这里来,把灵体留在人间的话,是非常危险的。”
玄武稍微地放松了一些。
如果晴明现在是由天空保护着的话,那就不用太担心了。虽然天空并没有攻击能力,不过相应的却拥有在十二神将中最坚固的防御能力。
天空能够设置比自己和天一更加坚固和持久的防御结界。
“那么,晴明暂时就没有什么危险了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
“为什么?”
把条件反射般站起身的玄武按回座位上之后,白虎说道。
“人类不能够在异界停留太久。”
听到这话的玄武咬了咬嘴唇。是啊。而且现在的晴明还是灵体状态,比肉身更加脆弱。
“那边现在有天空、太裳和青龙再加上太阴那个野ㄚ头的保护,所以暂时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全。天空的意思是只要在这段时间内情明的灵力能够恢复的话,就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只要他恢复了灵力意识也就恢复了。到那个时候灵体也就自然能够返回肉体之中。
但是在他恢复意识之前,则是非常危险的。魂飞魄散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如果长时间这样放任不管的话,就算天命没尽也有失去性命的可能。
“......”
似乎看出玄武的气馁,白虎安慰他道。
“现在所需要的就靠晴明自己的能力了......这是我们完全帮不上手的,所以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是在这里尽量保护好他的肉身便可以了。如果有什么危险会伤害到他的肉身的话,那时候就需要我们出场了。所以要振作啊。”
玄武轻轻地点了点头。
十二神将太阴抱着膝盖坐在一动不动躺着的晴明身边。
他那苍白的脸好似雕刻一样。太阴在晴明二十岁这个年纪的时候便一直做为他的式神跟随到今天,虽然其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回忆,不过现在还不是该沉浸在回忆气氛之中的时候。
太阴看了一眼旁边背对着自己的青龙。他现在看起来好像很气愤的样子。
“......就算你生气也没有用,晴明也不会因为你生气而醒过来吧?”
太阴注视着晴明的脸说道。
在他们的周围,天空架设了稳固的结界守护着晴明的安全。
太阴除了害怕白虎之外,对天空也一直非常敬畏。而且她对青龙也多少有点没办法,腾蛇就更别说了,太阴最怕的就是腾蛇。
即使在晴明的身边有太阴与青龙的守护,天空和太裳也不会离开太远。虽说在这异空间里不会被敌人袭击,但这也不是绝对的。
天空就在结界的外面站着。
在人界的肉身,现在应该还在进行着生命活动。可是如果一直这么魂魄分离的话,肉身的能量便会慢慢衰减,心脏就会停止跳动。人类的身体本来就很脆弱,那些对于十二神将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伤,如果换在人类身上则很可能成为致命伤。
死对于十二神将来说,是非常少见的事。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死。其实她也遭遇过一次。
一想到死这件事,她的心里就会感觉到非常的悲凉。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现在的青龙心里一定和她一样吧。
看着眼前渐渐失去生气的晴明,太阴的两手更紧地抱住膝盖。
“......所以我讨厌人类嘛。”
不管别人的感受,就这么简单地扔下大家自己去了。
确认进来的身影确实是彰子之后,昌浩才终于安下心来。
“......彰子......”
不过看到眼前彰子的模样,昌浩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裹在六合灵布之中的彰子身上满是被怪僧丞按所造成的伤痕,她的头发凌乱的散开着,脸上伤痕处裂开的皮肤还在微微地渗出血迹。
虽然现在的昌浩浑身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可他还是拼命地伸出手去抓住彰子的手。
“伤口,还痛吗?没问题吗?”
彰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回答昌浩道。
“没什么,这点小伤一点也不痛......真的。”
看着眼前的彰子,昌浩简直比自己受这么重的伤还要难受。
天一走到彰子的身旁坐下。
“公主,请把你的伤势让我看下,现在我就为你治疗。”
“谢谢......不过只要把这个治好就行了。”
彰子说着,指了指脸上的伤痕。
“这件事情请不要告诉吉昌和露树......要是让他们知道了,天一又该自责自己了吧。”
天一听到彰子的话不禁语塞。
就在这个时候,昌浩发现正站在彰子身后的朱雀正用一种充满怜惜的目光注视着彰子。
彰子拿过天一的手握住说道。
“明明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却还得到大家如此多的照顾,这已经让我非常开心了。所以,请不要再因为我的事而责备自己了。只要有天一和朱雀在我身边,我就感觉非常的安心了。所以......”
请不要再说那种愿意为我而死的话了。
“......实在抱歉。”
天一沮丧而无力地摇了摇头。彰子慌忙说道。
“请不要再内咎了......”
到底该怎么办,彰子无助地看了一眼勾阵。
自己现在还小,不太会说话。无法很好地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对方。
最后给彰子解围的,还是朱雀的一句话。
“天贵。刚才不是说过要给公主清洁身体的吗?准备热水吧。”
“嗯嗯......”
朱雀拉过恋人的手。小怪和勾阵都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些生硬的表情。
晚霞般的瞳孔和黑曜石一样的双眸相对一望。感觉到气氛变化的昌浩本想提出心中的问题,但却无奈没有力气开口讲话。彰子也一样感觉到了周围的古怪。
等到朱雀和天一走远以后,勾阵和小怪一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非常压抑的紧张感在室内蔓延开来。
“朱雀,到底怎么了?”
没有办法开口说话的昌浩,只能就那样默默地等待着别人回答。
小怪开口说道。
“某种意义上讲,对朱雀来说‘天一’是一种禁语。”
“不过天一并不知道这件事。朱雀也没有想告诉她的意思......因果关系吧。”
昌浩和彰子面面相觑。这真是自己听也没听说过的事情。
看着一脸茫然的昌浩,勾阵忽然转换话题道。
“昌浩,你应该从贵船的高龙神那里听说了吧?”
“哎?......什么?”
勾阵看了一眼小怪之后,继续说道。
“如果十二神将死掉的话,会怎么样?”
昌浩马上惊讶地望着小怪。
小怪那如晚霞般的瞳孔没有一点感情的波动,只是静静地望着勾阵。似乎在催促着她继续往下讲似的摆动着尾巴。
“安倍晴明所率领的十二神将,虽然也有神格,但并不是永远不死的。在神将死去的同时,原先的身体会消失,而新的身体则会随之诞生。”
“魂魄和记忆都会消失,变为空白的状态,而只有名字和外貌能够得以保留下来。”
小怪用后爪挠了挠脖子,站起身来。
勾阵顿了一下,望了望外面继续说道。
“————天一,曾经死过一次。”
昌浩和彰子听到这句话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屋子里面一片寂静。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只是人类感觉上的很久,即使对他们神将来说那也是非常遥远的过去所发生的事情。
“死去的天一再生,就在朱雀的面前。”
彰子的手抓住昌浩的衣襟。如兰花一般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
勾阵继续用平静的语调讲述着。
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真正的原因应该是除了朱雀以外没有人知道。
“以前的天一比朱雀稍微年长,性格活泼而好强......和现在相比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完全两个极端。”
而且和朱雀是非常亲密的朋友关系。
不过死去的神将则一切都会变化了。随着神将死去的时间和地点不同。会按照当时那个年代的人类思想而诞生。
以前的天一,留着一头不到肩膀的短发。是比朱雀更加活泼好动的女子。只要她叫一声朱雀的名字,不论朱雀当时身处何方,都能够听到她的呼唤。
“不管怎么问朱雀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不肯回答。只要他不说,我们恐怖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不过,只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天一——天乙贵人死过一次。现在的天一是再生之后的天一。她完全没有再生前的记忆。不过她可以理解自己已经死过一次而且重生这个事实。
朱雀和天一能够像现在这样心心相印,恐怕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思念跨越了时空的界限吧。”
十二神将们都知道以前的天乙贵人和朱雀是亲密无间的朋友,而且也知道现在的天一和朱雀是心心相印的恋人。虽然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情。可其中任何一个都是无可替代的。
所以朱雀经常做什么事情都让着天一。也许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深切地感受过失去的痛苦吧。
被黄泉尸鬼附身的腾蛇将昌浩伤到濒死的时候,朱雀阻止了要使用移身能力的天一。当时天一说过,不会叫你再次经历痛苦的悲伤。
而现在,也许又要面临失去一切的痛苦了。这件事情只叫人想想都会觉得恐怖。
小怪低声自言自语道。
“死亡......真的很恐怖呢。所有的一切都会失去。”
十二神将死去之后任何东西都不会留下,这一点比人类的死亡更加让人无法释怀。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只是人类感觉上的很久,即使对他们神将来说那也是非常遥远的过去所发生的事情。
“死去的天一再生,就在朱雀的面前。”
彰子的手抓住昌浩的衣襟。如兰花一般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
勾阵继续用平静的语调讲述着。
为什么会发生那件事情,真正的原因应该是除了朱雀以外没有人知道。
“以前的天一比朱雀稍微年长,性格活泼而好强……和现在相比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完全两个极端。”
而且和朱雀是非常亲密的朋友关系。
不过死去的神将则一切都会变化了。随着神将死去的时间与地点的不同,会按照当时那个时代的人类思想而再生。
以前的天一,留着一头不到肩膀的短发。是比朱雀更加活泼好动的女子。只要她叫一声朱雀的名字,不论朱雀当时身处何方,都能够听到她的呼唤。
“不管怎么问朱雀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不肯回答。只要他不说,我们恐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不过,只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天一——天乙贵人死过一次。现在的天一是再生之后的天一。她完全没有再生前的记忆。不过她可以理解自己已经死过一次而且再次重生这个事实。
“朱雀和天一能够像现在这样心心相印,恐怕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思念跨越了时空的界限吧。”
十二神将们都知道以前的天乙贵人和朱雀是亲密无间的朋友,而且也知道现在的天一和朱雀是心心相印的恋人。虽然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情。可其中任何一个都是无可替代的。
所以朱雀经常做什么事情都让着天一。也许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深切地感受过失去的痛苦吧。
被黄泉尸鬼附身的腾蛇将昌浩伤到濒死的时候,朱雀阻止了要使用移身能力的天一。当时天一说过,不会叫你再次经历痛苦的悲伤。
而现在,也许又要面临失去一切的痛苦了。这件事情只叫人想想都会觉得恐怖。
小怪低声自言自语道。
“死亡……真的很恐怖呢。所有的一切都会失去。”
十二神将死去之后任何东西都不会留下,这一点比人类的死更加让人无法释怀。
陷阱就在其中。
“明明是人类创造出来的,却意外的强韧呢……”
天湖凌寿瞥了瞥嘴抱怨道。
九尾所给自己的天珠,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本来打算在那个异空间里面解决晶霞的,可没想到她的力量居然恢复了。
还以为之后就再也不用忍受她了。
要是再像现在这样浪费时间的话,晶霞的力量就会完全恢复了。
凌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眼睛里散发出凶恶的光芒。
“这算是为了报那个时候的一箭之仇吗?晶霞。”
几十年前,察觉到晶霞逃亡意图的凌寿曾经追杀她将她的右手弄伤。那个时候晶霞由于被九尾重伤而从大陆逃到这个岛国。
九尾命令凌寿前来抢夺晶霞的天珠。而且九尾对他说,如果能够听从九尾的命令去亲手杀掉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同为一族的末裔的姐姐的话,就能够证明他的忠诚。
本来离成功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可结果还是叫她给逃了。从那以后凌寿便一直追循着晶霞的下落。
受伤的手腕渐渐把疼痛的感觉传到全身。凌寿的身上因为痛苦而渗出大滴的汗珠。
啊啊,疼痛。那原本平稳生活的同族们就是在这样的疼痛中被屠杀殆尽的。通过自己所信任着的同胞的手……
“我果然不适合过那些平庸的日子。”
明明拥有力量却不愿意使用的族中的长老们。因为天狐的寿命很长,所以他们一族的出生率也非常低。在凌寿出生以后就再没见过新的面孔出现。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沉闷,沉闷得让人受不了。凌寿想把这沉闷的日子完全的给结束掉。
对同族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凌寿,一直都被大家视为异端。而一直到最后都信任他,袒护着他的,正是晶霞。
“当你知道是我背叛了大家的时候,眼睛里面充满了绝望吧?我可是都看见了呢。”
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当晶霞被九尾所伤的时候,那秀丽的面容因为惊愕而呆住的表情。
凌寿低声笑着,眼睛里发出锐利的光芒。
破坏掉那一成不变的平庸日子的人正是自己。同族们的天珠中充满了对凌寿的怨恨。
凌寿一边治疗着自己的手腕,一边放出妖气探寻着晶霞的位置。她一定就在附近,因为以她的个性绝对不会放任何同族们于危险而不顾。
“都是天狐那与生俱来的温柔天性使然呢。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不巧的事,我自己可没有那么没用的天性。
凌寿确认自己的伤势完全痊愈之后,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
“你是绝对不会称呼我的名字的吧?……而就算我现在叫了你的名字,我的声音你也是听不到的吧?”
凌寿抬着头自言自语道。晶霞一定是听不见的,毕竟自己的血已经被弑杀同族的罪孽所污染了。
晶霞对于这件事情究竟有没有注意到呢?如果注意到了的话,是不是会更加小心地隐藏自己呢?
“放心吧,暂时还会让那个老头多活些日子。”
那毕竟是钓出晶霞的最好的诱饵。
可是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就显得稍微有些不够了。
“……只要身体内有一点本族的血统就可以吗……?”
凌寿忽然想到那天和丞按对峙的那个少年,当时他确实曾散发出了天狐的力量。
只要他的灵魂被血所沾染,那么也能够把那个小子的力量做成天珠。
本来凌寿的目的只有晶霞一个人,对其他的人类或是神将什么的都不想出手。但是如果什么人敢阻止他的话,那便一定要将其消灭。一对一的话他们都不是对手,但现在的问题在于神将有十二个人,这数量未免有点太多了。
要对付他们多少有点麻烦呢。
而且。
凌寿看了一眼北方的方向。
京都的北面有座灵峰。那是龙神的所在地。如果不只是晶霞,连真正的神也一起作为对手的话,那就完全没有胜算了。
“……丞按也很麻烦呢……”
一想到那个怪僧,凌寿忽然又想起一个办法。
如果能够让这些阻碍自己的人互相厮杀就好了。
“晶霞一定在某处监视着,一但事情有变就会出现吧。”
想到这里,凌寿似乎对自己的分析很满意一样微微点了点头。
丞按看着手中的这根黑发,咂了咂嘴。
自己的法术被破了两次,要是不借用那令人恐惧的天狐的力量,现在连陷阱都设置不了。
丞按望了望土御门殿周围的地方。
那里的四周都被不可视的结界所包围着。不用说也知道是阴阳师设置的。
现在的他,连破坏这层不可视结界的力量都没有。就算用凌寿的头发来增强了自己的力量,还是做不到。
忽然,他的身体中再次传来一阵波动。
“…………”
丞按痛苦地咬紧牙关。
再多释放些能量。身体里的声音说道。这连绵不绝的声音自从他决定对中宫下手的时候便开始日益强烈。
自从他得知藤原的女儿将要进宫的消息之后,便研究了很多个计划。但是这些计划都被那个碍眼的阴阳师安倍晴明破坏了。
不只晴明,那些阴阳寮里面的所有安倍家的阴阳师们,他们都在阻碍自己的计划。
丞按不禁苦笑起来。
当初第一次遇到那个安倍家最小的阴阳师的时候,别怕麻烦把他干掉就好了。虽说有十二神将的保护,但是十二神将也是无法直接向人类出手的。
当初没把他干掉,给今天留下了祸根。
虽然不知道那小子到底多大,不过据说是只有十四岁。
“……十四岁吗?”
丞按的瞳孔中放出阴沉的光芒。
“妖孽的孩子,你说过你要保护中宫是吧?”
在他那清澈的眸子里,有一种不知世间污秽的纯洁和绝不服输的光芒。就和当年的自己一样。
但是,在现在的丞按眼里只有憎恨和疯狂。
“我会让你为了你轻狂的诺言后悔。无法保护的东西便不要逞能。”
在那月光下的血泊中,抱着幼小的弟弟妹妹的尸骸的时候,丞按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和无助。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相信什么诺言。
“你一定会后悔的。就算拼上自己的这条性命也要让你知道这一点。”
在自己一族全部被藤原派来的刺客杀害的那天晚上,他就已经舍弃自己的性命了。
丞按把手中的头发放开,顺着风飘到土御门殿的里面。在那结界的里面,应该就是中宫的寝宫了吧。
丞按痛苦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呻吟着说道。
“等得不耐烦了吗?不过还要再忍耐一下。马上时机就要来了,我会拿最好的祭品给你。”
今天也在下雨。
“......嗯。”
还没到时间所以先小睡了一会儿。睁开眼最先听到的是哗哗的雨声。
下雨的时候去上班很辛苦。穿着蓑衣的话身上还不打紧,可是头却会被雨毫不留情地打湿。如果不带乌帽子的话,倒是可以把里面的单衣披在头上。
“殿上人几乎都是乘牛车去朝见的,他们本人倒没什么,可是那些随同的人就惨了。”
一边做着出门的准备,一边对隔着帘子仰望天空的小怪的后背说道。
“雨有没有要停的迹象?”
“没有啊。看来今天要下一整天了。”
小怪这样断言道,回过头来。满脸不高兴的神色。
“你,真的要去上班吗?”
“当然啦。如果突然缺勤的话,又会被敏次大人斥责了。”
昌浩接着说,“又不是需要避忌不详什么的”,小怪冲着他的后背认真地小声说道。“那你就随便编造一个理由,假装要避忌不祥什么的,不能往那个方向去之类的吧。”
他不是担心被上司斥责,而是被敏次斥责,这一点让小怪很不爽。
“该死......”
昌浩有点惊讶地望着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在那里自言自语的小怪,昌浩突然眨了眨眼睛。
书桌上,崭新的纸上散落着绿色的碎片。那是道反的巫女特地给昌浩准备的守护石。
让人家的一片好心白费了。等什么时候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地道歉。
当然前提得是有机会再去道反。
不管怎么说出云实在太远了。
昌浩把最大的一块碎片放在掌心,开始思索。
为了弥补失去“见鬼”的能力,体内的天狐之力被激发,开始发挥活性。这块石头可以压制天狐之力,并且可以补充昌浩所欠缺的力量。
现在,昌浩看不到除了小怪之外的任何异性的东西。
“......真实让人苦恼啊,怎么办呢?”
虽然并不后悔激发了体内的天狐之力,可是因此出现的问题却很多。
为了和天狐凌寿及怪僧丞按较量,“见鬼”的能力是必不可少的。
昌浩把手放在胸膛上。天狐之力好不容易才被压制住。大致过普通的日常生活没有什么大碍吧。好歹自己也是一个阴阳师,在某种程度上控制自己的力量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天狐之力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想象。唯一可以依靠的祖父现在还在昏睡不醒。一点要醒的迹像也没有。
昌浩把碎片放进香囊,站起身来。
“走吧,小怪。”
出了方间,来到祖父身边。
躺在褥子上的老人,看起来好像只不过是在沈睡。
“……可是,好像不在这儿呢……”
昌浩跪在枕边俯视着一动不动的晴明的脸,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据说晴明的灵体被护送到异界,现在在十二神将天空的庇佑之下。这具肉身旁边好像也有白虎和玄武在守护,无奈现在的昌浩无法捕捉到他们的身影。
注意到昌浩好像在寻找什么似的游移不定的视线,两位神将加强了神气。他们就呆在和昌浩相反一侧的墙边。
“爷爷就拜托你们了。”
“明白。”
玄武重重地点了点头。确认旁边的白虎也表示了同意之后,昌浩突然觉得有种如释重负、肩头一轻的感觉。
穿着蓑衣正要穿过大门的时候,小怪突然抖动了一下耳朵,拽住了昌浩的狩衣长裤 。
“喂。”
“咦?”
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朝着小怪所指的方向望去。
雨仍然在下。虽然不能说是倾盆大雨,可是到了皇宫大内估计头也得被淋得湿透。这个时候就觉得这些惯例很烦人。昌浩本来就不喜欢戴乌帽子。每天必须挽发髻,而且一不小心就会刮着板窗或是碰在帘子上。
突然想起莫非晴明每天也要干这件麻烦的事吗,心里不由得觉得很佩服。
“……小怪,爷爷年轻的时候,每天都很认真地挽发髻吗?”
“嗯。说他挽过倒是也挽过……”
和昌浩一样,在夜间巡逻的时候就随便把发髻解开,或者是自己随便决定说今天需要避忌不祥就把发髻解开,结果忘了挽髻披散着头发就要去朝见,被天一和天后慌忙叫住等等很多这样的逸闻趣事。
抬头望了望天空,昌浩一点也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真不想去啊。”
“喂,你不是说怕被训斥吗,晴明的孙子。”
“别叫我孙子!”
条件反射般地大声回击道。听到他的回答,小怪笑了一下。
“你还这么有精神应该没问题。”
“小怪……”
甩了甩白色的尾巴,小怪用一只耳朵指了指另外的方向。
“我知道你看不清楚,可是车之辅在那儿站着呢。”
“咦?”
立刻往那个方向转过头去。可是昌浩现在失去了“见鬼”的能力,已经无法捕捉到车之辅的身影。
车身在嘎嗒嘎嗒地响,车之辅好像在对他说“我就在这儿呢”。
昌浩跑到雨中伸出手去。
虽然看不见,可是那儿确实站着车之辅。坚硬冰冷的巨大车轮的触感通过指尖传来。
“车之辅,怎么了?平常你不都是在桥下的吗……”
小怪注意到了车之辅好像在对昌浩游移不定的目光表示惊讶。于是出来说道。
“这家伙啊,暂时看不见了。你别太在意。”
虽然对它说不要太在意,可是听到这话,车身猛地摇晃了一下,车之辅的眼睛睁得大到不能再大,接着就啪嗒啪嗒地流出了眼泪。
看到这里小怪心想。
嗯——确实如谚语所说连鬼也会流眼泪。
另一方面,通过周围的气氛凭感觉猜出现在的情形的昌浩慌忙用手拍打车轮。
“车之辅?车之辅,我没关系的。别担心我,真的。”
车辕吱呀吱呀地在响。好像在不断地倾诉着什么,觉察到这种情况,昌浩凝视着小怪。
小怪坐下来打算用爪子挠头,突然注意到爪子已经完全被泥弄脏了,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为什么这样痛苦的境遇会落到您的身上……!……它在嚎啕大哭地说这句话呢。”
好像为了证明小怪的话似的,外表看起来很恐怖的人面牛车扭动巨大的身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车辕上下晃动。“鬼”的眼睛仍然在不停地流出眼泪,小怪的脑海里突然掠过“哭泣的牛车”这个新的妖怪的名称。
“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据车之辅说它特地来这儿是因为下雨所以打算送你去皇宫朝见。它觉得你昨天弄得很晚太辛苦了,这个家伙也是出于对你的关心才采取了这个行动的。”
昌浩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用一副无话可说的表情苦笑了一下。
“这样啊……谢谢你啊,车之辅。不过没关系的,到皇宫的路算不了什么的。”
“而且,如果乘坐的话,有可能会引来很多麻烦。”
车轮中间,鬼的脸在歪头表示疑问。对着有些惊讶地皱起眉头的妖车,小怪摆正姿势滔滔不绝地开始说教。
“听好了,车之辅。你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看起来很恐怖的巨大人面牛车吗,对此你一点自觉也没有吗。我和昌浩由于见惯了妖怪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在常人看来再没有比你更恐怖的妖怪了。”
“当然像你这样拥有一双温柔的眼睛的妖怪也没有。”
昌浩在表示深切的同感。小怪微微扬起视线。
“……它不是‘人面’吗?……嗯,不过确实也没错……”
小怪用前爪很灵活地搔了搔头,叹了口气。啊,前爪也沾上了泥。
“不管怎么说,真是一个知道关心主人的好式啊。昌浩,真是太好了。”
对着微笑的小怪,昌浩也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我真是幸运啊。谢谢你,车之辅。那我们走了。”
小怪一直在凝视着转过身去的昌浩的背影,突然把头转了一圈。感觉到了除了车之辅以外的视线。
把后面的车帘稍微掀起,两只小杂鬼在窥伺这儿的情形。
两只小杂鬼和小怪目光相遇,慌忙钻到里面。
“……”
小怪一直瞪着车之辅,妖车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视线游移不定。视线游移不定的妖车,这也很少见。
走在前面的昌浩回过头来提高声音说道。
“小怪,在干什么呢?走吧——”
“噢——”
小怪有气无力地回答道,耸了一下肩开始蹬地。
打算追上去跳到昌浩的肩膀上,突然想起自己的爪子被泥弄脏了,穿着蓑衣所以直衣不会被弄脏,可是要是沾上泥的话也会惹人猜疑联想的。
只好作罢,乖乖地跟在昌浩旁边。
昌浩是连随从也没有的身份低下的地下人,即使下雨的时候也只能穿着一件蓑衣一个人快步走。如果带斗笠的话倒还好,可是如果不能保持发髻的形状也就失去了意义。成年男子戴乌帽子是最基本的礼仪,可是连这个也无法做到。伞是上流贵族让随从来打的东西,按规矩是不能亲手打伞的。如果想打伞的话,只有娶个贵族家的女儿,或者是用自己的实力来获得权势。
顺便说一句昌浩的长兄成亲,这两者无论哪方面都获得了成功。但是,他本人由于讨厌太过拘束的事,所以总是一个人穿着一件蓑衣就去朝见了,据说每次感冒都会被嫂子狠狠地训一顿。
即便是快步走,头也是一会就被淋湿了。乌帽子是用柔软的材料做的,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透水,形状不会改变,为此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雨水会直接流进来。
小怪一边把身上的水拨开一边走,突然笑了一下。
“小怪?”
“这个,晴明他啊。”
先说了一句开场白,“我这也是之后听说的”。小怪开始讲述下面的话。
晴明由于连天阴雨心情烦闷,随便编了一个避忌不祥的理由窝在宅邸里。结果由于不得已的原因必须得去朝见,实在没办法只好冒着雨出发。但是,安培氏
是刚被提拔为贵族的家世,当然没有随从。而且,晴明当时还是身居地位,不可能有牛车来接送。天下着大雨,而且是倾盆大雨。你猜当时晴明是怎么做的。
“怎么做的啊?”
“据说他命令玄武,不要让一滴雨落到自己身上,然后优哉游哉地去朝见了。据说那些浑身淋得湿透的贵族看到他,都很惊讶地说‘不仅有令人恐惧的法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方便有用的法术……!’”
这件轶闻听起来简直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在旁人看来也许会说真是一个懒人呢,可是普通的阴阳师并不能做到,所以这件事也就成为了稀世的阴阳师安培晴明的传说之一。
可是。
昌浩脸上的表情无以言喻。
“……嗯,这确实很厉害……”
再怎么说因为下雨心情烦闷,而且有十二神将陪同,可是,一般人会做这样的事吗。
噗嗤噗嗤笑着的祖父的脸在脑海里掠过。啊,确实那个狐狸的话,会这样做。他长着一张会这样做的脸。
对着在那嗯嗯地点头的昌浩,小怪接着说道。
“据说还有一边用白虎的风来吹开雨滴一边去朝见的事呢。从这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很好地充分发挥了我们的特性。”
顺便说一句青龙和朱雀从来没有被吩咐过做这样的事。当然如此了,先不说朱雀,青龙如果被吩咐去干这种太过于实用主义的无聊事的话,他肯定会生气,而且会迁怒于其他人。
“在一不小心火种全部灭了的时候,把火点着。像这样非常有用的事朱雀也做过。”
“咦……啊?”
想起在出云堂的时候,太阴和玄武去寻找食物的事来。这么想起来那个草堂看起来应该是很久没人住了。那么火种是从哪里来的呢。
“火种……火……”
那个时候在场的有玄武,太阴,六合,勾阵,还有……
瞟了一眼小怪。它的本相是十二神将的“火将”腾蛇。
“——十二神将,从很多方面上来说都是非常有用啊……”
那个时候的小怪一点也不记得昌浩了,也许是应勾阵的请求才把火点着的吧。
彰子曾经说过连天阴雨衣服很难晒干。用白虎或太阴的风或者用朱雀和红莲的火焰来弄干,也许这样的事也可以做呢。
只是随便想想而已,估计也不会去做,但是这个想法突然浮现出来。
在想这些无聊的事的时候脚还在继续走路,已经到皇宫大内了。朝相识的门卫点了一下头,穿过大门来到阴阳寮。
下雨的时候总是会预备着手巾。是值班的人特意为来上班的人准备的。
昌浩走到屋檐下,看到拿着新手巾的敏次拐弯走过来。
“啊,早上好。”
“早上好。果然全身湿透了,喂,赶快用这个擦擦吧。”
脱掉蓑衣放到指定的地方,用递过来的手巾擦拭脸和脖子。本来想摘掉乌帽子,解开发髻好好地擦拭一下头的,如果真这样做的话,肯定会被大骂一顿的。
把用完的手巾扔进篮子里,就会有相关的人员来取然后洗好。这种分工很明确,所以即使下雨也不会有人觉得不便。
敏次一边沿着楼梯登上外廊地板,一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对了,晴明大人身体好了没有?”
昌浩眨了一下眼。动摇不安的神色没有显露在外面,是因为自从开始上班已经过了一年,稍微学聪明了一点。
在脑海中寻找合适的词汇。
“现在,仍然是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多……不过他本人自以为身体已经恢复了,周围的人一直在瞎担心而已。”
小怪低着头蹲在昌浩的脚边。
一直到昨天为止,确实都是这样的。晴明一边被十二神将门抱怨,一边还像一个不知道吸取教训的小孩子那样行动。
“这样啊,这样就好。如果晴明大人身体不健康的话,就连阴阳寮也会变得毫无生气,冷冷清清。”
藏人所的阴阳师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不属于阴阳寮。可是,万一发生什么事的话,最值得依赖的还是这个稀世的大阴阳师。
小怪半睁开眼把脚上的泥踢掉在水沟里。跳上外廊地板。虽然把泥弄掉了,可是白色的毛已经全湿了,那样的话外廊地板也会被弄湿的。
昌浩一瞬间想要张嘴说话,狂风正好吹过。
于此同时,小怪顺势把身上的水甩干。那些水,全部甩到了敏次身上。
“哇!风把雨……!”
小怪若无其事地从慌忙掸水的敏次旁边走过,然后又回到原处。昌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由你来提出晴明的话题还早了五十年!”
对着恶狠狠地说出那些话的小怪,昌浩边叹气边说道。
“小怪……你,这可叫迁怒于人啊……”
小怪也真是的,一旦和敏次相关的事就显得很不成熟,没有一点风度。
“六合去道反了?”
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昌浩慌忙朝四周扫观了一圈。没关系,幸运的是附近没有一个人在。
雨声也很大,其它人看起来也都在忙各自的工作。应该不会有人住意到这边的情况的。
但是,最好还是谨慎一点,所以昌浩压低声音,一边装出埋头工作的样子,一边再次确认一下。
“道反,指的是出云那儿吧?”
(啊,在你睡觉的时候,乘着白虎的风出发了)
回答昌浩的疑问的是勾阵。平常的话都是六合隐身跟着的,据小怪说这次是勾阵。
“还挺急的嘛……发生什么事了吗?”
道反的圣域,即便是乘着神将的风不停地赶路来回也要一天。步行的话要花三个月。
在昌浩身边缩成一团的小怪抖动了一下耳朵稍微转移了一下视线。昌浩虽然看不到,但视线所到之处好像是勾阵。因为是完全隐身,按理说这里的任何人都看不到她,也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从结论来说那是晴明的命令)
“爷爷大人的?”
感觉到有人在回答说“是这样的”,十二神将勾阵现身于昌浩的面前。
“为了再次得到出云之石。”
昌浩忽然用手按住胸口。香囊内,放着丸玉的碎片。但是,那早已失去了效力,连个心理安慰作用都起不了。
“好像是为了以防万一,晴明通过天后的水镜向道反的巫女请求的。巫女接受了他的请求,很痛快地表示了同意。六合就是去取那个东西的。”
手上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下来了,昌浩一边开始动起来,一边随着点着头的幅度小声地嘀咕道。
“这……样啊……都怪我不好……”
由于自己冒失轻率的行动给神将们添了麻烦。这样一想突然觉得心情郁闷。
昌浩今天的工作是整理誊写书籍。之后要整理资料,查出不足的东西然后定货。还有很多其它的事。干杂活的经常都是这样,会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活。
如果不镇定的话就没法写出好看的字。保持平静,平静。
昌浩这样对自己叨念着,可是心情一点也没有变舒畅。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嘲笑让神将们干那些无聊小事的晴明。
无意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现在必须要做的事是……”
蜷成一团的小怪,把交叉的前腿迭放在一起,仍然闭着双眼,开口说道。
“你要毫无顾忌地命令我们地干这个那个。”
一瞬间,没有领会到它的意思。不管哑然无语的昌浩,小怪用好像觉得理所当然的语调继续说道。
“即便因为如此,我们对你抱怨说“这种小事你自己干吧”,你也不要当回事。你要狠狠地反击说,“你们好歹也是十二神将啊,这点事应该能办到吧”。这样的话,我们虽然会抱怨可是还是会去做的。“
“那……样……可是。”
“无论是琐碎的小事还是无聊的事只要你说了那就是命令。只要被下达了命令就不能说不,这才是真正的式神。另外,你只要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比我们承担更重要的责任,担负更多的重荷,而且绝对不屈服,永远乐观地往前看就行了。”
勾阵一边听小怪说话一边浮现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如果你能做到这些的话,我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保护主人。如果受伤的话当然我们会朝你抱怨和叹气,关于这一点你就宽容地看待吧,这点度量你还是应该有的。”
就像安倍晴明一直这样做的一样。
实际上在他年轻的时候。在他还是一个刚刚能让十二神将服从的不成熟的毛头小伙子的时候,晴明也是走了无数次的弯路。犯错,然后再犯错,在不断犯错的过程中终于找出正确的方向,才终于掌握了正确的方法。
“不要太着急。如果着急的话事情反而会变曹。还有时间,不用着急的。”
焦躁会让判断变得迟钝,会让人偏没正确的道路。
昌浩之所以那么焦急,是因为晴明陷入了困境当中。心里老是想着必须做些什么,想为之做些什么,所以很着急。可是,那是自己的力量所不能做到的,所以才心急如焚。结果被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所拖累,一直挂在心上,才会轻易地动摇。
昌浩深呼吸了一下。
——醒来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安倍晴明的寿命还没有尽”。
不稳定的星宿逐渐变得稳定,如果可以做到这些的话晴明就可以得救。
昌浩现在必须要做的事是找出那个星宿的主人,祈祷星宿显示稳定的命运之路。
神是很喜怒无常的,可是并不是没有慈悲心。那个神,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昌浩在陷入无技可施的困境的时候,她尽了全力来帮助,这次她必然会伸以援手。
“……可是,要变成像那只老狐狸一样,这也是个问题啊。”
昌浩这样说道,勾阵轻笑了一下。
“……确实如此。”
小怪沉默着轻轻摇动耳朵。
昌浩转了一下头,转换了一下心情,开始重新继续工作。突然歪头思索。
“咦。可是,直接让白虎去不是更快吗?”
去的时候即便能让白虎的风送行,回来的时候不是得靠自己回来吗。或者是,通过某种方法联络一下再让白虎的风来迎接吗。可是即使这样的话,不是也很费事吗。
小怪低声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
用尾巴甩向自己的背部。好像有些困惑的样子。用手碰了一下它的尾巴,勾阵开口说道。
“这是道反大神指名让他去的。”
“啊?”
昌浩和小怪异口同声地叫道。昌浩心里一惊,慌忙用动了几下手腕。
另一方面小怪因为其它人看不到它,用一副可疑的表情抬头看勾阵。
“那是什么意思啊。不是道反的巫女,而是大神?”
“据说好像也是巫女的意思。我没有仔细问,所以你就是再追根究底地问下去,我也无法回答。”
“你向谁问的。”
“晴明和天后……好像朱雀和天一也在场。”
昌浩眨动睛。莫非是那个时候。
被晴明召唤去的时候,点着灯的房间内摇曳着青色的光。昌浩曾经见过和那同样的光芒。水将玄武的水镜。
玄武的水镜可以映照出在别处的人的身影。如果玄武可以做到的话,同样身为水将的天后也能做到吧。据说如果双方有意的话不仅是身影就是连声音也可以传过来吧。十二神将的神力还真是方便啊,这么关键的时刻昌浩却突然想些毫不相干的事情。
“嗯――……”
小怪眯起一只眼睛用后腿搔了搔脖子。一会儿还是应该问问天一或朱雀吧。
虽然极力在掩饰,可是朱雀确实因为天一的话而有些心神不定。也许还是先不要跟他说话为好。可是,如果越过朱雀而跟天一说的话,也会触怒他吧。
天一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最能刺激到朱雀的事。虽然朱雀很可怜,可是因为天一事先不知道那也是没有法子的。
“最晚,晚上也能回来吧。”
“是啊,白虎已经说过会让风去迎接了,据说如果有必要的话还会把太阴从异界召唤回来。”
“因为太阴的风好像更快吧……嗯,这么说,我还是暂时不要出去的好,是吗?“
勾阵对着目光直直的小怪苦笑了一下。
“我觉得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如果你这样想的话那就这样做吧。”
“你说话太抽象了吧?”
“这样对你来说会很轻松啊。”
“这我倒承认。”
小怪干脆地点了一下头,又把身子蜷成一团。与此同时,勾阵隐起身形。
昌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啊,雨声好大。
等雨停的时候,祖父会醒吗。
第五章
――异界。
一直抱膝坐在晴明旁边的太阴,感到有些异常突然屏住呼吸。
“喂,喂,青龙。”
背对着太阴的青龙越过肩头投过来一道视线。太阴站起身来。
“不知为什么,觉得晴明的样子有些奇怪。我说不清楚,可是就是觉得有些怪……”
青龙的脸色刷地变了,无言地来到晴明旁边跪下来。伸出手放在晴明胸口上,窥伺着一动不动的晴明的情形。
过了一会,青龙的眉间带了一丝严峻的神色。
“青龙?”
“魂魄离窍了。”
“啊?怎……怎么回事,这是魂魄的意识吗?”
“这儿的是创造了这个灵体的魂魄。魂魄……也被称之为心的部份,现正在哪儿彷徨着呢。”
可以听到水声。
“……咦,怎么到现在才注意到水声呢。”
他轻轻地嘟哝了一句,感到有些异样,止住脚步。
现在,在自己耳边口响的并不是自己本来的声音。而是驱使离魂术时二十多岁的声音。
试着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背,不是以前那种皮包骨头的感觉,还充盈着新鲜光嫩的肌肉。
“嗯――”
好像在确认似的一会把手攥紧一会放开,用另一只手触摸了一下。这样做了一小会之后,他露出似有所悟的微笑。
“……原来是魂魄出来了。连我自己都不禁感叹我果然不愧是承继了妖异的血。”
魂魄竟然可以同肉体脱离,而且在这种情况下魂魄竟然可以单独行动,按常识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
打心眼里祈求这种能力不要被儿子和孙子们继承。
自己到无所谓。因为这种异于常人的能力自己早就理解并不得不接受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种能力竟然会削减寿命。
晴明停止了说俏皮话。凝神倾听。
有水的声音。
“……是河吗?”
他开始接着走下去。
心里有种模糊的预感。
最小的孙子曾经说过。
在河边相遇。
虽然是一片漆黑,可是习惯了之后就能看清四周的情况。
滔滔水流,河的宽度比预想中要宽很多。
定晴细看,河的对面有无数个小小的灯火。灯光太微弱了,在黑暗中简直看不清。由此可以推测出到达那儿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这个……即使有船也很难渡过去啊。”
晴明觉得有些困难,小声说道。背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不对。”
晴明心里一惊。接着熟悉到甚至让人觉得伤心的亲切感在心底涌起。明明想立刻回头,可是和自己的意志相反身体却无法动弹。好像在一反常态得紧张的样子。
这个安倍晴明竟然也会这样。被人家说是狐狸的孩子,被人家叫做妖怪的孩子,即使众人投来畏惧和厌恶的目光,也从来不当一回事,毫不动摇的晴明竟然会紧张。
听到温柔的惹人怜爱的声音,在战斗之前就己经输了。
“为什么要来这里?”
晴明轻轻地摇了摇头。
“……嗯。按照预定好像没有这么早。”
“那么,就赶快回去吧。现在还为时过早。”
啊。
晴明一边感到眼角热热的一边笑。果然,还是惹她生气了。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
“啊,即使你给我道歉……”
能够感觉得到一直在拼命忍住的东西终于支撑不住了。
晴明回过头来。看到僵立在身后的若菜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说什么才会让她不再继续哭呢。
晴明沉默着在拼命地想这个问题。他很想见妻子――真的很想见妻子,可是让妻子哭泣却绝非他的本意。
虽然知道她绝对会哭的。
因为想不到合适的词语,晴明伸出手放她的脸颊边。手里握着的是她的双手。闭着眼睛的若菜,肩膀在大幅度地抖动,好像实在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对不起。”
晴明再一次道歉。话语如决堤之水一般从若菜嘴里冒出来。
“我虽然跟你说我等你。可是,并没有让你这么早来……”
“啊,是这样啊。对不起。”
“你经常这样,又任性,态度又强硬,又古怪又顽固……!”
“嗯,对不起。”
“所以,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这么老实地道歉呢……?!”
最后完全变成哭声了。
“是啊……真是的,对不起啊。”
晴明还在道歉,轻轻把若菜拉到身边。把她揽进怀中,好像哄小孩似的轻拍她的后背。
在不停地抽泣抖动的肩膀让人心生怜爱,又觉得很熟悉。
就像以前经常那样做的一样,不停地轻拍她的后背。
她是个爱哭鬼,而且什么都害怕,可是到最后的最后,永远都是晴明输。
没有一次赢过。
“……现在来还不行吗?”
“不行……现在的话还来得及。赶快回到那孩子的身边。”
晴明突惑到别人的气息。
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河边有一个身影伫立。因为是背对着的,所以很难判断到底是谁――身材很高的黑衣男子。
一直到现在都没注意到,是因为他完全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可是,一旦注意到他的存在,就感到一种压倒性的感慑感。
“……是冥府的官吏大人吗?”
晴明苦笑了一下。原来如此,他明明看到我们却故意装没看到而已。
他的背影好像在说,既然这样的话就赶快回到阳间吧。
晴明感到很留恋,依依不舍地放开若菜,耸了耸肩。
“那么,我回去了……如果我说不会让你等很久的,你还是会生气吧?”
“如果那是天命的话,我不会生气的……可是,肯定会哭的。”
是因为那些孩子会偒心的。想到那些悲伤的孩子就会觉得很悲伤,所以肯定会哭的。
晴明闭上了眼睛。妻子的话和他预料的丝毫不差,心里痛切地感到自己并不想放手。
轻轻地用额头抵住若菜的额头。小声地说道。
“求你了,别再哭了……我,最怕看到你哭了。”
真的,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
把彷徨的魂魄平安地送回原处,她安下了心。
太好了。径直就来到了这儿。如果迷路的话,也许就会被鬼吃掉的。
他虽然不被称为稀世的大阴阳师,可是如果在魂魄的状态下,无论什么法术都施展不了的。
“……谢谢您。”
深深地低下头去道谢。一直在定睛看着河对岸的青,用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回答道。
“啊,你为什么要谢我呢?”
一直在看着河对岸的冥府官吏好像己经决定不把这件事上报给上级,而是藏在自己心里了。用手按住腰间佩戴的刀,刀鞘发出响声。
吹过水面的风,很凉爽。
“――是不是有个迷路的小狗呢?”
虽然在装傻,不过好像很关心的样子。
若菜轻笑了一下。
“不是,不是小狗。大概……”
而是不明白自己归路的、无技可施的白狐之子――
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睛,他叹了口气。
奇怪的是身体很僵硬――不对,只不过是有这种感觉而已。因为,这不是本来的身体。
费了很大劲才让脑袋转动了一下,发现了看似很担心地俯视着自己的小孩子的身影。
晴明轻轻笑了一下。
“……怎么了,太阴。”
于是,一直都在屏住呼吸的太阴的脸突然变得有些扭曲。
“晴明……!”
双手握紧拳头,少女好像很生气似的滔滔不绝地说道。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我很担心你哟,真的很担心哟!”
之所以没有听任一时的气愤来捶打晴明的胸膛,是因为她在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知道如果真这样做的话,一直无言地俯视着的青龙会真生气。
费力地抬起手抚摸太阴的头,晴明把目光转向高挑挺立的神将。
“……再这样的话眉头的皱纹不会消失哟。”
笑了一下,蓝色的双眸闪现出强烈的光芒。青龙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可是什么也没说,就那样转过身去,消失了身影。
老人刻满皱纹的侧脸一动也不动。
身体机能虽然还可以缓慢地运转,可是没有任何活力的肌肤让人联想到死亡,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十二神将玄武一会把视线从晴明的脸上挪开,一会又觉得不放心,继续开始观察他的脸。玄武在不停地重复这件无意义的事。
即使在看着,晴明也并不会醒。可是,要是离开的话又很担心。话虽如此,接近他的话又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被一直以来从未有过的疲劳感所折磨。
如果是人类的死亡的话,早就见过很多了。
安倍晴明比普通的人类寿命长。他周围的人,都比他死的早。所以晴明应该比普通人经历了更多的死亡。他属下的十二神将也必然地见证了很多的死亡。
最早让他们认识到死亡的是晴明的妻子。
十二神将只经历了一次同胞的死亡。感到一种和任何东西都不同的,很难用语言表达的丧失了最宝贵的东西的感觉。
之后,他们周围所发生的死亡对他们来说都不是特别亲近的人,所以没有感到那种特别强烈的失去感。但是即便如此,一直存在着的东西突然消失的那种感觉仍然是难以言喻的。
严格来说,和人类所说的那种悲叹并不是同一种东西。但是,如果说非要找一个词来描述的话,悲叹也许是最接近的吧。
人类的心,是很深奥的。大过深奥,对十二神将来说是难以理解的。
死,逼到了身边。即便是这次暂时避开了死亡,在不久的将来它还是要来临的。
而且毫无疑问那个死会比他以往所感受到的任何现象都要严重而且沉重地打击他的心灵吧。
所以,才想呆在他身边。即便以后失去,可是为了能够永远记住那个身影,所以现在才要这样做。
所以才不想在他身边。因为如果失去的话,以后永远也不会再见,永远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晴明这个家伙真是太不象话了。”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玄武说这句话的原因和意图,白虎正确地理解了。
“是啊,真是一个太不象话的家伙呢。”
太任性了,随意摆布我们,最后竟然连一句抱怨的话都不让我们说就一个人先走了。
“真是太不象话了,真应该这样的抗议几句的。”
“是啊。”
“如果抗议而没有人听的话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想想看啊,要是没有回答仍然不停地抗议的话,这真是没有意义而且毫无建设性的意见。”
“是啊。”
“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实在并非我的本意”
“是啊。”
两个神将都无语了。
以悠闲的语调插了一句嘴的当事人好像觉得阳光晃眼似的眨巴了几下眼,不停地点头。
“嗯,嗯。玄武说的话有道理。可是,我已经睡着了,为什么还要在我的枕边说这些难缠的话呢。”
无语的玄武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常态。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悠闲地睡觉的缘故!”
风在流动。
小怪啪地抬起头。在旁边隐身的勾阵好像突然屏住了呼吸。
抱着像一座小山似的资料穿过帘子的昌浩注意到小怪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看他。
“小怪?喂,走啦”
把每天使用的资料按照一览表每天早上从书简库里拿出来,等快下班的时候再放回去,这是昌浩的例行任务。如果这中间有空余时间的话,打开保存在书简库里丰富的书籍和卷轴来阅读是被允许的。像这种干杂活的,如果干脆利落地把时间安排得很合理的话,是会有一些空闲的。可以利用这些时间进行自学。
昌浩是以将来当上阴阳生或天文生或都历法生为目标的。这些人员暂时还没有空缺,这是最大的难题,可是以此为目标进行的努力是绝对不会白费的。之后就靠时运了,运也属于实力的一部份,所以最主要的还是先努力。
这些都是晴明教给他的。
所以昌浩无论多么琐碎的工作都认真地做好。绝对不偷工减料。虽然有时候工作会干得比较草率,可是一旦被训斥就会注意,所以这种失败也在逐渐减少。
“……怎么啦?”
即使叫它也不动,昌浩觉得小怪的样子有些奇怪,于是后退了几步过来看看情况。
看起来好像一直在茫然地看着天的小怪突然用僵硬的声说道。
“……晴明他……”
“啊?”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瞬间胸中涌起的是最不祥的预感。
可是,立刻就被推翻了。
“白虎的风捎来了消息――晴明他醒了。”
历博士安倍成亲无论晴天还是下雨都用很快的速度走路。尤其是到了快要下班的时候速度会更快。
追在他后面的历生们也是同样,有时候简直像是在快步竞走一样。
今天他也快速地走着。在几丈远的身后跟着一群历生。
一直无言地走着路的成亲突然半闭起眼睛停住了脚步,猛地朝后转过头去。
“我说啊,今天的工作可是已经全部干完了哟。”
可是为什么还要跟着我呢。对着这样怒吼的历博士,历生们开始反击。
“因为还没到下班时间啊!”
“――――”
这话确实很对。
成亲在心里暗暗叫苦,这些家伙们啊。可是不得不转过身去。不好容易提前干完了活,想趁人不注意早点从历署里偷偷溜回去,没想到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发现了。逃亡计划完全破
对着在哪“嗯嗯嗯”觉得很不可思议的成亲,旁边有个人边苦笑边说道:
“那是因为博士你的位子在最里面很容易看到。一旦你不在,一眼就会发现的。”
“原来如此啊。下次换位子吧!”
“不行!”
看起来这个间不容发的反对的声音是全体历生们的心声。这个历博士本来就很容易偷偷溜走,要是换了位子的话会增加更多麻烦。
“总之,到下班时间为止先做些其它的工作。”
“这样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要是把工作都提前做好的话,以后加班也会减少的。”
“确实是,真是一个真理啊!”
对着在那频频点头感叹着的博士,历生们一起围过来说。
那么,请您回去吧。“
正在此时下班的钟声响起,在四周回荡。
“啊,结束了。”
成亲满不在乎地转过身去。
“那么我先走了。”
他没看到在他身后,因为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和博士捉迷藏这件事上而垂头丧气的历生们。
昌亲在成亲的旁边和他并排走,觉得有些不忍心似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些历生。
“兄长大人,你最好还是不要再这样做啦!”
“我觉得我并没有做些不讲理的事啊。我可从来没有拖延过工作啊。”
昌亲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样。可是话虽如此。”
“看情形,这场雨到了傍晚的时候会下得更大吧。我想赶快回去。”
“那你就应该跟他们说因为雨会下得更大,所以你想赶快回家。如果不这样说不行哟!”
成亲瞪了一眼弟弟。昌亲呵呵笑着,无视兄长的视线。
安倍吉昌的长子终于无奈地放弃了,边叹气边说道。
“你表面上好像没有注意身边的情况,其实什么事你都看得一清二楚。”
“因为我是兄长大人你的弟弟啊。”
昌亲用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响应。成亲耸了耸肩膀。
“我是想趁雨下大之前去家里看看。”
“我也是。想去昌浩那儿看一下。”
两人朝阴阳寮走去。才刚下班,最小的弟弟应该还在干杂务吧。打算把他捎带回家去。
可是,他们的想法破灭了。
“昌浩大人的话,下班的钟声刚一响就飞奔出去了。”
阴阳生藤原敏次这样对他们说道。成亲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家伙。
“他已经干完了所有的工作,所以也没什么问题……您有什么事吗?”
历博士和天文生一齐出现在这里是很少见的,不知道是公事还是私事。敏次用稍微有些犹豫的表情询问道。
“不,也没什么事。只是想着他也许还在这里。”
昌亲微微一笑回答道。敏次好像有些安下了心的样子。
“是这样啊。对了,博士您现在是要去安倍宅邸吗?”
“嗯?是啊,我是这样打算的……”
“那么,我可不可以冒昧地请你们帮一个忙啊。本来我是应该亲自去的,可是有些急事所以没法去了。我正在想怎么办呢。实际上……”
敏次一边踌躇一边开口说道。
雨脚渐渐变大。即使披着蓑衣也很难护住全身。全力疾走的昌浩好不容易到达安倍宅邸的时候,全身已经湿透了。
滴落的雨水顺着下巴流下来。取下蓑衣把它挂在柱子上,脱掉已经湿透的鞋子,正在犹豫是不是直接那样进屋。
在这种全身湿透的情况下直接进屋的话,一会很难收拾。可是比起这个,更想赶快去看一下爷爷的情况。
小怪对不知如何是好的昌浩安慰道:
“等等啊,我现在就去给你拿手巾来。”
小怪虽然这样说,但它也显出心神不宁的样子。两个人都慌了手脚。由于隐身所以没有受到下雨影响的勾阵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俩。
先不要说昌浩,小怪如果恢复到本相隐身的话,无论是下雨还是下雪根本不会影响到他的。可是小怪竟然没有想到这个,而是跟着昌浩一起在雨中走路。
因为能够模模糊糊地猜到他为什么为这样做,所以才觉得很有意思。
“昌浩,今天回来得好早啊!”
手里拿着毛巾的彰子啪嗒啪嗒地跑过来。
昌浩先迅速湿透的乌帽子拿掉,然后解开发髻,一边狠命的用毛巾擦拭身体,一边朝屋里看。
“彰子,我听说爷爷大人已经醒过来了。”
昌浩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彰子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好像是为了让他安心似的先笑了一下。
“嗯。只是好像有些疲惫,立刻又沈睡了过去。听玄武说他现在正在休息。”
据说那个玄武在晴明醒来之后立刻开始朝晴明大吼大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发生了让玄武爆发的事情。不管怎么说对方可是那个狐狸啊。
把毛巾顶在头上,昌浩好像觉得放下了心似的肩膀一轻,松了一口气。
“这……样啊。这么说,我用不着这么快赶回家来的……”
蹲在昌浩脚边的小怪也同样有些筋疲力尽、垂头丧气的样子。小怪也是这样想的吧。除此以外,一直沉默着的勾阵也是这样想的。
想尽快看到晴明平安无事的样子。想听到那个和平常没有任何两样的声音。
虽然还不到一天时间,可是对他们来说那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嗯,他说因为魂魄已经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所以只是在沈睡而已。所以不用担心。”
“嗯,我明白了。我先去换衣服。”
昌浩深呼吸了一下,笑着说道。和一直以来努力作出来的微笑不同,这次的笑是打心底发出的微笑。
展开好几片毛巾,脱掉湿透的直衣。吸了水的布非常沈。只剩下了单衣,突然觉得肩膀轻了很多。可是,单衣也已经湿了,狩衣外裤也是。
轻轻拧了一下把水拧掉。昌浩跑进自己的房间。彰子紧跟其后也追了过去。
小怪目送他们远去,眨巴了一下眼。勾阵在它旁边现身了。
“……换衣服啊!”
“是啊!”
对于小怪确认性质的询问,勾阵点头表示同意。小怪用放在那儿的毛巾擦拭曲肢,脸上显出很不高兴的表情。
“也就是说把单衣和狩衣外裤换掉,换上家常穿的狩衣对吧。”
“应该是吧。”
勾阵在很认真地整理散乱地扔在那儿的毛巾,小怪用更加不高兴的表情转脸对她说道:
“……可是要换衣服哟?”
“他们本人都没有在意那就无所谓了嘛。”
“不是这回事吧?”
“他们没有把这当回事,所以也没什么吧。”
勾阵一边干净的毛巾放在小怪身上帮它吸取身上的水,一边接着说道。
“至少有一方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
“……原来这样啊。”
而且并不是那个晚熟、不善言辞而且相当迟钝的家伙。
彰子拿着湿衣服出了昌浩的房间,与此同时昌浩走向祖父的房间。
在门前面停了一下,深呼吸了几次让心里平情下来。
“……爷爷大人?”
这样呼唤了一声之后,和爷爷的声音不同的另一个人说“进来吧”。与此同时,感到房间内出现了两股神气。
在轻轻打开的门对面,出现了躺在床上的晴明和端坐在他枕边玄武的身影。白虎在稍微离开一点的墙边盘腿而坐。之所以能够看到他们,是因为他们特意为了昌浩加强了神气。
“今天还是挺早的嘛。”
昌浩对转过脸来的玄武点了一下头,在他旁边坐下。
凝视着刻满了皱纹的睡脸。也许是心理作用吧,总觉得肌肤好像恢复了一点血色。
“听说爷爷醒了一次?”
“是啊。不过,由于太过疲劳又睡了过去……比起他到处乱跑,这睡着倒是令我们更放心也更轻松。”
这大概是玄武的心声吧。主人的命令是绝对的。即使想阻止,如果本人严厉地下达命令说“别拦我”,十二神将也无法阻拦。
“嗯,真的,我也这么想。”
“还有你这个家伙也是的。”
听到背后有人用无奈的语气对自己这样说道。昌浩撇了撇嘴。
“什么意思嘛!”
“我就是这个意思。”
小怪支起一只耳朵用目中无人的态度回答道,接着跑到了晴明的枕边。窥视他的情况后,终于放下了心。已经度过了第一个危险期。
可是并没有时间犹豫。因为贵船的祭神并没有完全地拯救晴明。
必须尽快让那个不稳定的星宿什么的赶快稳定下来。
小怪心想。不稳定的星宿。那指的不就是命运急剧地发生变化、没有走确定路线的人的情况吗?被命运所捉弄,对一切都甘心忍受,根本没有自己的任何主张的存在。
显示了和一直以来完全不同道路的少女。
虽然还只是属于推测。可是,确实有进一步调查确认的价值。
突然天一出现了。接着是朱雀。
“昌浩大人,成亲大人来了。”
“兄长大人他们?”
昌浩站起身来。昌浩为了不惊扰到爷爷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天一也跟在后面。朱雀在目送他们。小怪把视线投注在雀的后背。
“……朱雀哟。”
“什么事?”
对着越过肩膀回视的同胞,小怪用真摰的目光对视。
“天一她是无心的,你不要太在意。”
停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本来这就很难嘛。我知道你心里也会有隔阂的。”
听到小怪的出人意料的言辞,朱雀瞠目结舌。可是,接着就眯缝起眼睛淡淡一笑。
“……我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要你来安慰我。”
小怪突然眯缝起一只眼睛。
“什么话嘛,那是。人家特意……”
朱雀轻轻地摆摆手,隐身了。被迫中断了抱怨的小怪,眉头紧紧地皱起来,低声咆哮道。
“真是的,看他的后背虚张声势地僵硬着,出于关心才这么说了一句。他竟然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这不是有毛病吗?”
白虎和玄武哑口无言地凝视着在那咕咕哝哝抱怨的小怪。可是,小怪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视线。
他们的视线好像在说。
那是谁啊。
至少,他们所认识的“腾蛇”,无论同胞处于什么样心境的情况下,都是那种不会出于关心而说几句安慰话的男人。绝对不是。
另一方面,坐在小怪旁边的勾阵觉得很有意思似地笑道。
“腾蛇。”
“什么事。”
“这件事真不像你的风格。”
“嗯,勾,就连你也这样说吗!”
“我只不过说出了我心中的想法而已。”
以手支腮的勾阵轻易地避开张牙舞爪扑过来的小怪,玄武和白虎仍然是哑口无言地注视着这一幕。
第六章
有话想说。
有事想问。
所以想再见一次。
想让那个目光再一次注视自己。
藤原道长在朝见之前先到了土御门殿。听到端坐在帘子对面的女儿说出的话不禁目瞪口呆。
把安倍昌浩带到土御门殿。带到她的面前。
“那……倒是可以……”
前几天, 道长接受了中宫的要求, 通过藤原行成把安倍昌浩召换到土御门殿。
因为对外面来说昌浩和”彰子”是互相认识的, 所以这个请求很容易说得过去。可是, 对道长来说并不一样。
这个女儿, 一直到前几天为止后来没有见过昌浩。为什么突然指名要见昌浩呢? 而且不止一次, 竟然还要见他第二次。
不能向她询问具体的情况。因为在这所宫殿的所有女宫们都坚信章子是”彰子”。而且这是不能对外公布的机密。
道长暂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只好摆弄手中的扇子。
“昌浩虽然还年轻也不太成熟, 不过却是很有前途的阴阳师。而且和你也有很深的渊源, 你现在又正病着, 信赖他也很是正常, 可是……”
道长的视线游移不定, 最后定在了帘子的对面。道长好像觉得有些惊讶似的歪头表示疑问。
“同样是阴阳师, 找阴阳寮的头儿或者阴阳博士这样众人都承认的有实力的人, 你不是更放心吗?”
并不是说昌浩不值得信赖, 那可是安倍晴明的继承者。大概在将来, 比起阴阳寮的头儿或阴阳博士更能成为藤原氏的左膀右臂吧。就像安倍晴明一样。
想起老人和年龄不相称的精湛目光, 道长觉得肩膀一轻。
自从晴明病倒在床, 已经过了几个月。其他的阴阳师都不值得信赖。在占卜国家大事的时候, 最值得信赖的还是那个稀世的大阴阳师。
还是派个人去探望一下他的病情吧。
道长这样决定到。回头看了一下背后。在帘子和格窗的对面, 可以看到从阴沉沉的天上落下的雨滴连成的雨线。
刷刷的雨声在回响。他因为是中宫的父亲, 所以被允许到寝殿的厢房。虽然不能直接和中宫面对面, 不过也用不着像昌浩那样只能到帘子为止就不能在近前了。
中宫自从得了病, 一天绝大多数时间都躺在床上的。据说即便如此, 上次和昌浩见面的时候, 还是让人给穿好外衣, 梳好发髻, 端正地坐在厢房里的圆坐上。
虽然不是很长时间, 可是在面对面的时候挺直腰板, 所以也许可以散散心呢。
“……父亲大人。”
听到中宫的呼换, 道长坐正了身体。
“是。”
“我用不着阴阳寮的头儿也用不着阴阳博士。”
“什么……?”
道长不由得反问道。这个女儿从来没有用这么强有力的声音对他说过话。
中宫用让道长一瞬间说不出话来的强有力的语调说道。
“昌浩大人曾经对我做了一个约定, 说要保护中宫。所以, 只要他能来, 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中宫……你。”
“父亲大人。”
她拦住了父亲要说的话, 改变了话题。
“安倍昌浩大人到底是什么脾气的人呢。我以前虽然曾经受他帮助过, 可是并没有特别深的渊源。如果父亲大人知道的话, 请告诉我。”
道长觉得困惑。确实, 对外来说, 左大臣定的小姐和一个贵族家的小孩, 身份相差太远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接触点。可是, 彰子曾经蒙昌浩救了好几次性命。被他不为人知, 拼尽全力地救过。
“……因为是晴明的孙, 所以成为晴明的帮手来保护你的吧。”
道明一边慎重的选择词汇, 一边按照女儿的请求对她讲述昌浩的事。一直以来这个女儿从来没有这么有意地去询问关于异母姐妹”彰子:的事情, 所以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也许是因为和昌浩见了面, 所以才对异母姐妹产生了兴趣吧。
道长一直担心这个任何东西都没有兴趣的女儿。让她代替彰子进宫当女0斤确实是出于政治方面的考虑, 可是毫是因为担心她的将来也并无虚假。
“啊, 对了。听说安倍宅邸收养了一位和晴明有渊源的贵族家小姐。据说年纪和你差不多, 没有了可以依靠的亲人。”
啪的一声, 扇子落地。帘子对面, 中宫的扇子滑了下来。
“中宫?”
“……手有些滑而已。”
“这样啊。”
“安倍家待这位小姐好吗?”
道长的嘴边绽开微笑。果然还是担心自己的姐妹。
“晴明是一个很重情意的人。他的儿子吉昌也是一个耿直的人, 最小的孙子昌浩也承继了他们的性情。所以在安倍家应该不受任何委屈过得很好吧。”
一直很高兴的道长没有注意到。
帘子对端坐的中宫章子的手放在单衣上面, 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中宫一边极力保持平静, 一边请求道。
“据说是继承了安倍一族性情的那个人品, 我上次见他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一直以来很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变轻松了, 所以我想当面向他道谢。如果可能的话, 想再和昌浩大人见一次面。请把他召到这里来吧。”
雨愈来愈大, 毫不留情地击打在成亲和昌亲两兄弟身上, 全身都湿透了, 毫不亚于刚才昌浩。把蓑衣取下来晾在柱子上, 像瀑布一样的雨水在土间形成了一个水洼。
看到这种情况的昌浩, 转过身来对背后的天一半是认真地说道。
“我说啊, 让白虎呼唤风来吹干怎么样, 或是求朱雀炸干, 这可以吗?”
天一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 所以觉得有些意外地大了眼睛, 淡淡地苦笑到。
“如果白虎和朱雀愿意的话……”
“等一下等一下, 千万别劳烦十二神将。”
**两人中间的成亲慌忙摇头。旁边昌亲也点头同意。
“不能让爷爷的式神做这样的事哟。我们很快就走了, 不用放在心上的。”
“我们是使唤的下人吗?”
“啊? 那, 天一, 你愿意去给我们拿毛巾吗?”
对兄长们投过去惊讶的目光, 然后又拜托天一。她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昌浩端坐在走廊坐着两人面前。成亲不停地用手拭去滴落下来的水珠, 用天一拿过来的毛巾快速地擦一下身上的水, 好像终于松了口气。
“哎呀哎呀, 梅雨耍是能早点放情就好了。”
去皇宫朝见实在太麻烦了。
成亲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如果他愿意的话倒是可以借岳父的光坐着牛车悠然自得的去朝见, 可是他说那样和他的性子太不合, 所以每次都是徒步去朝见。
“不到阳历六月中旬大概不会停吧。不过其间有时会放晴。”
“天文生既然这样说了, 肯定可以相信。”
“兄长大人, 我擅长的可是观星哟。”
“都是抑望天空看, 应该是没有错吧。”
他这个理论还真是强词夺理, 不过确实是没有错。
“兄长大人, 你们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啊, 对啦。”
成亲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把目光转向昌浩。
“下班的时候, 阴阳生拜托我们转告你一声。嗯, 是叫藤原敏次的那个相当有出息的家伙。”
“敏次大人? 我又做了什么事吗?”
昌浩不由得条件反射般地抱住头, 两兄弟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得绽开微笑。他从小就有这个习惯性动作。
“不是的, 不是这个。我不是说过是传话吗。听说你刚下班, 右大弁大人就来到了敏次所在的地方……”
虽然有话要说, 可是没有办法。敏次拜托我们给你转达一句话: 明天, 下班之后直接去右大弁大人那儿。敏次税得从行成大人的表情来看, 虽然说是让你明天去, 可能好像有什么急事, 所以敏次才决定立即通知你。敏次今天好像有什么脱不开身的事, 所以没法来安倍宅邸。
正在那时, 碰巧安倍家两兄弟出现, 所以敏次才拜托他们, 当然敏次是一个特别注重礼仪的人, 所以拜托口吻非常有礼貌。
“就是这回事, 虽然说是明天, 看来还是尽早去好。”
昌浩用一副僵硬的表情点头说道。
“好像是这样。”
昌浩站起身来, 两兄弟也站起身来。
“那我们也回去了。”
“咦?”
“我们本来是想看看爷爷大人的情况的, 可是你已经看过了, 看你的样子好像也用不着太担心。我们改天再来”
昌浩是那种无论什么事都会立即表现在脸上的人。他心焦旁骛地在听成亲说话, 就说明他没有别的担心的事。
穿上晾干水的蓑衣, 成亲他们又走到雨中。
还是最好不要太晚。
“彰子, 我要去行成大人的宅邸问候一下。”
昌浩像一个水老鼠一样全身湿透地回家没多久就说又要出去, 彰子很惊讶地对昌浩询问道:
“怎么了? 这么说来, 兄长大人好像刚刚来过……”
“嗯, 他们替我捎话过来。现在还没有到戌时, 所以去行成大人家应该还不算失礼。”
“……难道不能像晴明大人那样派一个式神当使者吗?”
歪着头表示疑问的彰子, 说出了预想不到的话。
“是啊……”
回答的是小怪。
“啊. 那真是一个好主意。喂, 昌浩, 你也试着用纸叠一个鸟啊什么的试试吧。如果上面写上字, 应该可能传达意思吧。”
“我说, 外面可是下着雨呢…….”
昌浩举起一只手, 冷静地反驳道。
虽然值得尝试一下, 可能让用纸叠的式在雨中飞, 这实在有些欠考虑。
“爷爷大人不是也没在雨中让纸的式飞过吧? 或者说我不知道而已。”
“晴明在这个时候一般不会用纸, 而是用别的东西。比如头发之类的。”
小怪轻轻地拉了拉昌浩地头发。
“啊, 原来如此。用头发啊!”
“是啊是啊。不过头发要是不小心的话容易被坏人利用。还是等你的实力耍增强一点的时候用吧!”
“到底怎么办呐……”
小怪说话总是变来变去。
小怪蹲在眼睛半闭的昌浩肩膀上, 一边用尾巴击打昌浩的后背, 一边笑了一下。
“让式去也可以, 你要是说你亲自去, 我也会跟你去。只不过如此而已。”
决定权经常是由昌浩握着的。小怪即侯插嘴说, 也并不是一定要采用它的意见。
昌浩考虑了一会。
晴明总算平安无事醒过来了。在他枕边有可以信赖的十二神将保护, 而且这个宅邸被结界覆盖应该很安全。
即使自己不在, 也不用担心。
“我还是自己去吧。而且, 还想去看看土御门殿的情形。”
彰子突然眨了一下眼。细细想, 好不容易和她相见了, 可是竟然没有说话。
因为想着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所以把一切都托付给了昌浩了。
“……没关系吧。从昨晚到今天, 好像都没有怎么平静下来呢!”
彰子好像很担心似地扭曲了脸。昌浩点了一下头。
“是啊, 那也很让人担心——莫非, 说不准行成大人所是的事也是和中宫有关的。”
雨势稍微减弱了。昌浩一边拨开水珠一边在西洞院大路疾行。
没有穿蓑衣。因此穿上会特别沉。
在呼吸均匀地疾行着的昌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叫了一声。
“啊!”
在昌浩肩上的小怪歪着头询问。
“怎么了?”
“我, 忘了带乌帽子, 也忘了挽发髻了。”
“……”
在昌浩说出来之前小怪一直也没有注意到。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虽然在沉默着, 可是脚步依然没有停。
过了一会, 小怪沉重的开口说道。
“还是不要去行成宅邸吧, 只看看土御门殿的情况怎么样?”
小怪抬起前脚提出了一个提案, 昌浩在深思熟虑后决定采纳它的意见。
“即使是由于时间太匆忙, 比起不顾成年男子的常识和体面去拜访人家, 最好还是等明天衣冠整齐再去拜访比为好。”
“嗯。”
这是一个光顾着自己方便的解释, 一直在旁边隐身看着的勾阵很冷静的下了判断。
在雨中, 昌浩改变了方向。
来到二条大路往左拐, 以东京极大路为目标前行。这一片全部都是很有势力的贵族的宅邸。因为大雨所以很少有人来往。而且, 大路的宽度大概有十六。即使在路中间快步疾行, 也没有人盘问吧。
只有这个时候, 都城那宽得什至显得有些浪费的大路才让人觉得感激。由于太过于宽阔了, 急着拐弯的时候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沿着二条大路往东走的时候, 昌浩以手结印在口中念念有词。
轻轻歪头表示疑问的小怪, 过了一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避雨的咒语啊。”
“嗯。因为没有人看到, 所以我想应该无所谓吧。”
昌浩伸出舌头笑了一下。小怪用尾巴击打他的后脑勺。
一直击打肌肤的雨滴, 这次没有碰到昌浩和小怪就自动弹开了。虽然没有”见鬼”的能力, 这点小法术还是不成问题的。小怪蹲在他的肩头, 就相当于他的眼睛。
水啪啪地弹开。虽然是夏天, 可是因为下雨的缘故气温仍然很低。被雨淋着到处跑的话, 肯定会感冒。家里有一个病人就足够了。
路泥泞不堪没有地方可以下脚, 仅仅是走路已经很费体力了。平常可能很轻松走过的路, 这次也得边喘着粗气边往前走。
昌浩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讷过身体的感觉。没有任何扺抗所以直接穿过去了。这种感觉很熟悉。
小怪看出突然停步的昌浩的样子有些不寻常, 从昌浩肩头跳到地面。振着勾阵也出现了。
忽然发现雨已经停了。
不, 这儿是雨所不能到达的地方。
小怪觉得有些可恨似的不停地咋舌, 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睑上显出危险的神色。白色的身体被绯红色的斗气所包围。和燃烧的火焰相似的东西突然伸长, 出现了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天狐, 出来!”
红莲的的怒吼轰隆作响。与此同时从他的身体放出波动的火焰。
灼热的斗气沿着地表扩散开来。被热风鼓动. 瞬间干燥的白沙扬起。
白沙形成的烟雾通过冰冷的妖气扩散。
昌浩心里一凉。胸口, 不自然的律动沸腾起来。昌浩不由得按住了胸口, 想起遁反的守护石已经碎了, 紧紧地咬住嘴唇。
糟了, 通过自己的意志力来钳制天狐的力量有一定的限度。
从单衣拿起守护香袋, 紧紧握在手里。耳边听到有规律的, 温柔的, 鼓动的声音。
好像为了消除这些似的, 天狐的火焰在摇动。
“……!”
绝对不能被天狐的血吞噬。被异形之血侵蚀身体, 就连寿命都被削短了, 也许自己敌不过天狐之力的那天终要到来, 可是即使如此在气势上也不能输。
想起出门的时候, 彰子显出有些担心的样子, 对自己说小心点啊。昌浩回答说, 没关系的, 我会尽早回来的。那也是约定。
自己拥有许多重要的约定。所以, 绝对不能输给挡在面前的这个恐怖的天狐。
昌浩一边计算呼吸的频率一边让心情平静下来, 此时红莲走到他面面前。
“——勾, 按住昌浩。”
“红莲?”
听到红莲这句出人意料的话, 昌浩条件反射般地反问道。勾阵按照红莲所说的来到昌浩背后。她的手腕抓住了昌浩的肩膀。
“勾阵, 为什么?”
“因为那是个怪物, 应该由我们十二神将来对付才对。而且, 想想看吧, 和凌寿一对一对峙还是第一次。”
可是, 天狐很强,。它的妖力通天。就连青龙的手都负伤了。
“可是, 只有红莲一个人。”
“昌浩。”
拦住孩子的话, 勾阵凝视着同胞的脸。
“那么我问你, 你知道腾蛇的真正力量吗?”
“啊…….?”
昌浩不由得凝视红莲的背面。他头部嵌着的箍是为了封印他那强大得过份的神力用的。
昌浩见过红莲没有被抑制的火焰。接近一件之前的贵船。因为高龙神的结界覆盖的缘故所造成的危害被控到最小的范围。可是那冲天的火焰漩涡, 吞没了一切, 把所有的东西都化为焦土, 简直就是地狱的业火。
勾阵的双眸闪耀出光芒。
“道反不也说过吗——腾蛇比我的力量强大。”
中宫章子用有些凝滞的目光抬头看天。
到夜深为止的这段短暂时间被称为黄昏
“…..妖魔鬼怪蠢蠢欲动的时刻……”
只有一个女宫听到她的自言自语。
“中宫?”
可是, 章子直接出了帘子。
雨还在下。沙沙的好像永远不会停止的雨声在四周回响。
她很久以前就在听这个声音。
在静悄悄地儜立着的娘家,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 她就经常一个人听雨声。
或者是一个人毫不厌恶的眺望黄昏。
心, 一直都是空虚的。即使是听偶尔会过来的父亲说话, 心也没有因此而舒畅过。
经常听父亲提到彰子。
反复听她说你们俩长得真像。
而且, 去年的冬天, 又听到这句话。
像你这么夫像的人, 即使代替彰子进宫也没有怀疑吧。
“……我, 替谁?”
现在土御门殿里的只是中宫这个名子而已。出生以后被赋与的名字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湿潼的空气包裹着她。感到从未有过的东西横亘在胸, 在沙沙地抖动。
光着脚踩着席子的她, 突然注意到手指上缠绕着黑色的东西。
黑色的, 像线一样的东西。一直牵引着, 缠到手指上。
觉得背后有冰冷的东西爬上来。想要把它弄掉于是跪下来伸出手指。接触到线的同时, 皮肤上传来让人恐怖的触感。
“……这是什么?……”
黑色的线。不是, 这是……。
“头发……?”
突然耳边传来不知是谁是私语。
——太可惜了。
“……!”
章子屏着呼吸。令人恐惧的声音。听过这个声音。
那个, 僧人的声音——
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状态下发出了一声惨叫。可是, 认为发出惨叫只不过是她的错觉, 实际上只是僵硬的喉咙深处发出痉挛一般的喘息而已。
身体无法动弹。缠绕在手指上的头发, 像有自己意志一样顺着皮肤沿着手腕爬到上面。
——你也是这样吧。你也很妒忌吧。
脖颈处, 传来一声嘲笑, 他就在身后吗。
怎么可能。这儿可是土御门殿, 有很多女宫在这儿。要是有可疑人物进来的话早引起一片骚动了。
对了, 必须得叫卫士。叫他们过来, 保护自己。
——没有用的。
那个男子好像读出了她的心思,肯定地说到。
——你就要回皇宫大内了。已经没时间犹豫了。
章子的眼睛瞬间涷结住了。
回皇宫大内。回到那个恐怖的皇宫大内。回到爱恨交织的后宫里。谁也不知道真实的她,那个孤独的笼子里。
“……怎么……能……”
刹那间, 脑海里涌现出安倍昌浩的身影。
如果回到皇宫大内的话, 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不愿意。我不想回去。我想见他。我想和他见面, 和他说话, 然后希望他来保护我。
因为他答应我会来保护我的。他说会保护我的。
“……约定……”
缠绕在手腕上的黑发, 一直缠绕在手上一点一点的侵蚀皮肤里。一点痛感都没有地进入皮肤里, 终于完全消失了。
咚地一声, 不稳定的脉动贯穿全身。令人恐惧的触感沿着皮肤下面爬上来, 生出异样的热力。
头脑一片晕眩。思想里蒙上一层雾, 变得不是很清楚。
——说出你的愿望。
催促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美妙的回音。恶寒一阵阵涌上来, 一切思维都被覆盖。
“……愿……望……”
想见他。不想回到皇宫大内。不想当人家的替身。
章子的眼睛里出现了黑色的火焰。
“……就是这样, 因为……”
彰子不是在他的身边吗? 因为什么情况才不能进宫呢?
看起来很健康。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 好像也没有受伤。
为什么她可以理所当然地在他身边呢? 为什么可以理所当然地在那里?
为什么所有沉重的东西都要由章子背负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 在过着安稳的生活——
“……我想和她交换。”
在她所在的地方,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在那呢?
为什么不得不受这么多苦, 这到底是谁的错。
被赶到那个孤独的场所到底是谁的错。
“我……已经不想在这儿了。”
内心深处, 有种黑色的冷冷的沉淀一样的生物, 在蠕动。
丞安抬头看着包围住土御门殿的围墙, 嗤地冷笑了一声。
“无论任何人, 都在心中饲养了黑暗。”
愈是不知道心中饲养了黑暗的人, 那个黑暗就愈深愈冷。如果把它拽出来的话, 就伴随一种令人无法制御的激烈之感。
从宫院中传来几声惨叫。
“中宫, 中宫不见了……!”
“赶快找出来!”
“中宫, 你在哪儿呢……?”
不久, 在很多惨叫声中混杂着尖利的声音。
“异形, 这是异形所为!”
“中宫, 失踪了——!”
丞按的喉咙深处传来几声低低的笑声。
只要稍微触及她心中的黑暗, 那个笨蛋女孩就很轻易的堕落了。
到底那个才是真正的东宫, 这些都无所谓, 必要的只是一个肉体的器具而已。
“————!”
丞按的眼睛突然开裂。
他脚步踉跄, 用手里拿着的钖杖拼命支撑着身体。
“……罗刹, 等一下……!”
还不到时间。还不能把身体腾给你。
只要今天一个晚上就够了。过了今天, 就会解放你。因为就是那个时刻, 才把你封印住的。
——听好了……
像泡沫一样的虚幻记忆, 从心底深处绽放之后消失。
男子好像在喘息一样肩膀上下抖动, 冒出自嘲的呻吟声。
绝对不能解开封印, 从小就这样对自己说。可是孙子到底要做什么呢, 如果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爷爷肯定要伤心的吧。
看到全族人的脸。所有人的心里都抱有仇恨和憎恶。这其实也有根本不明年真正意义上的仇恨为何物的年幼的孩子。
“原谅我吧, 我会堕入地狱的。”
然后, 以你们为道具, 试着一雪我的仇恨。
想起了安倍家孩子的身影, 丞按嘴角上扬。
小孩子。和那时的自己同样年龄的小孩子。
被像在烤打灵魂一样愤怒和憎恨所灼烤的经历, 那个孩子一定没体验过吧。
过着安稳的生活, 多么幸福的小孩子。
一想起这些就觉得烦躁想吐。
“嗯, 安倍家的小孩子, 如果你处在和我同样的境遇下, 你还能宣称什么要保护别人吗……?
啊, 那也不错啊。
处在同样境遇的情况下, 即使不太可能, 而且有些不可理喻, 也想让他尝一下被剥夺了最宝贵的东西的痛苦。
那个清澈的双眸令自己觉得烦躁不安。那个毫不扭曲的坚定信念让自己的怒火燃烧。
丞安嗤地冷笑了一下。
突然明白刚开始为什么没有杀那个孩子的原因。
因为那个孩子, 酷似很久很久以前, 在一族都被屠杀的晚上, 本来也应该随他们一起死去小时候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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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响起一个甘美的声音。
这是一个赌注。
如果那个孩子选择了你的话, 我就会救她的命
作为代价, 你的另一个女儿就会成为牺牲品。
这样也可以吗。
真的可以吗。
“——这, 为什么不行呢……?”
第七章
红莲释放出来的炎之斗气,在天狐凌寿布下的结界中熊熊地燃烧着。
凌寿冷冷地盯着红莲。
“……我要那个孩子有用处。”
“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人。”
“你们十二神将,真得很碍事呀。”
“是吗?”
红莲凄绝的笑着。
“真巧亚——看来我也只能碍你事了。”
呼啦啦的,通红的炎火直冲天际。一条粗大的火蛇飞快地弯曲着扑向凌寿。
凌寿的右手急剧变形,将可以融化所有东西的狂乱的红莲炎火拨向了一边。
“你去死吧!”
挥舞着幻化成利刃的兽爪,凌寿一跃而起。红莲则迎着凌寿的攻击冲了过来。
“这正是我想说的话!”
红莲将自己的怒气彻底地释放出来,低身躲避着凌寿伸过来的利爪,顺势靠近凌寿。屏住
呼吸,打算和对手展开近身肉搏。
凌寿不由得大惊失色,为了避免自己的左胸受到攻击,放出了惊人的斗气漩涡。红莲无形
的攻击,将天狐整个人给吞没了。一瞬间似乎都可以听到体内骨碎的声音。
遭到攻击的凌寿身体后仰,妄图躲避。已经提前看穿凌寿躲避轨迹的红莲,抢先一步做好
准备,一下子伸手抓住了天狐的手腕,狠狠地朝着地面扔了过去。
“我了拯救我家主人的命,一定要把你这家伙体内的天狐天珠抢过来!”
如一片枯叶飘荡在红莲炎火热风中的凌寿,嘴里不断地涌出血沫。
“你这个……家伙……!”
天狐凌寿的眼睛突然迸发出光芒。妖气之刃爆发了。
但是,红莲的灵力将妖气之刃的攻击统统给当了回去。
激烈的灵力旋风扑向了勾阵和昌浩,好在他们在间不容发的时机布下了结界,有惊无险。
“十二神将……!”
伴随着怒号,凌寿的妖力化作无数的镰鼬,向四周狂奔。
其中有几只擦过了红莲的皮肤。红莲一点都没有在意,用自己的红莲炎火把天狐紧紧的包
裹住了。
凌寿乌黑的头发上下翻动起伏,简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样。守护着凌寿。
从黑发中散发出来惊人的妖力化解了红莲所有的攻击,而且制造出了妖力的龙卷风。
“别碍我的事,把那个孩子交给我——!”
浑身冒着热炎的凌寿嘶声喊叫着。
“谁会给你呀!”
将凌寿的喊叫怒喝回去的红莲,将自己红炎灵力狠狠地砸向天狐。
昌浩按在自己胸口的手,暗暗的用劲。每次天狐的妖力释放的时候,在自己的身体内部总会产生不自然的悸动。
和自己体内莫名的力量作着斗争,昌浩不由自主地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为什么,是我……”
凌寿躺在地上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
太弱了。这个样子是没办法成为诱饵的。晶霞没有办法出手。
所以,就是没有办法出手。明明如此却。
凌寿凝视着昌浩,不知道昌浩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即便如此,那也是因为你流淌着我们同族的血。”
胡乱的扭头看了看,勉勉强强躲过红莲的攻击,接着说着。
“你体内有我们同族的力量,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已经足够了。”
听到这里,昌浩感觉到手脚急剧的变得冰冷。
勾阵的全身弥漫着斗气,红莲也是一样。只不过红莲炎火的漩涡变得更加巨大。
“那是……”
红莲低低地嘟囔着,用吓人的眼光紧紧地盯着凌寿。
“难道说杀了他就可以夺得这样的力量!”
“是这样子的。你笨哪?——走开!” (某:不是我打错了,本来就是这样的= =||)
冷笑着把红莲弹飞到一边,凌寿向着昌浩飞去。
“脆弱的族人,我来助你体内的那股力量一臂之力吧!”
在晶霞的力量没有完全恢复之前。即使利用那个老人把晶霞引诱出来,以自己现在的力量也赶不上晶霞。这总让人感到不甘心。
从很久以前,晶霞总是一直妨碍着自己的行动。
“不要动手呦,孩子!”
简直就像是被咒缚捆绑在原地一般,昌浩被钉在原地。似乎昌浩体内流淌着的天狐之血听从来自同族的灵言。
”昌浩,快躲开!”
红莲的叫喊撞击着昌浩的耳膜。
但是,终归还是被凌寿棋快一招。他那锐利的前爪已经逼近了昌浩的喉管。
“勾!”
此时的昌浩大惊失色惊慌的喊着。与此同时,一念之间,白光一闪将凌寿的利爪从中打断了。
原本应该贯穿昌浩喉管的利爪,最后只不过是在昌浩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拥着昌浩,左手举着笔架叉的勾阵的眼神,直直的穿透了凌寿。
勾阵全身散发出来的灵力搅起满天的风暴。昌浩似乎被冰冻一般,深深地感受到凌寿灌注在自己体内的憎恶。
凌寿的冰冷双眸中出现了惊讶的裂纹。探出的笔叉架的尖端扎进了凌寿的喉咙。不知不觉中。
“——昌浩,退下。”
听到勾阵低低的提醒,昌浩慢慢从二人中建滑脱出来。等他的视线转过来之后,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勾阵……”
在勾阵右手手臂上,凌寿长长的利爪深深地扎了进去。看到此景,昌浩想了起来。那个在危急的瞬间遮挡住了昌浩视线的东西。
当那个不单单以昌浩的喉管,还有眼角,不,还有眉心为目标的凌寿的利爪伸来之时,勾阵在瞬间以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凌寿所有的攻击,充当着庇护昌浩的盾牌。
彼此互不相让,勾阵和凌寿暂时性的对峙了起来。
“十二神将……!”
凌寿自言自语着。自己急切地想要杀掉昌浩,但是只是视线稍稍错乱一下,这样的瞬间导致自己被敌人趁虚而入。紧逼自己喉管的利器尖端一 点点地扎了进去。
另一方面,吞噬着勾阵手腕的利爪,也还在一点点的移动着。并非是扎进去,而是慢慢地蠕动。
释放出来的妖力和灵力彼此旗鼓相当。
紧紧地盯着他们二人的角力,昌浩一点点地向后倒推着。红莲立刻回到昌浩的身边。
“……红莲,勾阵她……”
“知道了。”
红莲的回答毫不掩饰自己的焦急。如果贸然出手的话,勾阵的生命就会有危险。
如果没有什么契机的话,这种平衡就很难打破。
令人恐惧的紧迫感充满四周。勾阵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凌寿一边在维持着自己的结界一边在和自己对峙着。换句话说,自己的力量明显的输给凌寿。
凌寿没理由不注意到这一点。恐怕他是为了红莲和昌浩也封印在里面,而继续维持着这种搞笑的角力。
那他到底想要什么?那倒不是昌浩的命吗?
勾阵眼眸的晃动,里面的意思被凌寿轻易的读了出来。之后,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到也蛮聪明的嘛。”
勾阵内心深处的怒火无意识间越来越旺。自己彻底地被侮辱了。
自己内心些微的动摇,竟然被凌寿看穿了。
就是在这一瞬,胶着的角力状态被打破了。爆发的天狐妖力超越了神将灵力,将勾阵的力量压倒了。
红莲此时立刻将昌浩挡住了自己的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承担奔涌而至天狐妖力。
剧烈的妖力冲击将红莲的身体震得摇摇晃晃。
“红莲!勾阵!”
昌浩的惊叫撞击着两人的耳膜。此时,两人也感觉到了天狐的气息已经逼近了昌浩。
“昌浩……!”
两人同时叫着昌浩的名字。瞬间,昌浩的灵力构成一道强固的灵璧抵挡着凌寿的攻击。
“归命!不空光明遍照!大手印!”
昌浩的真言转化成灵力。没有想到昌浩回反抗的的凌寿,自己的攻击如同劈向虚空。
“什么……!?”
面对着惊愕的凌寿,昌浩开始结印。
“莲花珍宝!火焰!大誓言!”
刀印应声劈了下来。纯粹灵气幻化出无数的刀锋,向凌寿劈了下来。
这样子,似乎就已经让常昊难以忍受,不自然的呼吸,气喘不已,额头也冒出了颗颗汗珠。
自己胸口深处的白色炎火开始摇晃。
不可以。这个场合下,天狐的血也会被凌寿吸引。
拼命聚集起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昌浩把自己所有的灵力聚集到一点。
“……万魔……”
愈发激烈的炎火灼烧着昌浩的眼睑。自己的心脏全部包裹在焰火之前,让昌浩保持清醒的是落在他脸颊冰冷的水滴。
“拱服——!”
聚集全身灵力的法术,打破了天狐结下的结界。
静寂逐渐得远去。
随着自己一时的苏醒,而变得雨声哗啦啦的变大。
昌浩缓缓的张开了眼睛。
风很冷。水汽很重,弥漫在四周。
视线所到之处是木头房梁。昌浩晕乎乎地想自己应该是身在某个房屋的屋檐底下。
在自己的视线之中,闯进来白色的东西。
“昌浩。”
不安的声音回荡着,彻底地将昌浩唤醒过来。
“这里……是哪里……”
“是一个废墟。”
回答昌浩的并非是小怪,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昌浩眨了眨眼睛,慢慢地坐了起来。
发现自己胸口深处的火炎变大了。
似乎险险地从另寿的魔掌中逃脱了。用手按着胸口,昌浩长长的舒了口气。
凌寿呢……”
“在结界破裂的时候凌寿就不知去向了……你没事吧?”
蹲在一旁的勾阵一副担心的样子看看昌浩。昌浩点了点头,看是向四周打量。
混浊的空气漂浮在空中。看来是个破旧的建筑。
确认了没有任何的异常之后。昌浩站了起来。
“……怎么,这么破……”
屋中的摆设,所有的东西上面都布满了灰尘。昌浩刚才躺着的地方,似乎是一张不那么脏的床。
突然一个冷颤,似乎有个凉凉的东西抚着自己的脖子。然后一股寒颤顺着脊梁爬满后背。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因为失去了见鬼的能力,所以无法看到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总归透着奇诡是毋庸置疑的。
“这里是……怎么回事?”
仔细看来,勾阵和小怪也是一副不单单是警戒的表情。
“不知道。不过从结界里弹出来之后,清醒过来就已经在这栋破房子似乎也就只有这个了”
昌浩出了屋子。
大雨没有停下来,黑暗中只有与声回荡在黑夜里。
运用可以看穿黑夜的暗示能力,昌浩重新打量着周围。
虽然是一个小小的院落,有几间的房子并排盖着。但是因为长期的风吹日晒雨淋,几乎都已经倒塌,它们之前的模样只能靠想象。
在这个院落的对面有着一个非常大的可以称之为府邸的建筑。哪个地方也相当的破旧,依稀能辨认出它盛况时的模样。
看到那个府邸, 昌浩的心脏于不自然地跳动着。
“……那里是……”
这个感觉, 昌浩了解。
看到有死亡的地方, 胸口就会骚动于安。那是即使不看也可以感觉到恶寒。
来到昌浩身边的小怪和勾阵, 看着府邸也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还是不要太靠近那个东西的好。”
“啊啊, 真是讨厌的感觉。”
“但是……”
但是, 直觉一直在提醒他。如果有必须探查的地方的话, 就是这里。
凌寿按着自己脖子的伤口, 从嘴里不断咳出血沬。
呼噜呼噜, 呼吸中不但漏出一些恶心的声音。好不容易逃脱险境, 虽然没有受什么致命伤, 但是如果想要冶愈自己所受的伤恐怕还要花费一些气力。
凌寿眼神中闪烁着怒火。
“十二神将……那个可恶的女人……!”
哗啦一声, 凌寿把自己的身体翻转过来。
就在他身后, 毫无血色的丞按站在那里。
“失手了吗?”
从中读出嘲弄的凌寿, 狠狠地盯着丞按。但是, 怪僧却安然无恙地接受了这样的目光, 在黑暗中凝视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小小的影子。
如同项着一张假面一般, 章子眼都于眨地端坐在那里。
她到底在想着什么, 究竟在看那里, 丞按一点都不知道。虽然没有知道的必要, 只觉得她这样子好傻。
囚禁在自己思念的牢狱中, 走了一条自己不该走的道路, 正是她自己选的。
丞按体内的冲动愈发强烈。似乎马上就要迷失在自己的感情里了。
默默地瞪了丞按好一阵子, 凌寿用一种没有任何起伏的腔调说话了。
“那个孩子和他的式神, 都是我的。”
将自己受到的屈辱全数奉还, 将那个虽然脆弱但却是有些用处的魂魄收归己有。将自己一族的血接受过来, 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将其他人的天珠收归己有的话自己的力量就会恢复。虽然有可能是比不上那个孩子的, 但是总归聊胜于无。
从这个意义来说, 那个老头的会更有效果。但是, 如果攻击那个老头的话, 晶霞是不会佳视不管的。现在和晶霞对决的话, 无疑是自取灭亡。
如果可以将十二神将的灵力据为己有就好了。可以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工具。什至可以把十二神将全部杀掉, 夺取他们的力量。如果把他们当作礼物送给九尾的话, 不知会怎样。
这看起来似乎不错。反正凌寿已经把从九尾那儿得到的天珠全部用光了。如果不准备些替代品的话, 凌寿自己的生命就会有危险。
自己好不容易活到这一步, 如果因为这种小事情而被杀掉的话, 就太可惜了。
代品愈多愈好。即使是替代品, 九尾也会满足的吧。
“……啊, 丞按。”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默默地转过来。看着眼中闪烁着企图的凌寿, 他开口问道:
“有什么事情?”
“那个女孩子, 你打算怎么办?”
“跟你这个家伙没有什么关系吧。”
“是吗? 当我死了吗。我还帮过你的吧。至少让我听听。”
凌寿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靠近章子, 一副很有趣的样子观察章子毫无反应的脸。
把自己的手在僵直的眼前晃动着, 锐利的尖爪将章子的脸微微抬起来, 凌寿玩味地眯起了眼睛。
“……自己把自己封印起来了。”
在丞按不注意的下颚的背面, 凌寿用自己的利爪划了一个伤口。然后将自己的手指划伤, 将自己体内死亡之血轻轻按到了伤口上去。
“……”
章子的眼皮微微地颤动着。进入她体内的天孤之血, 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流遍全身。
凌寿似乎很满意, 放下了托着章子脸庞的利爪。
凌寿这一系列的动作, 丞按并没有注意到。他用锡杖支撑着自己, 慢慢等待着体内狂乱的冲动变得更加强烈。
“……罗刹……马上就要……”
在丞按的体内, 黑色的影子慢慢地站立了起来。
那是被封印在承载一族命运的陶瓷里的东西。
那是从大陆横渡来时, 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丢弃的, 拼命保护的东西。
那是他的祖辈封印的令人恐惧的魔物。世世相传, 绝对不要把这个魔物从里面解放出来。
而丞按却把它从这里面解放了出来。为了一雪全族的仇恨。
他喘着粗气, 凄惨地笑着。
“……等一下, 藤原。将我们视为蝼蚁而随意屠杀的你这家伙的阴谋, 我要把你的这个妄想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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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被带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方。
自己竟然看到了比之前更为恐怕的眼神。
但是, 没有关系。
他一定会来。
不是去找他, 而是他来到我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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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掉门上的雨滴将手放到门板上, 昌浩一口气拉开门。
嗄哒嗄哒, 门开了。虽然手感比自己想像的要湿重一让人觉得恶心, 但是当门开到可以进入的时候, 昌浩踏进了院子里。
唧唧吱吱老鼠乱叫着。似乎是对于这些贸然进来的不速之客, 表达着不满。
谨慎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满脚泥巴来到了长廊, 昌浩慢慢地往里面走着。
每往前走一步, 自己的胸口就不自然地跳动一下。胸口里面回荡着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 呼吸的声音慢慢地变粗。
空气变得愈来愈凝重。
这里已经变成一个被封闭了的空间。
“……昌浩, 你的脸色很白呀, 没有关系吧。”
和昌浩并排走的小怪突然大惊失色。昌浩咕噜一声喉头滚动了一下, 一下子抓住了走在后面的勾阵的手。
“不好意思……等一下……”
突然, 一股绯色的斗气升腾起来。原本小小的小怪, 突然变身为高大的红莲形象。在他周身滚动的暴燥斗气, 慢慢的将昌浩和勾阵包裹在一起。
昌浩吃了一惊。
“红莲……?”
“这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因为你有着强大的力量, 所以只会觉得有些不舒服。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话, 应该早就已经迷失了。”
“这并不是什么像怨念一样简单的东西, 而且充满各个角落。我这样布个结界, 所有的鬼怪都进不来。”
不单单是昌浩自己的灵力, 红莲的灵力也具有灵壁的能力, 所以勾阵放下心来松一口气。因为四周沉重的空气和让人恐惧的感觉影响着神经, 会逐渐使得人们的注意力钝化。
昌浩慢慢的用视线打量四周。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是如此的激烈, 刺激地让人恐惧的感觉。但是, 总觉得在自己的脑海中的某个地方, 有个声音在诱惑着他。
那或许是自己的本能在呼唤吧。
“……是那里。”
昌浩深深地吸了口气, 再次各那个方向迈去。看到昌浩的样子, 红莲和勾阵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 叹了口气。
又是阴阳师的直觉, 是否听从他的直觉呢。如果照他们的意思的话, 恨不得快点把昌浩从这里带出去。
一步一步的, 昌浩数著自己的呼吸拼命抑制自己即将冒出来的悸动。努力著让自己冷静下来, 昌沾让自己的心境保持清澈明静, 一步一步地向前。
突然, 那个可怕的怪僧形象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昌浩瞬间明白了。这里肯定和那个男人有关系。但是自己还是必须要深入进去的。
自己的脚步每踏一步, 自己的心脏就更冷一分。从来没有过的脉动, 让自己手脚感到如此的冰冷。
与此相对, 昌浩自己的心境愈发的清明。虽然看不见, 但是自己凡感觉变得愈发的敏锐。
陪同昌浩一同穿过长廊, 来到了大厅的红莲和勾阵, 一直保持著紧张的僵直。
自己面前的一切, 都被黑暗所笼罩。在黑暗中散落著白色的东西。随著岁月的变迁, 大厅已经风化了。剩下的残骸, 也几乎快要倒塌, 都是因为风化的结果。
昌浩润了润乾裂的嘴唇, 声音已经沙哑。
“……那个黑色中的东西是……”
即使不用解释, 那是什麼东西也可以明白的。
那里有什麼东西, 凭借著月光就可以看清楚。但是, 昌浩想要知道的是更加朦胧的东西。
伴随著哐唧哐唧的声音, 昌浩蹲下身来。昌浩拿起自己身边最近的骨头。
昌浩感觉到自己身边的红莲已经皱起了眉头。红莲也注意到了。但是, 昌浩装作没有看见, 闭上了眼睛。
心脏咚咚地跳动著。体内天狐炎火忽然跳动了一下。我需要的不是这样的力量。拜托了, 不要冒出来。
“……拜托不要……”
一边小声地嘟嚷著, 昌浩的意识有些模糊。
抬头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天空, 彰子担心地自言先语著。
“昌浩, 好慢……”
临走之前明明嘱咐他说不要回来太晚, 可是现在已经是亥时了。
看著自己左腕上的玛瑙饰品, 彰子静静地叹了口气。
“没关系吧?”
在昌浩房间的书桌甘摆著丸玉的碎片。彰子暗自想那是不是昌浩的护身符呀。
彰子所带的玛瑙也是护身符, 但是在这个石头里面残留的灵力很惊人。
那是比昌浩制作的符纸更要厉害的东西。
明明是很厉害的丸玉, 却碎成这个样子。
没有人能够救他, 或许是因为昌浩体内所蕴藏的灵力应该超过玉石的力量。彰子是这样想的。
据说, 安倍晴明是妖狐的孩子。彰子从小一直听著这样的传闻。但是, 偶尔几次相见, 发现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虽然有些仙仙欲飘的样子, 但是对於彰子还是很温和的。
如果把昌浩作为目标, 老人时常作弄他。但是, 他看自己孙子的眼神真的很温柔, 充满了宠爱。从中可以了解老人是多麼的爱护他的孙子。
叹了口气, 彰子向昌浩房间走去。
晚饭时间已经过了。在得到昌吉和露树的允许後, 每天都是等到很晚的时候才准备晚饭。
晴明的膳食在彰子的手中。即使是晚饭, 也只不过是接近於米汤的粥。彰子很清楚地记得当时在大家”不吃饭的话就好不了”的劝说下, 晴明被十二神将包围著勉勉强强吞嚥的场景。
推开房门, 低身点亮了灯。天一和朱雀照顾著晴明, 守护在走廊。
“……他回来的话, 就准备些糯米汤饭就好了吧。”
想著回来的昌浩肯定饥肠辘辘, 彰子再次轻轻了口气。
似乎有著奇妙的预感。
自己的耐心慌乱不已。觉得似乎发生什麼事情。
彰子无助的环顾了一下四周, 目光落到了桌上的六壬式盘和星图。
据说自己的命运已经偏离了之前的轨迹。而且据说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妹章子的命运轨迹也发生了改变。
这麼说, 之後的星宿会怎麼移动, 还没有占卜过。
下次就让昌浩帮我占卜一下好了。
但是, 之前曾经提到过, 当时小怪的话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啊——让昌浩占卜的话, 也可以, 但是, 怎麼说呢?”
当时也在附近的六合和勾阵, 两个人的回答也有些吱吱唔唔。
“……为什麼?”
一旦自己有疑问的话, 疑团就会愈来愈大。
在自己沉思了很久之後, 彰子向著门口的两个人问道。
“那个, 有个问题问一下可以吗?”
(你有什麼事情吗?)
面对著应答自己的天一, 彰子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个事情, 你们知道是什麼一回事吗?”
(那个是……)
天一很少见地对於回答一个问题闪烁其词。以前天一对了解的事情, 都会马上回答, 如果不知道的话, 就会大方地道歉说不知道。
这很奇怪, 这是怎麼一回事呢。
彰子的疑团愈来愈大。
相比沉默的天一,朱雀回答了彰子的疑问。
“如果占卜对象和占卜者过于牵挂的话,占卜的结果就不会很准。或许是因为如此吧。”
彰子眨了眨眼。
果然是这样。昌浩和彰子约定会帮助她保护她。保护她所以会和他有牵连,所以小怪才这么说的。
“……就是因为保护我的缘故吗……”
有牵连应该是有很多种的。
自言自语着,突然,彰子蹲了下来。本来是没有外人看到,但是,总觉得很不好意思双颊发烧。
即使说是彰子和昌浩命运重叠,如果一直这样的话就好了。就这样,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轻轻地胡乱拍了拍脸颊,彰子做了做深呼吸。
突然,和预感类似的感情撞击着自己的胸口。
“……”
彰子向来不怎么相信自己的知觉。因为她知道,如果相信的话,也应该相信值得信赖的阴阳师的直觉。
所以,此时他才敢于之么无视自己的预感。
但是。
之后想起这件事情,那个是不是就是指的这件事情呢?彰子把自己的脸埋在了手中。
第八章
好恐怖。
让人不自主地心生恐怖。
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夜幕中,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恶灵,昌浩呆呆的思考着。
啊啊,肯定是这个东西。
这肯定是祖父说的吃人的罗刹妖物。
※ ※ ※ ※ ※
心脏跳动着。噗嗵噗嗵地,伴随着疼痛的强烈的心跳。很多人都死在了这里。似乎没有什么抵抗,单方面地受到了屠杀。
即使抵抗逃脱的人,他们也清楚会被那些追踪而来的魔掌抓住。
所以呢,没有人抵抗。
倒不如选择平静的接受杀戮。
这都仅仅是为了全族中最重要的一个孩子。
纹丝不动的昌浩,就像断线的木偶一样突然瘫倒在地上。
“昌浩!”
红脸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扶着昌浩,昌浩颤抖着身体睁开眼睛。眼睛的焦点散乱。看来情况不太妙。
“昌浩,怎么了……醒过来,昌浩——不要晕过去!”
锐利的叫喊,使得昌浩从与死灵的纠缠中醒了过来。
“……”
喘着粗气,昌浩慢慢地站起身来。
“没有关系吧?”
昌浩点了点头,算是对跪在另一侧的勾阵的回答。昌浩用手扶着额头,说道:
“……心里只是有些混乱。啊,那个,兼家是谁呀?”
“兼家?”
面对讶异的红莲,昌浩接着说道。
“他是藤原家的人。我也不是很清楚。想来是古人吧。”
用手指抚摸着嘴角,红莲回忆着。
“藤原……兼家,那个兼家吗?”
“他是谁?”
“是道长的父亲。他在你懂事之前已经死了,所以你不知道是当然的。”
昌浩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是这样子呀。
环顾着大厅,昌浩痛苦的将脸偏响了一侧。
“这么说有怨念也在情理之中……”
看这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事情的昌浩,看不出来什么头绪的勾阵举起了一只手来。
“给我说说吧。这里是那里?”
就是这里。
昌浩本想要斟酌一下词句,不过还是放弃,闭了一下眼睛之后作出了回答。
“……这是那个渡海过来的小小部族被藤原兼家的刺客全部杀戮掉的地方。”
那一族是从大陆渡海过来的部族,流传者和阴阳道不同的咒术。
藤原道长的父亲兼家和他的亲哥哥兼道一起掌管着王朝的朝政。
兼家一直憎恨着自己的哥哥。很想早些推倒自己的哥哥。
兼家兄弟都害怕人们对他们的怨恨。都希望踢掉别人而自己出人头地。这样的斗争动摇了朝政的根基,他们兄弟二人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遇到这样的厄运,所以就拼命的招募有能力的术者来躲避厄运。
东渡来的这个族人就是不为人们所知的兼家所拥有的术者。
操纵着这个国家没有的秘术的族人,只要出手的话,无论是谁都毫无意外的将敌人打落马下。
他们渴望着崇高的地位。也渴望权力,渴望着金银财宝。他们为了这些自认为最重要的东西,不惜任何代价。
而且,他们虽然是术者,但也不过是兼家手中的棋子。
他们不会想到居上位者只不过是在玩弄他们这些人而已。这些事情他们从来不会注意到。
他们只是上位者手中的棋子。如同渺小的蝼蚁,一旦不再被需要,就会被无情的抛弃。
“……他们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等到雨势变小之后,昌浩等人把那个破败的村落抛到自己的身后。此处虽然距离王都并不远,但是因为身在深山,所以很少有人来到这个地方。他们是鼓起勇气才会隐居在这个地方的吧,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那个不足的人除了带来不为人知的咒术,还有让人更恐怖的东西。
“接受兼家的庇护,作为回报,把兼家的仇家给消灭。反复如此。他们对此已经很是谙熟了。”
原本他们这一部族并没有那么强大。但是咒术的力量却是空前的强大。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部族的族人将一个潜进这个国家的恐怖的东西封印住了。
“封印,附咒……借助这样的力量,可以操纵咒术。原本是妖怪的力量,所以是人力远远不能企及的强大力量。”
那是一个事食人的怪物。
“罗刹,部族的所有人都这么称呼那个妖魔。”
即使是妖魔,如果好好利用的话,也会福及全族人的。整个部族的人代代相传谨慎的守护着这个妖魔。每一代的直系族人都要继承这个任务。
并排走在昌浩身边的小怪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直系?”
常昊突然说话停顿了一下,满眼苦涩。
“……听说似乎是凭借口耳相传,代代继承罗刹的血统。”
这是继成了妖魔血液的一个部族。
小怪睁开夕阳般通红的眼睛,低低的嘟嚷着。怪不得那个家伙称呼自己是妖魔。
一直在回忆着过去的往事,脑子乱乱的,觉得自己的思路已经有些秀逗了。
常昊似乎抱着很深的东西,敲了敲自己的胸口,努力的伸了伸懒腰。
”某个时候,这个部族,咒杀失败了.”
严格来说,其实并没有失败.只把过是比兼家所预想的时机晚了一些而已.
仅仅是这样一来的一个小小的延误,使得兼家的期待彻底落空.
对于兼家,没哟利用留住如此没用的棋子.就这样一来,整个家族被兼家给灭族了.
从结构上来看,整个事情也只哟这样.
所有的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这些动是昌浩的推测而已.
但是,那里确实哟人类的存在.在心脏停止跳动的瞬间,流出来的文人的鲜血,和那没有力气的求助的呻咛.
他们是尽权利才存活下来的部族的末代后裔,他们必须接受这样的命运.
----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在咽气的瞬间,哪个小小的少年还拼命地站在自己妹妹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当作她的盾牌,不让她看到那些恐怖的场景.
单但是为了守护一个人,虽然受了致命的伤势,那个老人似乎还是很珍惜的想用身体盖着那个古箱子,不甘心的去世了.
给予他们全族力量的妖魔,接受了全族的性命,作为回报,这个妖魔必须要保护一个孩子.
哪个孩子却一无所知.为了让那个孩子毫无负担地生活,全族的族人都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那个孩子就是丞按"
那并不是他的真名.只不过是从弟弟妹妹的名字中各取一个字而已.这是为了不忘记全族的仇恨,这个孩子决定放弃自己的名字.
对着抱着弟弟妹妹骸骨的他,低低诉说着话语的就是那个妖魔.
被全族族人的尸骸包围着,守卫漂浮着血腥,被悲伤和愤怒麻痹的心灵,刻上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哎,或许留在内心中比较好.
被封印在陶翁里面的是无数的罗刹.那些吃人的妖魔.虽然他们族人祭祀着这些妖魔,但是内心也有着恐惧.被封印着的罗刹们,彼此争斗,互相吞噬,最终变成了一个最大的妖魔.
前方的都城已经隐约可见,昌浩暗暗地咬着嘴唇.
"没有时间了.丞按正赶了过去."
他的企图是去消灭有着灭族之恨的藤愿兼家的后代.继承了兼家的地位,成为一族之长的是现在是道长.
所以,丞按决定阻击中宫.
兼家想要的东西,道长也想要.有这相同野心的家伙,想要实现这些野心的家伙,都会受到丞按的报复.
到现在为止,无论丞按发动怎样的攻击,藤原单单靠一个阴阳师就守护了自己的安全.
但是,本是丞按行动最大阻碍的安倍晴明,现在正徘徊在死亡的边缘.而作为晴明继承者的昌浩还不成熟,现在还是有隙可寻.
现在作为丞按的帮凶,进宫侍驾的中宫也已经回到娘家了.如果是在深宫大内的话,丞按不太好出售,但是在土御门的话就不太一样的.
中宫在土御门殿的期间,就已经被种下了灭亡皇族的种子。
因此,丞按要做什么,昌浩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是过于残忍的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同归于尽的手法。
因为过于的恐怖和凄惨,胃里的东西会反出来,可是昌浩又努力的咽了回去。
“昌浩,不要紧吧?”
向着担心的小怪默默的点了点头,昌浩又摇了一下头。仍旧是血气上涌,根本没有工夫顾虑到这个。
胸口的心脏不自然的跳动着。而且,作为呼应,天狐之炎越发的跳动不安。
被惨遭灭族的时候,丞按刚好和昌浩同样的年纪。
自己不由得会想。
如果自己当时处于相同的境遇的话,自己会怎样做呢。如果自己全族的人只是因为当权者的一个命令而惨遭灭族的话,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办。
自己现在的力量,有着十二神将的扶助,如果自己可以下命令的话,自己会怎么做呢。
昌浩一路上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这些事情,无法阻止自己身体的颤动。
“我找丞按,如果不阻止他的话……!”
丞按应该时刻饱受仇恨的蚕食。现在或许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吧。
即使拼尽自己的性命,做好完美的布局的话,丞按的企图就会实现了。
跑向都城的昌浩,突然停下脚步,结起了手印。
“昌浩?”
“我要查明一下那个家伙的栖身之所。”
并不是说丞按。而是在搜寻罗刹的气息。为什么呢。
“丞按虽然是人类,但是一旦吃了罗刹的话,就会得到罗刹的力量。”
这种秘术在大陆被称为“巫蛊”。
无法抑制的激烈的冲动,在转瞬间折磨着昌浩的全身。那是让人发狂的痛苦,昌浩一边保持着自己意识的清明,甚至嘴角浮现出微笑。
“马上就好了……马上……!”
激烈的呼吸着粗气,丞按突然站到了章子的面前。
即使如此,章子也没有一丝晃动,慢慢地抬头看向丞按。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看起来就像是玩偶。如果当场有其他人在的话,就会发现即使是如此端庄精致的面孔,如果没有人的意志,也没有什么魅力。
丞按用锡杖将章子的脸抬的更高一些,敞开了自己的衣服。
在这个男人的胸口浮现出了一张狰狞的怪物的脸。他呼出的气体变成黑色的雾霭。压到十二神将的魔力就是来自这个妖魔。
“……太漫长了。”
没有对象的自言自语,丞按讲手放到了罗刹的嘴边。看到了这个妖魔嘎嘎的笑着。
“你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我。即使把这个躯壳吃掉也没有关系。即使我的灵魂也没有关系。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掉吧。”
面前的章子的表情仍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默默地抬头看着丞按而已。
无情的看着这一切的凌寿突然眼皮颤动了一下。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没有意思了。”
尸蜡般惨白的嘴唇歪了歪。
此刻,昌浩和小怪就跳了进来。
“丞按!”
听到昌浩的叫喊,头也没有回,怪僧丞按一把抓起章子的头发。此时章子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晴明的孩子,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突然被问到,昌浩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间都城一角的小小府邸。已经好久没有人修葺了,所以显得非常的破旧。
昌浩是追寻着罗刹的气息来到这里的,所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背对着昌浩,丞按笑着滔滔不绝的低声说着。
“土御门殿,现在因为中宫的神秘失踪而大骚动。明明没有神秘失踪的理由。”
“是你带走得不是吗?”
昌浩怒喊着往前迈了一步。此时,丞按终于扭过头来了。
“不是的。想要走出土御门殿的这个女孩子自己。想要来这里的也是这个女孩子。”
“什么……”
“这个女孩子想要在命运之论运转起来之前回来,想要回到出生的地方。”
听到丞按意想不到的话,昌浩睁开了眼睛。
昌浩打量四周。几乎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没有留下来。家具什么的都找不到。应该挂着竹帘的地方没有任何人,而且竹帘似乎也被什么人给拿走了。坏了的板窗因为好久没有人打开过,所以铺满了灰尘。床铺也是这样。上面留着脚印。中宫的衣角沾满了灰尘墨乎乎的。
即便如此,这里确实是她出生的地方。是她生命中最为安静的一段时光。是个伤感的地方。
虽然时代久远记忆不是很清晰,但是这里是和她母亲生活,父亲经常来的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地方。充满着中宫章子回忆的地方。
至此,无视任何东西存在的章子的眼睛,看向了昌浩。
认出昌浩的章子,慢慢地睁大了眼睛,不由得展开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果然还是来了呀。”
出乎意料的明朗的声音,让昌浩觉得不太对头,吃惊的扭头看向章子。
注意到这一点的章子,笑容突然消失了。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中宫……!”
奇怪。总觉得什么地方奇怪。在那里坐着的的确地中宫。但却不是昌浩认识的中宫。
肯定什么地方出错了。
她的表情如此的悲伤。昌浩曾经见过相同的面孔。昌浩的脑中浮现出了彰子的面容。虽然长得很相似的面孔,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少女。
心噗嗵噗嗵的跳着。
章子抬头看向丞按。那个侧过来的下颚的背面,在一瞬间昌浩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伤口。
昌浩体内的“血”突然骚动起来。一种无法言喻的焦躁感郁结在胸口,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小怪!”
昌浩喊出来的时候,小怪就已经理解了他的意图。隐形中的勾阵也理解了。
而此时,一直潜伏在一旁,隐掉自己的气息,彻底让大家忽视掉自己存在的凌寿突然动了起来。
(昌浩)
勾阵的提醒几乎要穿破昌浩的耳膜。昌浩反射性地侧过身子,险险地躲过了擦耳而过的利爪。
凌寿啧啧地匝舌不已。
“运气真糟糕……!”
本来可以在刚才将昌浩一击必杀的。就在刚才那个丞按和章子将大家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的时刻。但是十二神将中那个可恶的女人看穿了自己的阴谋,导致功亏一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连着两次。
“切!”
凌寿不断地提升着自己的妖力。在天狐妄图逃起的时候,勾阵就跳了出来。
“想要逃跑吗?”
一瞬间,天狐的妖力迸发了出来。剧烈的妖力波动压倒了在场所有的人。
双手交叉目光闪烁的勾阵听到了章子的哀号,不由得斥责自己。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普通人。
如果就这样子任由凌寿的妖力爆发的话,章子就会有生命危险。看起来有转移战场的必要。
“腾蛇,之后就拜托给你了。”
还没有过听到小怪的回答,勾阵已经彻底将自己的灵力释放了出来。
右手挥舞着笔架叉,凭空劈出了一个空间出来。
昌浩感觉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一股来自别的世界的狂风吹了进来。无论是昌浩还是丞按,都没有过经历过这样奇妙的灵压。
这股龙卷风,将天狐凌寿包裹了进来。一副很玩味的样子,看着勾阵的动作,凌寿没有过任何反抗就被勾阵劈开空间的缺口吞没了。
“勾!”
小怪叫喊起来。这时狂风已经包裹了所有人。勾阵紧随着凌寿进入打开空间的缺口。
更加强烈的狂风肆虐着。无论是谁,都无法在这样的狂风中一动不动。
从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站稳脚跟的丞按。
“姑娘,吃下去有好处……”
抓住章子的下颚强硬地扭开章子的嘴巴,丞按大叫着。
“罗刹,这是你新的宿主呀——!”
男人胸口妖魔头像,紧紧地盯着章子满眼放光。
从丞按体内爬出来的妖魔,慢慢地伸出手来抓住了章子纤细的肩膀,就这样爬满了章子僵直的身体,直到消失不见。
昌浩动也动不了。
章子还是被吞没了。被丞按的怨念,被章子的狂乱。
胸中郁结无数的死亡,肩膀僵硬,昌浩中了那个男人的咒术,动弹不了。在昌浩胸中的天狐炎火摇摆不定,脑中出现的那个光辉,那个冰冷,冰冻住了昌浩的双脚。
丞按敲响手中的锡杖。回音充斥着耳膜,就在大家用手堵耳朵的一瞬间,他就已经飞身进入异空间的缺口。
狂风突然停止了。狂风是从异空间的缺口出来的,缺口消失了,所以暴风停止也是理所当然的。
看着茫然的坐在地上的昌浩,小怪毫不掩饰自己的焦躁,露出了自己的利牙。
“坐好了!”
“……刚才的……是……”
小怪眯起眼睛低低的自言自语着。
“那个傻瓜,竟然强行将天狐带进了我们的异界里去了。”
“哎?”
所谓的异界就是和人界完全隔离的其他的空间。虽然十二神将可以自由来往于人界和异界,但是也并非是一个可以轻易进去的地方。
小怪的声调变得焦躁起来了。
“不但是凌寿而且丞按也进去了。可是那里并不是一个人类可以呆的地方。”
话虽如此,但是已经吸收了罗刹能量的丞按已经算不是人类了,而且它可以变化成妖魔。
昌浩已经彻底了解了。世上不应该有可以将十二神将彻底封印的人类。那时妖魔的所作所为……
摇了摇头,小怪气得咬牙切齿。
“总之先救救中宫,她似乎不能动了。宫里说神秘失踪什么的,那由谁来送他回去呢。”
昌浩嘶哑着嗓子向着瞥了一眼躺在地上不能动的章子的小怪说道。
“但是,罗刹那个妖魔还在她的身体里……”
覆盖了章子全身之后就看不见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消失。躺在地上的章子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阴沉。释放出来的强大妖气,倒映在昌浩的眼中
。
小怪瞄着章子的样子,开口说到。
“确实如此,但是妖魔并没有完全占领章子的身体。如果现在用你的灵力给她净化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啊,是吗?”
被小怪提醒之后才注意到这个事情。看着已经六神无主的昌浩,小怪抬头望天叹了口气。
“啊呀——晴明的孙子,你要振作起来呀。”
“不要叫我晴明的孙子!”
条件反射的怒喝回去之后,昌浩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振作一下。
昌浩走到中宫的身边,跪下把她抱了起来。
“中宫,一定要振作呀。”
章子没有焦点眼睛彷徨无主了好久。一会儿,等她看清了昌浩的样子,章子用惊人的力气紧紧地抓住昌浩的手腕。
“中宫……?”
“你有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
他眼眸散发着一样的光芒。
“你说你会守护我的……说……守护……我的。”
突然章子剧烈的颤抖起来,眼睛睁得前所未有的大。
接着,她爆发出不**声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九章
寂寞的大地。
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凌寿发出阵阵感叹。
“哎……竟然有这样的地方呀。”
他用尽妖力向着前面飞行,可是怎么也飞不到头,看来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随意挠了挠自然垂下的刘海,凌寿眯起眼睛。
“……真不舒服呀,感觉真相像。”
这和天狐生活的地方非常相似,凌寿有些受不了地喘着气。
震荡着锡杖,丞按将勾阵发动的攻击在瞬间躲避掉了。
“你这个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一边躲避着攻击一边叫喊着的勾阵,丞按将锡杖的尖端对这勾阵说道。
“因为感觉很有意思所以追过来看看。”
这里有那只天狐。丞按已经下定决心在自己死之前,一定要先把那个总是碍事捣乱的狐狸给杀掉。
彼此都想要对方的命,如果有机会的话,或许凌寿就会把丞按的命玩弄在手中了。
勾阵用左手拿着的笔架叉托起砸下来的锡杖。丞按的魔力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正常人类。
这就是罗刹的力量。
勾阵飞身退后,重新拿好笔架叉.
自己的对手是人类.
最终,如果勾阵攻击了丞按而杀了他的话,就会触犯十二神将的道德底线.
勾阵的脑海里闪过了腾蛇的身影.已经三度犯戒的腾蛇,身上背负了怎样的重责.
丞按逐渐的弱了下来.他的身体已经被罗刹的力量吞噬的差不多了.
妖魔已经转移到了章子的身上.它会在章子的身体里狂躁,从里面将章子吞噬掉,甚至心脏和灵魂也会一个不留.而且,不久就会和章子同化.
虽然从外表看没有一点变化.
丞按扑哧扑哧的笑声回荡在空中.
这是自己布好的棋局.
他自己的身体碎片也快要消失了,这个身体腐朽的只剩下怨念.
下令屠杀自己族人的那个家伙早就已经死了.虽说如此,但是心中的憎恨没能消失.时间越长,心中的怨念就越深,最终变成了罗刹.
”无能的十二神将呀,要不要让我告诉你我都做了什么?”
拿着笔架叉做好了准备,勾阵紧紧地盯着丞按.看着眼前着个一副僵尸面孔的男人,勾阵一阵嗤笑.
昌浩和小怪都注意到了一直悲鸣号叫的章子的异变.
侵入到体内的妖魔或许已经开始发狂了.但是,同样是妖魔
宿主得丞按却没有想到那会是如此巨大的痛苦。
“帮……帮……我。”
喘息着哀求着的章子一刻都没有放开昌浩的手腕。过于大力的力气,让昌浩感觉到了不祥的颤抖。
从刚开始自己的胸口里就有着悸动。那是天狐的血液在共鸣。
扑通扑通的悸动着,力道慢慢的变强,在昌浩的体内跳跃着。
全身如同针扎火烧一般。昌浩裸露的手腕,被章子紧紧地抓着,一直扎进了肉里。
“拜托……拜……帮帮……!”
乱糟糟地,自己的血液也开始骚动不安起来。章子体内的妖魔有着非同一般的怨念。
突然,章子那张失魂落魄的灰色的脸突然改变了表情,刚才还一直哀号的声音也变成了低低的令人恐怖的低吼。
“……疼”
“为什么?”
“我们做了什么呀。”
“别杀我。”
“那个仇恨。”
“杀掉他。”
“藤原的命。”
“所有的都要毁灭。”
“杀掉。”
“杀掉……”
好几个声音同时从章子的嘴里迸发了出来。这些充满着阴暗怨念的话语不断地说了出来。
一直一个人在说话,这一次,章子自己的声音显露出难离忍受的痛苦。
一副茫然表情看着这一切的小怪,慢慢地瞥了一眼昌浩。
“……这是什么,这个。”
一边试图将自己手上的章子的手指掰开,昌浩一边回答道。
“丞按所施展的法术,是巫蛊中最恶毒的起尸鬼法。”
“起尸鬼……?”
昌浩紧紧地咬着嘴唇。
“将自相残杀的罗刹放在自己的体内,和罗刹一起共同以死灵为食,最终成长为可怕的妖魔——丞按那个家伙,将自己所有族人的灵魂都当作巫蛊的材料了……”
听到这里,就连小怪也无言以对了。
“什……么……!?”
将丞按说的话冷静的理解之后,那个内容是过于的凄惨和恶心。
丞按将罗刹吞进体内不单单是为了得到罗刹的力量,也是为了成为巫蛊的容器。因为人类不能吞噬过多的灵魂,所以有必要让自己化身为妖魔。
将一族人的灵魂吞进体内,成为了起尸鬼的材料。互相抢食,是为了使得怨念更加的强硬,更加的狂暴,更加的纯粹。
所以最终形成的是纯度最高的怨念。这样的罗刹就成为了丞按报复的工具。
勾阵发动自己所有的理性,保持自己的冷静,她短短地呼了口气。
“……邪门歪道……!”
“随你怎么说。”
嘎嘎笑着,丞按出现了罗刹的魔像。
“当我为了报仇吞掉妖魔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舍弃人间路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勾阵的笔架叉闪烁着冷冷的光芒。浑身升腾起毫不掩饰的斗气。
“把你这家伙当**,真是大错特错。我们十二神将对于妖魔鬼怪的追讨从来不遗余力。”
面对这勾阵的威胁,丞按化成的妖魔一直在笑。
“……那个姑娘不可能产生正常的孩子了。”
“什么……!?”
“生产下来的会是带有死灵怨念的怪物。会生产好几个的。而且以她为食的罗刹的妖气会吞噬掉他身体和灵魂。”
宠幸这个女孩的天皇也会一样。这个国家会在什么时候从鼎盛时期崩溃下来。
这个偷偷地将丞按的族人像捻死蝼蚁一样杀掉的那个男人的国家。
要灭了这样的国家。
我们这一族的族人从来没有其它什么期望。只不过是希望安静的,和平的过日子就好了。
“污秽的女人将要产下污秽的生命。能够看到这一天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嘎嘎的笑着,丞按挥舞着自己的锡杖。
“活着,或许安倍晴明可以救的了中宫吧。”
拨回落下来的锡杖,勾阵怒喊着。
“如果这样的话,你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存在着破绽!因为我们会夺得天狐天珠,救回安倍晴明。看来你说的话要落空了。”
晴明还活着。他不会死掉的。他对生命还有留恋,按照天命,他的大限还早着呢。
勾阵从晴明那里听来的这些话。如果是晴明说的话,那么他寿命的事情就是真的。而且为了实现晴明的预言,十二神将们会拼尽全力来保护他.
高淤所说的未确定下来的星宿轨迹有可能说的是“章子”的命运。昌浩和十二神将一直在守护着她,只要章子的命运发生变化的话,星宿轨迹就会发生变化显示出来。
“一派胡言。真是愚蠢浅薄的神将呀!你简直是痴人说梦。因为——”
丞按嗤之以鼻。他的眼睛盯着勾阵的背后。
看着利器逼近眼前的丞按,双眼只顾盯着勾阵的身后看。
丞按的眼眸倒映出勾阵身后的情景。
潜踪隐迹的凌寿在勾阵的身后悄无声息地伸出了锐利的尖爪。
注意到了丞按眼中倒影的勾阵在一瞬间行动有些迟钝。在她
的耳边回荡着丞按平稳的声音。
“——因为你要死在这里了。”
沉重的打击贯穿了勾阵的后背。
勾阵黑色的双眸结了一层寒冰。披散在肩头的黑发凌乱不堪,微微张开的嘴唇冒出鲜血和零乱的气息声。
“……啊……!”
新的攻击又接踵而至。第二爪从勾阵的左锁骨的下面冒了出来。
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十二神将并非是不死之身。
如果受致命伤的话也会死去的。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而且神将的灵魂会在这个异世界的什么地方借助人类的想像重生。
※ ※ ※ ※ ※
在已经深更半夜的安倍府邸。等待昌浩归来的彰子不由得走到了书桌的旁边。
守护在一旁的天一,用手捂着嘴角犯困的样子歪着头。
“……回到屋子里的话比较好吧……”
回头看了看朱雀,天一轻轻地摇了摇头。
“算了,既然她想在这里等,就这样子比较好吧。”
“但是如果感冒的话就不得了。”
天一无声地小心地将昌浩的衣服披到了彰子的肩上。
躺着休息一下真的很不错,但是,这样的话,彰子就有些有失典雅。而且如果当昌浩回来发现彰子躺在自己的屋子里的话,会让昌浩不知所措的。
很容易就会想到昌浩呆立当场的样子,所以天一静静地笑了起来。
当天一想着是否要给烛台加油的时候,突然某种东西从内心涌了上来。
自己的左胸突然感到激烈的疼痛。
天一惊讶地愣在了当场。在他旁边的朱雀也一样。
不单单是他们两个人,守护在晴明身旁的白虎,玄武和天后
也惊讶得忘记了呼吸。
停留在异世界的青龙和太阴,似乎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冲击,
使得自己的灵力暴走。
用自已的眼角看到哆嗦着抱着自己肩膀的太阴的样子,青龙
马上奔回到了晴明的身边。
原木沉睡的晴明在青龙现身的同时也睁开了眼睛。
“不会是……!”
突然,老人说不出话来了。
这次承受的打击最强烈。
感到痛苦是之后的事情了。
不能呼吸,同时自己的胸口传来阵阵灼热的感觉。当意识到那些从自己嘴里面流出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勾阵腿发软跪了下来。
自己所有的重量都被贯穿在自己胸口的利爪支撑着。承受着重量的伤口愈发地扩大。连苦痛的呻吟都发不出来了。
“……”
她转动着眼睛,不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贯穿勾阵身体的凌寿的利爪又扎进了丞按的喉咙和胸膛。
“……啊……”
伴随着嘶哑的女声,又响起了男人的呻吟。
“……凌……寿……”
随着暗哑的声音,从丞按的伤口中喷射出来变色的黑血。
丞按即使如此也一副不屑的样子。
第二次攻击的利爪不单刺穿了神将的身体而且也扎进了自己的心脏。丞按毫无感情地看着这一切。
彼此觊觎角力。但似乎还是凌寿快了一步。仅此而已。
拼尽自己最后的气力,承按用自己的锡杖打碎了凌寿的利爪。
利爪的碎片纷纷掉落,而从胸口往下都被鲜血染红的神将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来。
在被扔出来的勾阵的手指上,即使到了最后时刻也紧紧抓着自己的东西不放手。可惜自己作为神将的性命。
丞按看着凌寿。
凌寿看着倒下来的勾阵,最终还是忍不住一把抓住勾阵的头发拉到自己面前。
勾阵喘息着,微微睁着眼睛。
看到了天狐如同尸蜡一样的歪歪的嘴唇。
“……嗯……”
勾阵呼吸的同时,血雾滴落了下来。自己喉头的深处有股铁锈的味道,感到声带阵阵灼热。
即便如此,看到勾阵不服输的眼神,凌寿开口说道。
“让我告诉你些有趣的事情好了。”
当他用尖细的嗓音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生命之灯已经燃烧殆尽的怪僧终于无声地倒了下来。
就这个样子,丞按的尸骸变成了灰土,像沙子一样完全地消失了。
※ ※ ※ ※ ※
“好吧。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就把天珠给你也无所谓。”
低头看着勾阵的样子,凌寿嗤嗤地笑着说道。
“反正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时候,凌寿已经彻底对勾阵失去了兴趣,很不高兴地向四周打量着。
“话又说回来,怎么才能回到人界呢?”
强行把自己拉进来的对手已经奄奄一息了。即使让勾阵带领自己出去也没有那个气力了。
“糟了,我应该先问清楚怎么出去之后,再把她刺死的嘛。”
为了泄愤,凌寿将自己**勾阵胸口的利爪抽出来,将勾阵的右手钉在了地上。而另一个扎进手腕的利爪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也让我受伤了,所以这些小伤算是你的报应了。”
摸着自己的喉咙,扔下这些话就返身离开了。
等感觉不到天狐的气息之后,勾阵才拼命地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于二神将出生的地方,也是他们长期居住过的地方。如果没有人往返于人界的话,就不可能打开通往人界的道路。
这个世界里面他们经常呆在天空中。太裳应该呆在天空的旁边。现在的话,青龙和太阴也应该在的。
她祈祷着他们一定不要遇见凌寿,一边拼命地扒着身下的地面。
如果不告诉他们的话。那个狐狸所说的话。
章子的体内也埋藏下了天狐的沮咒。这会使得同样在她体内的罗刹发狂。而且,即使消灭了罗刹,只要诅咒还在,那个女孩子还是污秽的,受到诅咒的。
如果就这样回到皇宫的话,不单单是罗刹的力量,还有妖狐的力量,势必会给天皇造成威胁。
必须要告诉给他。
凌寿说了。要想让章子完全恢复原状,就必须用天狐的性命来中和天狐的诅咒。
如果同是天狐的话,只需一眼就可以打破这个诅咒。但是晶霞是不会救章子的。
因此如果要想消除沮咒的话,必须要用到天珠。
——这是为了保险。
必须救助他们两个人。但是,即使打倒了凌寿,得到了天珠,也只能救一个人而已。
“……嗯……”
在勾阵的脑海里浮现出晴明的形象。
必须救的人是你。但是,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他会怎么做不用问,勾阵也知道。
勾阵咬着自己的嘴唇。
“……睛……明……”
如果不知道救助章子的方法的话,他们两个人都会眼睁睁地死掉。
必须告诉给他。
晴明,晴明。必须要告诉给他。
而且我还和你有约定。我要守护着昌浩。
不单单是你,我还要守护你的继承者。
这是主人的命令。自己都还没有实现。
“……唔……
十二神将如果死去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的命令,以及所有,都会消失得一丝不剩。
必须要告诉给他。
至少,告诉给一个人。
在自己慢慢模糊的视线中,勾阵似乎看到一个高高的身躯。
必须要告诉给他。
“……腾蛇……”
至少,要告诉给你——
※ ※ ※ ※ ※
突然的震动,强烈恐怖得让人惊讶,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小怪,怎么了……?”
看着突然身体僵硬的小怪的样子,昌浩问道。
但是小怪没有给出回答。
刚才感觉到的那个冲击。
而且,隐隐约约听到的呼喊。是谁呢。
瞬间的事情,让小怪吃惊得睁大了眼睛。小怪茫然的小声嘟哝着。
“……勾……!?”
安倍晴明在玄武和白虎的搀扶下,拼命地站了起来。
“晴明,太胡来了这样……!”
默默地看着责备自己的神将们,睛明低低地呻吟着。
“向着天空的那个方向呼喊……”
“但是……”
阻止了反射性要开口的玄武的发言,晴明嘶哑着命令着。
“赶快……!”
之后,睛明捂着胸口倒了下来。
“晴明——!”
※ ※ ※ ※ ※
痛苦。
痛苦。
为什么要必须这么受苦。
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不过是想见那个人而已。靠近他挨着他。
那里的人即使不是她也应该可以的吧。因为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必须是她呢。
第十章
此时离上朝尚有一段时间,突然一阵急促敲门声惊醒了安倍成亲,他颇为不悦地打开门。
“真是的,到底有什么事啊。” 这时雨声已渐渐停歇,也许连日来的阴霾就要散去,露出久违的晴空。
对于历部的工作。他仅限于是制作历法,而这些关于天气等的细枝末节,他也不过只是认为这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份而去随便想想罢了。
迅速地浏览了一遍使者送来的文书,成亲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他沉默了半晌后,便自府中出来,迎着拂晓的天光,径直向土御门殿的方向去了。
文书上说,有人莫名失踪。下落不明。 到底会是怎么回事呢,就在宫女的眼前,中宫皇后竟然凭空消失了。
就在土御门殿的南庭,仓促地设了一处祭坛。此时这里正聚集了数十名装束整齐的阴阳师。
原来,这是左大臣在得知了此事后,顿时吓得面无人色,火速召集了朝中所有的阴阳师来此待命。
安倍成亲一面正襟危坐,然后悄然四下张望,发现竟都是贺茂氏与以叔父为首的安倍氏这两大家族的族人。
安倍氏与贺茂氏,成亲想,这两个家族的成员能齐聚一堂的机会可实属罕见。他这样想着竟不由自主的佩服起来。
不愧为当朝第一贵族的中宫之父啊,想必这次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吧。
“看这个样子,该不会是调集了寺院与神社所有的人员了吧?” 他随口嘟哝着。却不知,事实果真正如他所料。
祷告皇后平安归来的法事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从天将拂晓直到暮色低垂,一直不曾有间断。
那焚起的护摩仪式火焰翻涌粉,如同灼烧着整个天穹。却未曾见到有任何成效。
“若是让高野或比壑他们先找了中宫的话,那我们阴阳寮可真是要颜而扫地了。”
成亲蹑手蹑脚地溜出来后,长长地吁了口气。蓦地。他瞪大了眼睛,四下张望。 他分明感到了十二神将的气息,近在咫尺,而且不只有一个。
很快。
他便看到了令他精神紧绷起来的罪魁祸首,一个缠绕着夜色灵布的高大身影。
在十二神将中,似乎只有六合在成亲面前现身,所以尽管其它的神将也在附近,但他却只能见到六合的身形。
这位茶褐色头发的神将,正一言不发地进行护摩仪式。
祭坛的前端,护摩之焰赤烈地燃着,而在那里,竟是一处水波翻涌的湖池。
成亲又飞快地回到了原处,与刚刚溜出来一样悄然敏捷。
他并不明自十二神将到底在做些什么。
于是悄悄地望向父亲吉昌,却发现父亲也仿佛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但似乎也察觉到了十二神将的气息,表情渐渐露出一丝僵硬。
而站在一旁的伯父吉平,神情竟与父亲如出一辙。
“这个时候,天文生是不用被召集来的,真是羡慕啊。”成亲默默地想。
当然,还有直丁也是。
成亲忽然想起了两个弟弟的面孔,不禁撇起了嘴,然后感觉到,风向变了。
原本自南方徐徐吹来的微风,蓦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那护摩之焰瞬时间火舌吐吞翻飞,竟与方才的气势不可同日而语。
成亲暗自揣测,这大概又是白虎与朱雀的功劳了。
继而,满天的乌云竟豁然开裂,生生一分为二。
阴阳寮的人员顿时聒噪骚动起来,一个个惊惶失措,他们认为这正是不祥的征兆,是预示着灾祸即将到来。
只有安倍氏家族的三人不为所动,仍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护摩。
而六合的视线正示意着,如今眼前所见到的,便是那“中宫神隐”事件的再现。
那火焰本被风疾吹至高空,如一幅广阔的幕帷笼住天地,却又在眨眼之间,如花般迅速萎缩直至消然。
而不知在什么时候,池塘与护摩坛之间竟多了一位娇怯怯少女的背影。
“那是……” 有人这样嘶哑地问道。
一直注视着这里的宫女,这时忽然急急地跑了过来,口中一边叫着。
“中宫!” “太好了,中宫回来了。” “快,快把衣服拿过来。” 帝王之妻,中宫之后,是不能于人前露出姿容的。
宫女们先用自己的身体遮住了中宫,然后又为她披上了宫服。
这位可怜的中宫,便在她们的环绕下被引送至寝宫。 “中宫平安归来,真是谢天谢地。”
宫女们一边用袖子将面容掩住,一面用手托扶着中宫的手臂搀扶着她。 就在这时,中宫的左手腕一闪而过。
本是若无其事看着这一切的成亲突然脸色大变,瞠目结舌。
藏于中宫左手腕上的,竟然是它。
成亲立刻左顾右盼,却对周围的人群视而不见。他在找十二神将,却发现他们早已在中宫回来之后便悄悄地离开了此地。
回到寝宫,淋浴后的中宫,落了御帐,准备歇息。
帷帐落下后,宫女们便再也看不到帐里的光景。
但因中宫刚刚自失踪后归来,她们总是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再次发生,时常会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窥视着这里。
“……不知中宫有没有被惊吓到啊。” 宫女说着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帷帐。却听到中宫竟出乎意料的说道。
“我没事的,只是,记不得那个时候的事情了,让你们担心了。”
“中宫无事就好,今夜就请好好安歇吧。”
“嗯。”
“还有,尊上说,这件事劳烦皇上和大臣们担心,所以想在这次斋戒结束以后,是否应该入宫一趟比较好。”
中宫猛地用力闭紧了眼睛。 手用力地攥住了佩戴于左腕的玛瑙首饰,拼命掩盖着声音里的颤抖。
“……我知道了。” 玛瑙的冰冷吸收了肌肤的热度。
她双手合十,如同祈祷一般。将手置于额前。
——对不起,可我不得不这么做。 她还记得他曾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这样对她说。
所以,她一遍遍垂下头来道歉。
“……”
“公主……” 这样温怜的呼唤,令她摇了下头,似自喉咙的深处,彰子终于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呼唤。
“昌浩!”
再次陷人昏睡状态的晴明,总算病情得到好转。
玄武和自虎一直守着晴明寸步不离,只在将彰子送回去时,暂时离开了晴明。
而暂时代替白虎与玄武看护晴明的小怪,也被昌浩死乞白赖地拉走。
此时,晴明的塌前再无一人。 仿佛是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一般,一个身影立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
满头银色长发飞扬,依稀可以窥见一张少女般的容颜。
她便是天狐晶霞。
她俯身看着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老人,幽深的眸子里乍现一抹惊异。
终于,她单膝跪了下去,伸出手指靠近了晴明的额头。
小怪回来后,忽然停下了步子,并环视着室内。
“……” 它凝视着昏睡着的晴明。
那种……状若死灰的面色竟一扫而空,变得鲜活。
在小怪凝视了片刻之后,晴明干涸的嘴唇微微翕动起来。
小怪将耳朵凑到晴明的唇边,只听得几丝如喘息般的呓语。
“……” 满天的晚霞倒映在晴明瞳孔里,闪着明明灭灭的光辉。
他没有再说话。 小怪又盯着晴明看了一会儿,发现他已再度昏睡过去。
刚刚,只是呓语吗? 小怪有些纳闷地想着,坐回了晴明的枕边。一边还在碎碎念着。
“是怎么回事呢。”它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