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斌看到张永弟这么爽快的答应,松了一口气,高兴的说:“你看,我跟他们说你一定会参加的,这才是我们的好兄弟嘛,这样一来我们就有十六个了,他们最多能叫到十一二个,那样他们就惨了。哈哈,呃,星期六晚上八点,在灯光球场,你七点钟到大礼堂集合,到时候老皮他们也会来看,我们要好好教训教训标妞这两兄弟,看他们以后还敢吊不吊?”
张永弟点了点头,陈斌所说的老皮大张永弟七八岁,一米七五左右,身体强壮,也是住机关。那时老皮、老吊、老变已经帮康哥做事看矿了,张永弟也认识他们,不过很少交谈,哪里知道以后会跟他们混在一起,一起去泡妞去砍人。
其实老吊才长张永弟他们两三岁,高张永弟他们半个头,老变和张永弟同龄同高,说他们是社会青年,是因为他们小学没毕业就出来混了,显得相对成熟而已。张永弟知道陈斌他们和老皮也玩得好,打群架有老皮在震场,看起来还是有胜算的。
标妞两兄弟也是住机关,弟弟原名叫李虎,外号叫标妞,现在在初二(2)班,哥哥叫李龙,外号叫标鸡,去年刚初中毕业,现在待业在家。他俩兄弟很少和陈斌他们一起玩,而是和那些住在连队的同龄人玩。本来大家都是和平相处,就是因为一次在麻将桌上因为赌资的问题,标妞和陈斌吵了起来,如果不是别人劝阻拦开,肯定会动起手来了,他俩的恩怨也就这么结了下来。
从此后双方之间谁也看不顺谁,偶尔相互讥讽,恨也就越结越大了,但双方都没有动过手,这是因为星仔和老鸭。星仔住在绳厂,老鸭住九队。星仔、老鸭同陈斌几个和标妞两兄弟都玩得好,有他俩在中间,大家也就不好意思动手了。朋友这东西,不是说你和我好,我和他好,你和他就一定好?一般情况下,都是各交各的,各有各的群体。
张永弟好奇的问着陈斌:“怎么现在又要打起群架来,你和星仔、老鸭闹翻了吗?”
陈斌摆着手说:“没有,还很好,星仔他们主要是为了面包和老变,我们主要对付的是标妞两兄弟,到时候各打各的,如果和星仔碰到就分开喽。上星期六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在电子室里面,面包和老鸭为了抢位置吵了起来,当时只有老鸭一个人,老变上来就想打老鸭,被我拦住了,老鸭就走了。十点半的时候,老鸭、星仔和标妞两兄弟来到电子室,老鸭对面包说:‘敢不敢单挑?’面包就说:‘谁怕谁呀?’他们两个就到门口去。他们单挑,又都是熟人,我们肯定不好意思拦的啦,只好在旁边看。后来,老鸭力大,把面包压在了地上打,老变冲了上去推开了老鸭,星仔以为二打一,便冲了上去,看到老变只是扶面包而已,也就和老鸭退了回来。”
张永弟知道老变虽然是出社会了,但他还是经常和陈斌他们一起赌钱,打电子,交情还是不错。面包是去年刚转来学校的,现在上初一,父亲是农场税务所的,也住在机关,由于是和陈斌他们同年,也就打成一片了,面包和老变相对来说又玩得就比较好一些。
陈斌吞了吞口水,又接着说:“标妞看到老鸭赢了,嘴巴就翘高高的说:‘单挑又不是对手,还整天在那里嚣张来嚣张去,真是不懂丢人?’看到标妞那吊样子,我就气,我说:‘关你鸟事呀,你那么多嘴干吊?’老变接过话说:‘有本事就打群架,你们敢不敢?’老鸭说:‘干吊不敢呀,什么时候?’老变就说:‘下个星期六晚上八点,灯光球场。’星仔说:‘好,但不准带东西(武器),只能叫还在读书的,出社会的不算,不过,你老变可以上。’老变说:‘可以,我一定上,到时候有你们好看的。’我说:‘你标鸡(李龙)也可以上。’星仔说:‘那就星期六晚上八点,灯光球场,不见不散。”说完他们就走了。”
张永弟听了恍然大悟,不过也觉得可笑又可悲。可悲的是打群架理由竟然是这么简单;可笑的是打群架竟然有限制的:1、双方不能带东西(武器),只能用拳脚。2、双方参战的必须是学生,老变和标鸡例外。这样的群架方式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嘛就不知道了。这样也好,彼此之间的肉体伤害就相对来说会轻了许多。 一九九七年三月十五日,星期六晚上七点,大家都集合在了大礼堂。
大礼堂是农场干部集体开会或聚餐的地方,与干部办公楼成直线相对,相隔三百米,而灯光球场就建设在办公楼的旁边。灯光球场是露天的,四周立有围墙,围墙边缘种有草皮。正面是一个宽大的舞台,舞台下方的是两个篮球场,两个排球场,三面是三层梯级形的水泥坐,完全可以容纳三四百人。它有一大一小两门。大门长年开放,五辆摩托车可并排通过;小门与办公楼相通,仅容一人通过,大多数时间都是上锁的,农场的节日晚会或是篮球比赛都会在这举行。
张永弟一看,有十五六个人,老变和面包都在,大部分张永弟都认识,陈斌,老么,米虫,爆牙,腰果,老基……个头都差不多,基本上都是住在机关附近的。之前大家都说好了,打起来的时候,如果哪个敢后退,逃跑,打完群架后再倒回来打他,这决定还真有项羽破釜沉舟的气概。他们全都穿着皮鞋,甩着脚底,踩着水泥板噔格噔格的响,说是这样踢人踩人才痛,想得还真是周到,张永弟没有皮鞋,只好穿一双11元的假回力牌软底运动鞋。
七点半,张永弟们便浩浩荡荡的走到灯光球场,那气势真的让人热血沸腾。星仔他们早都来了,蹲在那等着。张永弟一伙走下去与他们相对,之间的距离约有十五米左右。球场的灯闸被锁住了,没开灯。不过,月亮又圆又亮,乌云堪少,彼此都看得清。老皮和老吊站在左边的看台上,右边是阿宾,去年刚初中毕业,住在大厂,长得一米七多,看来也是来帮星仔他们震场的,此时时间是七点四十五。
张永弟一伙一站好,星仔他们便站了起来,人数与张永弟们不相上下,“怎么他们也这么多人?”“他们那么高,打不打得过呀?”“那个不是四队的‘轮子’?”“那个是三队的李蛇……”“那两个这么大,怎么打?”……大家小声的嘀咕着,未打先怯,这样下去可不行,张永弟稍提高声说:“怕个吊,不就两个大一点吗,等下大的留给我。”他们看到张永弟这么自信的说,躁乱的心有些平稳下来了。其实张永弟心里也是挺紧张的,手心都在发汗,张永弟想大家可能都一样。
双方都不说话,相互盯着,谁也不想先动,张永弟感到空气越来越窒闷,心跳越来越快,虽然每个人都攥着拳头,但有几个人的脚步正在慢慢的往后挪,“压力太大了,怎么办,如果再多两个退的,自己这边就会输了。”张永弟走到前排,悄声的对老变和面包说:“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先冲,怎么样?”他们点了点头。张永弟转过头低声吼:“准备开战,听好,一、二、三,冲呀!”张永弟、老变,面包三人就率先冲上去,陈斌他们紧随其后大声的喊:“冲呀!”星仔他们看到张永弟他们冲上来了,也高喊着:“冲呀!”喊杀声顿时震天动地。
张永弟对着冲上来的标鸡就是一拳打在他头上,标妞就在他哥旁边,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永弟已经跳开,跑到另一边去,对着一个大的头部就是一拳,还不用一分钟,大家就已经混战在一起,东一群,西一撮,各自为战了。那高个子比张永弟高半个头,而且身体也强壮,他转过身来,张永弟一看:“他起码十八九岁,肯定不是学生,他好像是在机关开摩托车拉客的。”但也没时间想这么多,他的右腿已扫了过来,张永弟又跳往后,他的右拳头又摆了过来,张永弟的左手一挡,感觉好像撞到铁板一样,痛得钻心,他的左拳又往上勾,张永弟迅速往顺他右侧转身过去,右肘顺势用力砸在他背上,又疾速跳开,离他五丈。
说实话,他这么大,这么有力,张永弟心里却一点也不害怕,不是说张永弟对自己的功夫感到自信,而是根本就没时间去考虑“害怕”这个问题,满脑子就知道打、打、打,打过群架的朋友都应该会有这种感觉。
他转身过来,恼怒的冲了上来,又是一个右手冲拳,同时右腿猛扫,张永弟脑袋往右摆避过拳头,左脚提起成九十度横拦他的右腿,张永弟竟然可以挡下他腿来,虽然左腿有些麻,但说明张永弟的马桩站得还是有成效。他的左膝冲着张永弟肚子向上顶,张永弟双手往下一按,紧接着右拳打到了他的肚子上,他一痛,屈腰,张永弟的右膝盖就往他胸口上顶,把他打倒在地,他竟抚着胸口躺在地上,没有爬起来。说来话长,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对打完全是凭感觉去打,张永弟总是能感应到他要出哪只脚哪只拳,就好像学会了李小龙的“截拳道”的精髓一样,次次先发制人。
看到他没起来,张永弟便懒得理他了,抬头看到不远处,张永弟这方的老么、米虫两人正被一个高他们半个头的打得节节后退,张永弟记得那人,他叫铁牛,是初三(1)班的。此时,刻不容缓,张永弟冲上去从铁牛背后就是一个起跳飞毛腿,混乱的群架是最容易偷袭成功的,铁牛被张永弟踢得向前趔趄了几步,这样张永弟他们三人就围着他打,张永弟的拳头又快又准的往铁牛身上脸上招呼,铁牛左挡也不是,右挡也不是,老么个子较小,铁牛就死往着老么打,打出裂缝就跑掉,张永弟他们则在后面紧追不舍。
这时张永弟看到老皮和老吊边高喊着:“打死他,打死他……”边追打着刚才同张永弟打的大个子,那大个子跑出了大门,张永弟们这边的人见到如此情景,顿时精神百倍,齐声高喊起来:“打死去,打死去……”星仔那边的人一下子慌乱了,个个如丧家之犬,争先恐后的往大门跑,张永弟他们则在后面追喊,引得机关的大人们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议论纷纷,追了五百米后没追上,也就不追了,陈斌对着星仔的背影高声说:“星仔,老鸭,打完后我们还是兄弟。”
老皮和老吊也没追上那大个子,张永弟他们便走在了一起,阿宾开着摩托车过来说:“你老吊是什么意思?”老皮说:“开始就说好,只能学生参加,你看那老鼠,毕业几年了还来,这不是找打是什么?”原来最初同张永弟对打的高个子叫老鼠,阿宾气呼呼的说:“你有种!等着瞧!”说完开车就走。
大家又走回到灯光球场,各自添油加醋的吹捧自己刚才和谁怎样打,怎样打……张永弟也是非常的高兴,能把高自己半个头的老鼠打败,而且还不受一点皮外伤,证明自己的训练是值得的,看看老变和面包,不是衣服被扯烂了,就是脸上手臂上留了指甲痕。另外,最让张永弟高兴的是,当晚回到家里的静坐竟能感觉到“丹田有气”,虽然只是轻微的一点感觉。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是要经过“战争”才能激发活力,“静坐养气”是在动后刺激的基础下产生的。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老皮他们动手,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因为群架这东西,相互之间的感染力是很强的,只要有一方一个退怯逃跑,瞬间就会牵涉两个,三个……直到全部崩溃逃跑。张永弟也不知道打群架的感觉是这样的让人强烈,振奋,无所畏惧,胜得者的那种征服感简直就是妙不可言,足以让你津津乐道,自豪一生。也没想到竟这么快就结束了,现在是八点钟,从打群架开始到结束,不到十五分钟。扣掉前面对峙的时间和后面追赶的时间,短兵相接的时间不到五分钟,还真是速战速决。
这场仗在外力的因素下,赢得比较偶然,也让机关的少年们有了炫耀的资本,标妞也似乎沉默起来,不再和陈斌斗嘴了,张永弟也赢得了陈斌他们的心。在张永弟心里,其实还是感到很悲怆的:大家都是农场本地人,为何还要窝里反呢,如果大家能团结起来对抗侨队的,大家也就不用活得颤颤兢兢的了。可惜的是有这种想法,却没有这种勇气,谁也不信任谁,永远是一盘散沙,这真是农场本土子弟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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