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昶进了门,径直走向面南的位置坐下,出奇地,一向形影相随的常公公这次并没跟来。
皇后命令随从退去,自己也走到孟昶身旁坐下。
“喆儿是来告诉姐姐喜事的。嘿,父皇今天的气色不错啊。”
“不要胡扯了。朕和你雪君姐姐有些事情要说,你如果想听就老实呆着不许说话,要么就出去玩吧。”
方雪君也没向孟昶行礼,闻言正要说话,被芙蓉夫人暗中拉了一把,便没开口。
孟喆吐了吐舌头道:“喆儿要陪母后呢。”说着跑到皇后身后破天荒地帮她捶起背来,一副乖宝宝的架式。
孟昶不再理他,转身向方雪君道:“喆儿与你关系最好,想必已经把他听到的该说和不该说的话全部告诉你了吧。你有什么话直说吧。”看他的样子象是想发怒,又努力忍着一般。
方雪君知道自己即将表现出来的态度与舒笑天的性命密切相关,虽然心情大糟却不得不以目前能做到的最平静的语气说道:“父皇打算怎样处理笑天哥哥的事情?”她也再不管什么忌讳,对舒笑天便直接称呼“笑天哥哥”了,反正她的心事相信瞒不过眼前的任何人,“就女儿所知,流光宝剑并非他所偷,而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的。见到我师父时他当时就要把剑交还,是师父让他陪我来大蜀亲手交给王瑶的。”
“那为何他去尚书府并没将宝剑交给王瑶?”孟昶冷冷问道。
“是我阻止他交出来的。这次见到王瑶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别扭,只是一时又说不出到底什么地方不妥。”
“你师父又为何要他把剑交给王瑶而并非并非直接交到朕手上?”孟昶打断方雪君,语气开始加重。
“大概是师父怕他在蜀国没有身份,不能直接见到父皇吧。”
“哼!就算真的没有见到朕的机会,难道不能通过你交给朕吗?嘿嘿,莫问天此举显然另有深意吧!”
方雪君一愣:“父皇……”
“这事暂且不提。你可知舒笑天的真实身份?”
“他是师父一位已故好友的遗孤。”
“他是什么人的儿子朕并没兴趣。朕只想知道他与魔宗和剑宗是什么关系!”
方雪君并不隐瞒,解释道:“他与魔宗的关系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只是老……常星远上次给他疗伤时说他可能是武帝的传人。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与剑宗毫无关系。”
“哈!毫无关系?”孟昶大笑起来,不过语气中并无分毫笑意,“朕当时见他施展身法时就觉得似曾相识,后来得常公公提醒才想起那是剑宗的雾隐身法。你可知先皇是因何人仙逝的?哼!剑宗,朕定会将它连根拔起。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任何嫌疑!”
方雪君心道不好。看样子剑宗与自己这皇帝老子竟有杀父深仇,以孟昶的性格真不可能放过任何与剑宗有关之人的。可他现在偏偏怀疑舒笑天是剑宗的人,眼下又实在无法拿出确实的证据以证明舒笑天的身份,以父皇的脾气,怎么可能轻信她所说的话?
“笑天哥哥的确与剑宗无关的,他的轻功身法是看别人使用时学会的……”
“住嘴!”孟昶终于暴怒,“你以为朕真就糊涂了不是?你随莫问天习武也有不少时日了,自然懂得各类上乘武功都有一套独特的心法与之配合,若无人指点,就算摹仿得再象也不过是个皮毛,绝不可能真正发挥出原有的威力。朕虽武功不高,但高下优劣还能看得出来。他施展的身法高明得足令任何人心寒。竟能仅以身法逼得本来还略处上风的张晋铭手忙脚乱失了方寸,不要告诉朕那只是摹仿!更何况若剑宗的独门绝技不经过数年浸淫就能学懂的话,剑宗早在几百年前就灭了。你还说他只凭观看就能学会的吗?”
孟昶虽然说得有理,但他怎会想到舒笑天的的确确是在无意中掌握到那种厉害身法的精义?虽然其功法原理可能与真正的雾隐身法不同,但就效果而言绝不输它多少。巧就巧在舒笑天当时确是以雾隐身法为他领悟的身法原形,所以表面看来与真正的雾隐身法一般无二,否则不会连常星远这样的超级高手都要确信他施展的是剑宗的绝学了。
方雪君虽明知不是他说的那个样子,却无法辩驳,只得无奈答道:“父皇虽然说得有理,但天下事总有一些例外。笑天哥哥的武功全是摹仿或自创的,父皇若不信一试便知……”
“够了!他现在已被常星远以独门手法破坏了经脉,就算你师父出手也治不好他了,即使朕肯给他试验的机会他都再不能证明什么了……”
方雪君心中惨然,想到昨天还龙精虎猛的舒笑天今天竟被人废了武功,甚至连小命都岌岌可危,事情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如果他不是随自己到蜀国来,自然不会出现这些事情;如果昨天不是自己阻止他交还流光宝剑或许这一切也不会发生。又如果……可惜世上根本没有后悔药可吃。可怜笑天哥哥自小便痛失双亲,在江湖上受人欺辱,甚至后来进了一字剑派也没能安定。现在终于离开师门,武功也小有成就的时候,竟无故遭遇飞来横祸,大仇未报却失去武功,甚至连性命都很难保住。天何不公!
方雪君此时心潮激荡,竟不再理睬孟昶说些什么,相反心中却渐渐冷静下来。这事虽然表面看来全是流光宝剑惹的祸害,但事情似乎另有蹊跷。不过眼下还不是详细推敲这事的时候,燃眉之急是保住舒笑天的性命,至不济也要把时间向后拖上一拖,看能否想出解决的办法。
直到现在,皇后和芙蓉夫人也没插一句话,前者虽然对方雪君生出同情,但毕竟事不关己,没必要在皇帝气头上添火,而后者虽心如火燎,对自己女儿的心情更是感同身受,却知此时不宜多说,不仅因她没有令皇帝信服的说辞,更因她现在心思已花在方雪君的婚嫁上。方雪君因着舒笑天的事情早把太子方才说的联婚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但芙蓉夫人毕竟关心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以方雪君的脾气将来怎会屈服于这种毫无感情基础且明显带有浓厚政治色彩的联婚?
“雪君为何不再说话了?”孟昶不耐烦的声音再次传来。
方雪君乍闻平时一直叫自己“雪儿”的皇帝老爹突然叫出“雪君”这种略有些陌生的称呼,心中猛地一动想到一件事情,当下深吸了口气,上前两步,到了孟昶身前“扑通”一声双膝跪下,面无表情的说道:“父皇,女儿请您看在方窈伶的面子上恩准我陪笑天哥哥三天。三天之后,你杀人,我嫁人。”
“放肆!”孟昶暴怒拍案而起。
“梁郡残荷次递枯,成都金府无人知。空梦繁华和泪枕,玉人转眼成冢灰。”方雪君一字一句毫无感情地念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