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说着呢,就听躺在床上的年轻后生轻轻“嗯”了一声,虽然声音很小,但众人靠得甚近,所以大多都听见了,朱大鹏心里一定,说:“俺说能醒来,你们偏偏不信,现在能说话了,还会有什么问题?!”
精彩内容结束 “老周,你瞧这人会不会缓不过来了?”
“不会的,看他的面相不像是早夭的薄命样子,应该是没有大碍!”虽然这样讲,但语气却并不十分肯定。
“大鹏,你说这人漂在海上时,有一大群白鲸围在他的身边,有鲨鱼想要吃他,都被那群鲸赶走了,到底是真是假?”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村长,俺朱大鹏是什么人您老还不晓得,啥时候讲过瞎话呀?”一个年轻的声音高声地道,语气里颇有些委屈。
“唔,这倒也是,如此看来,这个年轻后生可不是一般人呢!”那个苍老的声音继续道。
“可不是么?这个后生能得到鲸群的保护,肯定不是一般人,莫非……难道他是海龙王的儿子?”一个粗豪的声音嚷嚷道。
噗哧,有几个人笑出声来,“牛二,你读那些邪书读傻了吧,还海龙王?你可真会诌,正经书不读,净读那个无用的东西,活该你做一个力夫!“
“什么邪书,你斗大的字不识得一个,晓得什么正书邪书的!山海经是邪书么?
“俺只晓得,那些书生从来只读四书五经,不读什么山地经、山海经的……”一个声音嘟囔道。
“四书五经,你没瞧见那些书生读这些书都读得傻了,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手不能提,肩不能抬,若是考不上秀才举人,一个个都是废物。”
“牛二,不得口出污言,污辱孔孟弟子,小心让别人听到,一状告到衙门,治你一个妄议孔孟之罪,皮肉之苦自不必说,还要使不少银子将你捞出来,何苦来哉?”那个村长厉声喝道。
牛二立时就不讲话了。
那个村长继续道:“老朽瞧这后生,脑后鼓起,上面还有血迹,想来定是遭受了重击所致,只是不晓得是木棍打的还是掉进海中撞上礁石所致,这创口颇大,又让海水泡了不少时间,那些鲨鱼十分灵敏,嗅到血腥气,要来吃他并不奇怪,奇怪的只是为何有一群白鲸围盛开圈护卫着他,这些疑问,只有等到这后生醒来以后再问他,现在伤口的血已经用药止住,至于能不能尽快醒过来,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若是不能尽快醒来会怎么样?”那个叫朱大鹏的问道。
“那就不好说了……”村长悠悠地道。
那牛二是个没记性的人,闻言又插嘴道:“大鹏,你还记得县东头的那个薄老太爷么?在家中大厅里跌了一跤,后脑着地,虽然请来了郎中诊治,可却一直昏迷着,大小便失禁,全都要人来照应,一年多了,还没有醒来,前几日听讲背后还长了褥疮,看来凶多吉少,那几个不孝的儿子,这几日正为了分家产之事闹得不可开交,听说连县太爷都惊动了,可怜薄老太爷的夫人让几个不孝顺的儿子气得茶饭不思,整日坐在薄老太爷身边抹泪,唉,真是造孽呀……”
朱大鹏反驳道:“那个薄老太爷七八十岁人了,醒不过来有什么奇怪,这个后生如此年轻,一定能够醒来的!”语气颇为肯定,人是他捞回来的,若是醒不过来,一直呆在家中,浑家还不将他埋怨死。他说这话一是反驳牛二,二也是为自己打气,安慰自己。
几人正说着呢,就听躺在床上的年轻后生轻轻“嗯”了一声,虽然声音很小,但众人靠得甚近,所以大多都听见了,朱大鹏心里一定,说:“俺说能醒来,你们偏偏不信,现在能说话了,还会有什么问题?!”
虽然众人不是郎中,但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昏迷的人能够口中发出声音,自然离苏醒不远了,牛二也只是那么一说,并非有什么坏心,渔民们性情大多淳朴,既然将人救了回来,自然当他是亲人一般。
楚小桐悠悠醒转,朦胧之中,看见眼前人影幢幢,应是有一些人围在自己面前,想略微动一动,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脑后面传过来,不禁痛哼了一声。
见床上的年轻后生缓缓睁开眼睛,虽然双目之中没有神彩,众人还是兴奋不已,那朱大鹏兴奋地道:“醒了,村长,您瞧,他真的醒了呢!“
村长微微点头,老脸上也露出笑意,心中大石放下,他暗暗猜测这年轻后生的来历。
因为刚刚稍稍一动,痛得要死,所以楚小桐不敢再乱动,过了一会,眼前的景像逐渐清晰,有几个渔民打扮的人正眼巴巴地朝着自己瞧,见到自己醒来,目中都有喜意。
那村长道:“后生,你醒了?”
楚小桐听这老人的口音有些耳熟,于是问道:“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方?”话里竟也不自觉地带了这种口音。
老人道:“后生,这里是鳌山镇百张村。”见楚小桐目露茫然,接着道:“隶属于胶澳府即墨县。”
胶澳府楚小桐没有印象,但是提起即墨,他似乎有些印象,隐约中似乎记得即墨这地方产有一种酒非常有名气。于是问道:“你们这里是否有一种酒很有名气?”
老人呵呵笑道:“很有名气倒不敢当,后生是讲的是醪酒吧,这酒确实是本地的特产,不曾想后生也晓得,未知后生家居何方,为何到了此处?”
楚小桐仔细想想,可是脑中一片空白,越想头越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下,面容有些扭曲,老人看情形有些不对,便道:“后生,你撞伤了头,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等头上了伤好了,自然就想起来了,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不要客气,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让大鹏来寻俺,能办得到的,俺们尽量就是。”
楚小桐感觉到了老人的善意,于是吃力地向各位作了一揖,连声感谢,众人忙说不必如此,天色已晚,众人不一会就都散去了,只余下一个身体壮实的年轻人陪在他旁边。
年轻人见他朝自己望,便笑道:“俺叫朱大鹏,就是俺将你从海上拖回来的。”
楚小桐连忙表示感谢,朱大鹏憨憨一笑,道:“你真是福大福大,那日情形当真凶险的紧,若不是有一大群白鲸护着你,你早就让那些凶狠的鲨鱼吃掉了。”
朱大鹏一起及白鲸,楚小桐就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似乎有些印象,可仔细再想,却又想不起来。
朱大鹏关心地道:“兄弟,你对以前的事情真是一点也记不得了?”
楚小桐点点头,叹一口气,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漂在海中的浮萍,心里不上不下的。
朱大鹏安慰道:“那是你脑子后面受了重伤,俺们以前也见过这种事,只要伤好了,时间长些,就都能记起来了。”
楚小桐苦笑道:“但愿如此吧。”
朱大鹏笑道:“听兄弟的口音应是本国人,只是不晓得是不是俺们胶澳府的,而且兄弟记得醪酒,想来以前曾经饮过,这样吧,俺这里正好有一坛,虽然品相不太好,比不上城里的精细,可是味道却是差不多的,兄弟要不要来一碗尝尝滋味。”
楚小桐对于脑子里仅存的这点记忆当然很珍惜,于是点点头。
朱大鹏嘿嘿一笑,讲到饮酒,他似乎比楚小桐还要兴奋,从床肚底下抱出一个瓦坛子,揭去上头的封泥,顿时一股酒香在室内弥漫开来。
朱大鹏正要取碗来倒酒,这时外头进来一个女人,二十几岁年纪,皮肤有些黑红,想是常年吹着海风的缘故,这女子原本进来时还脸含笑意,待见到朱大鹏正将碗放好倒酒,俏脸立时拉下来,将双手端着的大碗往木板钉成的桌子上一放,骂道:“你这个馋鬼,俺一不在,就寻着机会偷酒喝,这酒是等着渔汛时祭祀用的,你也敢拿来饮?”
楚小桐目光一扫,见那大碗里是一条鱼,鱼身团团的,有些黑,不晓得叫什么品种。
朱大鹏立时呆住,转过身来,嘻笑道:“哪里是俺要偷酒饮,是这位兄弟想饮,人家毕竟是客,总要热情招待不是?”
这女人笑骂道:“你这个死鬼,就是酱鸭子嘴硬,既是这位兄弟要饮,你为何却又取了两只碗,俺瞧明明是你想饮,却又将干系推给兄弟身上。”
朱大鹏被浑家说中心事,讷讷地立在那儿,很是尴尬,浑家见他那个可怜样子,心中一软,当着客人的面,也不好太于过份,于是道:“算了,瞧在兄弟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了,你要饮就饮吧,不过莫要过量,否则可饶不得你!”
朱大鹏如蒙大赦,眼疾手快,立刻就将酒倒满了。
楚小桐朝碗里望去,看见酒色是红褐色,而且酒体很厚,竟然在碗边子微微拱起,却是没有溢出来,凑到鼻端嗅嗅,只觉得酒香非常的浓郁,轻轻啜了一小口,口味很醇厚,刚进嘴里有些微微的苦涩,但过后却是颊齿留香,余香不绝,饮了之后,精神不由得一振。
朱大鹏却不像楚小桐这般斯文,三两口就将碗里的酒饮进腹中,将碗重重放下,长长吁了一口气,赞道:“好酒,好酒!”
浑家被他的样子弄得忍俊不禁,楚小桐也露出笑意,见楚小桐没有饮完,朱大鹏道:“兄弟,不必客气,接着饮!”说话间,又给自己碗里斟得满满的。
浑家白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而朱大鹏将此碗饮尽,倒也十分自觉,不再往碗里倒酒了。
他凑过身来,在楚小桐耳边低语道:“俺这浑家娘家姓卞,小名叫三花,别看她样子凶巴巴的,其实心肠很好,人也特别能干,她还有两个妹妹没有出阁,俺瞧兄弟人还不错,不如替你介绍介绍。”
楚小桐心里暗道这朱大鹏倒是个热心肠,自己身份未明,除了记得自己的名字外,其余情况一无所知,他也不怕自己是个坏人,竟然敢把自己的小姨子往“火坑”里推。
不过这只是一闪念而已,楚小桐可不会认为自己是一个坏人,话说回来,即使大奸大恶之徒,也不会认为自己是一个坏人的。
浑家卞三花耳朵甚尖,听到了丈夫的叽叽咕咕,面色一板,叱道:“吃你的饭去,又在这里乱嚼舌头根子,小心让四花与五花听见,将你的猪耳朵撕扯下来。”
朱大鹏似乎有些惧怕自己的浑家,立时不多言,这时浑家又出去端了两样菜来,盘子里分别装着一盘大葱和熟土豆,最后上来一只大碗,里面盛了一摞饼和几只馒头,饼身很薄,但看上去很有劲道。
楚小桐因为头不能动,所以只能躺在床上,好在双手没有问题,卞三花取了一张薄饼,摊在一个空盘子里,用筷子从鱼身上夹了些肉,在饼身上均匀摊开,而后又将两颗葱放在鱼肉上头,将饼卷起,递到楚小桐手中。
楚小桐咬了一口,顿时一股鱼香与葱香充盈整个口腔,薄饼很有嚼劲,口感也非常好,他肚子早就饿了,不一会就将一张饼吃个精光。
朱大鹏与浑家见他胃口甚好,很是高兴,朱大鹏取了一只馒头,在鱼卤里醮了一下,递到楚小桐手中,道:“来,尝尝俺们这儿馍的味道,看与你们那里头有什么不同?”
楚小桐吃着又松又软的馒头,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夫妻二人。
一边吃馒头,一边一口一口将碗里的酒饮完,吃饱喝足之后,过了一会,想是酒劲上来了,他觉得身上有些发热,也有些发困,头晕晕的,但这种感觉很舒服,身体里头暖洋洋的,不一会,就沉沉地睡去了,卞三花下去收拾碗筷,朱大鹏就坐在他旁边守着,不一会自己竟然也坐着打起了盹,等卞三花收拾停当,过来叫醒他,二人在外头轻轻带上门,去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灯火如豆,一丝微风从并不十分严密的窗户缝隙吹进来,将灯火吹得摇摇曳曳,静静的房间里,微微有些鼾声,楚小桐睡得很熟,神情十分安详,不时还咂巴一下嘴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