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似乎不怎么把学习放在心上,经常往苏寒住的地方跑,苏寒劝她多看看书,自考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但她根本听不进去,还是自顾自地来回折腾,苏寒没辙只能发了一次火,这样总算在考试前安静了半个月。
约定俗成的考试规则让苏寒觉得就像在例行公事,没有了兴奋和紧张,只剩下两个半小时的雷同和忙碌,他有时也很茫然,如果当年没有选择来这里上学,而是选择复读一年的话,想必也能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了,这会儿也许会坐在如火的枫林前,手捧一本“泰戈尔”或是“郁达夫”,恬静地享受这如诗如画的金秋时光。人生的际遇和命运往往如此,对于那些匆匆消逝的岁月,除了会心一笑,却也无计可施,就好像谁谁谁说得那样,人生最可悲的是它不可以重来,而最可喜的也是它不需要重来、、、、、
考试过后没几天,古月就告诉苏寒,她在一家名叫“合利屋”的韩式快餐店找到一份小时工,每天从中午11点工作到下午4点,一个小时6块钱,外加中午一顿工作餐。
刚去的前两天,她很兴奋,晚上回到租的房子里,都会叽叽喳喳和苏寒讲当天的见闻趣事,不过讲完这些,她又会长叹一口气,说这工作其实也挺累的,每天得站够四个小时,楼上楼下跑来跑去,一天下来都累得耳鸣了。苏寒劝她不要那么拼命,她却把脖子一扭,瞪着一对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那怎么行,我刚去就得勤快点,再说我们的韩国老板娘可厉害了,每天在店里转来转去,瞅着人就一顿骂,什么‘做事情能不能用点脑子,慢手慢脚的,还想不想干了’、、、、、、”
古月边说边模仿着韩国老板娘骂人的姿势和口气,逗得苏寒哈哈大笑,他边笑边说:“看来你有当老板娘的潜质哦”,古月却很不屑地回一句,“哼,我才不会这样了,大家都是小姑娘,出来打工多不容易”。
有一天晚上回来,古月耷拉着脑袋,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苏寒问她怎么回事,是不是挨骂了,她摇摇头,小声地说:“不是,老板娘从来都没骂过我,每次见到我还很开心地说‘你嚎’。”“那怎么回事呀”,苏寒关心地问了一句,
“唉,今天中午我们员工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把包里的饼干拿出来分了每个人一块儿,结果下班时主管却单独让我留下,告诉我下次不能再这样了,说这种环境里不允许这样”,古月叹了口气,疑惑地看着苏寒,
“哦,是这样”,苏寒也不明白,猜测了一句,“可能是有这样的规定吧”,
“什么规定呀”,古月有些急了,“搞好关系也不允许吗,简直没有人情味,你都不知道我们那个女主管,整天在我们面前都昂着个头,看见韩国太太来了就指挥这个指挥那个,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咳,一般都是这样,狐假虎威呗”,苏寒一副内行人的姿态,
“嗯,就是”,古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又不无讽刺地说,“估计她也是看韩国太太从来都没骂过我,每次见到我还很开心,所以有些嫉妒”,
苏寒看着她有些自负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微微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古月有些撒娇地说,“反正我不想干,行不行呀?”
“没事儿,不想干就别干了”,苏寒有些心疼她,
“好耶”,古月开心地喊了一句,紧接着又有些失望,“不过,一天也能挣挺多钱的。唉,还是算了,干的也不开心”,她一下换了三种表情。忍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冒出一句,“对了,你知道吗,李子娇告诉我,她们寝室的老大在卖报纸,一天也能挣20多块钱了,怎么样,要不咱俩都去”,
“卖报纸?什么报纸呀”,苏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好像叫什么‘新、、、、、、新今报’,说是一天卖出30份报纸就给25块钱,多卖多得,挺好的”,
“‘新今报’?不会吧,我看过这份报纸,办得不错,挺有深度的,评论写得很不错”,苏寒还是不太相信,
“呵呵,知道您是内行”,古月笑了一下,“好像说是刚办不久,所以才得促销呀”,
“什么促销,呵呵,那叫发行”,苏寒笑着解释,
“管它什么了,只要卖出去给咱钱就行了,再说您不也是新闻专业吗,就当社会实践了,呵呵”,
苏寒跟着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始终不太相信,书上说现在报纸只在报刊亭和邮局发行,怎么还能像过去一样沿街叫卖呢?这样和商品促销有什么区别?苏寒决定去尝试一下,探探究竟。
联系好报纸的发行站以后,苏寒和古月被分到了朝阳区的一个报刊亭,发行站的人告诉他俩,每天早上7点以前必须赶到报刊亭领报纸,可以站在报刊亭吆喝着卖,也可以沿街叫卖,每天每人必须卖够30份报纸,每份成本6毛钱上交,剩下的可以归个人所有,每天的工资是25块钱。苏寒觉得有些滑稽,他一个新闻系的学生竟然要从卖报纸开始做起,不过想起很多先知们为了办报纸什么苦都吃过,和他们相比,这也算不了什么。
苏寒和古月第一天去的时候,5点半就早早起床,赶到报刊亭时还不到7点。报纸已经送过来了,报刊亭的老板吩咐他俩先把分散的每叠报纸插在一起,然后就能去卖了。
古月很厉害,站在报刊亭前就开始向路人吆喝起来,“新今报,一块钱一份,买报送地图、、、、、、”,报刊亭的老板告诉她,这样吆喝不行,要当天的头条新闻喊出来,这样才有吸引力。
尽管聆听了老板的教诲,苏寒还是有些手足无措,他怎么也张不开嘴。古月不一会儿就卖出了五份,他的一份也没卖出去,古月边吆喝边催促他沿街去卖,这样两个人就卖得快一些了。
苏寒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总比像个木头一样站在这里强。他拿起十份报纸和十张地图,跟古月打了声招呼。古月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去吧,没事儿,见到人就问他要不要报纸就行了”,苏寒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迈步走了出去。
正是上班的时间,街头的行人脚步匆匆,并不太理会苏寒的存在,可是他却感觉每个路过的人都在盯着他看,脸像火烧一样,低着头慢慢向前走,事先编好的“台词”也记不起来了。
好不容易看见一个人摇下车窗坐在车内,苏寒鼓足勇气走上前去,
“先生,来份新今报吗”,他本来想多说两句的,但是实在想不起来该说些什么,
那人盯着苏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拿起他递过去的报纸看了一眼,“新今报?没听过呀、、、、、、、”他翻了翻报纸,
“哦,刚创刊不久、、、、、、、”苏寒陪着笑了笑,
“看着还挺厚的、、、、、、多少钱一份呀”,那人伸出一只手准备拿钱,
“嗯,一块钱一份、、、、、、”
“啊”,那人伸出的手缩了回来,“报纸不都五毛钱一份吗,怎么价格还不一样?”
“哦,这个,它的内容要丰富一些、、、、、、”苏寒有些尴尬,
“一块钱,我都能再买一份晚报看了”,那人把报纸递了过来,
“嗯,我们买一份报纸还送一张地图”,苏寒情急之下,拿起一张地图晃了晃,
“哦,还送地图啊”,那人又把地图接过去看了看,“好吧,来一份吧”,他从车座旁边的盒子里翻出一块钱,
苏寒接过钱,说了声谢谢,
“别谢,我关键是想买张地图,呵呵、、、、、、”那人猥琐地笑了一下,
苏寒勉强笑了笑,转身退了过去,走出两步,他松了口气,这么费劲,不过还好卖出去一份,想起刚才那人的嘴脸,他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又转了一圈,他一直没有勇气再去卖第二份,后来干脆坐在街边的花坛上,拿起一份报纸看了起来。看完一篇社论,他深深叹了口气,“如此有深度的文章,如此犀利的文笔,不知道凝聚了作者多少的心血,可是到了这里为何会变得如此不堪,它究竟是一幅精雕细琢的无价之宝,还是一堆只值几毛钱的废纸、、、、、、”,苏寒突然觉得捧在手里的一份报纸有千万斤重,他实在无力再去将它揉碎践踏。
苏寒灰溜溜地回到报刊亭时,古月兴奋地告诉他,她已经卖出去四十多份报纸了,她问苏寒卖了多少,苏寒没有说话,低着头把剩下的报纸递给她,她数了数,有些惊讶,不过没有责怪,只是很安慰地说,“没事儿,一份也很不错了,看来沿街还不好卖一些、、、、、、”
回到住的地方,苏寒一下子倒在床上,他告诉古月再也不去卖报纸了,古月问他为什么,他没有说话,古月说,“你不愿意去就不去了,最重要的是自己开心,但是我还是会去的,我今天卖得很不错,呵呵、、、、、、”,苏寒觉得自己有些懦弱,便对古月说,“你去也行,我在旁边陪着你,但我不卖好不好”,古月笑着点点头。
苏寒把卖报纸的事情告诉了周春晓,他竟然很不屑地说,“我才不会去卖报纸了,要是让我二姐知道了,非逼着我回家不可、、、、、、”,古月一听就不乐意了,“卖报纸怎么了,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有什么不对的”,周春晓挤出一丝笑容,没敢再说下去。苏寒也觉得古月说的在理,但是他却无从下手。
卖报纸的日子慢慢过去,后来,整个学校兴起了一股卖报纸的风潮,茅盾和老大,还有他们整个寝室都做起报纸生意,所谓生意,也不只是哪个聪明人发明的:30份报纸只需要上交18块钱,而一天的工资是25块钱,如果一份报纸不卖,也可以尽赚7块钱,而一斤废报纸的价格是6毛钱,30份报纸也能卖8块钱左右,这样一来,每天只用领30份报纸,然后当废报纸卖掉,每人每天也可以稳赚15块钱左右,再加上每天都有不同的赠品,这也是一份可观的收入。
当苏寒看着有人推着三轮车把一车车的新报纸卖给收废品的时候,他有些揪心,反复地问自己,
“文人、、、、、、其价几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