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内,翠柏青松,雾撩绕。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带着无尚的崇敬,大礼参拜着寺庙内的神佛,希望西方极乐世界的佛祖能为他们的生活驱走不平,保佑自己和家人一生平平安安。
跟在李恪身后的凌洛一袭水绿的拽地长裙,加上淡黄的襦衫和白的披帛,在枫叶的红晕中映衬出别样的丽,她提着进用的烛和果品,款款的向寺内走来。转眼间,她在吴王府里待了一月有余,她喜欢吴王府里那悠然自得的生活,不似宫中那般拘谨。
大殿中的金佛凝重庄严,凌洛望着那尊大佛,思潮起伏,你真的能显灵吗?要是你真的有灵,就让我回到我的世界,回到宁江市,回到亲人的身旁,她默默的祈祷着,当她又看到了跪在佛前的男子时,竟有些依依不舍了,要是真的回去,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小洛,你跟我去一个地方!”李恪撩起衣袍站起身向大殿外走去。
凌洛连忙抽回思绪,紧跟在他的身后。
兴善寺后的杏林,杏早已落尽,只留下一抹残留的枯荣骨朵儿和苍翠的枯枝败叶。杏林深处一汪流动着山泉汇成了一池碧水,草木点点,水波荡漾,飘落的黄蕊轻浮于水面上。
凌洛望了一眼走在前方的李恪,是该道别的时候了!他的伤早好了,自己还留在他身边干什么呢!
“我想,我应该要回宫了吧!你的伤都好了,也不用我侍奉你喝药了,所以……”凌洛一想到离开,真的有点不舍了!
“你不用回去了!”李恪看了一眼一碧万倾的天空和沙沙飘动的枝叶,“我向母亲禀明了,让你继续在我身边服侍!”
“什么!”凌洛眨着眼睛,听着他波澜不惊的话语,有点不相信,“你是说,我不用回去了!我以后都不用再回到宫里去了吗?可是你为什么把我留下呢!”
李恪没有回答,但凌洛已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肯定的答案,那就是自己再也不用回那个冷冰冰的深宫里了,再也不用看倩儿那讨厌的脸了!
一支盈绿的玉笛已握在李恪的手中,他轻笑着说:“这里的三月最了,繁似锦如霞,再配上这一汪的绿水盈盈!”
凌洛坐在大青石上,欢欣的心情使她遐想着三月天杏开时的景:“三月!明年的三月,我也要来看看这里究竟有多!你常来这里吗?”
李恪在那一汪碧水前临风而立,清雅的声音飘在凌洛的耳边:“每年的三月末,我会由此地返回安州!”
“安州?那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去哪里?”
凌洛的话音刚落,一曲穿云裂石的乐曲便飘动在深深的杏林中,如月上中天般的皎洁、淡云遮月般的宁谧淡漠,杜鹃滴血般的悲鸣,又如隔江遥望般的离别……广阔的天地,雪舞漫天,万朵梅缤纷怒放,开在严冬最冷的时节,傲骨凌寒,素洁高雅,坚贞不屈,天生冷,傲视群……若有微风,则落英纷纷,白如瑞雪,此曲缠绵悠然,直上天际,仿佛吹奏此曲的人就在借物咏叹自己的情怀。
凌洛看着李恪,他星目微沉,英姿勃然,衣衫飘动,竟痴痴地沉醉于自己所吹奏的华乐章里。她笑了笑,自己不是也被这动人心弦的乐曲所感染吗!她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着……
一曲完毕,凌洛睁开眼睛不问道:“真好听!这曲子叫什么名子?”
“梅引,又名梅三弄!是东晋大将桓伊为狂士王徽所演奏的曲子!”李恪此时却摇了摇头,吹完一曲后才发现文不对题,“此时在杏林里吹奏落梅真是大煞风景,换一首!”
凌洛侧耳聆听着这一首曲子,和上一首竟然大相径庭,起始如清泉般的脉脉流淌,一舒一缓之间汇成潺潺的溪水。转眼间,波浪翻涌,风云变,如奔腾的千军万马呼啸而来,惊涛拍岸,卷起千层水浪……激流过后,又似深水幽林般的静籁,猿啸鹤鸣,落飘尽……到了最后,却是平平淡淡、波澜不惊,沉舟侧畔千帆过,只留下飘零的落叶在诉说着过去的辉煌往事。
一曲结束,意犹未尽,仿佛刚才的波澜壮阔还在耳中回旋,凌洛痴痴的问:“这个曲子叫什么?为什么听过之后,心里总不能安定不下来?”
李恪将笛子横在臂腕:“这首叫《武溪深》,是汉代的忠诚候马援征伐交趾时遗留下来的曲子!”
凌洛坐在大青石上,问道:“武溪,就是陶渊明写的那个武陵吗?”
李恪浅笑:“你居然知道陶潜的桃源记!”
凌洛双手托腮,笑意绵绵:“当然知道了,我还会背呢!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草鲜,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穷其林。林尽水源……”凌洛背诵着初中课本里学过的《源记》,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派是了用场,“林尽水源……林尽水源……我记不起来了!”
李恪微然一笑:“你能背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他站在碧水边,遥望着对岸的郁郁苍茫的树林,“源是陶潜幻想出来的理想家园,在这个世上是不存在的吧!是他追寻的一方净土,同时,也是我的梦想!”
凌洛痴痴的望着眼前的男子,回忆着一幕幕和他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他高贵的气质中带着宽博的胸怀,他淡漠的眼神里却又带着如风般和煦的神情!他是这样的才华横溢,又是那样的别有风情!而自己究竟是在何时何地不可救药的他了呢!
抬起头,望着蓝天中飘浮着的白云,竟和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是如此的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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