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3865年七月二十,黄昏近夜时分,一支打着李字大旗的楚国骑兵到达煌州城东门外。领头的一个少年将军明目张胆地要求守将耶律楚材赶快下马迎接援军入城,其嚣张的举动除了引来无数箭雨的招呼外,还引来了城头萧国守军的不安和焦躁。
当日潼关告急,马大刀内乱时候,楚国断州军团元帅张承宗并未出兵驰援,反是甘冒奇险,出奇兵收复流平关,紧接着马不停蹄,乘南线萧军兵力空虚之际,连下萧国星越、谷瓶二城,之后又攻下曾经固若金汤的大城雷州,雷州守将萧田战死,十万守军或死或降,全军覆没,张承宗隔着鹏羽河与鹏羽城的萧国镇南元帅耶律楚材隔河而望。
这个时候,萧如故出人意料地下令耶律楚材放弃鹏羽河天险,退守煌州与耶律豪歌会合。耶律楚材虽然不解,却依旧依令而行,次日听闻士兵回报说自己退兵之后不久,即有三百战舰从星越城逆水而上,仔细打听才知是马大刀的亲弟弟,已被新楚朝廷封为扬州王的马大力星夜从雅州调集来的水师,暗叫好险之余,对萧如故更加心悦诚服。是以,听闻萧如故兵败潼关之后,煌州五万守军士气不落反增,才在张承宗与马大力三十万大军围攻十余日后依然未曾陷落。
此时,正在南门指挥军队作战的耶律楚材听到士兵汇报的消息,先是吓了一大跳,随即冷静下来:“东门怎么会忽然也来了敌人……你确定他们是楚军吗?”
“他们的军服和军旗显然是来自楚国,但带头的将领却坚持自称是摄政王麾下大将完颜破将军。”
“荒唐!这些人欺我萧国人都是瞎子吗?完颜将军人在京师,怎么会带兵来此?不用问了,这一定是楚国人的奸计!”一旁的耶律豪歌冷冷哼了声,向耶律楚材请令道,“元帅,末将愿带一万兵马去灭了这个冒牌货!”
“胡闹!”耶律楚材轻斥道,“自敌军围城以来,独留东门不攻,为何?因为东门紧邻百毒丛生的玉门天关!你难道以为楚人都是骷髅,能够穿越天关到达这里吗?再说了,真要是楚军从东门而来,那方兵力为我军最薄弱,为何不攻,反等着你去驰援?”
“末将惶恐!”耶律豪歌满脸羞惭。
“惶恐就够了吗?豪歌啊,须知为将者除了勇猛之外,尚要谨慎善断!你可是我萧国未来的希望,如何可以如此莽撞?”耶律楚材语重心长道。
“末将受教了!”
“这就对了!跟我……恩,东门的事全权交给你处理,希望你别让我失望!”看了看城下潮水一般涌上来的楚国军队,耶律楚材最后不得不临时改变了主意。毕竟如果来的真的是李无忧的部队的话,城破就在今日,谁去都是徒劳无功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留下来镇守南门,而在内心深处,老将军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虽然他目前对完颜破是如何带兵穿越三百里玉门关到此依然有些怀疑。
一刻钟后,耶律豪歌兴冲冲地跑了回来,随行地还有一位五花大绑的少年。
“元帅,果然是完颜破将军来援!”耶律豪歌边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边嚷道,“原来军部已经研制出破除玉门之毒的解药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耶律楚材和城头的萧军都是精神大振,谁都知道这意味着即使煌州保卫战失利,自己都可以从玉门关撤走了。
“末将完颜破参见耶律元帅!”那少年倒头便拜。
“完颜将军一路辛苦了!”耶律楚材一脸微笑,眼神却冷如刀锋,“将军千里驰援,很是辛苦。只是不知将军为何不从北门与我夹击敌军,反是甘冒奇险穿越过玉门天关到城中来?”
“元帅有所不知!”感觉到一股杀气已将自己锁定,完颜破头也不敢抬,忙解释道,“自西琦临阵倒戈后,陈国也于七月十四与楚国结盟,两国与李无忧合兵一处,已于七月十五从陈国境内出兵,攻陷了炖州,并对烟州和乌州形成了封锁。邀天之幸,军部对玉门之毒的解药终于提前制成,因此摄政王派末将乔装成楚军突破封锁线,经玉门关千里驰援煌州!”
这番话迅疾让刚刚还沉浸于巨大喜悦中的耶律楚材的心沉入了谷底:“三国联兵,我军又各线都是溃败,你五万中央军虽是精英中的精英,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能济什么事?”
完颜破笑道:“末将既能来到此处,元帅难道还没有破敌之策吗?”
“你是说……对啊!玉门之毒!”耶律楚材顿时喜形于色,“如今解药在手,只要我们派法师去取出玉门毒雾……”整个人顿时轻松下来,这个时候他好像才想起完颜破身上的绳索,一边亲自为去解缚,一边满脸寒霜地斥问耶律豪歌道,“完颜将军是我全军的救星,你将他绑住作甚?”
耶律豪歌咧嘴笑道:“末将无法判断完颜将军的真假,完颜将军说他认识元帅,愿自缚……”话音未落,却只听见一声怒喝,眼前已是满天剑光。
下一刻,剑光敛去,正气谱排名十八的耶律楚材一招未出,已然如一尊塑像般纹丝不动,而一柄雪亮的长剑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
望着那持剑少年笑容可掬的脸,耶律豪歌颓然软倒在女墙边,夏夜的女墙竟是全身冰凉。
寂夜里一枚灿烂的烟花升空爆开,璀璨夺目,引来四门喊杀声震天,遥相呼应。
大荒3865年七月二十,楚军攻陷煌州。只是,张承宗与马大力二人领三十万大军进城时候,迎接他们除了满地萧军俘虏、一座降城外,却只有一名随军参谋而已。
马大力早就想见识一下李无忧究竟是如何三头六臂,当即便老实不客气地问李无忧和五万大军的去向,那参谋却大打机锋:“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张承宗微微皱眉,马大力却勃然大怒,拔刀便要砍下这厮狗头,谋士虚若无慌忙阻道:“王爷不可!”
虽有一侧的夜梦书出刀一挡,但马大刀出刀太快,这一刀的刀气还是削下了那参谋的头冠,碎发散了一地。
那参谋脸色惨白,冷笑三声,掉头而去。
夜梦书叹了一声,道:“王爷,这次你可是惹下大祸了!此人便是李元帅心腹谋士寒士伦先生!”
谁知马大力却满不在乎地大笑道:“哈哈!好笑,区区一个土匪帐房,本王怕他作甚!”
张承宗与夜虚二人对望一眼,都是眉关紧锁。
次日凌晨,天光尚未完全放亮的时候,烟州城外忽然来了十余残骑。眼见马上骑士虽然清一色的萧军打扮,但浑无半点临门止步的意思,守城的莫天奇根据惯例果断地令士卒放箭喝止。
当先一名骑忽然人力而起,马上骑士凌空飞起,背上残缺披风一挥,在数十支箭被扫得四处飞溅。
骑士将落回马上,披风一抛,右手一扬,一道金光猛朝城头射来,同时怒喝道:“镇南大元帅耶律楚材有紧急军情进京禀报,还不开门?”
莫天奇抓住金光,却是一面金牌,上书“镇南耶律”四字,顿时吓了一跳,朝城下望去,骑士身后马上怒目横眉者却不是耶律楚材是谁?
“开城!”莫天奇一声令下,打开了死神之门——门开之后,远方忽地烟尘滚滚,万马奔腾。
七月二十一,李无忧挟持耶律楚材诈开烟州城门,楚军下烟州,莫天奇降。
当夜李无忧于城内点将台大摆庆功酒,并盛情邀请耶律楚材入席,刚刚明白为何当日李无忧兵出玉门后并不强力攻城而是甘冒奇险计擒自己的老将军顿时大怒,将酒泼了李无忧一脸,掷杯于地,骂道:“李无忧你这不得好死的畜生,枉你身为三军主帅,竟然用此下三滥的手段骗城,就不嫌丢人吗?”
众将顿时变色,张龙、唐鬼二人离席而起,便要对这老家伙饱以老拳,李无忧却挥手阻止,笑道:“兵不厌诈,老将军言重了吧。如果这也算是丢人的话,当日萧如故以内奸乱我凭栏,以卑鄙手段杀害王天元帅,又何以自处?莫非这天下就只准你萧国放火,不许我李无忧点灯的么?”
耶律楚材立时无语。
李无忧又道:“我倒要看看我就用你这张脸骗下整个萧国的时候,萧如故这缩头乌龟会做何感想!”
“呸!你休想!”耶律楚材大怒,猛地朝舌头上咬去,却如中金石,一口牙齿几乎没被全数磕掉。显然是李无忧早已在他身上种下法术。
李无忧摇头:“要是如此轻易就让你死了,我又怎会解开你的穴道?”
耶律楚材露出绝望神色,双膝跪地道:“求你杀了我吧!”
李无忧却又摇了摇头:“不,不,不,将军你于我楚国有大功,李无忧不是恩将仇报的人,我非但不会杀你,相反,我要放了你!”
“什么?”所有的人都只怀疑自己听错了。
“哼!你要放我?你就不怕我回来找你报仇吗?”耶律楚材冷笑道。
“耶律将军,我很欣赏你,本想劝你投降,但我素来知道像你这样高风亮节的人,死板得很,宁死不降的。另外,你肯定对此次战败很不服气,所以我打算给你个机会,正大光明的和你较量一次,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你和耶律豪歌将军回隧阳城吧,整顿兵马,咱们再战一场!你若输了,那时再降我不迟!”李无忧说时解开了耶律楚材身上的穴道和法术封印。
“好!希望到时候你别后悔!”耶律楚材冷笑着,大踏步而去。
“元帅,你怎么纵虎归山?”张龙不解。
“是纵虎归山吗?呵呵!我怎么不知道!”李无忧抹着脸上残酒,笑得意味深长。
翌日夜,处理完善后事宜,李无忧正听秦凤雏汇报柳随风对凤舞军的训练情形,唐思忽然来报说寒士伦求见。
李无忧顿时吃了一惊,他留寒士伦在煌州本是让其帮助善后,同时与张承宗和马大力接洽会合之意,按理最少该三日后才到此,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正自惊疑,一名衣衫褴的中年人已闯入门来。那人进门之后,立即跪伏在地,痛哭道:“求元帅给世伦作主!”
李无忧细细一看,面前这人果然便是寒士伦,只是形容憔悴,满脸风尘,眉毛胡子都粘着疲惫,虽然是泪水纵横,但双眼间或闪烁的光芒却透着无穷的恨意,又是惊讶又是好笑,道:“寒先生这是怎么了?”
“马大力欺人太甚!求元帅作主!”寒士伦一抹鼻涕,哭得更加大声。
“那个……寒先生,你有什么事起来再说成不?”李无忧一面温言安慰,一面示意秦唐二人离开。
房中顿时只剩李无忧与寒士伦二人,寒士伦抹去眼泪,一洗悲容,淡淡道:“元帅,马大力不诛,北伐难成。”
李无忧不语,站起身来,默默走到窗前。
窗外,灯火阑珊,寒蛩在士兵们整齐地操练声外低低鸣叫,天空半缺的下弦月,看上去冰冰凉凉。
良久,他终于慢慢转过身来,悠悠道:“先生,你甘愿替我背黑锅,也要我下决心灭掉马大刀,这份情无忧记下了。只是先生,如今外患未平,却除异己,当真合适吗?”
“世伦何尝不知其中凶险,只是马大力带马家军主力在外,正是千载难逢之机,错过此次,时不再来。世人毁誉,且随他去吧!”
李无忧沉默良久,终于长长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寒士伦大喜,从袖中掏出一只信鸽,走到窗边放飞。
看着信鸽消失在夜色里,李无忧忽然淡淡道:“先生饱读诗书,不知有没有听过‘过犹不及’这句话?”
这莫名其妙地一句话却让寒士伦顿时脸色惨白,屈膝跪倒:“属下再无下次!”
两日后,张承宗与马大力率部到达烟州,李无忧难得地穿上了一身戎装,率部出城相迎。有鉴于朱富、玉蝴蝶和唐鬼这三大活宝以往的“出色”表现,李无忧特奖赏三人留在营中,而免去了劳顿之苦。
三军见面,张承宗与马大力翻身便拜。
自断州一别,张承宗与李无忧已是数月不见,而眨眼间,两人身份已经异地而处,见张承宗拜倒,李无忧嘻嘻一笑,并不谦让,只让本是做势的老狐狸不得不咬着牙单膝着地行了个全礼。末了,李无忧却附耳笑道:“张元帅当日殚精竭虑,非要让小子立于庙堂之上,可曾想过有今日?”
张承宗闻言只能苦笑。
李无忧看也没看屈膝半跪在一旁的马大力一眼,径直走到张承宗身侧的夜梦书身前,笑道:“这不是梦书吗?这次和马大王达成和议,你功劳甚著,本帅很是满意。但你前阵传书不是说要径直回潼关吗?怎么跑到此处来了?”
夜梦书回道:“末将本要即刻返回潼关,却听军师说元帅已然领军北伐,因思慕元帅,特改道随马王爷来此,盼能在元帅帐下为国效力。”
“好,很好,难得你有此为国之心……”李无忧频频点头,随即却猛地一声大喝,“赵虎!把他给我拖下去,责打一百军棍,不得留情,否则唯你是问!”
“元帅这不公平!”张龙怒道。
李无忧狠狠瞪他一眼,大声道:“赵虎,加张龙三十军棍!”
“元帅手下留情!”一众将官纷纷跪倒请命。
赵虎见张龙还想说什么,忙一手掩住嘴,陪笑道:“元英明鉴,夜将军有大功于国,如此不赏反罚,岂不让人心寒?”
李无忧叹道:“夜梦书于国有功,本帅岂能不知?我早已上表向皇上为他请封!但今日他未经我许可,便擅自改变行动,乃是违反军规,若非念及他一路立功不小,又是初犯,早已推出去斩首,哪里还有如此多的废话?”
众将这才心服口服,夜梦书、张龙也无话可说,被赵虎带下去从事军法。
“元帅军法严明,马大力深为佩服!”一直半跪的马大力忽然说道。
却不想李无忧看也不看他一眼,也不搭腔,径直朝张承宗身后走去,马大力热脸贴到冷屁股,当即勃然大怒,便要站起,却被虚若无一个眼色制止,方悻悻继续跪倒。
李无忧走到宋义面前,笑道:“这位莫非就是因收复流平关而让萧军闻风丧胆的宋义将军?恩!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很好,很好,本帅一定要奏请皇上好好为你请功!”
宋义比自凭栏失踪的断州军将领宋真只长一岁,今年二十三,比李无忧却大了五岁之多,听后者老气横秋地说什么“英雄出少年”,心下暗暗好笑,却不敢反驳,只是谦逊道:“破流平定计是元帅您,调度是张元帅,末将只是依令行事,不敢居功!”
李无忧微笑颔首:“很好,很好!少年人居功不傲,不像某些人身居高位,还那么不知进退,真是难得。”
“元帅所言甚是!”一旁的寒士伦附和道。
马大力再也忍耐不住,猛然站起,指着李无忧大声道:“李无忧,你他妈少在那里装腔作势!冷言冷语的指桑骂槐做什么?不就是你想替那土匪帐房出气吗?尽管放马过来!老子麾下三十万士兵怕过谁来?”说时,腰刀出鞘,退到马家军阵营之前,举刀向天,身后军士立时手按弓刀。
无忧军将士齐齐色变,各自后撤,王定微一抬手,军士们纷纷剑拔弩张。
张承宗倏然变色,令本在无忧军与马家军中间的二十万断州军后撤,手指两军中间的开阔地带,冷喝道:“断州军听令,任谁先跨入此地,杀无赦!”
断州军众人没有丝毫犹豫,前锋立时一字排开,三千张劲弩引弓搭箭,对准了中间。
李无忧蓦然变色,冷喝道:“张元帅,你这是什么意思?还嫌不够乱吗?我令你立刻下令断州军放下兵刃。”
张承宗当仁不让地与李无忧对视,大步向前道:“李元帅,值此北伐成败之秋,还望元帅莫以私谊而坏了公义!”
李无忧冷笑道:“好,好,好,张承宗,你这是抗令不遵了?”
此言一出,众皆色变。张承宗虽与李无忧一般同为军团级的元帅,但后者却是楚问的钦差大臣,非但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同时还总揽西北军务,是以才出现先前凭张承宗的老资格向李无忧拜倒行礼的一幕。此时李无忧给张承宗扣下一顶“抗令不遵”的大帽子,那就是找到了借口,就地诛杀后者也无人能为其出头。
眼见李无忧眼光似刀,满是寒气,宋义等数名断州军将领都是一惊,齐齐护到张承宗身边。
张承宗喝令诸人退下,大步走到李无忧身前丈许,手中大刀遥指寒士伦,李无忧微微皱眉,若蝶、唐思二女不动声色地侧跨半步,隐隐护住了寒士伦。
却见张承宗猛地将大刀掼地,一膝跪倒,再抬头时已是双眼含泪,大声道:“承宗一人生死不足惧,但请元帅诛此搬弄是非之徒,免寒三军之心!”
李无忧冷笑道:“张元帅果然是精忠为国,却不知收了马大力多少银子?几名美女呢?”
“小鬼奸诈!你这是想置老夫于死地吗?”张承宗心头暗骂,表面却是一副义烈神色,横刀颈前,朗声道:“属下为扬州王说话,全是一片公心。元帅若是不信,属下这就自刎在此。”
李无忧只是冷笑,不在言语。
马家军军师虚若无忽地忙快步走到李无忧身前,复又拜倒,道:“张元帅确属一片公心,元帅明鉴。马将军年少气盛,一时冲动胡言乱语,冒犯了寒参谋与元帅阁下,若无在此向两位陪个不是,两位大人大量,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夏日的空气,炎热而沉闷,场中几乎每个人的手心都满已是汗。
虚若无话已说完,三方军队的将士都望向李无忧,只要他稍有异动,立时此地便要血流成河。只是当事人对此周遭一切似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只是望着虚若无,微微诧异道:“这位先生是?”
张承宗见事有缓和,忙道:“元帅,这位就是马大王手下第一谋士虚若无先生,向来颇有谋略,此次我军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鹏羽城,便多赖他智计!”
李无忧恍然大悟:“哦,原来这位就是虚先生啊!失敬失敬!”
“装模做样!”马大力冷冷哼了一声。此言一出,场中空气似又是一紧,舍李无忧外,人人色变,无忧军和断州军诸人都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恨不能生吞之。便是马家军中人,也有暗自愤恨其不识大体者。
李无忧却不甩他,只是过去搀扶起虚若无,笑道:“在下闻虚先生之名久矣,不想今日方得相见!来来来,陪无忧去喝几杯,今天咱们不醉不归!”说时竟再不理场中三路大军僵持,拉着虚若无的手便朝城内走去。
军将士眼见二人竟真的就此入城,都是面面相觑,尽皆呆住。
寒士伦遥指着马大力冷声道:“算你狗运!”也径直入城。
“我呸!”马大力重重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冷笑道,“死山贼,当老子怕你么?”
张承宗虽是眉关紧锁,此时却也暗自松了口气。此时谁对谁错已然不重要了,关键是一旦真的打起来,三军损失必然惨重,此次北伐必然就此终结。起身站起,才发现汗已湿透重甲。
李无忧三人方走至城门口,忽听西北方向一声炮响,喊杀声铺天盖地一般掩了过来。虚若无才觉手中一空,再抬眼时,李无忧人已回到无忧军阵前,他刚想说什么,寒士伦已然伸手过来,笑道:“估计是隧阳城那边又来攻城了,有李元帅在,一切皆可放心,虚先生先随我入城吧!”
虚若无还想说什么时,寒士伦已然带他进入城内,城门蓦地落了下来。
前方烟尘滚滚,蹄声如雷,一面上书一个大大“萧”字的大旗倏然而近。眼见敌军来犯,张承宗忙令断州军转换箭头方向对准西北方向,而无忧军则和马家军依旧僵持。
一骑渐近,秦凤雏落马,报道:“禀报元帅,萧国耶律楚材率十万大军来攻!”
三军将士齐齐哗然,又惊又忧。惊的是,此时新楚三路大军会师于此,耶律楚材竟然胆敢只率十万大军来攻;忧的是此时三军各自有立场,敌军此时来攻,能否团结迎敌尚是未知。
李无忧拿出御赐金牌令箭,遥示向马大力,朗声道:“敌军来袭,还请马将军先放下成见,与无忧一起抗敌,战事过后再论对错如何?”
马大力迟疑起来,一直到现在李无忧的态度都还很不明朗,表面是偏向袒护寒士伦,对自己态度傲慢,但似乎对自己却是恐吓居多,而并无杀意。但安知此时他此时所为不是形势所逼,萧军退后他再和我秋后算帐?
李无忧见他犹豫,手指盔上红樱,诚挚道:“李某愿用项上顶戴担保,马将军若能捐弃前嫌,我与寒参谋,在场诸位将士都会将马将军之前的无礼忘得一干二净。”
此次他暗中运上了玄心大法,落在众人耳里,自有一种说不出的真诚,但马大力听来却没来由的心情一乱,当即冷哼道:“项上顶戴?你项上顶戴又能担保什么?”说时尚不觉如何,话一出口却猛地警醒过来。
果然,断州、无忧两军同时色变,望向他的眼睛中顿时充满了寒光,而马家军却都露出惶恐神色。
便在此时,远方旌旗飘扬,萧国大军已然近在二十丈开外,却忽地停下,一个愤怒的声音远远传来:“马大力,你这狗贼和你那反复无常的大哥一般言而无信!明明说好我们里应外合擒杀李无忧,为何我人马已到,你却还无动静?”
“是耶律豪歌!”有无忧军将士认得那怒吼的萧国领军将领,叫出声来。
断州、无忧两军同时哗然。自当日马大力带兵协助张承宗轻松拿下鹏羽城后,天下早有传言说马大刀是萧如故一手扶植起来的人,此时不过假意归顺新楚,早晚要反。消息传到潼关,李无忧当时正与萧如故对峙,当即下令将报信的人杖责三十,放于城外示众三日,传言立止。万不料此时,马家军刚抵达烟州,耶律楚材便率军来此,并当众责问马大力。
楚军虽惊不乱,张承宗令断州军列阵迎敌,而王定手一扬,无忧军数万张弓已然一起对上了马大力。马家军却是自马大力以下,一片惶恐,浑不知如何是好。
李无忧望着马大力也不言语,只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马大力又惊又恐,大声道:“李元帅,你千万不要听他的,这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什么人在哪里胡言乱语,有胆上前……”他最后一句责问本是指着那萧军将领发问,但话才说一半,眼前已是一亮,紧接着人事不知。
马大力近身将领只觉眼前一片寒气闪过,紧接着便见一片血光冲天而起,再定睛时,却只见那血光是从一具无头尸中冒出!
尸身旁边,李无忧左手正提住一颗人头,右手无忧剑上血迹犹烫,呼呼向外冒着热气。
饶是这些人都是刀口舔血之辈,却兀自觉得惊醒动魄,李无忧杀气腾腾,神威凛然,人莫敢视。
惊魂未定,李无忧忽将马大力人头举起,朗声喝道:“马大力图谋叛变,已被本帅一剑诛杀!首恶既除,余者附逆,一概不究!”
马家军众人多是贫民出身,少受任何正规训练,此时马大力死,虚若无又不在,正是群龙无首,而李无忧雷神之名早已天下皆知,眼见他一剑便将马大力诛杀,神威盖世,都是莫敢与争,听他说“一概不究”哪里还敢抵抗?三十万大军,齐齐将兵刃掷地,跪下求饶。
那边,耶律豪歌似是才知晓自己犯下了一个巨大错误,恨恨不已,带军离去。楚军内乱方平,不敢追赶,各自收队回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