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凭栏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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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逍遥游 第五十三章 凭栏事变

    字付无忧军团柳军师台鉴:

    久闻贵军团操练有素,战士骁勇,将帅英明,实是大楚柱石。今贵军团不远千里来援边关,王天足感盛情,只是贵军车马劳顿,风尘仆仆,而李元帅又重病在身,不妨先去库巢休养一段时日。期待来日战事起时,王天能与贵军并肩为战,戮力为国效命。

    柳州军团 王天

    新楚天和二十二年六月十七

    “柳军师,王元帅希望贵军能即刻前往库巢,并且没有他的命令,不准贵军一人一马踏出库巢半步,违令者军法从事。”负责传送帛书的王战最后补充道。

    看着十一万龙精虎猛的无忧军战士不得不奔赴离凭栏关三十里外,那个固若金汤的小城库巢,而不能为国效力,石依依忍不住轻叹道:“柳兄,昨天晚上你若是听我的冷静些,事情何至于此?”

    “切,谢兄,你上当了!这家伙根本就是没打算留在凭栏关!”赵虎接道,“库巢风景如画,美女如云,听说守将玉燕子秦江月就是一位绝世美女,比起呆在凭栏关受王天的恶气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石依依易容后女扮男装,运功改变声线,活脱脱一个须眉男儿,所以无忧军中除柳随风外都只知道他是石枯荣送给柳随风的一名高手护卫谢石,而不知此人就是一名绝世美女。

    听到赵虎的话,石依依露出愕然的神色,柳随风却半真半假地笑道:“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病猫啊!”

    “可是……可是……柳兄,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在沙场上为国建功吗?”石依依不解。

    柳随风不语,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仿佛清秋时节的金风。

    白云悠悠,残阳将大地都镀上了一层鲜红的血色,看着无忧军团的飞虎白旗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王定问道:“元帅,柳随风此人虽然因为少年得志,有些恃才傲物,但并非桀骜不逊之辈,而且确实颇有见识,元帅你向来胸襟宽广,自不会将昨晚的事放在心上,却不知为何独独不能容他呢?”

    王天摇头道:“我非是不能容他,而是不能容无忧军团啊!”

    王定不解地问王天:“元帅,属下看无忧军团的纪律很严明,士兵们的精神饱满,完全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支纪律散漫的流氓军,而前线也正值用人之机,为何您依然要将他们发往库巢呢?”

    “小定啊,你只看到了表面。”王天摇了摇头,缓缓道,“事实上,我昨夜悄悄看过他们的操练,无忧军团绝对不仅仅是纪律严明那么简单,而已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而且是不逊色于新楚其余五大军团的精兵。不得不承认,李无忧能将这样一支一半以上是土匪、两成是流氓的杂牌军捏合成一支强有力的军队,绝对是一个奇迹!但这一切,都完全是建立在李无忧的个人魅力之上的。而根据我派到他们营里的探子传过来的消息,李无忧前天忽然失踪了,至今未归!柳随风虽然才堪大用,却性子有些懒散,还未完全控制这支军队。没有了李无忧,他们很快就将由训练有素雄狮变成一只疯狗。所以,这支军队就不再是一个强有力的臂助,而是祸乱之源。”

    “可是,元帅你如今将他们发往库巢,难道就不怕他们在那边为祸吗?”王定不解道。

    “苍澜河已经开始退水,联军的进攻怕就在这一两日了,大敌当前,我也没有时间专门去管他们,打发他们去库巢,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王天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时候王定忽然发现他额际的白发又多了几根,他看了看远方地平线上的烟尘,忍不住也叹了口气:“李无忧,你究竟是怎样个人呢?”

    只是这叹气的二人却怎么也没想到日后挽狂澜于既倒,将新楚从亡国边缘拉回来的,却正是这支被军神王天认为是祸乱之源的无忧军团,而柳随风怀着一腔愤愤离开凭栏关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正见证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开始。

    世事之奇,一至于斯!

    无忧军团刚刚走出半个时辰,凭栏关的北门已是胡笳悠悠,金鼓如雷。

    马蹄声疾,马未至,马上的通信兵已飞身掠到马前,带来的消息与王天的猜想不谋而合:联军开始攻城了!

    王天从临时帅府赶到北门的时候,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果然不出柳随风所料,十八连环垒真的就被萧如故以牺牲三千名骑兵的代价用千里赤给烧掉了,近两万楚军士兵活活被烧死。楚雷当场昏了过去,而联军也早已攻到护城河下。

    惨烈的喊杀声、震耳欲聋的火炮声、兵刃交击的钝响,马嘶、蹄声、人的哀鸣、护城河的水声,天地就像个闹哄哄的大葫芦,装下了世间所有的喧嚣。

    刀光、剑光、火光、阳光,各式法术施展时发出的绚烂的彩光,将天地变成一片充斥着光影的大彩盘。

    夏日的暖风,夹杂着血腥味,吹在脸上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冥火,皮肤似乎将被烤焦。利箭如暴雨,从城头到城下,频繁的来往,每一次都带走无数的冤魂。风声鹤唳。

    在休养了近四十天后,双方都士气如虹。萧如故一开始就投入了二十万大军,不惜伤亡地猛攻那不过十丈宽的凭栏关墙。不过是片刻功夫,护城河里几乎已经被尸体所填满,一河流赤。联军却丝毫不知死亡为何物,前赴后继,永无断绝,倒好像他们远赴异国他乡本就为求一死。

    城头的楚军见到连环垒的兄弟被杀,更像是急红了眼的老虎,欲择人而噬。在两倍于己的敌人面前,他们一无所惧,人人奋不顾身。

    腥风血雨中,王天直直地站在城头,像一杆骄傲的标枪,见到十八连环垒火光兀自未灭,心头闪过重重的悔意,但他知道这不是后悔的时候,迅疾定下心神,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战场上的局势。

    王门四大战将,王战,王猛,王绅和王定这四个结义兄弟,如众星拱月般站在他的左右。

    王天看着马蜂一样扑上来的联军士兵,对四人道:“你们谁知道萧如故让这么多士兵来送死是为了什么?”

    四战将的老大王猛朝城下吐了一口浓痰,信誓旦旦道:“老子敢发誓,这一定是萧如故觉得我们这边风水好,他决定把同胞们都送到这边来安葬!”

    老二王战却以一副同情的语气对王天道:“元帅,你到底欠了萧如故多少银子?害得他不惜手下的性命来找你要钱?”

    “二位大哥说得都有道理!不过在我看来,这还不是主要原因,萧如故一定还有什么阴谋!”老三王定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阴谋?”众人齐声发问。

    “我正在想!”王定老神在在地说。

    “靠!”众人一起唾弃道。手下的士兵们看到元帅和将军们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依然能谈笑自如,都是信心倍增,杀敌更加勇猛。

    “你们仨少给老子胡扯!”王天笑骂了一声,最后问四人中年纪最小的王绅道:“小绅,你是怎么看的?”

    王绅冷静分析道:“依属下愚见,萧如故这样做一方面固然是真的想要用猛攻来打开缺口,另一方面怕也是要消耗盟友的实力而保存自己的实力,你们看,来攻城的多数是陈国和西琦的士。由此可以知道,元帅的等待已经起了作用了,在平静了四十多天后,三国联军内部已经出现了问题,这次的攻势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转化他们的内部矛盾。”

    王天点头赞许道:“不错!你能想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不过,事实上正如阿定所说,这里面其实还有别的阴谋。”

    “什么阴谋?”四人都收敛了笑容,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萧如故是想……”王天的话音未落,一支全身带着金光的劲箭,仿佛是穿透了虚空,以一种看来极端缓慢,但实质上快如疾电的速度朝城头的王天射来。

    如梦似幻!四大战将纷纷拔出兵刃挺身去迎,但那箭却似真还幻,明明就在眼前,一刀砍去,箭已改变轨迹飞往在另一个位置,正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那种感觉就仿佛这支箭本身已与虚空融为一体,是以可以不按物理轨迹、不按常规地出现于任意位置。

    王天冷笑一声,拔出佩刀,不偏不倚地劈在金光的头上,“锵”地一声,金光敛去,利箭从中间被一分为二。

    “唰唰唰”又是三道金光紧随而至,王天大刀一挥,三声钝响过后,三支劲箭全数落空,钉在城楼的花岗石壁上,深入半尺,兀自摇晃不定。

    楚军欢声雷动,士气更是高涨。

    城下。

    贺兰凝霜笑道:“早听说当日萧帝荡平叛逆时,不过射了三箭,三路叛军就都投降了,人称‘三箭定江山’。今日一见,才知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萧如故收回玉雕弓,深深吸了口气,苦笑道:“贺兰国主是在笑话萧某吗?不过,这王天真不愧是新楚军神,竟让我这九霄云羽箭第一次失手了。”

    贺兰凝霜笑道:“萧大王真是太客气了,你这四箭看似徒劳无功,还为楚军长了士气,但王天硬接了这四箭,一定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吧?而大王更厉害的招数还在后面吧?”

    萧如故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淡淡道:“不知道贺兰国主是否听过一句话,太聪明的人通常都活不长,特别是女人!”

    二十八岁贺兰凝霜装出一个怕怕的小女儿情状,说道:“萧大王这是在恐吓霜儿吗?”

    萧如故调笑道:“我哪里舍得啊?”

    贺兰凝霜似笑非笑道:“天下间又有什么是你萧如故舍不得的呢?”

    萧如故微微一呆,想说什么,却终究半晌无语。

    “禀元帅,西城的一间粮仓忽然失火,火势已经蔓延到了附近的两间兵器库,宋将军请元帅派兵支援!”一名头发胡子都散发着焦臭的士兵,慌慌张张地单膝跪到了王天的面前。

    “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他还是让敌人得逞了!这个宋真!真不知道承宗是怎么教他的!”王天双眉紧锁,对王绅道:“小绅,你带三千……不,五千人去协助他们,务必尽快将火扑灭,同时给我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该抓的人先给我抓起来,今天的战事结束后我再亲自过问。”

    王绅答应,飞速的去了。

    看着西面冲天的烟火,感觉到刚才持刀的右手隐隐的疼痛,五十八岁的老元帅忽然觉得脖子一阵发凉,不禁喃喃自语:“萧如故,你不会就只会这点鸡鸣狗盗的伎俩吧?”

    萧如故当然不会只有这点伎俩。

    在王绅去后不久,刚才那个士兵带着麻烦又来了:“元帅!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王天斥道,“说!又出什么事了?”

    “武威将军被宋将军给杀了!”士兵哭道,“现在宋将军的人和我们的人打了起来,反而没有人救火了。”

    王绅官拜武威将军。

    “什么?小绅被那狗才宋真给杀了?”王猛大怒,一把抓住了那士兵的衣领,“快带我去,老子要活剐了他!”

    “住手!”王天大喝道,“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谁也不许妄动!王战,你挑一万人和我走一趟,王猛,稍安毋躁,你和王定好好留在这给我杀敌,记住,人在城在,国家存亡可在你们一念之间!”

    “元帅!请让我亲自手刃宋真!”王猛急红了眼。

    “闭嘴!”王天厉声道,“这是军令!抗令者斩!”

    王猛还要说什么,却被王定一把拉住:“镇定点,大哥!有元帅在,没有人能逃脱惩罚,难道你连元帅都不相信吗?”

    王猛平静下来,道:“好!元帅,我听你的。”

    这次凭栏保卫战,柳州和断州各自出兵十万来援,按张承宗的意思,断州的十万军队到达凭栏后悉数尽归王天指挥。王天当仁不让,而年轻的宋真也一直在他身边,很得王天的赏识,但因为年轻气盛的缘故,一来就与粗鲁的王猛发生过争执,虽然最终没有大打出手,却也因此与四战将的关系搞得不是很好。

    前几天敌营的细作传回消息说萧如故将于近期开始第二次攻击,而在战争爆发前潜入凭栏关的奸细,有可能对楚军的粮草库和兵器库发动袭击。宋真主动请缨去镇守这二处,王天就拨了三千断州军给他,其中还有三十名精通匿迹藏身术的法师,让他务必擒住活口。但谁能想到,事情如今居然会搞成这样的局面。只要一个解决不好,恐怕就会影响到断州军和柳州军的关系,到时候敌军没攻进来,楚军自己可就不战自溃了。

    当上述情况如走马灯似的在王天脑子里闪过的时候,身受三处重伤的宋真正单膝跪在他的面前,而王绅的尸体正躺在他身边不远处,在他身后十丈躺着数百具横七竖八的尸体,而二十丈外却是依波哥达峰的石壁而建的粮仓和军械库正冒着浓烟,数千名柳州军士兵正奋不顾身地救火,近三千断州军士兵却和王天带来的那一万多名柳州军分别站在各自统帅的背后,弓箭在弦,刀剑出鞘,各自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仿佛即使是一根针掉到地上,都立刻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

    一阵风吹过,阵阵血腥气传来,令人越发感觉心情异样。王天深吸了口气,问道:“宋真,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真摇头道:“元帅!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和手下抓住了几名纵火的奸细后,正在救火,武威将军就带人过来,开口就要我将人交给他,我让手下带他过去,一会功夫他就怒气冲冲地带人过来要我束手就擒,我想这里边一定有误会,正要和他解释,他已经一刀砍了过来……”

    王战冷喝道:“你他妈少胡扯,小绅从来不会无故砍人!”

    宋真怒道:“神威将军请放尊重点!众目睽睽,难道宋某还会撒谎吗?”

    “你他妈就是在撒谎!”王战也是恼怒之极,指着宋真大声喝骂起来。

    宋真冷笑道:“那我就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吧!”举刀朝自己脖子抹去,却被两根快如闪电的手指夹住了刀尖,抬眼看时,却是王天。

    王天将刀尖一拨,喝道:“人若死了,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快把刀收起来!”

    宋真愤愤地将刀还鞘。

    王战冷冷讥讽道:“做做戏就能免一死,这未免太便宜了吧?”

    宋真怒极反笑,“呛啷”一声又拔出大刀:“好!好!王战,宋某贱命一条,你有本事尽管来取就是!”

    王战冷笑一声,挺剑便刺。双方士兵见此大哗,乱箭齐发,混乱之中,场中仿佛下了一场大暴雨。

    王天双手一分,一合,漫天的箭雨仿佛是受到一块磁铁的吸引,如铁针般被吸到身周,他整个人仿佛成了一个缩成一团的巨大刺猬。

    “去!”王天大吼一声,附在身上的数千支劲箭破空而去,消失无踪。

    几乎所有的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招之威镇住了,呆呆傻傻,作声不得。但这不包括王战和宋真。二人不知是对自己的武功还是对王天深具信心,在乱箭齐发的时候都没有去喝止手下,而是拼命厮杀起来。

    王天怒喝道:“你们俩还不给我住手?”

    但两人对他的喝问置若罔闻,根本没有半点住手的意思,反而越杀越起劲。他们武功本就在伯仲之间,此时都欲杀对方而后快,因此招招都是进攻,全不防守,不过交手数招,二人均已满身是伤,鲜血长流。

    王天气急,蹂身扑上,一招分花拂柳使出,双手化作两只轻盈的蝴蝶,分别飞向王战和宋真二人的兵刃。

    王战的剑忽然快了十倍不止,本来刺向宋真脖子的一招,顺势一拖,变剑为刀,斩向宋真的小腹,而王天的横空出现,让这招本是攻向宋真的必杀一招,引向了他自己的丹田。

    先前王天为鼓励士气,硬接了萧如故的四箭,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刚才又以极耗内力的百川归海一式接下了数千支箭,虽然威风,却无疑让伤势更如雪上加霜,此时再被王战一剑砍在气海丹田,护体真气立时告破,狂喷一口鲜血后,身形被震向宋真——宋真慌忙收刀,但一股巨力忽然从双臂传来,大刀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推,在他尚未搞清楚发生什么事前,王天的咽喉已经在他的刀锋轻轻的抹过。王天状若疯魔,怒吼一声,指着王战,想要说什么,一蓬鲜血却自喉头如箭射出,随着一声如山崩地裂的巨响,整个人仆倒在地。

    绝代之名将,未战死沙场,却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

    场中数万人都被这忽然的变故吓懵了,紧握着手里的刀剑,不知何去何从。

    “宋真杀了元帅了!”王战怒吼一声,举剑就刺。宋真呆呆傻傻,直到王战的剑刺在肩膀上,巨痛才让他回过神来。“弹他的剑!”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王天不假思索,曲指弹在王战的剑身上,“铛”地一声,那柄曾经千锤百炼的宝剑立即齐腰断为两截,而王战手中的断剑被震飞到丈外,虎口也被震出血来。

    “贼子邪功厉害!兄弟们一起上,杀了他为元帅报仇!”王战大喝一声,带头赤手扑上。柳州军的士兵们清醒过来,怀着一腔的仇恨,一窝蜂地了扑上。

    “不!我不是有意的!”宋真不争辩还好,这一争辩就等于是直接招认了王天确实是被自己杀的。

    柳州军士兵更加激愤,人人高喊着“替元帅报仇,誓杀叛国贼”一类的口号,恶狠狠地扑上,恨不得将宋真千刀万剐。远处救火的士兵也听到了口号,纷纷放下水桶,抓起兵器过来帮忙。

    身处愤怒洪流中的三千断州军将士很快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这场暴动,成为了宋真的附逆——先是一名断州军士兵替自己的将军高声辩护,说完全是一场误会,于是其余的断州军士兵纷纷相应,开始阻拦柳州军朝宋真的进攻,王战大喝道:“宋真杀死元帅和武威将军!图谋叛国!断州军附逆,兄弟们,杀光他们为元帅和将军报仇!为国除奸!”

    一万五千热血沸腾的柳州军开始了对三千断州军的围剿,后者为求生存,不得不拼死抵抗。附近的断州军闻讯赶来,加入了战团!

    一场酝酿已久的巨大风暴终于爆发!大火越烧越大,却无人去救。本是同仇敌忾的断州军和柳州军因为王天的死,变成了水火不容的死敌,互相厮杀。

    有些明智的将领想阻止这场风暴,但很快他们自己就被风暴所吞噬。

    很快的,这场风暴席卷了整个凭栏天关。由于守城的十万军队中,除了楚雷的五万凭栏军,就几乎全是柳州军了,而正等着轮换的十万断州军力量则在城中辅助修建工事和运输补给,听到暴乱发生,很快就赶了过来,局势立即以压倒性的优势向断州军的一边倒。宋真受到神秘人的点拨,决定以雷霆手段先将这一万五千断州军压制住,熄灭混乱之源,然后再细细解释。

    这个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但就在混乱即将结束的时候,王战却带来了大批手持锄头、镰刀一类武器的百姓。却是在内战刚刚开始没多久,他见一时奈何不了宋真,就在凭栏广场上登高大呼军神的死讯,百姓们听说军神被宋真的断州军所杀,纷纷加入到分别柳州军的行列中来。

    宋真下令断州军不要与百姓冲突,尽量采取规劝的方式。

    但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却义愤填膺,对断州军猛下死手。断州军的士兵们当然没有理由坐以待毙,奋起反击。混乱终于不是宋真所能控制的了。

    火势越来越猛,喊杀声震天,终于惊动了在凭栏关口指挥楚军和联军大战的王定和王猛。

    听到通信兵的汇报,王猛目眦俱裂,提起九环刀就要猛冲过去。

    王定一把拉住他,急道:“大哥冷静!”

    “冷静?王元帅都被宋真那狗才给杀了!你叫老子怎么冷静?”王猛怒吼一声,飞身跃下十丈高的城楼。王定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如一匹烈马,绝尘而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军神被杀,城头的士兵立时都红了眼,纷纷要求王定这个临时总指挥替元帅报仇。这一松懈,城下的联军士兵又有好几人通过云梯爬到了城头。

    王定手中长剑如一道白线,在那数名联军士兵的脖子上划过,留下一丝鲜红的血痕!

    方才那个儒雅的白衣少年仿佛成了地狱的修罗!众人微微一愣之际,王天大喝道:“王元帅向来视我等如兄弟、如亲生儿子!众位兄弟,如今竟然有人将他杀害,如此大仇应不应该报?”

    “应该!”吼声如雷,热血奔腾!

    王定挥手让摩拳擦掌的众人静下,一指点向城下如潮水般的联军,又道:“但如今国难当头,叛乱又生,内忧外患,实难决断!若元帅在此,会让我们弃城不顾,一心只记挂个人私仇,任凭敌寇入关,杀我百姓,占我国土,还是会先驱除外敌,保我城池,再平内患?国恨私仇,我们何者当先,何者当后?诸位兄弟,你们教我!”

    一名老兵哭道:“元帅在世时常说,国家,国家,先国后家。我们既然是他的士兵,也该先国后家,先报国恨,再说家仇!”

    众士兵默然片刻,应者如云。

    王定一掌将一名萧国百夫长震下城墙,大声道:“既然如此,大家还愣着什么?还不振奋精神,化悲痛为力量,驱除外敌?”

    愣住的士兵们警醒过来,纷纷舍生忘死,重新投入战斗。一度已经占据了城墙一叫的联军士兵,很快又被赶下城去。楚军人人争先,个个奋勇,一直备而未用的烫油和滚木带着仇恨泻向了城下的联军,后者死伤惨重。

    “这不过是苟延残喘。如果一个人的经脉已坏死,无论肌肉如何的光洁,都已离死期不远!即便他依然面泛红光,也仅仅是回光返照。”见到关内火光冲天的萧如故,在面对陈过和贺兰凝霜关于为何让那么多的士兵去无辜送死的质问时,以一种淡淡的语气如是说,在这句话之后,他立即又下了一个继续猛攻的指令!

    事实证明了萧如故的预见。在三个时辰之后,凭栏关的城门居然被城内混战中的某支柳州军“不小心”给打开了!

    联军长驱直入。

    这个时候,两支内战的楚军才醒悟过来,但为时已晚。兵力本已处于劣势的楚军在内耗过后,与萧军的比例更是悬殊,而两支楚军间的刻骨仇恨更是让他们配合不起来,更糟糕的是,原凭栏守将楚雷见大势不妙,当即率部投降。

    楚军在抵抗了半个时辰后,甚至连巷战都没有怎么进行,就全线溃败!

    曾经固若金汤的凭栏关就这样被攻破,而讽刺的是攻破凭栏关的不是凶悍的三国联军,而是楚人自己。

    当萧如故进入凭栏关的时候,发现整个凭栏关已经是满目疮痍。满地的尸体,四处是断塬残壁,偶尔还能看见兀自未熄的火苗在街角吞噬着楚军士兵的血衣。

    饶是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当中,见到这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场面,萧如故依然忍不住长叹一声:“须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以而用之。”

    但这声悲天悯人的长叹兀自在空气中回旋,发出叹息声的主人却已下令加封楚雷为明智候,同时冷静地下令将随楚雷投降的四万楚军就地活埋。

    贺兰凝霜倏然变色:“萧帝三思!这可是四万条人命!”

    满脸鲜血的陈过却兴奋得大声叫好。

    萧如故挥手让萧未带着令箭去了,对贺兰凝霜淡淡一笑:“你不是说了吗,天下根本没有萧如故舍不得的东西?必要的时候,我连自己都可以舍弃,更何况是这区区四万敌人的性命?”

    “可是……”

    “没有可是!做大事的人,怎么可以有妇人之仁?我以为你与别个女子不同,原来也并无两样!算我看错你了!”萧如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望着那少年帝君淡漠的黄衫背影渐渐消失在士兵汇聚的洪流中,贺兰凝霜的心头第一次闪过一丝犹豫:这次出兵,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处理完善后事宜,萧如故留下陈过率领十万陈军和五万萧军镇守梧州六郡以及凭栏关,自己则提兵南出凭栏,在两个时辰内以摧枯拉朽之势很快荡平了潼关与凭栏之间的两个小城虎都和古浪。之后他分兵两路,一路由贺兰凝霜率西琦铁骑二十万,以重兵围困无忧军团所在的孤城库巢,他自己则亲率二十五萧军昼夜兼程夜袭百里之外的潼关。

    好在王定虽败不乱,凭栏战败后就带领两万残军奔赴了潼关,与石枯荣的五万潼关军配合,凭借潼关天险,勉强顶住了三倍于己的萧如故大军的夜袭。

    另一方面,贺兰凝霜与无忧军团也终于正面对上。千古兴亡,江山沉浮,已悄悄集中在了柳随风一人肩上。

    凭栏事变是新楚建国二百年以来从来没有的惨败。是役,二十三万楚军阵亡十七万,其中柳州军损失七万,四大战将王绅、王猛阵亡,天威将军王定率领两万残军退往潼关,王战下落不明。断州军损失十万,宋真生死成迷。原凭栏守将楚雷与四万凭栏守军投敌。

    战报传到朝廷,楚问果断下令暂时封锁消息,同时却又发出一系列应急指令:征调潼关附近三州的民兵二十万,急调赵符智昆仑军团五万人赶赴潼关,同时派出司马青衫与耿云天前往平罗和天鹰。

    但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关于军神战死、楚军大败的“流言”纷起,眨眼间传遍全国,民间沸沸扬扬,开始质疑朝廷的可靠性。在苍澜河一带,百年不遇大水已搞得百姓流离失所,今年的粮食已经注定颗粒无收,不巧的是,这个时候,主理苍澜赈灾事务的钦差正国公许正在青州遇刺身亡、副官武辰挟巨款数千万出逃的丑事忽然闹得沸沸扬扬,青州总督为向上面交差,抓了数百平民斩首,一时间,青州民愤不绝,匪首马大刀打着“除奸党,靖敌寇”的旗号趁势揭竿而起,一时应者如云,起义暴动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义军很快攻克青州三郡,且声势越来越大。

    在大荒3865年的这个多事之秋,新楚王朝从未如此的风雨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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