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忧在断州军营一住就是一个月。
除了养伤和恢复武功,他和慕容幽兰感情在这一个月里也突飞猛进。毕竟二人其实对彼此都是一见钟情,而从未服侍过人的慕容幽兰在内疚心作祟下,这一个月里更是对心上人细心照料。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本就彼此倾心的二人自然很快如胶似漆。若非李无忧身中奇毒女儿香,怕慕容幽兰已早被他放到床上了。这样的时候,李无忧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寒山碧,但却分不清是埋怨多些,还是思念多些。
到第二十天的时候,唐思来了。此时李无忧的身体已恢复旧观,而武功不但尽复,浩然正气更是因祸得福的从第八重精进到了第九重。慕容幽兰与唐思久别重逢,自然无暇缠他,他也乐得空闲的在各个兵营之间游荡。兵将们初时都将他视作神人,但不过半日功夫,李无忧就被撕去了神的外衣,被还原成鬼——每日里和众人大声赌钱,大碗喝酒,偶尔耍赖,无论你原来是什么神,都立刻会被打成酒鬼和赌鬼。
但如神仙一般逍遥的日子,终于还是有结束的那一天。
这日清晨,李无忧忽觉得耳里奇痒难耐,睁眼看时,却是慕容幽兰拿了一根鸟羽在鼓捣,于是冷冷横了她一眼,但后者全然不惧,还扑闪着大眼睛朝他吐舌扮了个鬼脸。
李无忧见吓她不倒,大是没有面子,便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若再敢捣乱,可别怪老子非礼你!”但慕容幽兰的回答却让他哭笑不得:“老公,人家早晚是你的人,你无论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又有什么非礼合礼之分?”
“噗哧!”一个忍俊不禁笑声自门外响起。
“行了,臭虫兄,既然来了就赶快滚进来。”郁闷的李无忧没好气道,“少在外面乱放屁,那样污染环境!”
独臂万夫长张龙快步走了进来,此时一张黑脸却已涨得如猪肝:“操他奶奶,小白脸你少损老子两句能把你憋死啊?”
“嘻嘻,憋死当然不会。不过,他很可能会被你臭死。”慕容幽兰当然是要帮自己老公的。
“所谓‘好拳难敌四手,好汉难敌两口’。他们夫妻联手,臭虫,我看你还是投降算了。”赵虎即使在说笑,语气都永远是云淡风轻。
张龙和赵虎这两位义兄弟现在分别是李无忧最好的赌友和酒友。但和二人相处越久,李无忧越觉得奇怪。张龙属于那种活力充沛得过分的人,平时更是善于搞怪,是活宝级的人物,但在赌场和战场上都以勇猛著称。
赵虎却是那种对任何事都无所谓,任何时候都是淡淡的语气,他的口头禅就是“哦?是吗?这样啊”如此诸类。他对酒的认识虽然不如自幼得文载道与青虚子二人特意训练的李无忧那么深刻,但论及渊博却不多让,从塞外十余种烧刀子的区别,到天河东西一百三十六种酒的联系,甚至古兰和齐斯各类名酒的药用方法,他都了如指掌。但这个酒鬼在战场上却又冷静得可怕,属于那种天塌下来,他也一定知道其尺寸是不是合适当被盖的人。
这样两个一冷一热的人竟然是好兄弟!
奇怪归奇怪,李无忧从来不放过损赵虎的机会:“对了,病猫兄,下次可别躲在窗下偷听我们的悄悄话,曲着身子,容易让您看来似阳痿的病其实也是阳痿的病加重……要听就进来听嘛!不过,记得要买票哦,看大家这么熟了,算你们八折,就八千两一张吧!还有,别弄错了,我说的是黄金。”
赵虎与张龙对视一眼,同时苦笑,说到词锋犀利,自己二人在断州军团也算是罕有敌手了,但李无忧绝对是二人的克星,这个比他们小了好几岁的小鬼总是两三句话就能让张龙气得吹胡子瞪眼,再两三句就一定可以让赵虎郁闷,但每次他们刚要发作的时候,李无忧却又奸诈的转移了话题,完全不给他们反击的机会,比如现在,李无忧又笑道:“对了,张大哥,赵大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说到正事,赵虎立时回复了平静,淡淡道:“京城有圣旨传来,皇上对上次断州战役的功臣大加封赏,而你作为以雷电大破数万萧军的传奇英雄,更是被皇上封为神电候,需要立刻进京面圣……”
听到封赏,李无忧非但没半点高兴的意思,反而大皱眉头:“等等。前几日,张承宗元帅明明答应我,上报朝廷的时候会将这件事全部归结为天象,他怎么出尔反尔?”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去问元帅吧!”赵虎淡淡的语气里竟然有一丝幸灾乐祸。
一刻钟后。帅府。
“老混蛋!那件事你当时明明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却又反悔!是不是因为前几天没有借《金瓶梅》给你过瘾,故意整老子?”李无忧故意装出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
“我堂堂二十万断州军总元帅,像是睚眦必报的人吗?”张承宗微微恼怒。
“不像!”李无忧摇头,但某人刚刚微笑的脸立时又变得铁青,因为李无忧接着道,“不是像,而是根本就是。”
张承宗:“……”
四分之一柱香后。
郁闷了良久的张承宗捋了一下花白的胡须,无奈地解释道:“唉,怪只怪这件事传得太快,现在整个大荒都知道了雷神李无忧的大名,老夫本想冒欺君大罪帮你掩盖,却不想听到传闻的耿太师已将此事奏了上去。”
李无忧心道:“老子信你才怪!不是你将事情奏上去的,老子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这样想时,他将游离在大厅外美婢们酥胸上的目光收了回来,随口道:“你欠老耿多少钱?”
“十万两。”张承宗随口应道,不过话一出口,立知不妥,忙干笑掩饰,“嘿!无忧你别误会,事实上我真没半点陷害他的意思。”
越描越黑。
“不用说了!事实的真相,我想我已经全明白了!”李无忧冷冷说道,“我再也不能和你这样无耻卑鄙之徒为伍,现在就要离开此地,至于皇上那里,你就说老子重伤不治,已经呜乎哀哉了。”说时作势欲走。
“有事好商量嘛!”张承宗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劝道,“名动天下,成为受万人景仰的英雄,高官厚禄,从此享受荣华富贵,这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是不该拒绝的,莫非你……”
李无忧当然不会中了他的激将法,不过他也当然不会真的走,立即借坡下驴地停下脚步,叹道:“元帅你有所不知啊!小子并非不想名扬天下,不过家师曾常常教训晚辈,当名气与实力不成正比的时候,危险就已不远。晚辈自知法力浅薄,绝对不足与大荒三仙等前辈齐名,是以并不以为这样的名扬天下有何可取。同样的道理,高官厚禄,能者居之,晚辈才疏学浅,若是窃居高位,怕于理不合,从而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晚辈还是隐居退隐的好。”这番看来开诚布公的话其实半真半假,他之所以不愿意当什么神电候的理由当然不差,但他也深知“与大荒三仙齐名”意味着自己已经无可奈何地被卷入了政治漩涡,一时是绝对无法脱身的,现在这样说,不过以退为进,想多为自己争取一些保命的资本。
张承宗假模假样地赞道:“人贵自知。无忧你能有自知之明,更兼谦逊有礼,当真不易。许多沙场老将,江湖名侠,就是因为没有自知之明,而死得不明不白。不过,无忧,时世造英雄,你能得到今日的机会,未尝不是上天对你的眷顾。以你的盖世文才,绝世法术,难道会怕面临的挑战?”这番话先捧后激,连送了好几顶高帽子,但绝口不提帮助,却想空手套白狼,无粮差饿兵。
李无忧早已对这老狐狸有极深的戒心,当然不会中计:“元帅金石良言,振聋发聩,寥寥数语,已让晚辈受益匪浅。不过晚辈闲云野鹤惯了,不想受尘世羁縻,只想陪着心爱之人逍遥畅游天下。上京一事,请元帅向陛下奏明。晚辈这就告辞。”高帽子还给了送帽子的人,却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屹然不动。
“懦夫!”张承宗忍不住拍案而起,大声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李无忧,难道你连一个马夫(匹夫)也是不如吗?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敌寇侵我国土,杀我百姓?”
李无忧看老狐狸装腔作势的又骂又激,心道:“高帽子不行,就拿大帽子压?但家国天下关老子鸟事啊?”正要说话,却不想刚才的拍案之声,引来了数十名侍卫闯了进来,人人抽出刀剑指向李无忧。
张承宗淡淡瞥了李无忧一眼,挥手让众人散去。
李无忧如何不明白这是老家伙想以武力威胁,但李无忧是何许人也?他心头大骂,却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前辈教训得是。晚辈知错了。”
“恩!孺子可教。”张承宗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无忧点头:“知道。我明天就去找个马夫(匹夫)单挑,把他打败,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证明我比马夫强多了。另外,以后敌人杀进来的时候,我都把眼睛闭上,这样就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敌寇侵我国土、杀我百姓了。元帅以为如何?”
张承宗:“……”
“走吧!走吧!”张承宗故作姿态地摆了摆手,又自怀里掏出一本印刷精美的书来,自顾自的叹道,“唉!看来这本带彩色插图的《痴婆子传》【注】只能我一个人欣赏了。”
“《痴婆子传》?庆历版还是崇祯版?”李无忧刚踏出门的左脚忽然定在了空中,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身法猛然转过身来。
“崇祯珍藏版!”张承宗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啊……这个……那个……元帅……”李无忧讪讪走了回来,“小子决定不走了。”
“为什么?”老狐狸的神情看上去很是诧异。
“正如元帅所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值此家国存亡之秋,我辈热血男儿,更该披坚执锐,外解民之倒悬,拯苍生于水火,内报天子之宏恩,无忧身怀绝世神功,自当为国效力……”李无忧义正词严地侃侃而谈,俨然一位爱国人士。
张承宗心道:“解民之倒悬,拯苍生于水火?老子看你‘解罗衣于半悬,枕美女于床榻’还差不多!”不过却立时装出一副笑脸,“哦?李大侠迷途知返,真是我新楚之福,天下苍生之福啊!”
“不过,封候拜将绝对是件苦差事,元帅是不是该奖励在下一些东西?”李无忧自然要打蛇随棍上,眼睛贪婪地瞄着张承宗手里的书。
“呵呵!没问题,没问题,你的条件我答应了。”张承宗见奸计得售,自然是大方之极,伸手将那本《痴婆子传》给递了过去。
李无忧伸手推开那本书,看着张承宗的眼睛,一字一顿轻轻道:“好!若有朝一日,李无忧不幸卷入大陆争霸,我希望元帅能举断州之力——助我!”
“啊!”张承宗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大荒3865年,四月初六,第九次断州战役结束后一个月,张承宗与李无忧密谈后三天,李无忧带着慕容幽兰、唐思,与张龙赵虎这两位万夫长,踏上了远上京城航州的路途。
【注】《痴婆子传》古代著名**书,与《金瓶梅》、《肉蒲团》(也作《玉蒲团》)并称为色界三大宝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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