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烟柳抬头见是他，忙一手捂嘴一手遮眼，侧身一言不发的便要绕过他这个障碍物。吴清秋一急，也不绅士了，忽然一把扯住她，又触电似的忙放开，“你等等！我有话问你！你别走！是我委屈了你么？可是小姐，我那是放下了别的事，就那样等了你一个晚上！……”
李烟柳默然地抬头望着他，眼角尤挂满泪滴，果真是泪湿梨花，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半晌方沙着声说：“你要明白我的心就好了！有对林玉琼那样好的一半对待我，哪怕委屈我一千次一万次我也开心！”说着叹了口气，抹抹泪。“我要回去了！”快步跑了。吴清秋呆若木鸡，傻站着好象一段枯木头，良久一动也不动，冬往春来，日月如梭，让人直怀疑他的脚下早也枯木逢春，生出根来！难道爱情竟已悄悄地来临，冷不防地便中了丘必特的弓箭！多荒唐没道理的事！
“傻瓜！谁还爱你呢！”忽然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推了他一下头，“哈哈！来，来，我没醉，再干一杯！醉里乾坤大，咱们只喝酒！今朝有酒……没——没酒了！给我，给我再来一瓶……来呀来个醉呀，不醉不罢休……哈哈！就准你举杯邀明月，不准我对影成三人！哈哈——一条，二条，三条，四条，五——五条！怎么变成五——五条人影了！哈！难道我眼睛花了……”
吴清秋只闻到一股扑鼻的浓烈酒气，斜头一看，只见一个女人扶着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跌跌撞撞地从身边经过，不由一呆，失声喊叫道：“芳姐！”竟是常忆芳，那酒鬼却是李月华。他眼睛倒没花，舌头却大了。
常忆芳苦笑着点了点头说：“他又喝醉了，我从酒吧门口经过，见他倒在墙脚边，胡言乱语，人事不知，想送他回去。”
“谁——谁——谁喝醉了？你是谁？你扶着我干什么？非——非礼！我告你！我还要喝——喝酒！芳儿，原谅我，原谅我！我是爱你的！”李月华忽然拉着常忆芳的小手儿，喃喃地诉说着！忽然大跳起来，瞪着身边的吴清秋暴跳如雷地咆啸：“你是什么小白脸？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这没心肝的坏东西！”一把推开常忆芳，挥拳便向吴清秋当头砸下！可惜脚底虚浮，动作迟钝，吴清秋只微微一闪，便举动若轻地避开了。李月华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口中仍含糊不清地大叫着：“打死你！打死你这没良心的！是你害得芳儿如此！刽子手！纵火犯！杀人狂！……”吴清秋一会儿捶胸顿足，一会儿啕号大哭，一会儿呼酒卖疯！忽然一阵酒气涌上心头，吐得那个叫宏伟壮观！差点连胃肠也掏出来同大家一起吹吹晚风！
李月华搜肠刮肚的这一吐，人似乎倒清醒了许多，虚弱地瘫坐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才意识到身边依莺傍燕的坐着一个娇柔的美女，一双温软的玉手正不停地帮自己擦去脸上身上的污物！心头一震，连带着身子都剧烈地颤抖起来，“芳——”喉咙一时梗住了！闪电般握住那双冰雕玉琢般的玉手，紧紧地偎在脸上，激动得身子一阵阵地痉挛！“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半晌只反反复复地说着，沙了声的，心酸的，伤心的，绝望的，后悔的……大滴大滴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道不尽心碎的感觉！
“答应我，今后别再这样作贱自己了！”常忆芳轻轻地说。
“我什么都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两人如痴如醉地相拥在一起，世间的一切言词似乎已经很多余！吴清秋更痴了，更呆了！良久才一个人悄悄地走开。
同李烟柳再见面的时候，已是好几天之后的事了。她似乎刻意打扮了一番，因为他从来未见她如此盛装过，当然他们认识的时日也不长。一身低胸的纯白晚礼服，说不出的性感！头上挽了个不知名的发型，只见大圆小圆长圆短圆正圆扁圆尽是圆，一头乌浓浓的长发分成了几大缕，左旋右旋，一旋再旋，全盘扎在头顶上。她巧笑盈盈地站在那里，简直明艳不可方物。他头晕目眩，差点失魂落魄地得相思病！冲着她发了好一会呆。李烟柳不由得意地笑了笑。
那时他正乌烟瘴气地清洗着房间，东西乱糟糟的，弄得象个垃圾场，倒象不洗倒好，越洗反而越脏越乱！他已干了大半天，浑身灰尘汗渍，活象个半路出道的叫花，风尘仆仆的！他见她对着自己的怪相笑得前仰后俯，急忙用手背使劲往脸上抹，那知她更笑得捧肚子犹撑不住！“哼！神经病！”但终于不放心，红了脸跑进洗手间，一看镜中的自己，不禁失声大笑。瞧自己这张花猫脸！原来他手背上不知从哪里蹭来了钢笔水，刚才直往脸上擦，无疑为脸上抹黑，俨然已成不折不扣的小叫花了！
他拧开水龙头捧水洗脸，忽然浑身从头到脚一阵冰凉！“哗！”让人兜头便是一桶水！痛快！浑身顿时湿了个透！回头一看，气得嘴唇直哆嗦：“你——你……”他说不出话来。原来她提起他刚才擦洗过东西的一桶脏水，“哗啦！”一声，从头到脚便给他浇个透！仿佛他是一株菜需要富含气味富含矿物质富含营养的洗脚水洗澡水的滋养！这个女人！
她放声娇笑，提起裙子的下摆嗔道：“你看看，你看看！我刚上身的新裙子都让你给糟蹋了！”
他用手抹一把脸上的脏水，浑身犹自不断地向下滴水！果见她的裙子让污水渍了一大片，想是刚才笑话自己时，乐极生悲的结果，那可是自作自受！大怒中又要开始下逐客令了！她自不是别人赶她走便走的人，从来都不是，而且永远都不是！他赶她走，她反而更不走了！夺过一把扫帚往地上的脏水一拍打，溅得到处都是脏水点，老娘今天就来个横扫千军，小子接招吧！
他不乐意，可也不敢用强轰她走，心中虽愤愤难平，也只有干瞪眼而已！打开电视机，朝湿湿的地上一坐，反正身上比地板也干净不了多少！无所谓了！我无所谓……胡乱变换着频道，整个房间立即充满流光溢彩！
她故意拖着扫把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搔首弄姿的，把脏水朝他身上扫！他这时就算脾气再好也终于忍受不住了，跳起身来，瞪了她一眼，便要大展身手，实施暴力，解解恨！然而转念间却又把握紧的拳头放松，将心头的怒火掀灭，走到窗前往远处眺望。今天本来心情格外的好，才想到很久没有收拾房间，也该学一回勤快，扩而大之，便决定干脆把全部家当拿出来洗刷，晒晒太阳！现在真是好没来由的招惹出这满腔的恶气！晦气！她可真是他命中的克星！唉！
她竟坦然接受他“冷战”般地僵持，自去翻找出他的一身旧衣裳换上，默然无声地帮他清理战场，收拾房间。
“那天你哭了？为什么？”他忽然悠悠地道。
她站着发了好一会儿呆，没有回答，终于又埋下头去继续干活。
他叹口长气，出了好一会儿神，回头开始干活。两个人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相互避开对方的眼光，象擦拭远年的瓷器，怕碰脆了什么似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