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崖四长老隐居的小院儿白墙黛瓦,依山而建,屋后的山岩上草木茂盛,青枝绿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沙沙作响,更衬得黄昏中的小院儿清幽怡人。院门虚掩着,主人知道“圣诞大会”过后,清虚等人要来这里。
清虚与尹德天、玉音径自推门而入,见过三位长老(董素梅在前山观中),然后一同由一道暗门进入一间秘室。这秘室其实是在山体上掏凿而成,四长老的小院后墙就建在洞口之上。
石室内已点燃了十多支蜡烛,烛光盈盈,似在等待清虚一行人到来。
石室正中有一方石台,台上铺着黄缎,黄缎上有一块蒲团样的石头,下部粗糙,上面平滑,似人工剖出。这园形石半黑半白半透明,上平面因其天然色质而刻出一个太极图。这便是摩天门的镇山之宝——“阴阳神玉”,也是魔教三十年前要争夺的宝物。
相传北魏道武帝初年,此石从天陨落,五光徘徊,十色陆离。摩天门祖师爷天灵真人寻而得之,道法大增,然后便在摩天岭开山立派,以此石为镇山之宝,传至今已有七百余年。据说坐于此石上修炼一年,可抵平常修炼十年之功。然,四长老均坐试修行,法力并未因此长进。在魔教恶徒围攻山门的危急关头,这阴阳神玉毫无动静,名为镇山之宝,实无镇山之效。当初,正派中也有一些人居心叵测,然,看到摩天门在危难之际并没有什么无量法宝拿出救命,便私下耻笑摩天门自欺欺人,同时也打消了觊觎之心。就连摩天门人自己,也开始怀疑历代师尊相传的话,疑心所谓的“神玉”只是一块普通的陨石,亦或连陨石都不是。
石室内,烛光中,七人注视着眼前这块传说中的神奇石头,一言不发,沉默如石。他们心中同样在希望着,同样在否定着。他们曾经共同参研,各执己见,争论多年,如今似乎已争论够了,不愿在多说。或者说不必用语言表达,彼此也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室内无风,烛焰却跳跃不定,一如围观者疑惑不定的心绪。
然而,无论各人意见如何,无论曾经肯定、否定、怀疑、失望,他们还是没有放弃,还是要守护,研究,探索。他摩天门是因“神玉”而生,如若放弃,有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就失去了生存的支柱。
为寻找“神玉”中的秘密,在师父丹阳子死后,三观首座与四长老议定,每七年召开一届“圣诞大会”,通过较量道法,看那一观胜出者多,首座便可请走“阴阳神玉”,独自研究一年。这项变革,打破了以前只有护法长老可以随时随意参研神玉的旧例。但这一变革是秘密的,因为神玉必竟被摩天门传承、守护了七百年,纵然真得没有镇山之法力,也算得门中圣物,绝不能丢失。除各观首座弟子可以与师父共同探究外,其他弟子并不知情。“圣诞大会”对于他们来说,为的是较量技艺,崭露头角,搏得荣誉或者得到奖赏。
这次“圣诞大会”,七名优胜者中,清风观有三,故而“阴阳神玉”应由尹德天拜请。为了这一天,重视自身修行尹德天在培养弟子上也的确花费了一番心血。
沉默中,尹德天轻轻咳嗽了一下,打破沉默道:“这神玉,定然隐藏着无量法力,只是我等未能找到开启的门径。此次在下请去,定要寻出个端倪。”
清虚回过神来,微笑道:“清风观弟子最少,而胜出者却居多,可见尹师弟教徒有方,自身法力想必也大为增强,也许真得能参悟到神玉的秘密。”
众人道:“但愿如此。”
晚风轻拂,月上林梢,夜空中一道白光滑过,坠于清风观后院。白光收敛,现出尹德天伟岸的身躯。他左手提一个黄包袱,右手收起所驾御的“寒琼剑”,走上台阶正欲敲门,门便开了,正是杨红萍在等候。尹德天对妻子一笑,迈步进屋,杨红萍随手将门闩好。尹德天将包袱小心地放在正堂方桌上,焚香拜了三拜,然后又端起包袱进了卧室。
杨红萍望着平日里不苟言笑,今日却喜形于色的尹德天,随后笑道:“盼了二十多年,这回你可如愿了!”
尹德天高兴地道:“是啊!第一届大会,是长门夺取,第二届黄花观得去,第三届长门又夺回,这一回,总算轮到我们了!”
尹德天添了支蜡烛,然后打开包袱。那“阴阳神玉”在明亮的烛火映照下,似乎有五色宝光闪现。尹德天眼睛一亮,遂伸手摸去,那光彩一闪而逝。尹德天喜悦地道:“这神玉绝对是神玉,一定蕴藏着无量法力,等待我尹某来开启呀!”
尹德天二十多年夙愿得偿,心中欢喜,双手抚玉,摩挲不已。然,杨红萍并没有丈夫那样兴奋,她望着那块沉寂了数百年的石头,眼中由于丈夫的感染而生出的喜悦忽然消失,代之的竟是黯然神伤。她又望了望被那石头深深吸引的丈夫,轻叹一声,先行歇息去了。
再说高震远等七人辞别诸位师尊,赶赴崂山。
崂山远在东海之滨,距摩天岭约有一千八百里。摩天七弟子虽能御剑飞行,也需两日方能到达。为避免中途休息引人注目,七人均改换作俗家打扮。
高震远、林风眠、牛青义、韩步云四名男弟子均穿青袍,背负刀剑,一副寻常江湖汉子模样。尹静本是俗家装束,一身淡蓝衣裙,与平日无二。倒是姚雪蓉一袭白衣,窦茹燕一身青莲色劲装,令众人眼睛为之一亮。
旭日东升,天风猎猎。韩步云随众人御剑而飞,穿云破雾,奔向太阳升起的方向。
右面不远处,姚雪蓉白衣胜雪,秀发飘扬,白皙的面庞被远方的朝霞映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宛如出水芙蓉一般美丽。韩步云在“圣诞大会”上,便发现这一女子姿色出众,此刻凌空沐风观之,更是超凡出尘,清艳无比。观望之下,韩步云不禁为之一呆。然,心神分散,足下宝剑忽然摇晃,韩步云惊呼出声。若不是身侧的牛青义和尹静及时各拉一把,定然已从空中栽下。
牛青义和尹静皆以为韩步云是修行日浅,御剑飞行不够熟练之故,于是道了声小心,继续前行。而姚雪蓉身侧的窦茹燕似乎察觉了韩步云恋色失态,遂报以轻蔑地一笑。韩步云发觉后,满面羞红。
摩天门七弟子飞行了半日,天已过午,多有饥渴之感。高震远减缓飞行,对众人道:“我们下去打打尖。”
众人赞同,于是降至一辟静之处,各自收讫法宝。
高震远抬眼张望,前方人烟凑集,乃是一个草市。草市最初为城门外路边的草料市,是为富庶人家进城时留在城门外的车马提供草料,为城中人出行提供车马脚夫等服务而形成的集市。
高震远道:“我们就在这草市小店中用些茶饭,如何?”
林风眠朝前眺望道:“高师兄,过了这草市,那大城应该就是济南府,富庶繁华之地。我们久未下山,更不曾到过济南这样的名城。今日路过,便是有缘,还是让师弟、师妹们走上一走,长长见识也好!”
韩步云等闻听如此,虽未说话,却都向高震远投来期望的目光。高震远望了望诸位年轻的师弟和师妹们,略一沉吟道:“那好吧,进城用过午饭便行,切不可逗留生事。”众人欣然应诺。
正值阳春三月,天气宜人。济南城内三街六市,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果然是中原大城,富庶繁荣。大街上红男绿女,披锦穿罗,来来往往,与冀南的武安城相比,又是一重天。韩步云与三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师姐妹左顾右盼,只见青石大街上店铺林立,两侧又有许多货摊,沿街叫卖,各色商品琳琅满目,难以数计,只瞧得一行人眼花缭乱。
然,街上行人望见高震远等七人,或让路,或惊叹,或窃窃私语,目光多落在三个女弟子身上。高震远不禁眉头一皱,连忙引领师弟师妹们走进临街一家酒店。酒店内人头攒动,座无虚席。高震远唤过酒保,略一询问,酒保便引着七人来至楼上雅阁。虽说价钱贵些,难得齐楚清静。阁中设有一张大八仙桌,众人围拢。尹静和姚雪蓉似是因头一回与男子同桌进餐,显得有些拘谨,经高震远催促后方才落座。而窦茹燕则坐于下首,利落大方。
酒保端来茶饭,茶水是一般,而饭菜要比摩天门中的伙食香甜可口的多。因需长途作法飞行,高震远不让大家动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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