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象要裂开一般的轰鸣声，使得寒瑟终于清醒了许多。然而，面前的场景，显然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是哪里？
四周上好的玉石，被镶嵌在墙壁里的蓝色灯烛，映得惨然一片。是个很大很空的宫殿布局，除了满眼冰冷的玉石颜色，没有多余的一个物件。仿佛是一座巨大的祭坛一般，让他有些疑惑。
忽然，身后一阵凉风，伴随着他本能的警觉，送出一阵婉约的声音：“寒瑟陛下，您不必惊慌。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寒瑟闻言，猛地回头看过去。却当看到眼前那一身白衣的女子时，忍不住一声惊叫：“清颜？！！你。。。你。。”
被他唤作清颜的女子，只剩下一个影子一般，飘忽在半空，摇晃着身形，在蓝光的映衬下，没有一丝阴影。听到他的惊叫，清颜笑了，惨白的脸色露出一抹诡异的神色：“是啊，我是死了。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丝魂魄而已。”
寒瑟很快平静下来，他抬头看着那女子，眼睛里再无慌乱，只剩沉稳的墨色：“也对，毕竟你当初作为锦氏公主，力量如斯强大。如今对这个世界上若有一丝留恋的话，也会成这为这种孤魂野鬼吧。”
清颜在半空中飘荡着，忽而贴进他的面容，若大家闺秀一般的气质，高贵而优雅：“不愧是陛下呢。的确，当初被忻菱泱那个女人，一杯毒酒给赐死之后，是想轻易的离开这个俗世。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还是活了下来。与其说是活，不如说是，孤单的游荡。”
他没有出声，听着清颜的声音难以抑制的孤单与落寞。
“您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是月宫当初我住的寝宫。您可还记得，当初您对我的好。清颜始终记得。其实您一点也不希望用这种手段逼迫白公子吧？当初，您让我住进只有您母后曾经的月宫，我就知道，您其实，一点都不恨白公子。可是您可知道，您为什么还是与白公子走到如今这一地步么？。。陛下，您真的还是如当年一般，是个不善于表达的固执孩子罢了。您。。。当初待我，若待亲生妹妹一般。可清颜，以这种方式离开白公子，是为了让白公子可以有那么一点点记得清颜。。可以有那么一点点遗憾。。。。”
清颜鬼魅一般的声音，颤抖而孤独。悔恨的目光，使得她的惨白的面容，有些扭曲：“当初，您说，白公子定会后悔他当初的无情。然而，一次一次的等待之中，我只剩下满心的疲倦。所以，当那个忻菱泱送来毒酒，作为锦氏的公主，我怎么可能惧怕如此简单的毒药？可。。。当我已经没有了再活下去的勇气，那毒酒，对我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归宿。所以，我当初是那么决然的选择了死在她的手里。临死的时候，除了想，白公子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伤心之外，却突然想起了很多人。。想起了小墨，那个单纯可爱的孩子。想起了奶娘，想起了将我当做亲生妹妹的陛下。。。也许就在那一刻，对人世的留恋，终于超出了死亡的束缚。。。在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就是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的孤魂模样。。。我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一点点开始有了记忆的，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慢慢的走动。。直到看到陛下每次，伤心的时候，都会来到月宫。。直到每次，都看见陛下醉倒在月宫的狼狈模样。。。我才有那么一点点知道，或许当初我自以为大方的选择，伤害了很多人。陛下，白是因为我，才恨你的。。。那您呢，您是又为什么恨起了白？您自己，真的明白吗？”
似乎在倾听的寒瑟，不动声色半垂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既而平静无谰：“清颜，我恨他，不需要理由。”
清颜笑了笑，失神而恍惚。“不是不需要理由，是您自己找不到理由罢了。您的恨，不过是对于抛弃你的白的怨气。”
他却是笑了，抬眼看着清颜，不带一丝感情的痕迹：“是吗？那又如何。现在我得到了一切，他呢？他又有什么？他不过是个失败者，我对失败者，只有同情和怜悯，那种人，不值得我恨。”
清颜安静的看着他。异常黑亮的眸子，楚然的目光，让寒瑟的心里烦乱不堪。混蛋，为什么每个人，都会在自己如今得到一起的时候，说出这种可笑的言语，是妄想用这种把戏，动摇我的心吗？休想！
我的心。。胸口一阵麻木，依旧是冰冷的不带波动的。他的心。。已经冷到，不想再听见任何可笑的理由，只想，一个人，冻结一切。
所以，他的心，很坚强，不会动摇。
他胜券在握的张狂神情，让清颜终究一声叹息。她不再说话，随手一挥袖子，出现了一面奇怪的水色镜子。
“陛下，这个人，您还记得吗？”
水一般的镜面，突然开始波动起来。一阵涟漪，从那水镜里竟然出现了一副画面。一个女子，笑靥如花，倚在一个男人怀里，安静的抬眼，坚定的神情，若风雨中不动的菡萏：“双，无论刀山火海，黄泉地狱，我定陪你一同去。我汪筱沁，定永生不叛你。”他看到她的笑容，隔着水面的波动，一点点变得透明。
他的神色，依旧平静而沉滇。仿佛那镜中的一切，真的只如一场戏，而他，不过是戏外人。纵使，镜中的他，是如此温柔而宠溺的表情。
清颜看着他如此模样，也不说话，依旧变换着手里的水镜。
还是那个同样的女子，绝美的面容，清淡而羞然的披着他的大衣，缱绻的被他搂在怀里。她拾起他的手，珍宝一般紧紧的攥住，既而紧紧的与他十指相扣。
“双，为了你，我会努力，直到能让你陪在我身边，永远不受得一丝苦难。”他当时的表情，刺眼的让镜外的他，一阵晕旋。镜中的他，戴着粗鄙的人皮面具，惊愕的表情，微颤的嘴角，是感动，还是想要嘲笑？为什么，最后紧紧抱着她的时候，嘴角会是那么简单的翘着的。仿佛。。仿佛，那个笑容，当初是很开心很开心一般。。。
可是为什么，如今的他，站在镜外，只感觉到胸口让人难以忍受的冰冷。
他的面容在微微的颤抖，终于开口：“你怎么会有这些？真是无聊。若你带我来，就是让我看这些，那就算了！”他狠狠的转过身，不屑的口气，狠狠的嘲讽着她，或者。。是他自己。
清颜站在他的背影后，看着镜里那个男人，唇角明显的幸福与满足。可如今，那背影，只是形影单只的落寞与孤寂。何苦。。。口里一阵苦味，清颜不知道是同情自己，还是同情着面前这个强势的男人。
“这个水镜，是一个人借我的。她说，若我能让你看到这些，她就可以考虑救墨一命。所以，对不起，为了小墨，你必须得看下去。”她的口气有些冷漠，有些悲伤。是啊，沉睡了那么久，终于可以醒来，却是知道了让自己再也无法接受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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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她始终飘荡在月宫的最深处，不见日月，不见云风。而有一天，有一个叫妖水的强大女子，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通过一面神奇的水镜，让自己见到，命在旦夕的小墨，看到，沧桑颓丧得仿佛老了那么多的白。。。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受这一切的，只仿佛真的如一个观众一般，任那妖水，在自己面前将自己离开之后，小墨与白的一切，在水镜里一幕一幕播放。
淡淡的扫了一眼镜里如花一般绝美的女子，清颜的心里复杂而苦涩。她从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输给一个这么一个女子。。。不过是一个懦弱而简单的小女子罢了。。不过，是一只不堪而低下的画皮而已。。可为什么，在过去的那一幕一幕之中，让自己都忍不住替她难过起来。。。
清颜回忆起当初，那个叫妖水的女子，在自己旁边与自己一同看着这一切，表情平静而冷漠。可直到看到那女子，在小墨与白面前被揭去画皮的一幕，她的心里，终于有些动摇。而后来。。。那女子的一切，更让她比嫉妒多的是。。。止不住的同情与怜悯。。
所谓伊人，我见犹怜。
她看见那个叫汪筱沁的画皮，为了一个又一个伤害自己的人付出，看见她的努力，看见她始终坚强的表情。。。终于，万年不动的心就那么软了下来。。
如斯女子，就算输给她了，也是如斯心服口服。这样的女子，不应该，是如此的结局。是为了白，是为了小墨，是为了寒瑟。。亦是为了自己。。。清颜终于答应了妖水，要将寒瑟带到这里，让他看完这些。。
她起初并不明白妖水的用意，妖水将水镜留给她的时候，只给她留下一句话：“我不能只让她一个人独自承担痛苦，那太不公平。痛苦，两个人来承担才有意思。”
直到现在，看到寒瑟如此表现，她终于有些明白。
汪筱沁吗？你看见了么，其实，你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呢。58xs8.com